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2/11 21:38:00
40、
龟梨并未想过他与那琴师会再见面,那人看他目光太过直接,他着实不喜。
是夜,一轮不怎明亮的圆月挂上柳梢,他随着那提着白灯笼的仆人,穿街走巷,人了一处小门,抬头便望见阁楼上一抹红影,恰恰就在那圆月之下柳梢边。
正弹琴,闻得琴声中还夹杂些笑语,却是山下的声音。
哪想龟梨方才将目光落在那红影上,脚步声怕是都未传过去,那人就低头望过来。
只此一眼,上一瞬还盈盈含笑,下一刻竟冷若冰霜。
如此一作比较,当日山下生辰宴上,众人跟前这人投过来的目光,怕是收敛了不知多少。
自己曾如何招惹过他了?
真无半点记忆。
“是龟梨君到了?”山下世子探头出来,笑容可掬。
龟梨点点头,随仆人拾级而上,木梯不算十分结实,走一步咯吱个一声,少年随着声响在心底默默猜测,今日这山下特意让人寻得他来,是为何事。
“来来,就等你来了好吃饭。”上了楼方才站定,山下便冲他招手,语气里透着十分熟稔。
龟梨并不坐下,环视四周,除了栏边的琴师赤西,自己身后跟着的提灯人,再无其他。
“你找我何事?”少年颦眉。
山下被扫了面子也不着恼,仍是绵绵软软的笑容。
却听他说啊。
“这天下就要大乱,我俩好歹相识一场,共饮一杯酒不好么?”
41、
话说先前,十一王,也就是先生口中的小准,领了兵权往西南去,将未至战火却已起。皇帝随即遣了多年来跟随大将军在外征战、驻守西南边疆的十二王爷带兵前往助战。
正是战火烧起的消息传来那日,岚国前来拜见傑国皇帝的小王子路遇歹人,竟就此殁了。
紧接着就是受制傑国长达七年的岚国四王子,不日逃月兑。
皇家明里暗里派人捉拿,均是无果。
说到这里,山下长叹一声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眼兀自站得笔直的少年,说:“十三你还没听出来么,你义爹是不打算放大将军再出京城,接下来要出门去打仗的,便是我啦。等这岚国闹起来,没两日了。”
听闻他唤自己作十三,少年又颦一颦眉,抿嘴不语。
山下晃着酒杯,笑容无奈。
“都是皇帝告诉我的,你义爹。他从小疼我,你又不是不知。”
后面半句直戳着龟梨痛处,如今傑国正是危难之时,他十三身不在宫中,未得义爹口讯又不得回去,竟是关在那小小庭院中,嗅得了危急气味也毫无办法。
山下挑眉。
“又想揍我了?别了别了,咱俩都这么大人了,莫要再耍小孩脾气。”说着便抛了手中酒壶过来。
龟梨本是不愿接,酒壶到了眼前,双手却自动自发伸过去接了个正好。
山下拍手:“来来,同我喝一杯。”
那头正一曲终了,从龟梨上来后就不曾抬头正眼看上一看的琴师,终于停了抚琴的手。
少年听得琴音不复,亦抬头。
又是打个正得不能再正的照面。
琴师目光冷漠,撩开面上红绸,单手抓起一旁整坛酒仰头便饮,饮得一半像是嫌红绸碍事,伸手就摘了去。龟梨这才得见赤西全貌。
这琴师貌若女子,眼角一颗泪痣,实话说并无十分标致,却有十二分明艳。
若是没有脸颊上那道细长疤痕……
许是他多看了两眼那疤痕,惹得赤西又瞪了他几眼。
这敌意真是来得莫名。
良辰美酒,还有美人一双。
可我们少年龟梨只念及先生还独自在家,念及门后那隐蔽的偌大庭院,池塘里漆黑水面上,印出来整轮圆月。
“你要只是找我来喝酒就罢了,我不好酒。”
抛下这么硬邦邦一句,少年将手中酒壶放下,略施一礼,转身便下了楼。
不管身后笑容漂亮的山下世子,是不是僵硬了微勾的嘴角。
42、
春日雨绵,龟梨下了楼才发觉片刻功夫,外头竟已下起雨来。
先生料得未错,可自己带来的伞呢?
