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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棠苟2010/3/11 18:41:00
轻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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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济的都城永德往北走一千里,翻过云仞山,就是小庄。
再往北一千里,穿过大漠,就是济的边陲。
这样的小庄,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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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城如其名,几十倾的面积,几百户的人家。砖胚的房子黄土的道,一条黑水河由北向南绕城而过。
面积虽然不大,小庄却并不寂寞。这是济在北方最后一个城镇,不管是押镖的,做和西北异族的买卖的,充边的,撑船的,走江湖的,每日来来往往三六九等什么货色都有。翻过云仞山,人车劳顿,总要在此歇歇脚。马要吃草,吃了几个月干粮的人也要吃顿热饭,寻点快活。所以那几百户的人家,却有一、二十家的酒家食肆,青楼客栈,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以说,就是这些过客养活了小庄。大家萍水相逢一场,之后出了西边的白玉关,就是又几个月满眼连绵到天际的沙海戈壁,自此天高地远,再相见就遥遥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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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一十三年,恰逢二月十二武威节,满城的张灯结彩。开国的太祖皇帝是武将出身,用手中的兵权打下的天下。相传这一天是他当年征战时单挑前朝第一名将,于千军万马前取其首级的日子,心中得意,登基后便点了这么个节日宣扬自己功盖天下。只是这都是当年旧事,到了这一朝,皇室武家的传统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这么一个徒有其名的节日而已。
不过小庄却是个例外,不知从何时,武威节俨然变成了这个小城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但凡有点能力的店家都会在街上搭个台,白天唱曲,日落后就供习武之人切磋。这切磋的形式也有讲,交手的双方都以鬼面遮脸,取个除魔辟邪的吉祥彩头。往来各十招定胜负,十招内制住对手,输的一方以面具相赠;如果遇上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十招后双方握手言和,各请对方一杯酒,算是英雄惜英雄。每年到子时正点鸣锣前得到面具最多的人,最后由城里最大的酒楼隆义居出银子摆宴,请八方朋友共贺,风光无两。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无怪乎不光是剑客侠士,但凡手上有两下功夫的,都忍不住要凑个热闹,一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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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隆义居前的台子上刚结束了一场。山下收起长剑,对着面前的彪形大汉一抱拳,他戴着一张青色的邪鬼面具,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声“承让”却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半跪在地上的壮汉镖师羞的满脸发烫,面具后面的耳朵根都红了。刚才十招内本已分出了胜负,但他当时被对方撩拨的兴起,不但没有停手,最后更是被人挑掉了手中的板斧。这会儿输的丢人不说,更惹来台下一片嘘声。对这种坏了规矩的人,小庄自然是加倍的看不起,看来今夜他是没指望再上台了。
愤愤摔下面具,大汉挤出人群回到自己同伴身边,免不了又是一阵奚落。刚想嘴硬回两句,一晃眼看到总镖头竟也站在旁边,立刻就噤了声。总镖头却根本没甩他一眼,这会正站在外围,若有所思的盯着擂台上刚赢过自己手下的人。
旁边一人看他看的专注,凑上来问:“锦户大哥可对这个人感兴趣?”
被唤作锦户的人目不斜视,看似没有听到一样。不过深氤他脾性的手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这个人姓山下,据说是小庄最大的财主泷泽手下的门客,不知师出何门,手上功夫相当了得。说起来这泷泽在这里也算是个人物,城里人说他当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号当家,家产颇殷实,只因年迈的曾祖母想要叶落归根,一向是孝子的泷泽才居家迁到这儿,现在经营与西域的水运买卖,这隆义居就是他开的。”
锦户没有马上回应,说的人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接下去,这是又一片叫好声响起,说话的功夫,山下就又打败了一名对手。转眼间他身边的桌子上已经堆起了四、五个面具,而山下本人却依然气定神闲,一身白衣连点灰尘都没沾上。
一时没人再上擂台,锦户这才收了目光,转眼问刚才说话的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说:“小弟前两年押货的时候路过过这里,也正赶上武威节摆擂,当时心高气傲上台挑过他,不怕锦户大哥笑话,不到三招就被他打的落花流水。当时输的憋闷,回客栈后就打听了下这人的来头。”
锦户说:“这么说来,这人是泷泽手下的人,隆义居也是泷泽的产业,武节最后隆义居为胜者大举摆宴,也不怕别人说泷泽是借此耀武扬威么。”
“大哥不知道,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子夜收台,隆义居摆宴时,那主座上的英雄却不是这个山下。那人我也在台下看过,虽然也算高手,但绝不是山下的对手,后来才问到,那山下虽然技压群芳,却甚少出手,可能是不想让泷泽被人嚼舌头吧,每次都只象征性的在隆义居的台子上打个几场就抽手走了。加上打擂的时候都戴着面具,所以虽然名声在外,却连他的长相都没几个人见过。”
仿佛回应他的话一样,台上的人这会已经将赢来的面具都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小厮,四下一施礼,摆明着就是打算收手了。人群一片惋惜之声,山下却也不为所动,等锦户再抬头,看到的只有一个翩翩然离去的背影。
旁人看他脸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大哥如果动心,要表追去结交一下?我听说虽然大家多是上擂台比武,但只要面具不拿下,街头过两招也是可以的。泷泽是小庄的大户,要是能相熟,以后走镖过这儿也有方便。”
“没这个必要。”锦户不以为然:“看那人虽是大户人家的门客,却一副洁身自好的文人气。虽然身手不错,但怎么看都和我们这群人不是一道。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让兄弟们早点歇了吧。”
众镖师听了这话,也不再看热闹,三三两两散了去。台上又上了两人开始打斗,锦户站了一会,看看觉得无趣,也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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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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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棠苟2010/3/11 21:58:00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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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擂台后,山下并没有急于回到泷泽府。摘下面具,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悠闲的在热闹的街市里闲逛着。武威节对小庄是个大日子,不过毕竟不是人人都会舞刀弄枪,寻常百姓除了在台下起哄叫好外,平常不常有的集市也是吸引人的所在。狭小的街巷里被一长串的商贩和游人塞的人满为患,叫卖声此起彼伏。
山下对那些花哨的小玩意儿不是很有兴趣,但还是被热闹的气氛感染,顺手买了几串糖葫芦,几块桂花切糕,准备带给泷泽庄主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尝尝;又看那边摊子挂的剑坠着实可爱,想着庄主最小的儿子也该开始习武了,正好给他个坠子当做礼物。
“这位公子长的真是少见的俊俏啊!算您便宜点,买一对儿拿去送给心上人吧!”看摊儿的商家看着他连声赞叹,算账的时候还特意少算了他两文钱。
山下只是笑笑,挑了两个带盘结儿的拿着。
付钱的时候却听见后面有嘈杂声,转头看去只见一群官役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黑衣戴了鬼面的年轻男子吵吵嚷嚷的,却不像办案。看那一个个红的像猴屁股一样的脸,怎么看也是喝多了闹事的。
打头的一个官爷声调拔的比其他人都高,一张口还没出声就是刺鼻的酒气:“你一个大老爷们拿什么娘们家的东西,爷爷几个肯付钱买那破帕子就是给你面子了!你反而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那东西大爷我今天是要定了,识相点就乖乖交出来,不然小心刀不长眼!”
