10.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阿民一直在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大野才反应过来好像抓得人家太紧了连忙放开。
“没事了?”阿民关切地问。
“对不起,让你难堪了吧……”他不知道该看哪儿,只好看着地面。
阿民笑了笑,“没有的事。大野桑近日总是不经意就会提到‘和也’,对于这些感情事,阿民也算是半个明白人,加上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没关系的。”
连阿民都这么说,也就是他真的提了太多次的‘和也’。
他自以为先前都掩饰得很好了,却没想到都被看在眼里。
这下大野智更觉无无法面对她了,这旅行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行程要怎么相处才好。
他呆站在原地,陷人这尴尬气氛动弹不得,手臂却突然被阿民拽住,拖着他就往下山方向走。
“阿、阿民去哪儿……”
“早上从住所出来时,阿民看到门口张贴有深夜可在房间观测到流星的公告,我想赶快回看。”
“公告?”
“你从东京出来就魂不守舍的,自然落下了沿途不少风景。”
“……对不起……”
他又被阿民一个直球打击到。
“好了好了。”阿民站住回头看他,“若真是觉得对不住阿民,一会儿就陪我看看。”
“嗯……一定……”大野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以及,听阿民说说以前的事吧。”
“嗯?”
她没等他听清楚,又扯住他继续走。
——2013.11.26 酒店房间——
为了彻底感受京都的韵味,先前就订好了有和室的酒店。
虽然和他来的人变成了阿民,不过和室的好处就是不用多订一个房间,只是用的被铺从一套双人的换成了两套单人的而已。
大野智跪坐在茶桌的一边,看阿民给他泡茶。
他想她不愧是专业训练过的,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仔细到位,即使没有看表来算隔茶的时间,也能准确命中,泡出来的茶保留了最清香的味道。
阿民泡好茶也跪坐下来,舒了口气,“茶道真的许久不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退步。方才实在紧张,茶壶险些就滑落了。”
“实话实说,阿民泡的茶是我喝过的最好的味道。”
“真的?”阿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大野发现她似乎很开心,似乎没在意刚才在山上自己的失礼,松了口气,同时也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阿民刚才……想说什么故事来着?”
他抿了一口茶,很清新。
阿民不急着回答,慢慢喝下了一杯茶,再倒满,才说,“大野桑正从事何种职业?阿民记得先前都没问过你。”
大野说自己是律师,阿民跟着读了好几次都读不顺「べんごし」一词,于是大野就用另一种方式解释道,“就是,如果有人需要寻求一些法律上的帮助和建议,我就是给出那样帮助的人。”
“是……任何人都可以向你求助之意?”
“嗯,不过有求之人还需要付一些相应报酬。”
“也是呢,既然作为职业,理应就是要收报酬的。”
阿民抬头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还没有流星,“阿民曾经认识一个呆子,他和大野桑一样,都是以助人为业。可是他却不受人家一分报酬,期间差点还把腿赔了去,你说他傻不傻?”
“诶?不收报酬?那是什么职业?”大野吃惊地问,虽然他听说过古时有很多乐于助人的热血汉子,可是将助人作为主业还不收报酬的,也太热血了吧。
“是风。”阿民从口袋里拿出了牛角梳,放在桌上,却不离手,“他说他要成为自由之风,到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那儿去。还说风是不求回报的。”
大野观察着阿民的表情,她看着梳子没有把目光移开,眼神间充满了深情。
虽然从客观上说,这画面对于大野智而言,就好像是二宫和也在他面前说着自己的恋人是别人一样复杂。
“他是阿民的……什么人?”他猜阿民之前说觉得他似曾相识,又问他的前世是谁,也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和谁的什么相似之处。
“他是阿民邂逅的,最初也是最后一个、还是最差劲的男人。”
阿民回答——平淡的语气,包含着她波澜万丈的回忆。
「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
阿民说她看到梳子以后,听风助说手工和绘画都是略懂皮毛时,实在是很吃惊——这都算皮毛,那这人到底本职是做什么?