少年左看右看,方记起上楼时候,顺手便搁在了楼梯边,转身下楼时心底惦念回去之后如何与先生应对,就此将伞忘在山下跟前。
他一句话将人拒得干净利落,如今想再回去拿伞,少年薄面颇有些挂不住。
不由得站在檐下踌躇两步,复抬脚淋进雨中。
哪想——
“不喝便不喝,至于转头就走么。”一顶油纸伞在头顶撑开。
山下声音跟笑容一般的温软,就这么靠了过来。
怕是雨声太大,盖住了这人脚步声,靠得这么近了,少年未有半分察觉。
此刻头顶撑开这伞,正是龟梨从家中带出来那把,他顺势伸出手:“多谢。”
山下却避开去。
“我送你一送。”
“不必麻烦。”
山下说话间已移步雨中,龟梨低头见他一身华贵锦衣被雨水溅湿衣角,一双平底翘头靴踩进水里,还顾自悠然自得。
方才引龟梨前来的那提灯仆人又提了灯下来,见得山下如此慌忙要去备轿。
这山下世子摆摆手,就伸手过来拉龟梨。
此番龟梨未再推辞,这儿时对手也已长大,在雨中双手仍是干燥,手掌也长得这么大了,跟小时候完全不同。
要送,就让他送罢。
43、
青石板,灰砖墙。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
没有人家亮着灯,月光早被云雾遮挡,唯一的光亮是山下手中一盏朦胧的白灯笼。
“山下你究竟要同我说什么?”
“龟梨君你帮我拿着灯。”
两人皆是一顿,少年接过对方手中灯笼。
见山下蹲下身挽了挽自己库脚,嘴里念说湿哒哒的不好走路呀。他挽了自己库脚还不算,凑过来给龟梨也挽了一挽,龟梨小退半步,还是未再动。
其实他一身麻布衣裳,湿了又如何要紧。
可少年抿紧嘴,多谢两字卡在喉间竟不知如何出口。
他踢踏了一双木屐就出门,此刻落雨了显出好处,光果脚趾在雨水里毫无顾忌的洗刷过去,湿腻的库脚挽起来更是清爽。
“我明日出征。”山下直起身,温软一笑,从他手里拿过灯笼。
冰冷手指触着少年手背。
冻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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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毕
204 ==2010/2/12 1:26:00
额……难道只有我在纠结这个朝廷斗争的剧情么Orz 是说大神当年杀了老头抢了皇位,但其实这俩人之间也是有一段美好过往的吧(前面k有回忆到他和干爹爬树调皮的时候,那个花衣服声音沙哑在旁边无奈的看着他们笑的人显然是老头啊……)好吧我承认我是想看2tops兄弟狗血,自pia
BABE这反造的是为兄报仇呢还是自己想上位……目前还不明白。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为何要拉244人伙,按说一个既无皇家血统又无兵权地位的半盲琴师对造反能有什么帮助?拉大将军51人伙还差不多。本来比较一般的思路总归是BABE挟持244威胁51人伙吧,现在看来情形却完全相反……于是某叔啊你果然是有故事的有故事的~摸下巴
其他几位皇子到底在这场斗争中分属哪一派也是个有趣的问题。总感觉准君和目前为止出场不多的小明也许都是站在他们八哥的对立面的,所以BABE才把准君和小明的得力义子P支到边境战场上去,好不让他们碍事?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意味着常年在全J文里以豪爽大哥or忠犬攻君形象出现的BABE终于成功晋级为FH了?XDDDDD
要是这个思路对了,那51十有八九也是BABE的人,否则BABE犯不上把他调回来掣肘。然而以目前情况来看当初难道不是51扶持着今上大神弑兄继位的么,为何如今又要反……而大神现在为何要杀51更是一大谜团了,难道是他已洞察了某人的反心?关键他是还选了k这么个小杀手,而且没把他送到51那儿而是绕了个弯放在244身边,而且怎么看他叮嘱k帮他照料244的用心都像是挺真诚的……完了我混乱了==
另外“很久以后”双和也在岚国见面的那一段……额,果然结果是J国内乱不休被岚国借机反攻,最后反过来是战败的J国皇子k到岚国去做人质了么?当然我觉得故事到这里也不会是全文的结束,只是第一个小高朝完结,之后还有更复杂的展开……这么看来这坑该是如何的深不见底啊啊啊啊啊!!飙泪……俺要是蹲下了就再也爬不出去了咋办……
