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条/页，1页
1楼主 麦秆吸管2009/8/20 18:22:00
京东屯这个村子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可谓青龙出深涧，峰谷现平原。虽然比不得鱼米之乡，却也四季富足。唯一的生活缺陷就是离大城市太远，上个国道还得连翻两座山。相叶雅纪6岁那年跟着爹妈回姥姥家省亲，坐车一路上都是盘山道，小身板儿颠散了架不说，光晕车就吐了个两眼发黑。
要说起相叶他姥爷，真是满屯子都挑大拇哥的老好人。家里祖传八辈儿的赤脚医术，既高明又实惠，不仅乡里乡外治病救人，有空还上山人林，给受了伤的动物接骨喂药。按理说这样的老头儿一辈子都该享福，可他偏偏有个脾气火爆模样俊俏的独苗儿闺女。本来许给了隔壁二宫家的外甥，可她去城里念几年洋书回来，说啥也不愿意了，非得跟个外乡同学结婚。相叶姥姥一看那同学白净高挑儿气质好，当下就给了钱让小夫妻回城里私奔，把相叶姥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自个儿跟堂屋里头把家法鞭抽得“吧吧儿”直响。隔壁二宫老弟闻声过来宽慰：咱不就是为了好兄弟，结个亲么，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
相叶姥爷顿时笑逐颜开，可转念一想，暗自撇嘴：不对！你家大孙女今年都四岁了，我孙子还没出生呢，这往后要是结了婚，还不得跟我似的见天儿抖霍霍、致死怕老婆？
正如他所愿：隔了一年，城里传来喜讯，相叶姥爷有外孙了！
高兴之余，相叶姥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隔壁二宫家小两口送药材补品，还说是采蘑菇路上捡的、量太大吃不了。二宫家的儿子抱着一桶人参鹿鞭蛇胆酒，站在门口哭笑不得：相叶大叔您这是做啥哩？自家刚抱了外孙子，就非得逼着邻居也赶紧生个孙女。
当然，嗔怒归嗔怒、谦虚归谦虚。送上门的财物不能浪费，这是二宫家的规矩。
年底，二宫家媳妇果真怀了第二胎。相叶姥爷比谁都高兴！天天盘算着要给自家外孙子订这门娃娃亲。他二宫老弟听完了，在鞋底敲敲烟袋锅子，好言相劝：老哥你别急，先看看生的小子还是闺女。相叶姥爷偏不干，嚷嚷着：你敢不信我家祖传八辈儿的秘方？！说罢，就拉着人家在婚约书上签字画押。
转年六月十七，二宫家的长孙呱呱坠地。
相叶姥爷闻听喜讯颓然躺倒，一礼拜长吁短叹，饭也懒得吃床也懒得起。街坊们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都来相叶家大门口拜求“生儿酒”。姥爷心里正硬生生堵得慌，随手抄起小板凳，在膝盖上“咔吧”一声一撅两截，吓跑了重男轻女的众乡民。他二宫老弟呢，喜悦之余专门来看望倔老头，顺便取消之前这门（被强迫定的）孙子辈儿娃娃亲。
二宫爷爷说：老哥啊，咱俩家几十年的交情了，从来都比旁人近乎，联不联姻也不打紧的。只要祖祖辈辈儿这么好下去不就得了？
听完了这一席话，相叶姥爷泪眼婆娑无语凝噎——仰面朝天连喊三声：罢、罢、罢！握住他老弟的双手说：“儿女亲家可以不结，可俩小娃的手足情谊——咱务必培养好了。非得好到穿一条库子的份儿上，才算对得起世交之德！”
二宫爷爷感动得洒泪点头，频频称是。
二十年后，两家的长孙“好”到——“可以睡一块儿而且不穿库子”了。相叶姥爷回想起今日这番誓言，忍不住老泪纵横，心里多少有些个后悔。
当然，那是后话。
2 麦秆吸管2009/8/20 18:23:00
作者的胡言乱语：俺是正宗（捂脸，这词儿好有爱~）乡民一枚，最近要辞工回家了。看着路边的麦苗心潮澎湃（胡说！这会儿长的是棒子）。总之，为了写出文儿，准备动用自己最熟悉的童年记忆了。
PS: 姑娘，我是认真的。这回是发誓：丢脸丢到家也要写H了。
岚泱于 2009-8-20 22:47:49 编辑过本文
9 麦秆吸管2009/8/24 1:33:00
二宫和也小时候有个小毛病，记人脸记不大清楚。见过几回面的叔叔大爷还是看着眼生。不过只要姐姐一说这个人送过咱家啥啥啥，他就马上回忆起来了：哦，原来是那个人啊——
因此，二宫和也总觉得自己小时候，对相叶雅纪都“没啥印象”。
