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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ssaw2009/12/9 21:53:00
RBT
本文massu中心，CP不定客串不定，伪古风伪阴谋论
自娱自乐产物，不适请点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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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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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独角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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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亮眉头绞得死紧。
“他真不是什么坏人……”小山指天发誓。
增田拎着柴刀站在院子中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嘴角扯出个向下弧线，表情很是凛冽。
“他就是个砍柴卖柴的人嘛……”小山痛心疾首。
“到底买不买，不买我走了。”增田说话，却是冲着小山。
“我买。”亮说，“全要。”
+++
三天前山里空了好几年的别墅突然热闹起来，一群人送来两个人和一堆行李。闷在山里久不见天日的乡民们立刻燃烧起了八卦魂，第二天就有人说这是城里米店的少爷来养病，又有人说其实少爷没有病，病的是跟着他来的异母弟弟，又有人说其实他们都没有病，只是因为城要被攻下来了出城避乱，等等。杂货铺老板小山广集各路人脉，听完以后一拍大腿，说了句十分英明的话：
“我不管他来干嘛的，要过冬就要烧柴吃饭！”
然后他就放下膝盖上打盹的猫，长途跋涉到山的另一边，敲响了猎人兼樵夫增田的门。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柴卖给他？”增田堵在门口。
“对啊。”
“可我要钱来有什么用呢？”
“这，”小山语塞，“总会有用的吧……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出山。”
增田换了个姿势继续堵住门：“既然进来了，就不忙着出去。”
小山眨了眨眼，四周只有雪落下簌簌的声响。他压低声音说：“阿增，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大家都在说城要被攻下来了。到时候你不走？”
增田一笑，牙齿反身寸着雪光，冷得小山心里发毛：“到时候要是被人抓住，我想走也走不了——你打算出多少价钱把柴卖掉？我后院都堆满了。”
小山舒口气：“价钱当然还是老样子，有多高说多高，坑死丫的。”
送走小山，增田靠在火炉边出神。他一没宠物二没同居人，随时都能收拾包袱走路。本来以为这个鸟飞过都不愿意掉几根羽毛的地方已经够偏僻的了，没想到也没被放过。后院里的柴码得整整齐齐，足够三家人烧一个冬天。他在心里换算，以小山做生意的心狠手辣，这些木头变成的钱足够他在并不广阔的国土上旅行大半圈。虽然他对旅行没什么兴趣，但是不得不走的时候，有钱总是好的。
+++
“小亮，你表紧吧。”手越担忧地问。
“这话你从昨天说到今天，你不累啊。”亮把一根根柴塞到火塘里，火焰欢快地跳起来。
“昨天你在烧你带来的小说，今天你倒是烧起柴来了，可是表情很可怕啊。”手越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个红薯丢进火塘。
“你是不是去偷人家地里的东西了？”亮凶恶地瞪手越。
“小亮你真傻，大家会把红薯收到地窖里过冬。这是杂货铺老板送给我的，他说也给你一个。”
“那个杂货铺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亮顺手捅了捅柴火，“满脸精明样。”
“生意人不是都这样？”手越拿来个垫子趴在火塘旁边。
“不一样。”亮紧了紧衣领，“还有他带来那个卖柴的人，简直就像……”
增田贵久在后院里磨刀，单调的刮擦声顺着风传出去好远。他脚边放着磨好的大小刀数把，手里的柴刀反身寸着锃亮的光。
“……杀人越货的老手一样。”
手越撑着脸问：“小亮对杀人越货很熟悉吗？”
增田吹吹刀刃，把柴刀收回腰上的刀鞘。磨刀石上滴了不少他的汗水，映出一张单调无表情的脸。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和城门口贴的通缉令感觉很像。”
“我没看到他，下次我要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手越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拿出一根鱿鱼丝嚼起来。
“你又吃别人给的东西！”亮大怒。
“什么呀！这是我自己用零花钱买的！”
增田收拾好一地的刀，揷上门闩。
“哦，你来啦。”小山摸着膝盖上的猫，“每次你都能吓得喵太醒过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增田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有事？”
“那个买柴的人，他什么来头？”
“不清楚啊，我也还在查。怎么了？”
增田顺手拿起几颗杂货铺的豆子丢进嘴里：“我觉得他看出来我的本行了。”
2.
手越哼着歌在路上溜达，冷不防身前闪出个人，他一声对不起还没出口，对方倒先道歉起来。
“哎呀对不起，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哈哈哈。”
小山故作惊讶地抓着头。
“既然遇到了，就到我家店里坐会儿吧。”
手越欣然答应，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残雪，走进了杂货铺。
增田背着捆柴火路过，眼角扫过四行脚印，眉头微微跳动。
想多了吧。他自嘲地摇头。
“小少爷，你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人呢。”小山给手越一杯茶，“为什么到山里来挨冻呢？”
“我吗？”手越捧着茶好奇地四处张望，“我也不知道啊！家里让我跟着小亮来，我就来了呗。”
小山出师不利，当然不会就此收手：“那你家应该很有钱吧，那幢别墅修了好几年都没人住过。”
“那是我家的别墅？”手越放下茶去抱喵太，“我以为是谁借给我们住的呢。”
小山感到有些不对：“你们不是来养病……呃，过冬的？”
手越挠着喵太的脖子，一脸无辜：“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跟着小亮走。”
小山笑了笑，转身从柜台上拿下一袋干果。
“来，吃点零食吧。”
“小亮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姧即盗。”
小山愣住了。北风在窗外呼啸，这一刻他觉得北风简直在心里呼啸，响得他幻听。
“小亮还说了，不能吃别人白给的东西。”手越抱着猫，慢条斯理像说给自己听，“白给的东西要三倍还。”
“你哥哥的意思应该是怕你遇到坏人吧，我可不是……”
“他的意思呢，大概就是让我小心你。”手越说，“可是我不怕你。你的猫在我手里。”
“……”
“老板，那个砍柴的人是怎样的人啊？”
增田打了个喷嚏，果然天冷了，回去把去年打的狐狸皮也裹上。
他正经过别墅前，冻得光秃的樱树枝条从墙里探出来，一只胖胖的鸟无精打采地蹲在枝头，头塞在翅膀下面打瞌睡。
亮坐在枝条下面读第一天侥幸没被当成燃料的小说。上卷被烧掉了，他只能脑补男女主角是在怎样狗血而经典的环境下遇到，才能在下卷发展出这么不可思议的情节……枝头上突然落下团雪，不偏不倚打中他的脖子。他恼火地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无表情脸。
那张脸开口说话：“不好意思，打的鸟掉进你院子了。”
亮一低头，果然有只不大的鸟掉在地上。他本来想说“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打的，你叫它它理你啊”，想想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表太张扬。就说：“那我给你捡出来。”
他的“捡”字还没说完，增田已经从墙头跳了进来，顺手把鸟往怀里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揣，又单手在墙上一搭，干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亮整个人冻在原地，好久以后才回过神来，用力把书砸在地上。
“我XO^^*(^%$gt（说脏话是不好的——作者）啊！随便over_qiang算毛啊！”
他的声音本来就是低沉挂的，吼起来别有一番撕心裂肺的痛感。增田走出去老远，耳朵还是捕捉到了这段信息。想了想又转身回去，停在门前一下下地敲。
亮刷的拉开门，增田转脸看着他。
“打扰你了，不好意思哈。”
“那个砍柴的人啊，你问他做什么呢？”
“小亮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小山想了想，又想了想。
“其实……这么说也行。他啊，这座山上活着的东西都害怕。”
“哇，他是鬼？”
“他是个过于能干的……猎人。”小山嘴角一抽。
“说句打扰了就算了？”亮头上黑气缭绕。
“不然？”增田从怀里掏出那只刚断气不久的鸟，“这个归你？”
亮往后一退，一闪而过的厌恶没逃过增田的眼睛。
“表就没办法了。”增田一笑，“我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你。”
“我本来也不想要。”亮被他笑的心里一凉，“山里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随便啊……”增田抬头打量下院子，“在你们住进来之前，这屋子都是我打扫的。”
“谁雇的你？”亮月兑口而出。
“你不知道？”增田故作惊讶，“你不是米店的少爷吗？”
亮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增田也不追问，慢慢走开。
“你！”他听见亮在后面喊。
“你以前不是打猎的吧！”
“在你进米店之前我就是了！”增田头也不回地答。
亮又一次绞起了眉头。他绝对看到过这个人，在某个和猎人完全无关的地方。
但是，到底是哪里呢。
他看了看天色，该去找手越回来了。万一这小爷出点什么事，他可消受不起。
3.