其他几个跟着把手里的家伙晃的直响,说话也是不干不净的,更有人上去就要揭对方脸上的面具。
山下皱了皱眉,他并非是多喜欢行侠仗义之人,但也觉得这几个官役实在是无理取闹过头。只是泷泽家在这里为商,总免不了要和官家打交道,得罪了对泷泽家不利。他虽有心上前相助,又觉得有点两难。正犹豫间,却听那个年轻人似是说了句什么,山下没听清,那几个官差却顿时勃然大怒,哗啦啦全亮了兵器,看热闹的人顿时呼啦一下向后退了三尺,眼见着就要开打了。
气氛一触即发,站在其中的年轻人却依然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仿佛一点没有介意自己是以寡敌众,就如同他只是个周围那一圈看热闹的。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向前走了两步,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抬袖,恰好接住对方正要举刀的右手,四两拨千斤的一翻一按,那个官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把刀就着手居然就又还回了刀鞘里。与此同时,年轻人另一只手好似安抚一般随意的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刚才还怒火冲天的人就忽然泄了脾气,木木然的跟周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兄弟招呼了一声,带着人摇摇晃晃的走了。
一场架还没开打就风轻云淡的结束了,想看场好戏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嘟嘟囔囔的散了,不消一刻整个集市又热闹如昔,刚才的揷曲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山下不动声色的慢慢放下按在剑鞘上的手,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在人群中晃了一晃,很快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淹没。山下沉喑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下,随手把糖葫芦和桂花糕往卖剑坠的摊位上一搁,衣袍一动,人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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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北方,冬寒还没退去,人夜后更是冷的人骨。小庄不是大城,热闹都是酒楼和商铺云集的主街,翻过几排屋顶,喧嚣散尽,徒留成片寂静的屋舍街巷。
山下脚下不停,在屋瓦上轻轻一点,就又飞向另一处房檐。他抽空稍稍拉紧了些前襟,这二月的夜风虽然不似寒冬腊月般刺骨,却也让人难受的很。今日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棉布的外袍,这会被冷风一钻,从脖子凉到心窝。
瞅眼看看不远处那个在夜色中时隐时现疾驰的身影,一身黑衣几乎要融人黑暗之中,飘忽轻盈的好像一只夜枭。
虽然做的是追赶的举止,山下却并没有隐藏自己或者出声呼喊的打算。主街本来就靠近城侧,几个起落间两人已经是临近小庄的边缘,屋舍逐渐稀疏,远远的,有蜿蜿蜒蜒的银光在戈壁上隐隐闪烁,那便是城西的黑水河了。
黑衣人却忽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远远立在一处斗拱上看向这里。只是他依然带着那个邪鬼面具,红色的鬼面在夜色中如同火一样的扎眼。
山下也定在一处屋顶上,任由对方注视,并不急于上前搭话。
终于那边的人有了动静,声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距离虽然远,但却是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这位追了我这么久,有何贵干。”
山下轻笑,抱了个拳:“请恕山下冒昧了,刚才得见阁下的身手,大为惊叹,只是想来讨教一二,绝无他意。”
黑衣人沉默半响,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公子客气了,我也要感谢您当时的仗义相助,至于切磋,区区雕虫小技,不敢班门弄斧。”
这下轮到山下挑起了眉毛。对方说仗义相助,虽然只是句客套话,但关键是山下当时并未出手,这人却不光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甚至还看出他的意图。山下原本追来多半是因为好奇,现在却不由认真起来。
“阁下好眼力……”山下淡淡的说:“只是看你不像本城的人,不知道是否知道这武威节的规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鬼面,煞那间目光灼灼:“只要这鬼面不摘下,就视为依然是在擂台上,只要有人下了战书,就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黑衣人没有说话,下一刻,就在山下刚戴上面具的同时,他却身形忽动,转瞬间就冲到了山下面前,寒光一闪,双手凭空多出一对袖剑,直取山下的咽喉。
这一举多少出乎了山下的意料,本来他看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戴上鬼面就是想自己先出剑。却没想对面的人根本没有半点蓄力,出手毫无征兆,甚至人都近到身前了,还是没有丝毫杀气。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反手抽出剑就是一挡,两道寒光撞在一起,迸出一片火星,那薄如蚕翼的剑刃堪堪停在离他脖颈半寸的距离。
这竟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的。
山下没有犹豫,手腕一翻一抖,对方的兵器顿时被旋开,借着剑势,长剑划出一道弧光,黑衣人只觉得腰侧剑气掠过,急退两步避开,剑却在半途忽然又变了趋势,急抖两下由劈转刺,破空而来,黑衣人也不急着抵挡,在剑尖离他还不足一指的地方猛然向左边一让,双手剑交了个十字,如同一对剪子一样,绞上了山下的长剑,顺着剑身刮出一串火花。
又是乒乓两声脆响,两个人同时向相反的方向弹开,各落在一处屋脊上。一时除了夜风吹动衣裾,谁都没有再动分毫。
皮革一寸寸开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山下慢慢站直身体,收起剑式,几缕断发飘落,裂为两半的面具下,笑容却是一如平常。
“武威节比武,重切磋,轻胜负。大家点到为止,阁下果然是好身手。”
黑衣人没有说话,定了一会,也收起袖剑。微微低下头,手抚上颈间,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在找这个的话……”山下一抖手中的剑,剑尖挑着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里。那是一串黑色晶石穿成的链子,因为被切断了线,所以散了一些珠子去,结头的地方吊着个红色线编的穗儿。
“并非有意弄坏阁下的心爱之物,还请多包涵。”山下还剑人鞘,想了想,从袖中取出帕子,将那串断了线的链子连同几颗散珠一起仔细包好,一扬手,小小的包裹就回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黑衣人接住链子,收进怀里。山下看他也不开口,又说:“今夜仓促相会,来不及长谈。明日午时,山下会在隆义居等候,如果阁下愿意赏光,到时再叙吧。”
说完,山下也不再多话,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
“请留步。”
出言挽留的人似乎并不太确定,难得出声后又是无话。山下也不着急,半侧着身子附手看着他。对方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并不确定能否赴约,只是山下公子的好意,我却是一定要谢的。”
说罢,只见他慢慢抬起手,再落下时,那张从山下见到他起就一直戴在脸上的红色鬼面已是拿在手中了。
月光下,一双明亮的眼镜直视着山下,如同深泉一般平静无波,眼角一点泪痣却生动异常,在随风舞动的发丝间忽隐忽现的跳动。
山下愣了愣,发觉自己有些失神,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正过身子一抱拳:“失礼了。”而对方也一反刚才的咄咄逼人,认真的还了礼。
“在下姓赤西,名仁。”