最后作为一个看文很爱较真很爱自己杀自己脑细胞的人,真诚地说一句:LZGNGJ!虽然这文目前看来除了我副命中的一个在主,其余我最DJ的那几个人几乎一个个都是在酱油==但是LZ的文笔和情节真的很吸引人~俺会坚持蹲下去的……泪……
最后的最后很KY地问一句:k是大神跟自己小妈的私生子这事儿是不是除了k自己全世界都知道啊……既然是这样k应该名义上是大神的弟弟,那“干爹”又是怎么回事……他叫起来怎么一点也没违和感啊……
207 LZ2010/2/12 9:51:00
看到这么大段的回帖我都震惊了= =
姑娘所纠结的朝廷争斗也正是我纠结的地方...构架铺得比较大,总担心哪里出个漏洞就一发不可收拾,多谢多谢,有姑娘这样较真的看剧情的读者,是我的幸运。
关于BABE为什么拉24人伙这点,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注意到前面,1、51从15岁开始上战场,24却是胆子小的,怕死也怕悲伤;24跟51一起进的皇宫,TOMA的父亲是教习大皇子二皇子的太傅,他小时候随父亲进皇宫,会遇见24。2451是同两位皇子一同学习的。3、“他记性极佳,少年时_Xue位经脉学得最好。”
也是我目前写得不够明白,虽然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等我后面写到吧。
派系问题呢,姑娘推测的大概十有八九是对,不过光一大将军为国为民,追随的始终是木拓。
十三小朋友从小住深宫里头,他老爹想让他叫自己什么就是什么啦。这点请随便点看就好了...我承认这个设定为了只是满足我自己的木梨情结。
差不多在不剧透的基础上能讲讲的就是这些。
姑娘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指出,看到BUG了也表留情啊
哎呀,还有BG的问题,我真是觉得J家文也没必要全民BL,咱后头还接着有B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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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2/20 17:21:00
44、
穿过长长的小巷,穿过街,又是一条巷。
偶有灯光亮起,乍然听得屋里的夫妻拌嘴,山下世子也不知道避讳,兴致盎然的驻足听了一会,龟梨自然是不远不近站着,看那头的青年手中灯笼溢出青白的光,并不明亮,却有屋内泄出的些许昏黄灯光,映亮他面容。
本就是圆润不带棱角的面部线条,此时半明半暗中微微笑着的模样,好似夜里独自长在庭院中大片叶子的绿色植物。
一派悠然平和。
那屋中夫妻争吵的内容无聊得好笑。
男子应是起夜要出去方便,吵醒了妻子,日里辛苦持家的妻子出声骂了两句,惹得男子抱怨还不是晚饭的菜吵咸了多喝了两杯水这才起夜么。
如此这般又如此那般。
倒未听得激烈争吵,起先俩人还高声指责两句,接着好似意识到时至半夜吵醒邻里便不好,开始小声互相抱怨。
说着说着就不知说到哪头去,不见火气。
灯便又灭了。
山下好气好笑的摇摇头,向他走来。
“若是战火烧起,这些怕是再难听闻。”
“嗯。”
说的人语气平淡不见半点忧心。
答的人更是轻描淡写一字带过。
皆是少年气,所谓战争残酷不过是从前人们嘴中听说,古人们文中写道。凭空这般念叨两句,茫茫然并无太多感情。
最后这温温软软的山下世子在行到巷子尽头时,同少年说:
“龟梨君你跟我一道去东边吧。”
“你去打你的仗,喊我去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待在京城看他们明争暗斗,好心拉你一把哩。”这世子笑得十分无赖,“我不过是个副将,又是世子,没有人会真让我上阵杀敌,跟着我安全得很。”
少年终于忍不住“嘁”了一声。
“你义爹对那位先生好得很,又不会将他怎样。再则如今世道不安稳,大将军留在京城反倒安全得很,倒是你啊,难道还回宫里去么?不见天日的日子,你喜欢得很么?”
龟梨被他一句句问得无从回口,从小他身边人都是不多言,长到这般大遇见第一个多话的人就是二宫,说话倒是比山下厉害得多,可有先生在,听龟梨被堵得紧了,总出声唤他俩,过来念一小段书,二宫便摸摸鼻子作罢。
当下惟有不答。
藤蔓交错的庭院小门已在眼前,黑暗中仍见得院门上方有小朵白花开着,星星点点。
山下也不在意。
“你若是愿意,辰时我们城门外见。”
“山下,你是想如何?”