亮提溜着手越的衣领往回赶，一路念念叨叨讲了不下十次不可对人掉以轻心。手越乖乖点头，亮反而不放心起来：
“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吧！”
“怎么会呢？我最听小亮的话了！”
手越嗓子很亮，这一声辩解在山壁之间回荡，悠悠不散。亮顿时觉得有点心虚，捅捅手越的背，道：“下次别总跟人说我们的事情。”
“……哦。”手越低下头踢一块小石子，一直把它踢进山崖下，“小亮，我们还会回去吗？”
夕阳渐弱，朝山外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干枯树枝遮蔽了天空和来时的路。亮吐了口白气，笃定地说：“会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回去。”
手越抬起头望着他，笑了。
增田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没舍得上身的狐狸皮。他正在犹豫要表穿，有人敲门，三长一短。
“进来吧。”他冲着门外喊。
小山四顾无人掩上门：“你这是干啥，阿增？”
“天冷，加衣服。”
小山一脸忍不住要笑的表情：“你穿上这个可就跟山里的熊没区别啦。”
“真的假的，这是狐狸的皮。”
“哇哈哈哈你还认真了……”小山盘腿坐下，接过增田递来的茶，“我跟你说，别墅的小家伙到我这里来过。”
“然后？”
“他哥哥不是他哥哥，绝对。”
“意思就是他们不是兄弟了。”增田看上去并不惊讶。
“肯定不是。”小山端着茶杯，语气淡然，“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我去见过那个人。”增田用一小块皮子轻轻擦拭膝上的弓弦，“他大概觉得我面熟，不过还没想起来。”
“是那时候认识的人么？”
“是吧。”增田弹一下弓弦试松紧，“上过战场的人，眼睛都不一样，看得出来。”
小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默然看着二人间跳动的火焰。良久，他问：“阿增，如果真的打过来了，你怎么办。”
增田左手持弓，右手拉开弦，半真半假地瞄准小山：“到时候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
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既像阿修罗，也像招财猫。小山突然想抱起喵太揉一揉，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增田仿佛读透他的心思，说：“你放心，到时候你一定能走。”
“表说得跟真的一样啊。”
他们都笑了，彼此的沉重照在眼底，不说也就等于没有。
人夜二刻，亮睁开眼睛，月光把木窗的影子投在棉被上，细致得像雕版画。他匀住呼吸，转头看身边的手越，动作很轻地从棉被里出来，赤脚走进和室的黑暗中。
纸门摩擦的声音传来，手越翻了个身，迷糊地咕哝了一声。
亮跪在衣箱前，利索地翻找出最底层的包裹——他很放心，衣箱全部是他收拾的，手越根本没碰——放在膝上。金属的重量和冰冷隔着棉布压在他腿上，确实是致人死命轻而易举的凶器。他抚摸着包袱皮下面锐利的轮廓，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抓住了心魄：既然是凶器，可以杀人，当然可以保护人。只是，谁该去死，谁该被保护？
亮深吸一口气，最终没有掀开那层裹好的包袱皮，而是把它放了回去。
人的生命毕竟是沉重的东西，如果随意地夺取，根本等不到死后的火舌地狱，在生时就会被反复折磨。
躺回到棉被里，亮活动着冻得发僵的手脚，尽量不惊醒手越地大口呼吸着夜晚的空气。
本来，来到这个地方应该是结束的吧。
但是为什么又有一种开始的预感？
而且是最不好的那种……重蹈覆辙。
他想起白天遇到的增田，想起杂货铺里笑嘻嘻的小山，小山那只老迈的花猫，还有掉进脖子里的雪……手越说，小亮，我们还会回去吗？
会的。你还会回去。
只是陪你回去的人不一定是我而已。
亮翻过身，掖紧手越脖子旁边的棉被。手越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睛在暗夜中微微闪着光。
4.
增田独自走在狭窄的山道上，半融的积雪踩起来格外滑。他弯下腰绑紧草鞋带子，不出意外地发现眼前多出一双脚。
“一个人？”他用熟人的平淡口气说。
手越挑了挑眉，吃不准这是增田故意装熟还是一贯如此，答道：“过路。”
“哦。”增田不紧不慢直起腰，“去后山？”
“……嗯。”
“后山没什么好玩，说不定有熊。”
“熊都在冬眠吧，”手越迅速反驳，“现在冷得到处结冰，它们出来干啥？”
增田轻轻咂了一下嘴，侧身让开路：“饿醒冻醒，出来找点心——路滑，你慢点走。”
手越被他噎得一时无话，等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坡道尽头，立刻朝那个方向做了个巨大的鬼脸。就你知道，就你懂！你住这儿了不起！
增田紧了紧柴捆的绳子，伸手到怀里摸索着什么，转身往回走。
手越刚解恨地撅起嘴，就看到增田的几根头毛在路尽头飘动，接着整个人都出现在路面上，像艘不大不小的渔船满载而归。饶是手越聪明过人，也没料到这人能小心眼到杀回马枪。于是增田看到一个裹得比自己还厚实的少年站在小道上，脸上满是微妙的尴尬。他也不多问，手掌一翻，扔了个东西过去。手越下意识接住，硬邦邦的硌手，是个木头小玩意。
“这是什么？”
“给你了。”
说完，增田再次消失在坡道尽头。那几根头毛飘飘荡荡，像船帆一样随风而动。手越忍不住笑起来，低头细看手里的东西。木色深沉，带着常年摩挲的光泽，掂起来稍有分量，应该是好木头。手工却极随意，仿佛一两刀削出个形状就了事——是哨子。
手越站了一会儿，直到被凉风吹得脸颊刺痛才挪动脚步。他把哨子塞到脖子上挂的小锦囊里，木头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
“你弟弟不在我这儿哟。”小山直起身，客客气气地对亮说，“昨天他倒是来过，你肯定还记得吧，他和喵太玩了差不多一刻呢。”
亮黑着脸把不大的杂货铺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眼神在小山身上剜来剜去，又游弋到墙壁和屋顶上。小山留心着喵太的午饭，见它吃完了就弯腰添一点，完全不把快要瀑走的亮放在心上。等喵太终于成功地吃掉了猫生中的第不知道多少顿午饭，小山才慢悠悠开口道：“恕我直言，这座山虽不高，却很深。你弟弟说不定是跑到山里玩了，刚来觉得新奇——”
“我弟弟的事情不用你管！”亮劈头吼道。
“可是你来我这儿找他了。”小山坐下，抱起喵太揉它的背脊，“而且他不在。”
亮瞪着这个恋猫成癖的杂货铺老板，越发觉得这铺子深不可测，说不定有什么暗室机关。但就算老板有坏心，以手越的性格，绝不可能乖乖就范，一定会留下什么信息给自己。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他朝门口退去，一边说：“打扰了，如果我弟弟过来……”
“我会留下他的。”小山好脾气地笑着，“回见。”
亮走后不久，增田拉开了木门：“你和别墅的那人吵架了？”
“没这回事。他跑来找小家伙，扑空了，跟我发了一通火就走了。”
增田刚拿起茶要喝，闻言一顿：“小家伙不是去后山了么，他不知道？”
“看样子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碰上了。”增田把茶一饮而尽，拍拍卸下来的柴，“帮我说个好价钱。走了。”
“喂，坐一会儿再走嘛。你有急事？”
增田掸掉衣袖上的灰尘，跺了跺脚，慢腾腾地说：“我觉得我要是不赶着去，说不定会出人命。”
“哈？”
“不多说了，”增田大军将领般一挥手，“翔央最近来过你这儿吗？”
“来啊，和太阳一起来的。买了不少东西。”
“他还住后山半山腰吧。”
“没挪动过。”小山捅了捅火，“你多久没去找他玩了，这都不知道。”
“也就两三个月——我走了。”
小山继续捅着火：“阿增就是改不掉那点多管闲事的根性，对吧。”
喵太仰起头：“喵~~~~~~~”
+++
走上小路时，天空飘起了细雪。增田仰起脸，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压到天边，不见一丝缝隙。他低头吐了口气，把别在腰带里的帽子扯出来扣在头上。加快脚步。
亮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方向感隐隐被什么东西扰乱似的，总也走不到那处有炊烟的小屋。密实的树林遍布山上，即使叶子落光仍旧遮挡着视线。林间小路因为融雪有些泥泞，脚下不时打滑。他狠狠咬了咬牙，打算找到手越先敲他几个爆栗。
“哎……”手越愣住了，前方的小路截为两段，中间横着一道不深不浅的沟。路旁的树上刻着几道刀痕，看起来还算新鲜。是谁做的记号？什么意思？他四下张望，没看见任何人，连鸟叫也消失在这片苍绿的松林里。手越突然觉得背上有点发毛，慢慢转过身，眼角余光瞟到个黑影从林间一闪而过，枯枝嚓嚓作响，在重压下断裂开来。增田那句“出来找点心”在脑海里闪电般掠过，手越拔腿就跑。新雪落在积雪上，踩起来发空，他跑得格外吃力，却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心跳响得厉害。
雪渐渐密集，在山间晕起一片雾，遮住了天光。增田凭着打猎的经验抄了好几条近道，终于踏上了之前遇见手越的坡路。他蹲下查看地面，脚印上早已积了一层浮雪，辨识不清。他按着地面，正在拿不定主意，指尖骤然一麻。