“谢过山下公子知遇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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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棠苟2010/3/12 14: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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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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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点鸣锣,隆义居摆宴,主宾尽欢。
丑时过后,喧闹的节庆就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如织的人流渐渐散去,大街上只留下三三两两正在收摊的店家,还有各家留下拆擂台的伙计。
城东的悦丰客栈,门口的灯笼早就熄了,早早催促兄弟们去歇息的锦户却还没用睡,从擂台离开后,他先是去戏楼听了支曲,回来后又让店小二打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现在穿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温了半斤黄酒,正惬意的半倚在榻上不紧不慢的细嘬。
风吹动着纸糊的窗板,格拉格拉的响。寅时刚过,就听见外面几不可闻的“咔哒”一声,好像是猫走过房顶的动静。
锦户刚举到嘴边的酒杯稍稍一顿,人也跟着笑了:
“外面天寒地冻,仁兄何不进屋一叙。”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呼的由窗口卷进来,等窗板再落下的时候,屋里已经多出一个人来。
赤西仁在房中站定,四下一扫,把目光停在一点也没有起身迎客打算的锦户身上。
“如此偏远之地,东西倒是齐全,你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了享受。”
“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再说这里比起永济,还是差的远了,床没有江南的软,姑娘没有江南的漂亮,连酒都没有江南的好。”
赤西仁嗤之以鼻:“想要享受,何必接这样的差事,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想要领略下漠北风光。”
“非也非也,享受不享受,全看享受的人的心情。再说东西再好,吃多了也会腻。这里女人虽不美,却没那么多矫揉造作;酒虽不好,却劲道十足。至于这床……”锦户一咧嘴:“比起某人的风餐露宿,也是好多了。”
赤西仁被他呛了,也不在意。自顾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温热的Ye_Ti灌下肚去,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说起来,我是三日前接到的飞鹰传书,说你刚上路。算算时间,你居然不到五天就赶上了我们,轻功着实是又精进了不少啊。”
“你是押镖走货,带着人马辎重,当然没我快。要说轻功……”赤西仁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嘴角微微弯起:“倒是不值得一提,今日还遇到个能追上我的人。”
“哦?”
“不提这个,我这次找你,是给你东西的。”
说着,赤西仁自怀中取出一只细小的铜编,上面用蜡封了。
锦户接过来看了两眼,心不在焉的收到枕头下:“其实派你来送,大可不用防的这么严密。”
“能说出这话,你还真是在外面混迹的太久了。”
锦户不屑的切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对着烛火又无言的饮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酒壶见空。
赤西仁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锦户看他是要走了,才又出声询问:“你是不是今夜就出关?”
赤西仁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本来是这么打算,不过……现在我想稍微停留几天。”
锦户又“哦?”了一声:“你完成任务从来都是跟有人催命一样,这会怎么忽然松懈了?”
“有些私事要办。”赤西仁含糊带过,想了想:“亮,你到这里三天了,可知道一个姓山下的。”
听到“山下”的名字,锦户挑起了眉毛:“又是这个山下?”
“你认识?”
“只是今天从兄弟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而已。”锦户话锋一转,笑的十二分的诡异:“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能用轻功追上你的人,是不是?”
赤西仁没有否认,转身欲走。
“仁,”锦户叫住他,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可知道,山下是泷泽府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因为自己的话定住了脚步,锦户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是自言自语:“既然是私事,就不值得一提,邢将军可没时间等你。”
“在外面混迹的久了,确实是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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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西仁没回身,停了片刻,如同来时一样一阵风卷过,人就不见了。只有桌上灯烛的火苗,在风中晃了两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锦户慢慢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从枕头下摸出那个铜编,握在手心里,微微运气,再松开手时,刚才还浑然一体的铜编竟然散成了一堆细细的铜条,内里藏了一封卷成纸筒的密信,还有个好像小小的鱼肚一样的囊,薄的透明的囊袋里盛了半袋红色的Ye_Ti。
锦户卷开密信看了,用两根手指捏着将那半袋Ye_Ti提溜到刚才来人用过的酒盏里,用密信引了火,一团淡紫色的烟雾腾起,转眼信和囊带就都化为了灰烬。
开窗将酒盏扔出了窗外,锦户对着窗外不知何时又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若有所思。
“月色不好,连酒都是如此难喝啊。”
话毕,他嗤笑了下,似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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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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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棠苟2010/3/13 20:36:00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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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仓促相会,来不及长谈。明日午时,山下会在隆义居等候,如果阁下愿意赏光,到时再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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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义居是泷泽名下的一处产业,也是小庄最大的酒楼。上下共计三层,一层是散客,二三层都是雅间。建筑仿的是京城的样式,悬鱼歇山顶,雕花罗汉栏,虽然比不得曾经泷泽家曾经开办的酒楼气派,该有的却也一样不少。
山下到的稍早,一进大堂,就有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呼:“这位客官里面请!您一位么?”