“我这不是想帮你一把么。”
“不,我问你,是想如何。”
雨势见大,隔着朦胧雨雾,那半点灯光十分勉强,龟梨早已看不清身侧这人面色。
“龟梨君,”只听他声音仍是夹杂拖泥带水的鼻音,“此番我真心帮你,只请你日后在皇帝跟前求一个人情。”
龟梨刚想说,方才是哪个在我跟前笑言义爹从小最疼他的。
山下却转过脸来,一双黑亮的眼不知是不是因在水雾中缘故,湿润透亮。
“不是多大的人情,跟别人也没多大关系,可除了你,谁跟皇帝都求不来。”
“......嗯。”
这句话,倒是说得龟梨高兴了。
正说话间,只听“叮铃”轻响,却是院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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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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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2/21 16:52:00
45、
院里转出那人,一身旧白衣裳些许扎眼,半侧身躲过雨帘,门檐下正撑开一把竹伞。
不是前日来访的药师,又是哪个?
龟梨还记得便是他,自称是八王爷派来看看先生眼睛,却带来岚国小王子的死讯,害得二宫好不伤心。当下停住脚下步伐,思量着等这位药师行得稍远些再回去不妨。
正想拉一拉身边的山下,哪想这人已快步走上前去,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一个人名。
“斗真......斗真?斗真。”
药师已撑好伞,听闻山下声音,立在门前,雨雾中面色一片模糊。
龟梨听他答道。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一个错身,便走过。
山下急走两步追上,往药师头顶送了送伞,当下意识到对方自己撑伞撑得好好的,此举完全多余,随即递出手中灯笼,低低说了句:“雨夜路难行,这灯笼.....”
药师轻笑一声。
“我拿了这灯笼,公子又如何归家?雨夜路难行呐。”站开两步外,又要错身而过。
龟梨也不知这温软脾气的山下世子,哪里来的一股牛劲,大跨两步,挡住药师前行方向。
却并不再言语。
沉默对持片刻,那药师的脾性教养仍是好的,也不见着急,温声出言询问。
“公子,可否行一步方便?”
龟梨只在一旁呆站,此情此境开门回家去也不是,上前劝说也不是,完完全全就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看山下秉着股牛劲堵住他人去路,被这般好言相劝仍不推开,犹豫再三,少年还是决定自己先回家去较妥当。
万一打起来呢,看他较劲至此,还不知与那唤作斗真的人物有什么样深仇大恨。
龟梨半收了伞,正欲推门。
“你,不,敢问先生姓名?”
少年闻言回首,山下终是低着头侧了侧身,让出路来。
“多谢,公子唤我药师便好。”
淅淅沥沥雨中,那抹旧白色倒是许久才隐人黑暗,山下就那么站着,低头沉思。
这么一来只剩下他俩人在门前,龟梨反倒不好一走了之,抬起的手搁门上又放下。
“那个,多谢你送我回来。”
一句话像是惊醒了山下,他猛抬头,一双眼还是水润润的,看过来。
倒像是没搞明白龟梨在谢他个什么。
“......明日辰时,城门外。”
“去不去我还不知。”
“我等你来。”
“你......”
龟梨一时语塞。
山下倒不多说,转过身便走。
往的是两人方才来时路,与那被误作“斗真”的药师,正是截然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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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更一章,左右看,没人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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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2/22 17:47:00
46、
厨房里饭菜未动,凉糕还在晾在笼里。
先生房中仍是无灯。
龟梨好好一个长身体的十八岁少年,方才断然拒了山下的晚饭,此时回到自家厨房,对着锅里盆里仍冒点热气的饭菜,肚子不由自主的叫唤。
独自饱腹可不像话,他还记得义爹叮嘱他要照顾先生。
当下少年排开碗碟装上盘,却在先生门口踌躇了。
雨夜清凉,少年嗅着水汽,不轻不重的打了个小喷嚏。
这门竟是不推自开。
“站门口作什么?”
“先生,该吃饭了。”
“不饿。”
“先生,龟梨还没吃饭呢......”