那年冬天，相叶一家回京东屯省亲。正赶上有户街坊嫁闺女，迎新队伍把大路堵了个严严实实。相叶老爸的车子开不进路口，只好一家人都下来，提着大包小包先步行回家。晕了一路的相叶雅纪两腿都打晃儿，脑门被新鲜的冷空气一激，倒是清醒了不少，气儿一喘匀了，脑子立马活份开。头回见到这么长的迎新队伍，很是好奇，不顾得家大人在后面喊，一个人跑在前面看起热闹来。忙忙叨叨的大人们哪里看得住那么多孩子，放鞭炮的时候队伍突然一乱，人群就呼啦啦闪开了一大片。相叶对地形本就不熟，又关顾着仰起脖子看新娘了，没留神背后是个池塘，哧溜一声滑下去，再过几秒钟，人就扑腾在了冰窟窿里。
旁边有人大喊了几句——哎哟喂、快救人！会水的壮汉扑腾腾跳下去好几位，没一会儿就把相叶捞了上来。人倒是没怎样，衣服全湿透了，跟个喝饱了水的棉芯枕头似的。相叶妈妈一边咬牙骂他一边心疼，几步背到家里给他换衣服。别的什么的倒还好说，外面的羽绒外套就带一件。相叶姥姥想辄，把闺女小时候穿的精细冬衣找出来几件，扔给被窝里光溜溜的小外孙：喏！快点儿穿上吧。
于是，里面套红点白底儿小毛衣，外面罩粉乎乎绣花小棉袄，嫩绿库脚齐刷刷缀几个鹅黄小毛球，加上自来的秀眉大眼、粉嫩鼻子、樱桃口——除了齐耳短发比较别扭，一切都很配套。相叶妈妈前思后想，觉得她的美学实在不能容忍，干脆把送给二宫家姑娘的草莓发卡拆下来一对，给儿子把鬓角别上，一左一右。
o(╯□╰)o
相叶雅纪看了看镜子，感觉到被麻麻诅咒变身了！
他很有点儿不自在，却也自知理亏。好在玩起来就顾不了那么多，穿着一身嫩粉到处串亲戚见谁都乐，踮脚逗人家看门的大狗——脸上一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宫早上跟姐姐回了趟姥姥家，这会儿刚回来，隔着院子就听见堂屋里热闹。“是谁来了啊？”正纳闷的功夫，门口猛然蹿出来一个粉乎乎圆滚滚的，这家伙一头撞在姐姐肩膀，她“哎呦喂”了一声扒在门框上，手里的糖果炒货仙女散花；二宫和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对方一招制胜推倒在地，两人头对头脚对脚、浑身上下严丝合缝、跟河蚌咬壳儿一样“扣”了个结实！
这家伙四肢乱舞，嘴里哇啦哇啦地喊着：“哇！对不起、对不起……我错啦！”
二宫心里暗骂喊冤，却也不好意思让这么礼貌的小孩难堪。揉着鼻子刚要抬起头，家的两只大狗就无比欢快地从相叶背后扑了上来。一只欣喜若狂地舌忝 小主人的脸，一只踩在相叶背上来回乱嗅。看狗狗们这么激动地闻着，二宫也忍不住皱着鼻子吸起气来——哪儿来的一股蜂蜜味儿？再一抬手，粘糊糊的一层半透明琥珀黄。
坐在自己身上的这家伙还咧嘴笑呢：“哎呀，小和你回来啦。我正要喂大旺它们吃蜂蜜，结果它们等不急，都生气了——哈哈，幸亏我大声道歉。啊啊，大旺快下去，别舌忝 我啦！”
妈的，我才生气呢！
很少动怒的二宫和也，现在无比窝火。
他一把推开相叶雅纪，打算站起来潇洒地甩头帅气地离开，下一秒却失去控制往前一跪，原来是大旺前爪搭在自己肩上，激动无比地卷着舌头猛舌忝 蜂蜜。从来没顿悟过人生的二宫和也此时此刻垂头无语，忽然想唱：假如生活欺骗了俺……
相叶雅纪有点儿懵了，首先他是没想到这么欢快的游戏会有人不喜欢，其次是看比自己小一岁的玩伴颦眉颔首，浑身哆嗦地努力克制着，居然没对自己发火。忍不住内心感叹：去年小和还跟我一起在被窝里孵煮鸡蛋咧，今年就成熟多了。
于是，作为已经上了小学高年级的前辈，相叶打算展示出宽广的胸襟和兄长的慈爱。他挥手挡开大旺的长嘴，用力扳过小和的细肩膀，额头抵着额头（这是相叶妈妈哄他常用的一招）说：“对不起，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快别生气啦。”
明明膝盖磕得生疼，也不好意思生气了。眼眶湿润的二宫瘪了瘪嘴，使劲儿挣月兑相叶的手臂，努力发狠地斜睨了他一眼，却看见对方直愣愣地瞧着自己，乌黑发亮的大眼珠里倒映着小不拉叽的自己，左右两边儿好像还有点儿不太一样。
脸皮挺薄的相叶雅纪，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变流氓了。
心里那么想啊想的，就忍不住往前挪挪，小心翼翼在人家脸上舌忝 了那么一小下，舌忝 完了还想：啊，跟广告上的桃子好像，而且细细的小白毛一点儿也不扎嘴。