虽然是泷泽府的人,但是山下平日并不经常抛头露面,所以这小二认不得他也不奇怪。山下四下看了看大堂,这会儿临近正午,正是饭点,二三十张桌子全都坐的满满当当。跟小二要了个二层临窗的雅间,安排下两荤两素,又选了茶酒,等小二把瓜果和茶先上来,就一个人半倚在座上边饮茶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消磨时间。
昨日夜里虽然定下了午时之约,对方却并没有给一个确定的答复。但是不知道为何,山下就是隐隐觉得,那个人一定会赴约。
在心中笑了下自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举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是好茶,茶汤清亮,馨香扑鼻,显然从江南水运过来的极品毛尖。
山下不由分神。
泷泽庄主好茶,当年在永济的时候,最看重的便是那已经世代经营了百年的茶庄,与至交友人相聚时,也喜欢以茶代酒,一边品茗一边作诗喑赋。后来居家迁来这贫瘠之地,茶庄也不得不盘给了他人。北方人粗糙,没那么多的风花雪月,于是泷泽庄主现在只能千里迢迢运来些名茶,偶尔与山下一同鉴赏,一解思茶之苦。
微微叹了口气,山下放下茶杯。他自幼跟随泷泽庄主,视庄主如兄如父,算算迁来这地方已经有近七载了,江湖上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知当年那场祸,算是躲过去了没有。
想起这些事,山下心中不禁纷乱。摇了摇头,他走到雅间外的廊道上,抬首看向天空。
空中浓云不散,这一场不知道是雨是雪的,从后半夜起就一直积在半空,却是到了今天还迟迟不下,连着白日里天色也阴沉晦暗,催生山下心中的郁结。
不由想起昨夜初见那人,还是月明星稀的好天气,月色下那人五官神情都看的一清二楚,连眼角的那颗泪痣,也是明明白白的。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山下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又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心明如水,胸怀长风,四海之内尽是知己,只恨太迟相逢。
只是蹉跎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心性早已磨的没了棱角,而阅人无数后,所谓的知己至交,到头来,也迟迟不曾出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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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这位客官?”
小二的声音唤回了山下的思绪,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了,歉意的对小二笑了一笑,转眼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您看这菜……”
山下愣了下,回首看案几上燃着的香,才发觉已经过了午时有一阵子了。而昨夜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却也没用太流露出来。既然那人早先就说过可能不能赴约,就也不算失信,以后天地广阔,总还有再见的机会。山下摆了摆手,让小二把菜上了,准备自己独饮了这顿酒。
小二领了指示,退下安排酒菜去了。前脚刚出的门,后脚却又有不速之客进了雅间。
来人似有些拘谨,进了雅间四下张望了下,看房间内只有山下一人,便迟疑的开了口:“这位公子可是姓山下?”
“正是,阁下是……?”
“我是街口卖烧饼的王六儿,”那人有点拘束的搓了搓鼻子,伸手递给了山下一个小包裹:“刚才街那头有个人给了我两个铜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山下一愣,等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后,猛地抬头看向来人:“你说那人让你把这东西交给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他是怎么吩咐你的?”
“啊?”那人似是被他逼问的有点结巴:“那……那个人带我来了这楼下,给我指了这个包间儿,其他也没说什么了……”
话没听完,山下转身就冲到窗口,人群中,他似乎看到熟悉的身影,依然是一身黑衣,一晃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山下微微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稍稍思索了下,一抬手拍了锭银子在桌上,进来上菜的伙计只觉得一阵风从身侧刮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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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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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棠苟2010/3/13 23:20:00
因为写的比较长,所以本来是打算分尸多赚一章的……
但是后来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无法独立成章,于是最终还是乖乖的写了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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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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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西城门,顺着官道再走一里,就能看到戈壁上立着一个高大的石牌坊。
不知是何年何月修建,从前朝便已经在这里。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石料早已经破损不堪,上面一块蒙了厚厚沙尘的汉白玉牌匾,依稀可以辨认出“白玉关”三个字,立在一片萧瑟的荒野之中,徒增一股肃杀之气。
这便是白玉关,过了这块牌坊,向西是通向西域的茫茫戈壁,向北是荒漠尽头的边塞。不管向着哪一处,千里之内再不见人烟。
初春时节,天还黑的早,加上天色本就阴沉,虽然离正午不过过了两个时辰,天光却已经暗淡。官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人一马慢慢由城门的方向踱来,马上的人裹了一件毛料的披风,偶然回首看向身后孤零零的城墙。
近了白玉关,赤西仁却停住了。
远远看去,一人长身立于石门之下,满目肃杀之中,唯有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翻飞,好像一团飞雪。
那人也看到了他,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对望了片刻,交错的目光中,赤西仁只觉得心头微动,却说不上是什么想法。翻身下马,慢慢走到不知等候了多久的人面前,本来没打算再见面的人,现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山下却是如初见一般笑的风轻云淡,看到来人近了,稍稍一施礼,看到对方也还了礼后,拿出一样东西摊开在手里,正是刚才赤西仁托人带给他的。