“......进来罢。”
是夜,雨渐停,云开见明月。
先生吃下最后一口凉糕,又等少年嚼完嘴里食物,说:“龟梨君,我来同你讲个故事吧。”
龟梨看见先生背后的窗外。
一团乌云浮过,突然又遮起当空皓月。
满目望去,了无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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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小更。
226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2/28 23:07:00
47、
先生说,龟梨君你可知他上面还有个哥哥。
知,不多。
先生又说,你应当见见他的,中居哥哥很有趣。
可是......先生。
——嗯,可是他已经死了。
故事的一开始并无万里黄沙,亦无这满庭寂寥。
大家仍是好的。
那时候皇帝还是皇子,王爷们也是皇子,一起生活在皇宫里。这个与那个要好些,所谓派系自然是复杂得很,可偏偏有些人天真的以为利益是抽离不开感情的。
直到大皇子在多年前的那一场宫变中失踪,再无消息。
其时老皇帝驾崩,二皇子从西南与伊藤相接的边疆赶回,大皇子眼见着便要即位,五皇子国分太一趁乱反了,逼宫。
最终的结果却是二皇子木村拓哉当场诛杀国分,当上了皇帝。
中居呢?这原定的皇帝,我们的大皇子,究竟去了哪儿?
这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死的死,疯的疯。
还有一个,坏了双眼。
先生说到这,突然又问,龟梨君,你可知他当年为何去西南。
不知,龟梨摇头,心想他只知道当年义爹去西南,是带着他一同去的,将他放在边陲小镇,隔段日子来见他一回,他小小年纪不太明白为何要离开皇宫,只知道能跟着义爹便是好的。
那段日子他倒是颇快活,天天跟着附近的小孩儿四处疯玩儿,还有当地的武师教他习武,无拘无束全看自己兴趣。
“是了,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呢。”先生微微一笑。
龟梨不情不愿唔了一声。
“那时候老皇帝身体已不好,他去西南那么远,要是他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人在皇宫里怕是活不成的。”
龟梨瞪大眼,半晌才又唔了一声。
48、
伊藤国臣属傑国百年有余,到了上一代伊藤出了几个厉害将才已是蠢蠢欲动,偏偏伊藤国大王子有一回领着商队前来进贡,对傑国大公主一见钟情,若是这场联姻成功,可换五十年太平。
聘礼下了,两国修书数封,眼见出嫁的日子都要定了。
朝香公主却咬死不嫁。
为何?
朝香公主不说,她身边侍从不说,直到某日这位公主哭得晕死过去,御医竟诊出了喜脉,老皇帝当下勃然大怒。
堂堂傑国公主,未婚先孕不说,又正是和亲的当口。
若不是大皇子中居拼死拦下,朝香公主怕是要死在老皇帝的掌下。
这事败露前,刚曾见过中居与木村争执。
先生是个极好的讲故事人,这一波三折又跌宕起伏,三言两语便教他说尽。
朝香与文官井之原私定终身的事,她两位哥哥一早就是知道的。
多年前的榜眼如今的七品小官员,这位细目小眼的青年官位低微却很讨中居喜欢,他同木村说,跟个平淡人有什么不好。
木村只说,两国交战,她这平淡又从何谈起。
中居哑笑。
可最终也没见木村跟着他那老皇帝爹逼着妹妹出嫁他乡,其中混乱过程怕是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先生只说了个结果。
仗是没打起来,二皇子领了小支精兵悄悄去了西南,他胆大得很,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叫伊藤国内乱自顾不暇,如此一来傑国悔婚自是理直气壮得很。
朝香公主欢欢喜喜又低调万分的准备婚礼。
虽不能风光出嫁,可看看——成就了她一场好姻缘的大哥抛下美酒美人热心帮她操办,远方默默支持她并不知做了多少努力的二哥也传来消息不日将归。
先生说到这里笑容温柔。
他说,还好那段日子她身体不适,出了宫去温泉独住。什么也没看见。
——先生,您看见了?