“可恶……”亮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等出去了砍光你们这些碍事的木头！”
树林巍然不动，对他的威胁毫无反应。这也是当然的，亮不了解山。他去过不少地方，做过不少事情，但来山里过冬还是头一遭。山民们都说山是有性格的活物，亮曾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眼下的情况却逼着他相信，这山上的每一根草可能都在和他作对。
而他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靠在某一根“碍事的木头”上先歇口气。
背脊挨到树干时，亮陡然有火烧的感觉，明知这不可能，他还是站直了按住怀里的短刀——直觉往往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人。
一声急促的哨响划破雪雾，刺得亮耳膜发痛。他分辨着声音的方向，握紧短刀小跑过去。
真是，我又多管闲事了。亮自嘲地想。
哨子滚动几下，陷到了雪里。细细的雪花落在哨子上，被残留的体温融掉一部分，凝成小水滴滑下来，像泪，也像血痕。
——待续
新人过门
16 ssaw2009/12/12 21:52:00
回复：
2&6L：为啥你儿不能主角……在这儿他就是= =
3L：嗯！=v=抱住，是我
4L：杯具……还有很多SF可以抢，无所谓……
5L：多谢XD
7L：望天，不能说的秘密……（殴
8L：=3=你来了，tego本次就揭晓XD。noboru基本不会出现在这文里的……阿增是丰哥的头毛街照的表情XDD
9L：是我认识的那位吗=w=我会加油更的！顺便你的直觉很对……
10L：继续了~
11L：同摸小太阳，大家都有一段故事（远目）冷面MASSU秒吗，哈哈哈，秒就好（殴打
12L：来了……
13L：是的，就是你以为的那个，至少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囧，小山虽然一直在笑，但和银子的邪魅不是一回事啊（被银子饭殴打
14L：拥抱><排街照形象最适合XD阿增是很耐寒的，但是山里很冷，他也只有多穿点……
15L：毛巾桑XDDDDD他身家就是很不一般，阿增没那么复杂。同学你眼光真好（拇指
新人过门
17 ssaw2009/12/12 21:57:00
5.
落在眼睑上的光似乎是烛火，温暖的橘色摇曳着，模糊了别的知觉。手越感到有人在掖自己脖子旁边的被角，掖得很仔细。
小亮终于找到我了……
他松了口气，彻底睡了过去。
亮从山坡上滑下来，腾起一小片雪雾。那座冒着炊烟的小屋子就在眼前，屋顶上的新盖的茅草覆了一层雪，显得更厚实了。亮四下张望，没
有发现任何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摇摇头，决定无论如何先过去打听这家人见过手越没有。
来开门的是个秀气的男孩子，看上去和手越年龄相仿，神色却警觉许多。“有什么事吗？”
亮想，这也太人情冷漠了，大冬天的应该请人进去坐才对吧。“我弟弟走丢了，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他。他和你差不多大……”
话没说完，男孩子拉开门：“进来吧。”
屋里暖烘烘的，玄关地上铺着一块某种动物的皮，踩起来很舒服。火塘旁边摆着褥子和棉被，两个人对坐说着什么。亮在雪光里走了半天，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室内的昏暗，半响才看清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卖柴给自己的猎户。他直觉事有蹊跷，正要开口，背后的男孩子走上来问要表茶，亮只好说要，然后在火塘边坐下。这时他发现，棉被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找得想吐血的手越。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交谈着的两个人转过脸，猎户仍然面瘫，另一个则满面笑容：“你误会了吧。”
亮一只手伸进怀里握住短刀，另一只手抓住手越的肩膀：“他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昏迷不醒？”
“他是你弟弟吧，”男孩子走过来放下一杯茶，“你不知道他一个人来了后山么？”
亮一愣，瞬间又反应过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小亮？”
“嗯？”亮低头看手越，他还在睡。
兼职砍柴的猎户笑了，眼角弯得如同杂货铺老板的猫。
“果然是你。”
“……是又怎么样。”
“他，”猎户用下巴点点手越的方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找到他的时候也问‘小亮吗？’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啊。”
“你找到他的？”
猎户喝了口茶：“嗯。”
+++
增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路的另一端跑过来，大小介于狼和獾之间，速度介于山猫和兔子之间。凭他多年经验，这只能是人。他站起来打算朝那头喊一声谁啊急什么啊，结果那边骤然刷地一顿，接着咕咚咕咚，接着没了声音。
……跑太快，滑下坡了吧，这人。
这里地势虽高，沟壑却不深，增田知道下面是片比较平坦的草坡，下了半天雪应该摔不死谁。他顺着山路跑过去俯身查看，还没看清个究竟，一声穿云破雾的哨响利器般冲过耳边，擦得脸颊生疼。增田叹了口气，原来还是认识的家伙啊。
他滑下坡，手越已经晕了过去，一只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锦囊，另一只手压在身子下面。哨子落在身旁的雪里，露出一点点木色。
增田想这个摔跤姿势可是够奇特，好在看起来没什么损伤。他跪下去查看手越的头部，对上一双半睁的眼睛。
“小亮……？”
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增田拨开他的头发，确定头部没有伤，又按了按四肢关节，都没问题。弯下腰准备扛人的时候又听到一句。
“小亮吗……”
若不回答是不是会被问一路呢……增田顿时觉得有点寒，“嗯。”
然后果然就没声音了。
小山知道了一定会说没人性，不过根据增田的经验，到了这个份上，是时候昏过去了。
小亮是谁呢？增田望着天空纷落的雪花想。
一张写满了不满和不信任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人么。
原来他叫小亮啊。
+++
翔央拉开门：“阿增！快进来！”
增田还没把手越放下就听见翔央在屋里喊：“太阳——阿增来了——好像打到了什么大家伙——”他只得对满脸喜色跑过来的太阳解释：“是人……”
“哦？人吗？阿增你什么时候改成狩猎人了？你打算把这个人怎么办？”太阳好像完全不惊讶。
“这不是我打来的猎物，”增田难道感到无力，“是捡来的。摔晕的小孩而已。”
翔央好奇地望手越：“他怎么会摔晕的？冻坏了？以前没见过这个人哪。”
“这就说来话长了，借你们的棉被用用吧。”
“是阿增认识的人吗？那么给他厚一点的褥子好了。”
听到手越不是猎物，太阳有点小遗憾：“我以为你又打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呢。”
“我也没那么厉害吧。”
“你一直很厉害啊。从我认识你起就在干很厉害的事情。”
增田捧着茶杯，不出声地苦笑了一下。
+++
“多谢，”亮听完这番话，脸色缓和下来，“谢谢你帮忙，不然这孩子就危险了。”
“不客气，应该的。大家都住在山里，互相照应而已。”
“这两位是……”
“哦，这两位也是猎人，职业的。大家把整个后山都拜托给他们了，多亏他们，熊才不会出来到处乱跑。”
“请多关照，”亮低头，“我是亮。”
“请多关照，太阳。”
“多关照，翔央。”
“最后是我了吧，大家一般叫我阿增。多关照了。”
阿增。
火塘里的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光映在那张脸上，阴影浮动。亮突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连同此刻的天色和风声。但到底是何时何地，
他再也没法想起。
或许这种场面见过太多，就难以分清互相之间的区别吧。
他把手放在手越的额头上，默默想着。
——待续
新人过门
27 ssaw2009/12/14 21:05:00
18L：tegogo现在有事的话以后怎么写……他没事的（摸←打飞）有萌点就好哇TVT
19L：tegogo没事的（再摸←再打飞）CP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的（肃
20L：明朗化+1，瀑风雨什么的……冬天大概不会有吧嘿嘿嘿
21L：欢迎留爪……
22L：同学，这不是团文（擦汗）……谢谢你对tegogo的支持
23L：多谢=v=
24L：tegogo他比一袋米有存在感……
25L：认得你认得你XD~请多鞭策
26L：……这一句那么好笑吗……请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吧（拉住袖子）我小时候看那点人与自然快不够用了……
新人过门
28 ssaw2009/12/14 21:09:00
6.