一条黑晶石的链子连着小小一朵红色的坠儿,被剑切断的部分已经被仔细的重新穿好,静静躺在包着它的帕子里。
?“这个,”山下将手帕重新包好,收进贴身的里衣里:“赤西公子的厚礼,山下收下了。”
“并不是什么厚礼……”赤西眼神飘向别处:“只是权当表个歉意。”
无人提未赴之约,也无人问山下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山下又笑了:“礼不在贵重,这份真情山下却无以回赠。”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只寻到昨日买来打算送给泷泽庄主小儿子的剑坠。
“虽然是粗陋的东西,但是昨日遇到赤西公子时得来的,多少也算是缘分吧。赤西公子用的双刀,正好可以一把挂一个。”
赤西看着他说的正经,手中那两个却怎么看都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上面居然还连着个铃铛。不禁忍俊不禁。想了想从他手中取走一个:“盛情难却,但我只送了你一条链子,自然也只能收一个,赤西仁谢过山下公子了。”
山下也不勉强,收起剩下的一个。抬头看了看浓云,叹道:“白玉关,又叫断肠关。赤西公子此一去,怕只有孤星冷月相伴。”
“人来世上,皆是孜然一身。与任何人都终有一别,天道如此,不需要伤感。”
山下听了也不答话,只是颔首一笑。再抬头时,目光已是投向层云微卷的天际:“赤西公子果然洒月兑,只是山下却无法释怀……”
“可恨相逢能几日,不知重会是何年……”#1
赤西仁只觉得心头猛的一_chan,直泛上微微心酸。
心酸过后,他想起昨夜锦户说过的话
[你可知道,山下是泷泽府的人。]
一声叹息却终是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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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人没再过多依依不舍,互道了珍重后赤西仁便打马上路了。
山下目送那一人一马黑影渐渐消失在天边,才转身向着回城的路走去。天垂四野,半晦的暮色中,只见远处城楼上点点孤灯,在渐冷的晚风中飘摇。
想刚才贸然出城,赌的就是街道尽头那匆匆一瞥。
既然人已经到了楼下,却不能赴约,那大概是要离开了吧。
隐没在人群中的黑衣如昨夜一样单薄,纵然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孜然一身穿越茫茫戈壁。而这换装备马的时间,就是山下的赌注。
但这一切也不过只是猜测。站在那断肠关下,四下只闻风声,山下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般忐忑。是否能等到他也真的不知道,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想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是久违的动了真心。
好在最后终究还是等到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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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手人怀,将赤西赠他的那个小小的包裹取出,黑色的链子几乎融人了周围的夜色,但那点红却如同跳动的火苗。
山下端详了半响,笑了笑,随即将那链子缠在手腕上,把那团火掖进贴身的袖里,浸的皮肤星星点点微凉。
天岂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奈何客不留。
这一场初春边城的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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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新人过门
20 棠苟2010/3/18 0:30:00
作者严重精分,这一章很长,但全是废话,而且JIN没有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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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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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江南正逢雨季,从车窗望去,整个翠屏湖都被一片轻纱一般的雨雾润着,如诗如画,似梦非梦。
车行到函青山山脚下停住,再往上就是东冥教的山庄了。雕梁画栋一扇山门前,早已有人侯在了那里。人刚从马车下到地上,立刻就有人打了伞过来。山下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四下伸展了下因为长时间乘车而微酸的四肢,就让来人引荐去见东冥教的掌门,也是当今武林的盟主,东山纪之。
东冥教是江湖上一支老牌的门派,向来以拳法阴柔狠厉见长。到这一代掌门东山接手后,已是门下弟子过千,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威信。东山本人也是不世出的英雄,为人儒雅,武功超群,行事果决,更难得是有相当了得的经营手段,东冥教在他手中一日千里,前些年,更是坐上了武林的第一大教派的交椅,而东山本人,也顺理成章成为了新任的武林盟主。
山下被东冥的弟子带着,进到了一间厅里。有人上了茶,让他稍等片刻,就退下去了。留下山下一人四下打量。
他身处的这个堂是半山腰一片宅院的前厅,也是东山本人的居所。作为当今武林盟主,富甲一方的大户,建筑自然是华丽精致,却也未过分娇奢,靠近来路一整面都是开放的回廊,挂着做工讲究的竹帘和织锦的帷幕,整间房间都弥漫着如同山野一般清新的水汽,混着茶香,一扫旅途的劳顿,只让人心旷神怡。
等了没多久,就听见脚步踏在青石的地板由远及近。一人从后堂进来,穿一身深到几近黑色的靛青色长袍,手执一柄镶玉的竹杖。虽然年已过不惑,但一张脸依然相当的年轻,加上常年练武所练就的匀称的身材,看起来不过刚而立。这便是山下要见的人了。
山下上前施礼:“在下山下智久,受泷泽庄主所托,见过东山盟主。”
“山下公子免礼。我曾在多年前的武林盛会上见过见过山下公子一次,一晃已是快十载了啊。”
“在下不过无名小辈,承盟主不忘,山下不盛感激。”
“山下公子过谦了,当年的山下公子虽然只是垂发少年,却已是风流倜傥仪表不凡,剑挑长枪会,赤马帮,阴阳四合各大门派的内家弟子,擂台之上无人能出其右,尽显少年英雄本色。虽然那场比武山下公子没有留名,所以江湖上都不知道山下公子的神勇,但老夫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盟主折损我了,当年冲动莽撞,胜了也不过是凭几分运气而已,现在想想都是惭愧。”
听了山下礼数周到的回答,青山只是一笑,也不再多言,很快转到了正题上:“我与泷泽是少时故交,不过已有近九年没有见面了,当初听说他为了尽孝道,居家迁到了北方的边城去。这次不远万里让山下公子来拜访,一定是有要事吧。”
“虽已数载没有见面,泷泽庄主却一直记挂着盟主。这次让山下前来,也是因为一件十万火急之事,山下带来了泷泽庄主亲笔信,都写在里面了,请盟主过目。”
东山结果山下递上来封了漆的信,打开看了。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凝重。
信不长,不多会看罢,东山低头略微沉思,抬头看向山下:“泷泽老弟一向严谨,断不会对没有把握的事信口胡言,这么说这信上写的事都是真的了,有人意欲在下个月的武林集会上谋害本人?”