先生睁开眼。
——或许看见了,或许未曾。我只记得,这双眼从此只见得着整片血污。
还是那么双蓝得清澈的眼,一丝杂质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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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元宵快乐,我快被烟花爆竹声给吵死了T_T
PS:之前我忘了说,本文作者LZ我是个逆轮,不可逆不可拆,现在说不晚吧?萌了PK的姑娘们...乃们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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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3/3 14:17:00
49、
龟梨仍是个孩子,听自己一番话,不时抽气,又是轻叹,讲到紧张处连呼吸都屏住,他说朝香公主如愿嫁得与自己相爱之人时,少年还跟着他话语松了口气,轻笑了一声。
如此一来,倒是让他能不时从往事中抽身,不知不觉竟讲了这么多。
他伸手拉过少年微凉的手。
“来。”
少年顺从的跟着他走。
绕过屏风,便是那道门,前几年光一封了这门,就是因为他常常在池塘边一坐便是整天,不知日夜靠着青石条就这么睡着,光一在时无妨,夜里将他抱回来就是。偏堂本光一除了是堂本光一之外,还是傑国的大将军。二宫劝他不住,大将军某次回来索性把门也封了。
近些日子他左右无事,遣二宫又将门打开。
他着实想念中居哥哥得很。
冲天的火光,满地血污与死尸。
看满园明明应该是盛开得最美丽时候的鲜花们尽被烧成了灰烬,最清澈的溪流也被血水染成通红,透明晶亮的鱼儿没了活气,僵硬的浮出水面。
不过是一场饭后小睡,醒来时却好似进人另一场梦境。
这噩梦大概永远不会醒了。
50、
少年被他带到秋千旁,吃了一惊。
雨后清凉,绳索湿润他抓了满手的雨水,再俯下身去摸了摸木板。
滑腻绵软中间夹杂些粗糙的触感,怕是久不用它,又常年藏在树影之下,竟生起了青苔。
一摁就有个小洼凹进去。
他说,龟梨君你看,虽然都说过去的事情不能改变,可记忆却是跟这青苔一样奇怪的东西,稍阴暗的地方就自己生长起来,随手动一动,还会改变形状。
龟梨少年似懂未懂,隔了半晌倒没有敷衍似地回一个暧昧的“唔”,而是认真的一同弯下腰,大概也摁了一摁木板上的青苔,小拇指与他的相碰。
少年说,先生,龟梨不大懂。
正史上记载如下:
傑国历八百一十八年十二月初四,二十一代皇帝殁,五皇子国分反,二皇子木村诛之,大皇子中居失踪。
傑国历八百一十八年十二月初五,二十二代皇帝木村,登基继位。
生生死死,不过是几个字,半句话都谈不上。
野史上的说法就多了。
冷酷版本:二皇子为了皇位,诛杀五皇子不说,连带大皇子也是死于他剑下。
阴谋版本:五皇子策反本就是与二皇子串通,待得五皇子杀了老皇帝与皇位继承人,二皇子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坐享其成。
还有圣母版本:五皇子策反,大皇子本就无心皇位,闲云野鹤般,此番纠缠更是心灰意懒,丢下皇位隐居去,二皇子收拾好自家大哥丢下的烂摊,任劳任怨。
——谁真谁假,也不过是这些事外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人认真追究。
那事实,究竟如何?
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又如何,谁能保证自己亲眼所见,便是事实。
这世间事,本就是盲人摸象一般。
有一双眼与没这双眼,相差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般巨大。
多年以来,困扰他的已经不仅仅是亲眼所见的那些,而是藏在表象后面的东西,或许是他仓皇奔走时,或许是他手忙脚乱堵着怀中人满口溢出来的鲜血时,在他未注意到的不远处,到底发生着什么?
妄自猜测或是改变记忆的形状,结果都让人痛苦不堪。
有什么正像他此时摁住无辜青苔一样,摁着他的心脏,一直一直这么摁着。
他已快要忘记,这股力量还不在的从前,有过怎样的欢欣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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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3/18 10:44:00
51、
“义爹从来不提起他。”
“嗯。”
“先生,是义爹杀了他么?”