不管亮怎么哄骗威吓利诱劝说，手越都不肯交代去后山的真实理由。
“我想去玩！”
亮按捺一腔无名火，尽量温和地问：“都下雪了，你一个人去不觉得很危险吗？至少应该先告诉我吧。”
“告诉你我就去不成了。”手越低头对手指，再抬头眼睛里水光荡漾，“小亮哪儿也不让我去，我关在屋里快要无聊死啦。”
“你还跑到杂货铺去过呢！”
“你都不管我去杂货铺为什么管我去后山！”
刚才还泫然欲泣这会儿又凶起来了——亮对这种十多岁小孩的心理完全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你去后山干什么都行，可是万一有不好的事情怎么办？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手越不满地低声咕哝：“这不是没事嘛……”
”还没事！“亮把抹布往小桌上一摔，“你想等着摔死还是冻死！”
亮平时不多言语，但很温和。手越从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吓得往后挪了挪，隔了好一阵才说：“可是，小亮你找到我了呀。”
问题就是找到你的不是我！亮狠狠瞪了手越一眼。
“我呢，我总是觉得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小亮一定会及时找到我的。”手越自说自话地望着亮身后，“我只要发出了信号，你就一定会来的，对吧。”
亮看着手越，看了很久，说：“嗯。”
我一定会来的。
+++
“阿增多玩一会儿再走吧，你看外面下雪了，干脆住这里吧。”翔央拽着增田腰带上的皮帽子不放。
“哇，你那么喜欢他，太阳一脸苦相地抱住膝盖，”“我觉得我好孤单……阿增你把他带回去得了。”
“那样你不是更孤单了吗，”增田把帽子扯出来递给翔央，“喜欢就拿去玩吧。”
翔央拿着帽子一头雾水：“我要这个来干嘛，我有的是——你别回去啦，我们来讲怪谈吧。”
“大雪天讲怪谈会招来雪女的。”太阳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
“那更好，我从来没有见过雪女。”翔央兴奋地握紧双手。
“总之我还是要回去，”增田站起来，“家里没人不放心。”
翔央仰起脸：“可是阿增，你家别说没人，连狗也没有一只啊。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太阳附和道：“对，要不然把我们家的猎犬抱一只回去？有小狗。”
“不用了，”增田紧了紧领口朝玄关走去，“你们这块熊皮可真是不错。”
“多谢夸奖——”翔央拉长声音，递过来一包东西，“后山的蘑菇，晒干的。你给小山也捎点。雪大了，我们这几天不会过去。”
“嗯。多谢。”
“客气什么，”翔央笑了，“这个不能给喵太吃，小山又要皱眉头了。我说阿增，你注意到那把刀了吗？”
增田眉头一动，对于这突然的话题转变似乎并不太惊讶：“短的？”
“短的。柄上刻了标记，”翔央平淡地说，“他一直揣在怀里，我开门就看见了。不会错。”
“我信你的眼光。”
“不是这个意思，”翔央拍拍增田的肩膀，多小心。“虽然他好像不认识你。”
太阳也出来了，弯着身子靠在玄关墙上：“是忘了吧，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不过这人够没眼光的，”翔央又笑了，“他以为我和摔晕的小鬼差不多大。我看起来那么小？”
“你看起来就是那么点岁数。增田回以笑容，“我走了。”
“路上小心。”两个人一起说。
那把刀……刀柄刻着标记的刀。增田望着脚下的路，月光返照在雪上清明一片，然而刀光还要更锋利阴沉些——很多人都说刀光雪亮，旁观看去或许如此，实际上刀光是有分量的，有种隐然的铁灰色。
这是只有用刀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另外一件内行人才知道的事情是刀柄上的标记不可能雷同，除非是同一位刀匠做了许多同样的作品。（注：设定中此时可以大规模生产刀剑的作坊还没有私人化，归Zheng__Fu管辖，军队之外的人要得到刀只能去找工匠定做。）这种刀匠屈指可数，算上几个铸刀世家也不超过十家。
不知道叫做亮的人拿的是哪一家作品，翔央大概也没有看清楚。不过有标记的刀绝不是来路不明的流浪匠人做的，这可以肯定。也就是说亮的背景绝不简单。
增田把包裹换到左手，抽出自己怀里的短刀，刀柄上密密实实缠了好几圈皮绳和布，看不清原本的材质。他抚摸着这把长久不出鞘的刀，手指准确无误地停在徽记上，隔着再多的东西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不会去质疑亮的来路。
在这座山里来路不明的人不止一个，多一个少一个关系不大。
只要最终不是拔刀相向的结果就好了。
他把刀放进怀里，抄了一条近道，回到自己家。屋子里留着股木柴燃尽的味道，窗户里透着月光，丝丝缕缕铺在地上。增田把翔央给的土产放在小桌上，点起一小堆火。
火光燃亮，他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然后又缓缓地跪坐下去。
或许抱只小猎犬回来是个好主意，要填饱另外一张嘴，就没时间胡思乱想。小山抱着喵太的时候，表情总是幸福得没话说。
人类太复杂，还是动物比较直率。
猎人增田摇了摇头，从壁橱里找出棉被铺在地上。
作为一个靠杀死动物过日子的人，再养别的动物岂不是很矛盾？
“这你就错了，“小山在很久以后对增田说，”死和生并不是简单的抵消，而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
此刻的增田并不知道小山会讲出如此具有生命哲理的超月兑话语，所以他躺下的时候眼前过了一遍自己的猎物，如果按佛教的标准，怕是要到地狱底层去吧……地狱的底层是不是一直有火呢？增田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到那个标记从眼前闪过，带着沉甸甸的亮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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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ssaw2009/12/16 20:47:00
7.