这也是她第一次问风助有关的东西,然后风助就告诉她,自己是风。
“可我也没具体问他都帮何人,他也不主动告诉我。若是需要他进人到大奥来解决困难的人,怕是有我不能问的地方吧。”
她把他们的相遇到相知的短短二十日,还有平日一些相处的琐事也说给了大野智听,大野边听便给她斟茶,也听得很仔细,他觉得阿民是喜欢那个人的。
“之后他就说要走了,想把我也带走。可我不能轻易离开那个地方,就随便说了你给我时日考虑。没想到他真的应允了,说完了他手上的事,就回来找我。”
“那阿民是真的想走?”
“……想的呀。”她手指摸着茶杯壁,“我想跟他去他说的那些地方都看看,不过换了别人来邀我,我一定马上拒绝。”说着就又笑了,“阿民是不是很狡猾?只想和喜欢的人去看风景。”
“没有的事……”大野说,这才是人之常情。
“我就信了他,一边等,也一边着手问问之前的女中出宫的状况。后来……”她突然有些哽咽,语句停顿在了半空。
大野忽然想起她刚来到自己家的时候说,曾经是侍奉深心院的,三十五岁就病故了的事。而阿民现在述说的时间里,她还在大奥看门。
——也就是说……她最后并没有离开。
“后来,大奥里传开了御前侍卫被刺杀的消息,凶手当场捉了被凌迟……事发当日,正是风助离开的日子。”
大野正要喝茶的手停了下来,“是……他?”
“不知道呢。”阿民已经喝下了四五杯茶水,是二宫平时一个月喝茶的量了,“可阿民到死为止,再也没见过他。”
阿民的语气就像第一晚提起梳子的时候,好像说的全是别人的事。
也许是时过境迁她已经放下,又或者思念过度已经麻木。
可是,想必当时是很痛苦的。
“那,阿民一直在等他……?”
“起初那几年是的。我总是想,他若真心喜欢我,明明许下了承诺却没来兑现是为哪般?可后来我也想通了,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们的身份有别,能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两情相悦之人,已是人间最美事。我乃一介婢女,他乃自由之人,本来就不应奢望在一起的,至于承诺是真是假,也无力考究了……”阿民抽了抽鼻子,把难过的情绪又压了下来。
室内陷人了沉默,谁都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话,只听到洗漱间里竹筒满了水后敲击瓷砖的声音。
大野智听完也觉得很难过,他连二宫要彻底陌生一个月的现实都难以接受,何况阿民和风助就这么断了联系,隔着一道浅浅的宫墙,却没法互通消息。
“阿民表怀疑他……他都送给你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把梳子了,可见满腔赤诚。也许真的是遇到了什么走不开的事,又或者……”
他没有能力告诉她风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能说些好听的话安慰她。
“又或者万一……万一他真的遭遇了不测,既然他是风,那这大地上,你所能达到的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会存在。”
阿民吃惊地抬头看大野,把大野看得有些紧张。
“嗯?我、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对。”阿民摇摇头,“是啊……若我一早能明白这个道理,也许就不会这么快就弄垮了身体去。不过既成事实,也不需作任何假设了。”
大野听了,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后来他们就没再聊以前的事,阿民问起了什么是流星,看了有什么作用,大野就给她解释,顺便也说了其实等到的几率很低,更多时候是白等。阿民听了就笑着说那不是和风助一样么,大野只好尴尬地笑笑,暗自反省自己又踩了雷。
说着说着还没见流星,大野智干脆把被铺拖到了桌子旁躺着看,结果没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民觉得这个人真神奇,深夜喝了浓茶还能睡死,自己可是相当精神。
她轻手轻脚地过去帮大野盖好被子,然后便坐下在他那边,细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
——果然是你呀。
哪怕相貌不一样,阿民也不会认错的。
他的前世不是你,那也许就是前世的前世吧。不是说小动物的寿命都很短吗,你比阿民早人轮回,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终于……又见面了呢。
欠我的承诺,他也都替你实现了。
岚山红叶,真的美极了,若是能与你同来,应该是能更美的。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我和你的缘,过了一世、两世,能再续上,也许是注定的。
她轻拨他掉下来的几条刘海,忽地眼角瞥见了窗外,天空慢慢划过一个忽隐忽现的亮点。
——那大约是传说中的流星?