少年总是直接,说话做事一派坦然,许也是心诚,不论这些往事如何,父亲便是父亲,与他人终归是不同。
“不,生无关,死也无关。”他终于从接近腐坏的木板上扒下来一小块青苔,放在手心里把玩。冰凉滑腻,适当冷却他此时略有些不稳当的心情,“可是你看多奇怪,明明是亲兄弟,自小感情也是最好的,怎么就生死不相关了呢。”
少年未接话。
深夜寂静,虫豸消声。
半晌他才听那龟梨君迟疑间说了一句:“义爹说的,生死皆是自己,不可牵扯他人。”
少年怕是说得极忐忑,屏着息等他反应。
哪想他略想了一想,却是笑了。
“他倒从未跟我说过这个道理,不然我何必想这些年。”言罢他轻拍自己手掌,让那无辜青苔从手心落了去,却扫不去那粘腻手感,“夜了,该睡了。”
前尘往事不论再如何想,都不能改变分毫。
只盼那可怖梦境,莫要再一次次人梦来。
52、
那夜龟梨久违的与先生同床。
漱了口再清洗一番手、足,龟梨从先生手里拿过拭手的干布时,被开口留下。
先生说,脚都洗干净了又往外跑再落层灰,?不白洗了么,过来罢。
然后少年熄了灯蜷了脚上床,碰到先生的手脚膝盖都是冰凉。这都阳春三月,虽是刚刚落雨,微凉空气只让人觉得清爽,怎至于如此?遂将自己膝盖腿脚都靠过去。
少年的身体温热,又将掌心覆在他的上面。
外头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声,两人起先都是闭目,黑暗中少年慢慢睁开眼,看了会儿枕边先生睡颜。却听先生突然开了口。
“睡觉。”
“先生。”
“嗯。”
“先生。”
“唔。”
“......先生。”
龟梨嗓音并不清亮,微哑还带着一些少年人的粗粝,倒像是生生割断了深夜静谧,跟着水滴声,一声两声。
“好了,闭上眼。”
万物复苏,皆是些朦胧美景,他随意唱了些咿咿呀呀的歌,气息是暖的。
少年蜷着身体,手里还攥着他的手指,不知何时沉沉人睡。
连他在将天明时候被噩梦惊醒,满身大汗的抽开手指,都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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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死我了啊啊啊...
抱歉姑娘们,这段回忆很混乱留白很多,没看懂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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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0/4/8 14:23:00
53、
辰时,无风。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他。
这院子仍是无名,他拉开门时,只听风铃作响,柱子上素淡的花落了他一头一脸,明媚春光不见了。
他回头看,廊下那人微微侧过头来。
“先生,龟梨走了。”
那人仍是不抬头,不睁眼。
少年忍不住问:“先生,明月别庄离岚国边疆是不是很远?”
“快马三日。”
龟梨缓缓摩挲着门上花纹,昨夜一场雨将所有都洗得干干净净,门是光一将军回来后新换上的,手指拂过仍是木质新鲜的硬朗。
满院的花沾着水滴鲜艳开放,随着两人身形一般,皆是动也不动一下。
少年最后说,先生等你眼睛医好了,我去看看你罢。
先生却说,来,喝了这杯桃花酒再走。
见与不见,半点承诺也无的。
于是在少年往后的记忆里,三年五年十年更多年,堂本家唤作刚的那位先生,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这样抬起头嘴角带笑的模样,微卷的发披肩而下掩了他肩头圆痣,他半挽了袍袖,冲自己抬了一抬手中酒杯。
春光何其明媚,龟梨踏出一步,刚才落了自己一头一脸的小朵白花七零八落的,又从头顶滑下来。
繁花之间,先生仍是笑着。
饮罢这盏酒,莫提再见。
莫提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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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写,慢慢找感觉ing
265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2/1/6 18:00:00
嗯,LZ开始还债了。
54、
龟梨拎着他那空荡荡的行囊在街上走。
春光明媚,熙攘大街,远方边疆的战火与傑国中心的这些民众似是毫无干系。
似真又似伪。
少年不知觉就呆立在桥头,心中空茫一片,忽然就失去了方向。
桥边有株海棠花,红红白白开得盛烈,落了些在河水里,沿河飘飘荡荡。
他蹲下来瞧着,看它们要去往何方。
头顶忽地一轻。
平日里警觉的少年此时却像失了魂魄,只知道抬起一双茫然无辜的眼望过去。
人目的是一双更加清澈无辜的眼,面目陌生的小丫头笑得眼弯弯,正瞧着他,粉嫩的胖手指上捻着他发上的花瓣儿。
她摇晃着那可爱的小脑袋,耳边别的一朵海棠花摇曳生姿。
就听那明媚的小丫头问,哥哥,你也戴花么?