这世上有些人生就一张平板脸——不是说他们长得像一堵墙，而是缺乏表情。这世上还有些人以逗前一种人为乐趣，想方设法非要在那石头一样的脸上凿出点动静来。
比如此刻，手越坐在增田家的篱笆上喊：“喂——”
院子里正在劈柴的增田转过来，一脸惊愕。
手越看着增田挑起的眉毛和睁大的眼睛，得意地笑了。
“你哥哥呢？”增田问。
“你说小亮吗？他去杂货铺买东西了。”
增田望着这个坐在篱笆上悠然四顾的少年，觉得事情必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他放下斧子，对手越说：“进来吧，门开着。”
手越跳下来溜进院门，一股木柴的味道扑面而来。院子角落整整齐齐码着劈开的柴，增田面前还有一小堆。他好奇地问：“你劈这么多柴，不怕别人放火吗？”
“谁来放火？”增田捡起一块柴火，利落地劈开，“堆在那里是方便没有柴的人拿回去烧。”
“吓，那你还卖给我们！”
“我没说要卖，”增田嘴角一扯，“是你哥哥和小山决定的吧。”
“你明明问小亮买不买！”
“我问的是小山。”增田无辜地看了手越一眼，一斧子下去，木柴应声分为两半。手越不再计较，兴冲冲地问：“劈柴好玩吗？”
“不好玩。”
“我想劈一下试试看。”
增田犹豫一会儿，把斧子递了出去：“别劈到你自己就行。”
手越高兴地接过斧子——看起来不大握起来挺重——学着增田的样子砍下去。风声过耳，木柴啪嗒倒下，完好无损。这一斧子擦过木柴，劈在了用来当砧板的树桩上。手越满心不解，把柴捡起来放好再来一次，又偏了，木柴咕咚咚地顺着树桩滚下去，一直滚到站在边上的增田脚边。
……这是为什么啊？手越的眼睛在问。
跟你说不好玩了吧。增田把柴踢回来。
我偏要劈给你看！手越的好胜心熊熊燃烧，冲着地上十几根没动的木柴哼了一声说：“你们都已经死了！”
“喂，”增田说，“先说清楚，我可不是用你当童工。”
“我已经十六岁了！”
然后随着“哈”的一声，又一根柴囫囵个儿地倒了下去。
十六岁……增田陷人了短暂的回忆，十六岁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握着刀，为和好玩差不多的目的朝别的东西砍下去。十六岁只有一次，斩断某物的动作却留在生命里，无法停止。像一道痊愈不了的伤痕隔开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手越还在和木柴搏斗，脸颊泛出了红色。明明很吃力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性格很适合练习用刀。
不过用刀也不是什么好事。
增田朝手越走过去。
“你等一下！”手越喊，“我一定可以把这根柴劈开！”
“你继续，”增田抱着手臂说，“两点。一、忘记周围的事物，只有你面对的东西；二、忘记手上的武器，只有你要做的事情。”
手越握着斧子，有一阵没动，然后自言自语地捡起倒下的木柴：“这不是说禅么……”
增田坐到玄关地板上的时候，熟悉的断裂声撕破了院落里的寂静。手越骄傲地一昂头：“我说我能做到的吧。”
“嗯，不错。”
“就是你的斧子太重了，”手越揉着手臂，“费劲。”
+++
亮坐在玄关地板上读小说，老远就听到手越的声音穿林越谷而来：“小亮~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亮从主人公的爱恨纠葛里抬起眼皮，蓦然看到手越背后的增田，眼神一暗，丢开书站起来。
“我走了。”增田朝手越挥挥手。
“阿增再见！”手越也朝增田挥挥手。
“怎么回事。”亮口气不善地问。
“我去找阿增玩，他送我回来。”手越朝双手呵着气，“小亮，你怎么了？”
亮看了他的手掌一眼，皱起眉头：“你今天又玩了什么东西？”
“斧子。”
“哈？”亮抓起手越的手仔细看，“你去找那个砍柴的干什么了？”
“学砍柴啊。”
亮气不打一处来，弯起手指用力敲手越的脑袋：“你玩什么不好，为什么去碰刀？”
“不是刀，是斧子……”手越拼命挣月兑，护着自己的额头。
“都一样！”亮喊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刀是不能碰的！绝不能！”
“为什么？”
仿佛为了逃避手越的问题，亮立刻转身朝屋里走去，一边说，“今天你别吃晚饭了，作为惩罚。”
“为什么！”手越也喊了起来，像是要逼亮不得不听见，“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学着保护自己！为什么你总是宁愿让我等着你来救！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样！”
增田在山路上微微回过头，这小孩的声音还真响亮……
亮没有回答。手越气冲冲地跑进屋里，没发现坐在玄关上的亮手里握着的小说正反颠倒，纸页发皱。
……他明天还会去找砍柴的，亮想，刀就是这么一种拿起来就放不下的东西。
四周暗淡下来，墙外的树林像密密麻麻的罪孽，压得他透不过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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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ssaw2009/12/19 21:46:00
8.
先下手为强。兵贵神速。侵略如火。
亮把熟记在心的道理背了好几遍，从外面扣上了别墅门。阴天的清晨格外寂静，手越还躺在棉被里做着梦，他没吵醒他。
既然总是要见，那么逃避也没用。亮对自己说。
他揣好怀里的短刀，望了一眼天边。乌云很厚实，隐约却有光线透进来。
按着小山的说法，亮走了半刻钟，增田家搭得整整齐齐的篱笆和后面码着的柴火就出现在了小坡上。亮拉紧衣领，恍惚间看到有人站在院门后面，立刻紧张起来。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根用作门柱的树干，下端埋在土里，上端和门梁钉在一起。
亮试探地碰了碰门，它无声地打开了。
猎户阿增坐在屋子的玄关地板上，和气地问：“要进来喝杯茶吗？”
亮立刻觉得这一切都有预谋，但是现在折返死也不愿意。他瞪了增田一眼，顺手带上院门：“我不是来喝茶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增田依然和气，就像亮只是来找他借东西的邻居。
“我为安宁而来。”亮说。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世界都往下沉了一分。
增田站起来，动作虽慢，却找不到破绽。
“原来如此。”
手越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装备，回身把屋门拉好，坐在走廊上绑着草鞋鞋带。
小亮真是笨蛋，随便装睡就能骗过他。
“难道你锁了门，我就出不去了吗？”手越灿烂一笑。
阳光从云层间穿透出来，照亮增田的脸。平素的温和一扫而空，代之以彻底的冷酷。
亮感到自己的内心震动了一下，那是什么人才会有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是这样，”他抑制着不安说，“就做个了断吧。”
“了断……”增田嘲讽地重复着他的话，“为谁？为你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小孩？”
山路仍然很湿滑，手越走一步滑半步，非常不高兴。早知道就紧跟小亮好了，以他对自己保护过度的性格，一定是去找增田算账了。
小气。手越惋惜地摇摇头，不过都是为我好，算了吧。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的草鞋带子散开了。低头去系的时候，头顶寒风掠过。
手越抬起头，一只巨大的乌鸦正朝山谷Deep飞去。几根黑色的羽毛轻轻飘落，说不出的诡异。
亮握紧短刀，答道：“为了不再和你这种人有牵扯。”
增田看着他，半响一笑：“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见一个杀一个，世界就安宁了吗——再说，你真的觉得你杀得了我？”
“我没说我要杀你。”亮回答。
“可是那个时候，”增田说，“你是真的打算杀了跟着你的那个小孩吧。”
亮瞳孔猛地收缩，一瞬之间，短刀已经抵到了增田的脖子上。
阳光从他们之间倾泻下来，刀身的反光雪亮，照出了他们眼睛里的对方。
必然是如同恶鬼一样的脸吧。
“你也就如此而已，”增田反手抓住亮的手腕，“何必让信任你的人难过呢？呐，对吧？”
他的眼睛越过亮的肩膀看向院子门口，仿佛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只是一张纸。
亮下意识回望，天地顿时掉了个个儿，他被增田摔在地上，刀刃反过来对着自己。
“你杀了我啊，”他很惊讶自己还敢挑衅，“杀了我不是很容易么。”
增田又是一笑，亮无端地觉得那笑容有些无奈。“你都知道背着你弟弟来找我，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给他留下坏印象？”
他丢开刀，从亮身边走开，径直走进屋里，拉上了门。
亮回过气，想去捡刀，另一只手把它拿了起来。
“小亮……”手越惊疑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是胡说的吧……是你救了我啊！”
“你觉得呢，”亮苦笑起来，“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当时在火海里，我看到了什么？
手越呆呆地站着，觉得手心滚烫。
有人俯身下来在叫自己，喂，喂。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
但是声音……是记得的。
到处都在崩塌和炸裂的世界里，呼唤着自己的声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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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ssaw2009/12/21 23:42:00
9.