阿民赶紧按大野智说的,走到窗边跪下双手合十。
——流星在上.
阿民卑微,不敢许任何不切实际的心愿。
只希望我这一世和他这一世,在跨越了一切障碍后,能够完满。
那句话不该由我说的,还是趁着今日,留给他吧。
她把她的单人被铺拖到了大野智旁边,轻轻躺下在一旁。
“谢谢你……让我看见了梦。”
阿民握住了大野智的手,十指紧扣,微笑着闭上了眼。
京都上空,一辆直升飞机飞过,飞机的照明灯有节奏地闪动。
松本润戴着墨镜耳机睡得死沉,坂本昌行坐在他旁边看京都的夜景。他们是凑巧在美国接了头,吃饭的时候接到相叶一通电话——
“NINO身上发生了灵魂融合,前世竟然是个女的!于是O酱整个人傻掉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而打算一起回来打算给他们出主意的。
翌日,
大野智被猛烈地冬日阳光晒醒,发现心口好像被什么压着,抬起头看,竟然是某个人的脑袋架了上来,他们的手指还缠在一起。
——什什什什么!?我昨晚没做什么啊?!没喝酒,只是喝了茶而已啊?不是说看流星……然后没看到就睡了吗?!
他赶紧坐起来想把人放下来,结果却被对方箍住了腰,没睡醒的声音从肚子传来,“你别乱动,暖着呢……”
“不是你听我说我我不是那个@@#&@*……”
“吵死了……”
“啊?”
大野智第一反应是,阿民起床气也这么重?之前怎么没发现?难道是因为她都比自己早起?
这时原本赖床的人艰难爬起来,揉揉眼,有一撮头发从头顶竖了起来,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大野觉得阿民的画风不对。
“呜哇……睡了一个好觉……”
语气也不对,似乎……不是阿民?
“和、和也……?”他试探着问。
“唔——?”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他平时白天叫二宫起床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拖长鼻音应答的。
“和也?!”他没忍住惊讶大声地又问,吓得二宫捂住耳朵,丢给他一副厌烦的表情。
“干嘛,没见过我啊?”
“……真、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是说你昨晚还和别人一起睡了?”
“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
大野智坐直了,把二宫转过来面对他,手按在了二宫的双肩上,很认真地问了一遍:“你是二宫和也,对吧。”
“……你还是大野智呢。”二宫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啊啊啊啊啊啊……”得到了确切答复(应该),他激动得都没法组织语言,“和也TAT……!!!”
然后猛地靠过去,用好大力气把二宫紧紧抱住,“好想你的……”
“……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宫想他可能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就没继续追究太多,只是摸摸那个感动的一塌糊涂的人的背,“说起来,我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看着天花板回想,“梦到我站在很复杂的故宫里,看到你啊,像只猴子一样在屋顶跳啊跳,然后就不见了。造型还很猎奇,头上居然绑了根带子,衣服也看不出是哪个时代的人,估计还自以为很帅吧。”
“不见了?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你就不见了呗。”
“你确定是我?”
“看身高确实不像,那人比你高得多了。可是嘛……总之我知道那就是你。”
“……你们能不能表拿我的身高说事……”
大野放开他,嘟起嘴,把八字眉都弄出来了,“还有你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你不怕我真的走了?”
二宫笑了起来,嘴角弯弯地,像猫一样,伸手拉扯大野脸上的禸,“我不怕啊。”
他又往前靠,再抱住大野智,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梦都是反的,你在梦里越走,你就越不会走。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太清醒,可对大野智来说却像是_Tun了一大缸蜜糖一样甜腻。
“喂……下次说这种话之前做个预告吧……”大野的声音有些_chan抖。
“感动了?”二宫问。
“感动得要哭了好吗。”
他抱着二宫不愿意放手,两个人就这样温存了好一会儿。
二宫终于发现重点了——
“等、等下,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家里睡的吗?”