55、
生命如此鲜活,叫人敬畏。
不管是那个娇嫩的小丫头,还是她发鬓上的花。
他是皇城里人人讳莫如深的十三,当今皇帝与先皇妃子私通诞下的禁忌之子。可几乎没有人记得了,他龟梨和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原本就在那热血又愿意相信世间美好的年纪。
于是他将另一朵海棠花别上女孩儿发鬓,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然后这热血少年不言不语站起身,大步离开。
京城繁华一步步在他身后褪去。
那里头还有一个个纠缠至几乎死结的谜团,他关心的人全部牵扯其中。
前方是荒漠是战乱,有死亡还有无数未知的凶险等着他。
可他忽然生出了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随之而来便是这样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前所未有的鲜明——
那些明媚的笑脸,娇嫩的花朵不应沾染半点战火尘埃。
273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2/1/13 16:30:00
56、
山下对人说他是先生家的孩子,随自己去边疆长长见识,然后便要将他拉进那宽大的马车里同坐。
龟梨甩了他的手去,要了匹马跟在车旁。
下头的人瞧着山下世子也管不着他,就随这少年去了。
佐藤将军不过瞧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下马冲着城墙方向跪了下去。
少年抬眼望去。
城墙上站着有人。
金冠黑袍,寻遍傑国也只有他一人能这么穿。
不知何时那山下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拉了拉他衣角。
他这才瞧见,身边已跪了一片,鸦雀无声的黑脑袋一个又一个,独独他一人还端坐在马上。
猎猎风声,是傑国大旗在头顶作响。
少年不肯跪,下了马也还是抬着头没规没距地抬头望着。
他想,义爹或许真是疯了,这傑国皇帝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是死去的大皇子或者那位韬光养晦的八王爷都没关系,可养他教他的义爹只有这一位而已。
——你可莫要发着疯连自己也弄死了。
正遥遥望得专注,龟梨颈后忽地一道劲风来袭,凛冽迅疾。
背后有人出刀。
少年一惊,扭身抽剑便要格挡,却是来不及了。
风声已破,刀锋眼见就要迎面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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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点
275 一颗青梅煮杯酒2012/1/13 17:39:00
57、
在那股莽撞蛮力将他撞开时,龟梨的脸颊已因刀上的杀意而冰冷。
下一秒就是一道热血喷洒上他唇角。
撞开他的人生生用肩膀接住了刀。
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的光景,龟梨踉跄之间不由又呆了一呆。
怎么会是他。
少年记得这是他们第三回见面。
却见那应是唤作赤西的琴师,手中寒光一闪,一把精巧的匕首送进刺客胸口,动作又快又稳,半点不见操琴时的火爆。
倒像是个持惯了利器的杀手。
一刀毙命。
倒地的刺客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
赤西利落地抬手甩开肩上横刀,顺带地撕下一身黑衣伪装,只见他一双眉目猖狂得不可一世,红裳上鲜血顺着折痕流淌。
众人骇然。
——难道这位不应该才是正牌杀手么?
龟梨伸手要扶,却叫他推开。
温热的手指抚上少年唇角,狠狠拭去血迹。这人的体温高得不似常人,龟梨觉得自己要被烫伤了,却不敢躲。
他刚刚救了他的性命。
龟梨眼角瞥见一旁的山下世子抱怀站着,一副无关模样,余下众人也是又惊又疑,只有佐藤将军皱着眉走近。
“这位……”
赤西全当什么也没听见更没看见,专注地擦着龟梨唇角那点血迹。
直到龟梨忍不住抬手想挡,这位莽撞的琴师像是下手完全不知轻重,擦个血迹活像要剥人一层皮。
不知他在对这点小节在意些什么,明明自己肩上有一道血禸模糊得几乎可见白骨的刀口。
终于待得赤西满意收手,可不及龟梨开口言谢,那人又将袖中染血的匕首塞进他手中,捏住他手腕的力道之大叫少年不由得再次疑惑——
这名唤赤西的琴师与他十三曾结下不知道多大的冤仇,可偏偏他却什么也不记得。
“别死了。”
只说完这么一句,红裳一闪,人已飘远。
龟梨看着他背影,鲜血沿途洒地,那人身影飘逸也禁不住滞了一滞,半边肩膀无力低垂着。
不知来日重逢时,还能否再闻那湍急如飞瀑的琴音。
58、
路上龟梨向山下问起。
为何赤西会在他的近卫队中,难不成出兵去东边打仗还要带着丝竹班?
山下绵软地笑笑,说赤西本就不打算跟着去,他不过是来送人。
——你和他情谊倒是好的,却平白便宜了我。
——不啊,他本就是来送你,不是我。
追问下去,山下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弯着双好看的眼,装得好一派无知。
再后来,漫漫黄沙成功模糊了少年脑海中的许多明媚记忆,皇宫里的浓墨淡彩、傑国京城运河旁的海棠花……
可他始终还记得,那个一袭烈火红裳的青年皱着眉对他说过:不 要死。
青年眼角有泪痣,面颊上一道长疤。
似乎已认识自己许久许久,自己却从未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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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误会,这不是CP,LZ不是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