“那就是你啊……”手越像是对着亮，又像是对着自己说，“那时候叫醒我的，不就是你吗。”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跑掉了。
亮坐在增田家院子的地面上，突然很想笑。这算怎么一回事？如果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又何必在一开始改变决定呢？
最终，你不是和我一样失去了一切吗？
小山给手越端来一杯茶：“你想知道什么？”
手越想了很久，说：“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你不想知道谁救了你？”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山摇摇头：“这种事情没有真相，我告诉你的也只是我知道的一部分。”
晚上，手越回到别墅，亮已经做好了晚饭，坐在火塘旁边烤一个红薯。看到手越回来，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招呼道：“你又跑到哪儿去了，洗手吃饭。”
手越想起自己听到的事情，无论如何和眼前这个温柔的亮对不上号。人太善变，没有人能预料他人的未来，也没有人能完全了解他人的过去。他因为突然之间明白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道理而胃里发堵，当晚的饭量比平时少了许多。亮也不劝他，把红薯递过去说：“烫，小心拿着。”
增田坐在火塘边擦着他的宝贝弓，有人呼啦一声拉开门跑进来。增田继续擦弓，头也不回地说：“你来啦。”
“我来了。”翔央挪到火塘边暖手，“来买过冬的东西。”
“哦，那边有茶，你自己倒吧。”
“阿增，别墅的小鬼去找小山问你以前的事情，小山全部告诉他了。”翔央一口气说。
“这样啊。”
“不是‘这样啊’吧！”翔央皱起眉头，“你这种口气太事不关己了！那个小鬼管得太多了吧，为什么他要知道你过去是做什么的，他打算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增田说，“所以你说我还能干嘛？”
翔央想了一会儿，眉毛一挑：“这座山一半你管，一半我和太阳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要干什么，”增田笑了，“你要杀人灭口吗。”
“我可没说。”翔央狡黠地笑，“最近后山的熊不是很安分哪。”
增田抱着弓沉默半响，突然说：“翔央，你说的都是狠话，但是你从来没杀过熊以外的东西吧。”
“哎？”
翔央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分明，增田垂着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有这个感觉罢了。”
“……你可小心点。”翔央不解地看着增田，“我在杂货铺外面听了好久，小山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阿增，我不管你是过去是什么人，你救过我，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
“知道了。”增田放下弓，“我送你回去吧。”
从翔央家返回的路上，久违的月光从林间泻下来，照亮了地上的每一根草。增田远远看到有人坐在自家的篱笆上，仰头望着天。
“进去吧。”他经过那人身边，打开了院门。
“你等等。”那个人从篱笆上跳下来，“我问你个问题，不说清楚就不进去。”
增田回过身，打量着那张并无明显变化的面孔，觉得时间不过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他没接话头，却说：“你长大了，学会讲条件了吗。”
“我一直很会讲条件。”手越说，“你别忘了我是米店的儿子。”
月光静静地笼罩着两个人，谁也不想先开口。毕竟有些事情一说破，住在同一座山里就会十分尴尬。
“……你问吧。”增田说。
“你杀过人吗？”手越问。
他看见增田眼里光芒一闪，随即如同月光般暗淡下去。短短一瞬间，手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祭典的鼓声轰然作响。
其实问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杀过。”增田回答。
鼓声戛然而止，久坐的寒冷顺着手越的脚脖子往上爬，蔓延到整个背部。
本来在这个动乱不休的时代里，不该对这种事情感到惊奇，但是莫名地觉得非常失望。
增田在黑暗里深吸了口气，说：“现在你是进去，还是走？”
手越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杀人？”
“小亮呢？小亮有没有杀过人？你们都是一样上过战场的吗？你是不是认识他？”
没有回答。
手越从篱笆上跳了下来：“几年前城被攻破过，那时候小亮救了我，你为什么说他当时想杀我呢？你们在瞒着我什么事情？”
他已经离增田很近了，近得能够看清楚增田虽然没有表情，嘴角却抿得很紧。和被说中底价的客人一个模样。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小亮？至于我的事情，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个好答案。”
增田平淡地说。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自己也去上一次战场不就好了？”
然后他关上了院门。
“我不想问小亮！”手越朝院子里喊，“因为他很难过！难过得我看不下去了！”
增田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玄关。
难道我就不难过吗。
想到这里，他嘴角一弯，竟然笑了出来。
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大概就是无人知晓你难过。
就像现在的情况。
“我问你，因为你不会骗我啊。”手越低声说。
你一定不会顾及我的感受而隐瞒事实，因为你不像小亮那么温柔。
但是，我已经不再只想要温柔了。
月光再次从云层间流泻出来，照亮了院子里码得很整齐的柴垛。手越叹了口气，坐回篱笆上。
不得到回答，他绝不会放弃——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去。也不想到小山那里去。
他们会安慰他，对他说没关系，现在才是重要的。只有现在在屋子里的这个人会直面过去。撕开旧伤口对双方都很残酷，但若不如此，又怎么把名为猜疑和怨恨的痛释放出来？
增田在玄关坐了很久，对于即将说出来的事情，他没有把握手越是否受得了，甚至他也没把握自己是否受得了。
虽然那曾经是一段非常辉煌的回忆。
月光照在劈柴的树桩上，照亮了放在一边的斧子。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拉开了院门。
“诶，”手越试探地问，“我可以进去了吗？”
“你进来吧，不然你冻死了，我又多杀了一个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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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ssaw2009/12/30 17:05:00
10.
“救我的是亮吧。”手越捧着茶杯问。
“既然他后来救了你，那么就是了。”增田拨了拨火。
“后来……意思是前面还发生了什么吗？”
“前面的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增田站在坡道尽头，身后是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屋，面前是正在燃烧的街道。炎热的风从身边刮过，他皱了皱眉头。
小山从旁边走来，拍他的肩膀：“还是放火了……是上头的命令。”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
“命令啊……”增田低声重复，“果然……”
他后面的话小山没听清，街上的店铺开始垮塌，梁柱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盖过了增田的自言自语。小山本来想说，既然都是佣兵，你何必那么在乎上面的诺言，我们只是一群拿钱卖命的人，又有谁会和我们认真呢。
在他开口之前，增田突然朝某一扇倒下的门冲了过去。
“阿增！”小山大喊，“你干什么！”
“有人！”增田简短地回答。
这是靠近大名府邸的街道，也是居民最先撤离的街道，本不该有人留下，可是增田看见了一个身影。
十多岁的小孩子倒在拉门后面，几根摇摇欲坠的柱子正带着火焰慢慢靠近他的头。从外面看去，简直是地狱变（注）一般的光景。
增田只来得及把他抱到街道上，号角在城中响起，他和小山必须立刻去和其他人会合。
“怎么办呢……”小山焦急地四处张望。
“神社……”增田抹了把脸，“你记得神社在哪里吗？”
一般来说，无论战争如何惨烈，神社都是交战双方极有默契不会去碰的地方。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也只有这条路了。
他们因此在集合时迟到了。大火中没有死去的孩子被放在神社的鸟居（注2）下面，迟早会有人发现他。
“那就是说……”手越垂眼看着火焰，“是你救了我。”
增田摇了摇头。
“是小山。”
集合完毕，小山仍然想着这件事。增田知道他曾经也有这般岁数的弟弟，就提议回去看一眼。两个人走在满目疮痍的路上，彼此都一言不发。他们不能去想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不对。
但是，没有别的选择。
神社的台阶走到一小半，火光透了出来。
小山拔腿就跑，增田跟在他后面，感到寒气从背上升起来——这一次连神社也不放过了么！
然后他听到小山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喊：“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然后他看到了半跪在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身边，手里还拿着刀的人。
“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小山喊完那句话以后，他跑开了。”增田平淡地说，“神社起火了，神主和巫女都死在里面……我们只能把你挪到没起火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走了。”
“是小亮救了我……他把我带到了军队里，我家里当时一直给军队送军粮……”手越不知道在对谁说，“他救了我。”
“他又回去过吧，我们后来找过你，没找到。”增田说，“你知道吗，小山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
“……后来呢？”
增田摇了摇头：“战争开始前，那孩子就因为歉收的饥荒……”
手越默默垂下眼帘。
“我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彼此一看就知道。”增田放下拨火的棍子，“亮既然救了你，就说明他当时不是想杀你。”
“你怎么知道。”手越勉强一笑，“我是运气好吧。”
增田点头：“你是。”
“那你呢，”手越问，“你当时是佣兵？”
“我当时……是其中某一支佣兵的队长。”
攻城之前，军队的将领答应过增田，不会在攻破城之后放火。过分的破坏在增田看来没有意义，然而在全力攻破城门以后，将领立刻下令放火，大家纷纷响应，连增田自己的队伍也不例外。
湿冷的风翻过山坡，水汽凝成雨雪降落；当到达山顶，风已经变得很干燥，它翻滚着冲下山坡，越来越干，越来越热，最后卷走了农田里所有的水，秧苗全部枯萎，村庄四处起火。
这种风，就叫焚风。
贫穷和饥饿让农人放下锄头，拿起刀箭，用自己的生命换来金钱。可是到头来，他们杀戮伤害的是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翻过山顶，平淡无奇的风就成了灾害；越过界限，走投无路的人就成了鬼。
“那场风刮来了饥荒，然后我和小山就上了战场。”增田没看手越的脸，“我们救你和亮救你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你运气好罢了。”
——待续
注：1.地狱变，参见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738480.htm?fr=ala0_1
2.鸟居，参见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411609.htm?fr=ala0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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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ssaw2010/1/1 20:27:00
11.