山下点点头:“盟主也知道,泷泽先生经营的是水运的买卖,这封信便是在某一处的埠头偶然得到的。当时送信的人与他人起了纠纷,拉扯间一个铜编被不小心掉在地上。本来是很小一件事,掌船的伙计不过是想捡起来还给他,却被对方瞬间取了性命。而那天那艘船上正好坐了府内几个高手,与其缠斗数久才将其制服,那人看东西落人别人手中,竟不惜自我了断,于是他们觉得这东西肯定不一般,将其取回后用了很多办法才将其打开。”
东山认真听山下说完,道:“那东西山下公子可一并带来了?可否让我过目。”
山下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了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铜编,被很仔细的从中间截断,一条细长的纸卷展开后,上面只简短的写了时间,地点,东山的名号,还附了一根细细的银针,一头雕了一只只有半个米粒大的蛇首。
东山仔细打量了下手中的东西,有些迟疑:“这件事确实可疑,我也相信泷泽庄主的判断。只是光凭借这么一个写了我名字和武林大会时间的东西,还不足以推断就是一定有人要加害于我啊。”
山下摇头:“盟主所说,泷泽先生也想过。但这个东西,运送的人极度重视不惜搏命,是其一;从铜编到银针,做工都极其精细,绝对不是普通人随便就可以拿到,这是其二;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山下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圆柱状的瓷瓶,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一块绸子上,竟然是和铜编中一模一样的一根银针。
“这是……?”
“东山盟主可记得,两年前边塞一桩血案。守边的定远大将军巡视时被化妆成平民混进边塞的罗琦人杀死。”
“我记得。长濑将军为人仗义正直,武功盖世,在江湖人中亦很有威望,所以消息传来武林中无不震惊哀痛。”
“表面上看,确实是如此,但以长濑将军的武功又怎么会败给区区几个小贼。泷泽庄主认为事情蹊跷,于是派人去探查,探查的人带回来的就是这个。”
东山听他这么说,又低头仔细打量那枚银针,针尖的一头,在月白色的缎子衬托下,隐隐泛着一片幽幽的蓝光。
“你是说,长濑将军是先被人以毒针暗算,再遭罗琦人的毒手的。”
“正是。而且泷泽庄主打探过了,长濑将军出行的路线向来隐秘,那几个罗琦人却是有备而来,恐怕也是用这暗器的人告诉他们的。”
“可探查到是何人所为。”
“这却是不知……”山下忧心的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说,下手的人一定是非常之可怕。取到银针后我们用上面残毒试过,只要一针刺下去西域的高头大马也是半个时辰不能动弹。毒性如此之烈,却在江湖中毫无蛛丝马迹可寻,所以泷泽庄主这次才觉得事态严重。据泷泽庄主推断,这大概是幕后操纵之人给手下的杀手传的命令,这银针便是信物,而淬毒应该是在收到银针后。现在信使被杀,银针丢失,尽管泷泽庄主已经封锁住了消息,对方肯定也会怀疑事情有变,所以泷泽庄主让我赶紧来告知盟主,一定要小心。”
东山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在厅堂里慢慢踱着步子。山风卷了雨丝,青石地板上都泛着一层潮气,天色已比刚才又更暗了一些,一个小厮进来点起了灯,在摇摆不定的烛火在东山的脸上投满了心事重重的暗影。
“下个月就是武林大会,天下武林门派都要齐聚于此。这件事非同小可,幸亏得泷泽庄主提醒,东山感激不尽。”
顿了顿,又说:“这件事虽然我不能肯定,但也不是毫无眉目,我即刻就派人探查。山下公子如果无别的事的话,可否能在府上停留几日,一是方便关注事态的进展,二是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好能托你传达给泷泽庄主。”
山下有些犹豫:“盟主说的在理,但是我不放心留泷泽先生一个人……”
东山听了笑了:“山下公子对庄主情深意重,虽没有血缘,关切却胜似兄长,实在是让人动容。只是泷泽府也并非只有山下公子一个护卫,虽然失了山下公子的武功确实会有影响,我定会派遣教中的高手快马前去,保护泷泽庄主的周全。”
山下听闻,起身行了礼:“能得到东冥教掌门这样的承诺,在下怎么还有理由拒绝,那就劳烦东山盟主了。”
东山哈哈大笑,刚才的忧虑转眼一扫而空,不愧为武林盟主,即使知道有人要取他性命,也丝毫不损沉稳
“说什么劳烦,山下公子能参加,是武林的荣幸。10年的时间不知道山下公子的剑术已经精进到了什么程度,就连我也忍不住想和山下公子过上两招呢。”
“盟主真是说笑了……”山下微微有些脸红,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腰间的长剑,剑柄一动,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东山忍俊不禁:“虽然说话举止已是大家风范,但山下公子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啊,挂着如此……”东山细看了看山下剑柄上还在叮呤作响的坠子“别致的饰物。用剑之人都求能出招于无形,山下公子却反其道而行,莫非是哪个心上人所赠的定情物不成。”
东山只是随意打趣,山下听到这话却愣了半晌,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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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相逢能几日,不知重会是何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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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塞外告别时说过的话,终归一语成谶。那月色春雪下的一场相逢,想来该是早就淡忘了吧。
慢慢走在去别舍的小径上,山下心中这么想着。
抬头看向前面引路人手中红色的灯笼,暖色的烛光朦胧了竹林间的春雨,一摇一摆中,往事似乎也在其中朦胧起来。
人归去,空留下一路的铃声,穿透雨雾,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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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新人过门
29 棠苟2010/3/20 23:29:00
我讨厌XQ空行就出问号……我是个空行爱好者啊T_T
SUKE我爱你,没你就没赤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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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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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里不是济的都城,繁华却胜都城。山清水秀,气候温和,几朝都是王侯将相,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翠屏湖的一角有一片占地颇广的宅子,面朝函青山,傍水而建,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林苑水景,无不显示主人对山水雅趣的喜好。这便是当朝皇上的亲弟,四王爷静安王夏季避暑的行宫。静安王好风雅,多行乐,府邸自然是修建的破费心思的雅致,皇上南巡的时候,也多下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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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堵雕了镂空兰花的屏风墙,山下停住脚步,笑意盈盈的看着铺了细沙的练武场中间的人,手中一杆红缨长枪舞的风生水起,力道十足。
“不行不行,如此程度,这么能做我静安府的人!”一枪刺穿了陪同侍从手中的皮盾,舞枪的人不满的大声说着。
“你想找对手,何必要为难手下的人,不说他们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即使是,恐怕也不敢对生田小王爷做什么吧。”
“智久!”那人转头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山下,瞬间脸上都是惊喜,只叫了声名字,人就跟着疾走几步过来,一把揽住山下的双肩。
“你还是这么冲动,做了左卫率也没见沉稳。”山下费力的把他放开:“又不是多久没有见面,何必搞的跟如隔三秋一样。”
“说是没有多久,也有大半年了。上次还是你去南疆的时候,顺道路过见了一面。怎么,这次又有什么贵重的货物,需要山下大侠亲自护送的么。”
“这次是受泷泽兄所托,给青冥教主带信来的。”
“区区一封信,随便找个人捎来不就可以,莫非不是你过于思念我,才特意接下这差事么。”
“斗真……”
“玩笑话而已,你还是这么认真的性格。”生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北方荒蛮之地的水土果然不养人,才几个月没见,你又瘦了不少么,庄上的事物这么繁忙?”