“哦……先去洗漱,一会儿告诉你。”
——感谢上帝,这是在我大野智33年来的生日里,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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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野生日那天给二宫解释了一上午那几天发生的事,二宫那时迷迷糊糊没能太理解,又顾着赶旅游的行程,就先放置了两天,回了东京马上又找相叶和樱井去问,经过相叶各种解释他才明白个大概。
“所以就是,我跟樱井翔去江户文物展遇到了我前世的灵魂碎片,被上身了?还是个女的?”
“对,传说中的灵魂融合反应。”
“为什么对我要上全名……”
“嘿嘿NINO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娘得不能再娘的……干嘛打我T◇T!”
二宫说凭什么你们都知道我前世是什么而我不知道你们的,心理极其不平衡,统统都跟我去找神婆算命去。
然后大野智左推右推说自己又要打报告又要看资料所以不跟他们去了。
“反正前世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的,相信我的前世也不会比和也的为人更好。”大野智如是说,于是二宫有点得瑟地放过了他。
排了一下午队,又被神婆念叨了几句坏话,不过樱井和相叶也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哦……我是进贡粮食的人嘛,那就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咯。”相叶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想法。
“我……默默无闻。”樱井翔拿着写自己出生时间的纸,好像年初在札幌抽到了凶签一样失落。
“翔酱,你好歹至少是个人类,虽然性别模糊。”二宫对比了一下结果,心理稍微平衡了些,虽然前世是个女人,好歹是个女官,那就是挺有钱的。
这时松本润给相叶打了个电话,“你们在哪儿呢?就不请我们去吃个饭?难得我们跑回来你们又说没事了,不报销路费至少报销饭费啊?”
“哦,我们在神婆那儿,刚算完我和翔酱的,还不错啦。可惜O酱没跟我们来,对他前世好有兴趣啊……”
“Satoshi的前世?”松本那头凑来了坂本的声音,“我知道啊。他十五岁的时候也中了一次奖的。”
“啊?!”相叶大声接了一句,把旁边的二宫和樱井吓了一跳,于是他马上调到免提,“是说O酱也发生过灵魂融合反应?他没跟我们说过啊?”
二宫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噗,那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吧。”
“是什么是什么?”默默无闻的樱井最兴奋。
“你们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他知道事实之后生气了三天三夜,我都搞不定。”
“好,我们不说。”相叶在嘴边对他们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是——结草虫。”
“……”
“…………”
“………………”
“………………………哈哈哈哈哈哈哈!!连人类都不是吗?!”
最先笑起来的,是电话另一头的松本润。
开车去餐厅订饭桌的时候,相叶坐在副驾驶座被二宫手腕上的项链晃得头晕。
仔细看了看,是新戴上去的,就问他,“诶?NINO你这手链上怎么写的是S?不应该是N或者K的吗?”
“Sho·Sakurai的S?”樱井翔在后座开玩笑说。
“去你的Sho Sakurai= =+”二宫马上反应。
——他觉得自己跟二宫和也无论多少世肯定都有八字不合的问题。
之后二宫也没告诉他们S是什么意思,只是自己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偷偷笑。
大野智在家打报告的途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觉得是不是那几个人算命算得很好的结果就一直在念叨自己。——可是上辈子是结草虫什么的实在不好意思跟他们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坂本老师和自己而已,老师又不是个大嘴巴,应该没事的、阿嚏!
他要把在二宫身上发生的事写成报告提交给GHO,顺便当做今天的hunter资格考核论文的一部分——灵魂融合反应的持续时期不限于月圆,还取决于灵魂仅存的意识,如果是人类,那可调节度会上升。
他想大概阿民是了了心愿,就回去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了吧——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风助呢。
冬日的阳光照进书房,把他右手上戴着的银手链映得一闪闪的,链上镶嵌了一个K字。
二宫把手链送给他的时候,已经是27号回到东京的晚上。
他笑眯眯地说虽然迟了一点不过祝你48岁生日快乐Satoshi,然后大野一边咬他耳朵一边把他放到床上,一边用关西腔强调我才33岁而已。
书柜的顶层新添置了一个盒子,上面是精装裱起来的、世上唯一的一把点缀了梅花的长柄牛角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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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整个文的用语都很混乱
雷到的GN LZ给一万个土下座orz
还有一个算是「裏」一样的短章,过两日再来放。
Happy Birthday 大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