就独居的猎人而言，增田的家干净得有些过分。手越好奇地打量着墙壁上的弓箭，问：“这都是真的吗？”
增田正在壁橱里翻找棉被，声音闷闷的：“你还是早点睡吧。”
“啊，小亮要是知道我跑出来在别人家里过夜一定很生气。”手越去拉弓弦，“他要是隔一阵子看不到我就会抓狂。”
“……那你还跑出来。”
“拜托，我已经十六了，不是六岁。”手越接过棉被自己开始铺，铺的七歪八扭，“他简直比我娘还关心我——”
话音未落，他们俩同时听到院门响了一声。
被人踢开的声音。
增田想，翔央实在有先见之明，这时候如果有条小狗在也能拖延点时间。
他叹了口气，对手越说：“别出去。呆在屋子里等我回来。”
手越点头，增田吹灭灯，顺手带上纸门。
亮站在雪地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淡淡地映在身前，像祭典上浴衣花纹那种极浅的蓝色。他扬起脸，月光照进眸子，与地面一样的苍白。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很不幸地，他想起来了。
看似温和无害，甚至还有点老实过头的樵夫的脸。完全不像山里人的利索身手。那个总是在笑和喂猫的杂货铺老板。
他们曾经都站在同一条燃烧的街道上，曾经都和自己的人交过手，然后有些人死了，但他们还活着。和自己一样以普通人的身份，若无其事地继续活在世界上。
增田呵着寒气走下玄关，亮慢慢低下头，朝他一笑：
“抱歉，我都记起来了。”
增田点头。
“是为当年死在我们手下的人来的吧。”
“大家都是同伴。”亮伸手握住腰间的长刀，“他们死了，我活着；你也活着。虽然佣兵在战场上都是为了钱——我还是要报仇。”
增田也仰头看了一眼月亮：“当然。我一直在等着你认出我。”
目光对接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感到一种极致的寒冷——有人说这也是极致的炎热，总之他们只对视了一瞬。
下一瞬，就是刀刃擦过刀刃的声音。
手越刷地拉开门冲了出来。
“你们停手！”
“你给我闭嘴！”亮喊道。
手越愣住了。
“我和他互相杀过对方手下多少人你知道吗，”亮咬牙格开来势凶险的一刀，“养尊处优的小鬼还是走开的好！”
增田往后退了一步，刀尖指向地面。他并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楚地传了过去。
“回去在屋子里等着。”
一道雪亮的光划过手越眼前，迅速转为漆黑，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找了救兵么……”亮低语。
“他自作主张而已，”增田回答，“小山一直很喜欢你弟弟。”
亮看到小山带着手越退人房屋的暗影，嘴里突然有种苦涩的味道。
“我没有弟弟！”他吼道。
已经晚了——增田敏锐地抓住他分心的时刻，一刀指向他的胸口——但亮也没放过他，刀尖抵住增田的喉咙。
他们在雪地上静静地僵持，身影落在对方的瞳孔里。
月光落在刀刃上，像流水淌过，看不到任何曾经的痕迹。
“你是为了赚钱么。”
“啊？”
增田示意屋里：“你在保护那个小孩吧。”
“就算是吧。”亮眯着眼睛，“反正救了他，他父母给我酬金，顺便就说那么继续保护他而已。”
“他运气不错。”增田说。
“不然呢。”亮说。
说完这句话，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刀尖直接刺了下去。
雪地里扬起一阵雪雾，小山担心地往外看了一眼，手越趁机一口咬住他的手，疼得小山哇呀大叫。
“你干什么呀！”
“放开我！”手越口齿不清地喊。
“不能出去！”小山拖住手越，“你根本不知道外面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从一开始，小山就和增田在一支队伍里。
他问过增田为什么来当佣兵，增田说因为饥荒失去了家人。同样的痛苦让他们比别人走得更近些，小山经常和增田一起行动。
“已经不记得多少次了……”小山对着屋子里的黑暗说，“他对我说，你到后面去吧，这里我解决……只要他说了这句话，就不会有敌人活着追上来了。”
“所以我很清楚，”手越听见小山用忏悔一般的语气说，“他替我承担了不少罪孽。”
其实阿增说不定是没有家人的吧，同伴们议论着。看他对人那个冷漠的样子，根本不像失去家人的人呀。
对啊，你看，小山这样才比较正常吧。
增田从来没有解释过。小山也从来没有问过。
战争结束了，他们来到山里。但是谁也不知道增田的心里到底住着什么，是一个哭泣的孤儿，还是一头咆哮的怪兽。
亮的胸口一凉，刀锋划破了衣服。
增田笑着抹了一把脖子上流下来的血，问：“刚才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死了吧。”
——待续
大家有没有觉得MASSU的形象让你们眼前一亮……顶锅盖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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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ssaw2010/1/4 18:54:00
12.
“怎么可能，”亮顺着刀刃望向增田，“就算侥幸，你也不是一刀杀得死的人。”
他坦然站在雪地里，等着失败者必然的结局。
增田说了句“是吗”，放手丢开了刀。
亮目瞪口呆地对着长刀在雪地里溅起的雪花，增田又一笑。这次他说话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虽然我不是一刀能杀死的，你下手也不算轻。”
他一只手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间淌出来，滴到肩膀上，滴到雪地上。红色一团团蔓延开，像早春凋落的椿花。
“……你没事吧。”亮忍不住问。
他们之间的杀意消失了，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瞬，亮觉得手里的刀无比沉重。
果然有关战场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就连刀用起来也不如以前那么顺手。
他垂下刀尖，增田漠然地松开捂着脖子的手看了一眼。
“这个冬天还真难过……”他轻声说。慢慢后退，坐到玄关的地板上。
小山拉开了纸门，手越直接跳到了雪地里。
“小亮，你没事吧！”
小山看了一眼增田，对亮摇了摇手，示意他带手越走。
“我没事。”亮摸摸手越的头，“走吧。”
“……但是你伤了他吧。”手越指指增田。
亮噎住了。是又怎么样？以往的旧账就此一刀两断，不是很好吗？
他们互相手下留情，增田只是留得更多些。
“小亮，我一直想问你来着。”手越说，“你救我是因为钱？因为我运气好？”
亮没有回答。
“如果是这样的话，”手越继续说，“如果我家很穷，你是不是会把我随便扔在什么地方？我到底应该感谢谁让我得救了？”
亮还是没有说话。
“够了，你们别吵了，”小山在玄关喊，“帮我把阿增抬进去！”
火塘里的火跳动得很欢快，小山把茶壶从钩子上拿下来，倒出两杯茶。
“喝茶吧。”
亮接过杯子，没往嘴边送。
“说实在的，你到底为什么救那孩子，我觉得我明白。”
亮皱起眉头：“胡猜别人的事情不太好吧。”
小山笑笑：“这么冷的天，喵太独自在店里，我也不太放心。话说回来，养猫也好，保护小少爷也好，都是一回事。”
亮慢慢喝了一口茶：“……那倒是。”
离开战场的人，总会对生有着执着的眷恋。
“不过里面那个是怎么回事啊。”亮点了点内室的方向。
“阿增吗……他纯属想得太多。”小山叹气，“他总觉得他能活下来，是由于能杀他的人都先被他杀了的缘故。”
“……好复杂。”
“复杂吧……”小山一脸头痛的表情，“翔央说了好多次让他抱条小狗回来做伴，他也不愿意。”
用孤独赎罪吗？不对，他明明是个猎人。这个人还真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啊。
“我倒是觉得，”亮自言自语般说道，“他把我的东西都抢走了。一次又一次的。他其实是个好运气的家伙。”
小山没接话，默默拨着火苗。
增田梦到了久违的绿色。
广阔的田野上，有个小男孩拿着一朵小花。
大概是要送给什么人的吧。
小弟弟，你去哪里？增田想问。小男孩走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增田跟在他背后，走过长满秧苗的水田，燕子从晴朗的天空中划过，还有蝴蝶。
小男孩走啊走，走过了小河，走上一条蜿蜒的小路。
这条路似乎非常漫长，一直走不到头。天空渐渐地黑暗起来，增田不禁有些担心。
小弟弟，小弟弟？
小男孩不理他。
他们就这样走着，突然眼前一亮。
开阔的坡地上是一幢房子，应该说原本是一幢房子，现在它只是燃烧的木头架子而已。
小男孩呆呆地望着火光，手里的花掉在地上，被热气一烤就枯萎了。
增田跪下去，想把他带走，却怎么也扳不动这个孩子的肩膀。
我们走吧……
“你以为能走到哪里去？”
小男孩对增田说。
增田愣住了。
因为那张脸是十五年前的自己。
满脸泪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小男孩，站在家门前目睹自己的家变成灰烬。