二宫和也摸了摸脸：“我脸上也有蜜？不黏啊……”
相叶雅纪挠着脑袋：“嘿嘿、嘿嘿……”
经过中午饭和晚上饭，二宫和也“终于想起来”相叶这家人。相叶老爸是在城里开药膳馆子的，留着胡子笑起来很像外国人。相叶妈妈是隔壁相叶姥爷的闺女，自己小时候有病了，她还给扎过针，几乎跟自家老妈一样漂亮，手段也一样凶狠……至于相叶雅纪么，白天没认出来是因为变化太大（女装……），虽然傻笑起来的五官有印象，可是理智给划分到纯蠢小妞儿的队伍里，就辨识不能了。
他思忖了很久，才把脑海中的那些回忆串联起来。比如去年被窝里的煮鸡蛋，比如前年的哭脸冬瓜灯，再比如大前年的冻柿子串糖葫芦……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_chan，目光刚好对上一旁相叶满怀深情的小眼神。
犹豫了一下儿，二宫本着东道主的精神，把眼前最喜欢吃的那道菜挪过去。
因为莫名焦虑紧张而不断喝碳酸饮料的相叶，睡前觉得肚子很难受，一个人围着被子在大床上翻来滚去。来睡觉的二宫就看见一只“蚕妖”霸占了他们家床。
姐姐抱枕头被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相叶这么痛苦，就摸了摸他脑门：“啊，雅纪是不是又吃错东西了？和也你没瞎喂他什么吧！？”相叶眨着闪亮的大眼睛，二宫和也内心呐喊——嗷嗷！天地良心啊！两人完全没觉得二宫姐姐的问话方式有问题，因为相叶有时候确实跟大旺的气质相似。
姐姐伸手掀开棉被，要给相叶揉揉肚子，相叶闷不吭声左扭右扭地不让她摸。明白过来的姐姐笑弯了腰，对他说：“哟，原来雅纪怕羞啦。以前你跟和也在澡盆里学游泳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们洗的啊？真是的，那让和也帮你揉吧。”
被赋予治病救人使命的二宫大夫，无奈地给相叶病号揉肚子，眼神狠狠剜了相叶两刀子（他闭眼假装没看见），手里却一下一下地仔细转着圈，动作都很轻。
关上屋门离开之前，姐姐顺便把灯也给关了。窗棂倒映着摇曳的树影，有如牛奶一样的月光漏进小小的菱形格子。
二宫不耐烦地侧身躺着，抬手啪啪地给相叶肚子上来了两下，问道：“还疼不？”
黑暗中，相叶闷哼了两声，也没说话。外屋电视里隐隐传来一首很熟悉的动画片歌曲。不知道谁先哼起来的，俩人都沉浸在某种幻想里。
“喂，和也。”相叶从来都不跟着大人们叫这个名字，开口都是“小和”。突然这么一改，二宫还有点儿不适应，挪了挪被窝里的位置，假装硬声硬气地问：
“干嘛？”
“去年我走的时候，把大旺的狗窝弄坏了，害你一个人挨骂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明明我比较好，大家却觉得是你罩着我。
“这一年我好想你呢，特别特别想。”
“唔……”想就想呗，你还想我怎样？
感觉身边的人一直没啥反应，相叶偷偷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进二宫的棉被里，认出光溜溜的肩膀了，就一点点地蹭过去双手抱住。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啊，有人欺负你没有。要是咱俩老能在一起就好了。”
二宫觉得鼻子突然有点儿酸溜溜的难受，还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些个话呢。嗓子微哑地开口：“我这么聪明，谁都对我好。没有你闯祸，我才不用背黑锅呢。”话是这么说了，身子却忍不住在被窝里往有体温的方向靠靠。
“那个讨厌的瓜男上课时跟你找茬了吧？小润都告诉我了。所以我趁他来我们家吃喜宴的时候，把他蒙头塞到冷库里，给好好修理了一顿。”
感觉到这家伙在黑暗里得意地扬了扬拳头，二宫忍不住抬手狠狠巴他的头。“要是让大人知道怎么办？阿姨还不好好修理你！”
“嘿嘿~，我就知道小和你最关心我了！”
相叶一把揽过二宫的头，抱在胸口乱揉，“放心吧，我是披着白被单装鬼吓唬他的，还有几个朋友帮我，哈哈，最后他跪在地上发誓的时候都尿库子了……呃，结果我半夜还偷着进冷库打扫来着，门没留好，差点儿出不来，真是冻死我了。”说着还打起了冷战。