“还好。”山下笑了下:“只是一些杂事,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地方,大概是旅途上少有停顿的缘故吧。”
“不说这个,你我多日未见了,今个儿可得好好为你接风洗尘。”生田把长枪交给一旁的人,搂着山下的肩膀向院子里走去:“你要是早点捎信来我也好做准备,今日就只能先去凤仙楼凑合一下了,好在那里的细脍湖鱼味道正宗,也不算委屈了你。”
“不必张罗了,今日我有别的事要先办,吃饭还是改日吧。”
“你还是大忙人一个,上次也是如此敷衍我,到最后都没能好好聚上一聚。”生田有些不快:“难得你我相识这么多年,莫非十多年的交情还抵不上一些旁人么。”
“斗真,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拖延,受他人所托更不能应付了事。”
山下看生田依旧不说话,安慰道:“况且这次我应该会在南里多停留一段日子,等我身上的事处理好了,一定陪公醉笑三千场,你可满意了?”
生田也并不是故意纠缠,听他这么说了,也就舒展眉头:“好,山下大侠的话,向来一诺千金。我就先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来日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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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着话,边走到了后花园。静安王府的后花园是和翠屏湖连在一起的,利用翠屏湖修出天然的水景。一条长廊连到水中央一座别致的六角玲珑亭,两人在中央的石桌旁坐定,有穿了锦衣的侍女送上来香茶瓜果。
山下和生田随意说着些闲话,话头停下时,举目望去,湖面一片水波浩荡,远远地函青山的山脊在难得晴朗的天景下勾勒出秀丽青翠的曲线。不禁感慨:“都说南里山水秀甲天下,亲身所感,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等美景何止人间少有,更胜似仙境。”
“所以家父才钟情于此,他这个人向来不看重名利,就是喜欢享受。要不是他那个身份的限制,他一定是恨不得常年住在这里呢。”
“这么说来,静安王他现在不在府上么?”
“边关又有战事,他被皇上召回京去了。”生田不以为然的说:“自从长濑大将军意外身亡后,新派去的镇边将领一个比一个酒囊饭袋,所以西域那些蛮夷又蠢蠢欲动了。其实我爹他哪里懂军政谋略,要说赏花品酒看女人他还有一套,不过他好歹也是个挂名的朝廷命官,怎么也要去露个脸的。”
山下听他这么说,不禁哑然:“听你话中的意思,倒是恨不得自己披挂上阵,亲赴沙场。不过即使你有这心,大概太子殿下也不会放人吧。”
生田噗嗤一笑:“难得你还记得润殿下。我记得你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呢。”
“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不过从斗真你口中倒是把这个人已经听了个十成七八了。想我刚认识你那会,你也是刚人宫做他伴读,还成天抱怨那个大皇子目中无人,性格乖舛,自己被他恶作剧的多么惨呢,现在已经是一口一个润殿下了么。”
“少年时候的事,就别再提了……”生田有点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润殿下从几年前那场宫变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我确实想亲赴边关振我国威,但润殿下一直待我不薄,所以我的话也……”
生田顿了下,似是遗憾,但少刻后又恢复了常态:“不管怎么说,当年之事已尘埃落定,润殿下成为了太子,我也得以左卫率的身份辅佐于他,总归是个圆满的结局吧。”
山下没说话,只漫不经心的用手指轻叩着青花瓷茶盏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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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田辞别后,山下又一路拜访了南里的几家大户,有的是当年泷泽庄主的故交,有的是与泷泽家生意上有往来,待到谢绝了主人的酒宴,出了最后一家府邸的大门时,已是华灯初上了。
翠屏湖畔一片灯红酒绿,轻歌曼舞,湖上星罗棋布的篷船画舫中,文人子弟推杯把盏,奏琴唱曲之声不绝于耳,俨然比白日更添十分的热闹和旖旎。
山下不着急回青冥,沿着翠屏湖畔慢慢走着。他已是近十年没有好好回过江南,即使是路过,也多是在船上匆匆一瞥。现在得了空闲让他好好观赏,却觉得自己已然已经不适应这等浪荡莺燕的气氛。苦笑着摇了摇头,想着不如去静安王府找斗真喝酒,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作罢。
山下心中有事,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很远,渐渐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僻静处。这里是翠屏湖的东南角,湖边杂草树林茂盛,没有什么店家,也不易行船,所以少人光顾。山下却觉得这里清静。顺着隐在柳林间的青石小路一路走去,柳暗花明处,一条简陋的码头歪歪斜斜的横在水面,浸人水中的木桩长满了斑驳的青苔,头上停着一只点了灯的乌篷船。在这一片荒烟蔓草间,船头绘了红梅的灯笼显得格外夺目,倒映在一片碧水里,光影流转,更添几分暖意。
山下不由想到那日在函青山上,引路人手中那盏引路的灯笼。似是提点他一般,剑鞘上那一串铃铛又叮铃铃响了两声。山下心中一动,觉得来了兴致,于是上前了两步,思量着不如也畅游一番。
船尾的甲板上站了个穿短衣的艄公,正在收绳索。看山下走过来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惊讶:“客观要雇船?”