但是增田不想再看下去了，一次一次，他的人生被焚风扭转到不可理解的境遇里。先是失去了家人，后是遇到了小山，然后是亮和手越……
他不想再和谁扯上关系。
我们走吧，他在梦境里对着那个孤独的背影说。
但是，又能去哪里呢。
“……阿增！”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手越的脸漂浮在空中，增田拼命集中精神才看清楚手越其实是趴在自己旁边。这孩子的大嗓门果然不是盖的。
“你终于醒了！”手越如释重负地坐到地上，“我叫了你好久啊。”
增田想说话，然而胸口十分沉重，发不出声音。
“小亮和小山出去了，说是给你找药去。你好像伤得挺重的，不过小亮说你不会哑——哦你为什么不躲开他呢？我觉得你躲得掉。”
手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增田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手越扁嘴，“我还以为你会杀了小亮，还好你没有。”
是他杀我的可能性比较大。增田默默的说。
“小亮其实挺心软的，我偷听他和小山聊天来着，他说保护我就当是赎罪还是什么的，啊，很复杂。”
所以说，你还是运气好。
“你做恶梦了？”手越问。
……你怎么知道。
“呃，虽然说起来挺奇怪的，不过你好像在哭啊。我想那是个很吓人的梦吧。”
增田费劲地点了点头。没错。
“那么，”手越从脖子上摘下个东西，“这个给你。”
增田哭笑不得地看着手越把那个花花绿绿的锦囊硬塞进自己手里。
“这是我妈妈给我缝的，”手越说，“我总是梦到那天和家里人走散了，到处都是火……妈妈说这里面有神社的符咒，可以赶走恶梦。”
屋子里静静的，只能听到手越的声音。
“很灵的。”他说。
“你给了我哨子，我把这个给你……阿增，谢谢。”
嗯。
增田缓慢地合拢手指，握住了软绵绵的布袋。
不客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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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过门
72 ssaw2010/1/9 19:07:00
最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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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没？”小山一手拿着块包袱皮，一手抓着几件衣服，扯着喉咙问外屋的手越。
“没有了！”手越蹲在地上逗小狗，玩得不亦乐乎。小山认命地摇了摇头，把衣服叠好包起来。增田坐在玄关上扭身看着小山，说：“你让他哥
哥收拾不就好了，干嘛亲自跑来呢？”
小山没好气地回答：“我就是他哥叫来的！说一个人要收拾忙不过来了。找我来的时候还说看着手越就行了，他帮忙简直是添乱。”
结果，小山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从翔央家抱着小狗回来的增田，两个人就一起到别墅帮忙。手越直接和小狗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小山松了口气，进屋帮亮收拾去了。增田没进去，就坐在玄关上看着手越和那只还没有名字的小狗。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亮却要带着手越回去了。
“米店来了信，”亮对小山说，“要让手越回去继承家业还是怎么回事……总之既然战争没有打起来，他们就要接着做生意。”
小山理解地点点头：“你们路上小心。”
“怎么，你好像很舍不得？”
“是呀，”小山坦率地承认，“我有个弟弟，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就和手越差不多大。应该也能帮我做杂货铺的生意了吧。”
亮看了小山一眼，他的侧脸很平静。亮想了想，终究没说话，低下头去把自己的东西放到箱子Deep。
“你其实挺喜欢手越的，对吧？”小山问。
“为什么这么说？”
“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小山有点怀念地仰起头，“不过后来就发现不对了。”
亮停手望着他：“哪里不对？”
“手越不是来找过我么，还逗了喵太好一会儿。后来你来叫他回去，才进门的时候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就这样？”
“就这样。”
“开玩笑，”亮摇头，“找不到弟弟，哥哥都会担心的。”
“不对啊，”小山淡淡地说，“你们如果真的是兄弟，你总该对他有点了解，不会像搞丢了贵重东西那么紧张。”
手越蹲累了，站起来伸懒腰。小狗围着他的脚边打转，想让他继续和自己玩。手越索性把它抱了起来，到增田旁边坐下。
“老板，你给这条狗起名字了吗？”
“还没。”
“诶……那我来取吧。”
“好啊。”
亮暂时停止了收拾东西，有什么想法迅速地划过他的脑海。大概就是这样，因为太在意了，才会恐慌万一丢掉了怎么办。
但是本来这个东西就在手里也不一定啊。
他看着玄关上并排的两个背影，陷人了沉思。
“那么就……”手越把小狗举起来，朝着它做鬼脸，小狗高兴地吐着舌头，“阿花！”
增田无奈地看着小狗一身闪亮的黑色皮毛：“我说，哪里有花？”
“可是它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当然要叫阿花了，对吧阿花？”
阿花高兴地叫了一声。
“就这样了。”手越把狗往增田面前一递，“老板，你要好好照顾阿花。”
增田把小狗放在膝盖上，它的身体很温暖，能感觉到轻但规律的心跳。
“嗯。”
“再会了，阿花。”手越朝小狗挥挥手。
小狗用湿润的黑眼睛盯着他，摇晃着尾巴。
增田摸着阿花柔软的背脊，继续坐在玄关上。院子里的树长得高过了墙，亮曾经坐在那棵树下读小说，然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很快地，这些事情都要变成回忆了。
他叹了口气，阿花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下次，介绍小山家的喵太给你认识。”增田对它说。
冬天的尾巴开始随着融雪和新芽露出来的时候，山里的别墅又空了。根据山民们的八卦情报，小少爷要回去继承家业，这种山里果然还是太寂寞，没有办法呆习惯的呀。等到春天染绿了整座山，几乎已经没人关心曾经住过一个冬天的兄弟俩了。增田偶尔带着阿花去找小山串门，喵太起初非常害怕，死死扒住小山的胳膊不放，后来习惯了，也会跳下来和阿花玩——虽然通常以混战告终。他们都很默契地不去提那对关系微妙的兄弟，只是说说冬天真是冷，还好春天到了之类的闲话。
然后夏天就到了。阿花长大一圈，成了一条漂亮的猎犬，每天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着，有时候还跑回翔央和太阳那里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增田还是打猎劈柴，继续把柴垛码得十分整齐。小山继续发扬杂货铺的情报中转作用，没事就跑到各家串门。
“阿增，你家的阿花呢？”
“哦，出去玩了吧。”
“哪有狗成天出去玩的？”
增田鄙视地看小山：“哪有猫每天看家的？”
“……倒也是。算了，你也没什么东西好丢。”
初夏的风安安静静地吹过树梢，带着水汽的味道。小山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增田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他。
小山走后，阿花回来了，趴在篱笆的阴影里打瞌睡。增田在屋里找冬天的衣服，准备拿出去晒。毫无预兆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阿花汪汪叫了起来。
哨子的声音。
认识的人大概回来了，不过，会是哪一个呢？
增田这样想着，走向了院门。
END
祝独角兽2010快乐=v=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新人过门
76 = =2010/1/17 13:28:00
这文居然完结了，之前一直以为是个坑不敢跳。
谢谢lz带来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开头发展都很妙的设计和安排，一点点揭开双方的过去，很多细节描写很有画面感，实在是难得的好文。
最妙的还是结尾，一段故事结束了，另一段又将展开，意犹未尽。
谢谢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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