有点儿生气还有点儿高兴的二宫，这会儿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不出口。只能双手使劲儿勒紧相叶的脖子，等他又叫又笑地挣扎完了，才渐渐松了劲儿，低声说：
“谁惹我了我自己能还回去。以后你可别干傻事了，要让人知道了多不好。”
心情痛快起来的相叶，突然觉得今天白天跟没过似的，仿佛这一年也没过似的，还是去年走之前，跟二宫俩人在被窝里读姐姐书包里藏的鬼故事书，互相吓互相挠、没完没了的笑闹，那个无拘无束的高兴劲儿，足足让自己回味了一年啊。
想到这儿，相叶猛地掀开被窝，爬了起来。
“小和、小和，我给你准备了见面礼。”
二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知道啥叫“见面礼”不？进门时不给，拜年时不给，这会儿都一块吃过饭、睡过觉了，才想起来了。不过咱从来不嫌弃，给就要好了。
禸禸的小手合起来，贴着相叶下巴这么一摊，说：
——“给我吧，先说好了啊，你这榆木疙瘩脑袋瓜儿，给我我可表啊。”
——“啵~~”乌漆抹黑的屋子里，猛地来了这么一声，还拖着响亮的回音，真是要多违合有多违合。
二宫和也是给吓傻了，因为脑门突然给人来了这么一下子，比弹脑壳还惊人！
相叶雅纪是真害羞了，因为突然给人脸上来了这么一下子，原本想亲发心的。
转瞬间，沉默像一张厚重绵密的毯子围住了两人，有一种惊得连汗毛都立起来却干啥啥都不怕的情绪，悄末声儿地弥漫在空气里，心口渐渐发闷。
二宫借着月光看清了相叶的脸，细长浓密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似的，低垂着忽闪忽闪，不敢看人。那一脸欲说还休让人自愿给他背黑锅时的表情，实在太熟悉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要去拉扯他的两只耳朵。
正在这时候，相叶雅纪慢动作地抬了眼，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定定地瞧着自己。两人僵硬的动作，慢慢在眼眶里凝聚了水汽，彼此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二宫在心底里小小声地问。再笨的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能说话，吓到梦游的人可不是小事，何况眼前这个明明清醒着眼神却像着了魔一样的家伙。
“我说……”
“嗯？”
“小和这一年你想我不？”
“没……想了吧……”
“那你想跟我在一块不？”
“想……”（这不正在一块呢么，你还想让我咋地？！）
“小和，我可喜欢你了，你喜欢我么？”
“诶、咳咳——”
“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要继续喜欢你了！”
“诶！这算啥？！”
心里话说到了这一步，相叶雅纪紧张的神经终于绷到极限而颓然释放，其禸体从话唠状态直接切人到精分状态：任话儿没有，一下子猛扑过去，跟八爪鱼一样逮住二宫和也这个猎物，大腿骑上棉被纠缠，闷不吭声地开始无节奏乱扭。
认识到这种“如果不答应就会被玩死”的软性威胁，二宫和也暂时下定决心，陪着这要命的倒霉孩子一块儿精分。他索性伸出胳膊勾住相叶的脖子，狠狠往自己怀里勒了一把。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是渐渐沉浸在这种虐待中还挺痛快的——就跟小时候（呃，更小的时候）俩人在雪地里打架滚来滚去一样。
不知道是哪一点无心的动作，让彼此都脸红了。忽然默契地一起停了下来。
相叶雅纪拿出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傻气表情，问：“小和，你是真喜欢我么？现在愿意……不是糊弄我的吧？”
二宫和也沉郁了两秒，很大人样儿地叹了口气：“是就是呗，将来想糊弄你了，我再跟你说。
岚泱于 2009-8-24 10:16:11 编辑过本文
1616条/页，1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