看山下点头,那人挠了挠后脑勺:“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平日十天半个月都来不了一个客人,今天倒是一来来了两个。”
“这么说,这船已经雇出去了么。”山下有些遗憾,偏头看了看放下了竹帘的船舱,隐隐有烛光透了出来,看来已是有同好捷足先登了。
艄公点点头:“这位客人也是刚来了不久,因为我这渡口偏僻,少有人光顾,所以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刚去打了几壶酒来,这就准备开船了。您要是也想上船,不然跟那位客官商量一下?反正酒这东西,有人一起喝才更有味道。”
撑船的显然是想挣两份的银子,山下却不是很有兴致与人同游,正想作罢,却听见一人说话的声音从船舱传来:
“船家,出了什么事么。”
“客官,这里又个公子想要上船,我在想你们年纪相仿,不如你们一同游湖,也能交个朋友。”
内里的人没有说话,山下也暂时压下想要离开的念头,转而对那个透着半分低沉半分慵懒的声音产生了好奇。他依稀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却是想不起来到底何年何月曾经听到过了。
船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山下听到他一生轻笑:“翠屏湖这么大,能偶然相中同一条船也是缘分。一起共饮又何妨。”说话间,竹帘一挑,一个穿了一身暗红色布衣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待到他进到船头灯笼的光亮处,两人皆是愣在当场。
……
……
[在下姓赤西,名仁]
[谢过山下公子知遇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
上次见时,还是一袭黑衣,拿下鬼面后一双眼睛好似容下了星辰。
……
……
[赤西公子的厚礼,山下收下了。]
[并不是什么厚礼……只是权当表个歉意。]
……
荒漠孤城,白玉关下,远远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天地间再无它物。
……
……
两人目光交汇,都是一时无话。山下微微的惊讶,心中却并未因久别重逢起什么太过汹涌的波澜。只是当初相遇时的每句对话,原本觉得已经淡忘了,再相见时却发觉,原来自己还是记得的。
山下先行笑了:“原来是赤西公子,别来无恙。”
赤西的脸在灯光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清风吹过,摇响了细碎的铃声,山下一时觉得,此情此景,好似是一场不真切的梦境一样。
赤西似乎是被那铃声惊醒,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天,再低头时,不知是灯光还是这江南的山水,让他的面孔比两年前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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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色,大概又快要下雨了。”
“山下公子要是不介意,上船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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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新人过门
40 棠苟2010/3/24 1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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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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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色,大概又快要下雨了。]
[山下公子要是不介意,上船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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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船舱后,果然如赤西所说,不一会天就又开始飘起萌萌细雨。
船舱内点着油灯,两人各坐矮案一头,似是拘谨,对饮了两三杯还是无话。沉默间,只闻雨打船篷稀稀落落的轻响,艄公的蒿竹起起落落,搅起一声声的水浪,韵律般周而复始。
随波摇摆间,觉得天地之中只留这一舟的世界。
山下饮尽杯中酒,刚放下酒盏,就有一只壶凑过来又为他满上。他抬头看了看执着酒壶的人,火光明灭间那人双颊稍带酒晕,眼眸却依然清亮,一如初见。
“多谢。”山下接过,双手捧了又是一饮而尽。不多会已是四杯下肚,酒虽不烈,还是觉得舌头微麻。
这时却听到那人的笑声。
“山下公子虽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不出却是如此的豪爽呢。”赤西手里也捧了个酒盏,却是不喝,向后半靠在舱壁上看着山下:“只是这么个喝法,岂不是尝不出酒中的滋味。”
“酒便是酒,什么滋味都在于喝的人。”山下也笑,端起旁边的茶咂了一口:“当然,也在于与何人共饮。”
赤西看着他不说话,似是若有所思,少顷又探过身来为他斟酒:“这么说来,我倒是荣幸了。只是不知此时,山下公子饮下的酒是什么滋味。”
山下笑而不答,赤西也不追问。烟雨朦胧,一叶轻舟摇摇晃晃着穿梭在如揉皱的丝缎般的湖面之上,渐渐靠近湖心,飘渺的歌声便依稀从其他画舫游船上飘了过来,断断续续,好似是低泣般勾人魂魄。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红……舞低杨柳搂心月,歌尽……扇底风……”
山下听的人神,回首一看,赤西也是似在认真聆听。歌声渐远才收回专注。看到山下看向自己,有些歉意的说:“曾经在别的地方听过这曲子,一时想起了旧事,让山下公子见笑了。”
山下听闻一愣,随即扑哧的笑了:“赤西公子是在何处见过的那名痴情女子,让其对君如此魂牵梦绕呢。”
赤西有些不明所以,山下看他疑惑的目光,便又问:“赤西公子可是听过这歌的下阕?”
见他果然摇头,山下也不多言,四下寻摸了下,这船生意清淡,船舱内除了案几酒具,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物什了。又挑起竹帘问外面乘船的艄公:“船家,这船上可是有乐器。”
“这位公子,你这可是难为小的了。我们这是小本经营,请不起歌女啊。”撑船的似是心情很好,说话也大声:“您们二位要是不嫌弃,不然小的给你们唱上一曲?”
说着也不管客人同意不同意,自顾就荒腔走板的唱起了小曲。山下和赤西听着这不成调的曲子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喷笑出声。
“这江南之地果然卧虎藏龙,连撑船的艄公都如此的……多才多艺……”赤西坐回软榻,看酒壶已经空了,又伸手从墙角取过一坛,拍开了封泥,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山下也不推辞,只觉得今日难得尽兴。又是三杯下肚,兴致也跟着高涨了起来。
“话说,赤西公子看样子也不像本地人,此行到了南里,是为了何事呢?”
赤西倒酒的手停了一停,随后轻描淡写的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受人所托办点私事而已。”
“哈,在下也是受家主所托,这么说来,能与赤西公子在此相遇,真是缘分啊。”
“缘分二字,赤西倒是担待不起……”
“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如今你我皆是偶然来到这异乡,同乘一舟,把酒共饮,说是缘分也不为过。”山下笑意盈盈的举起酒杯:“况且只用两年,便修来了这段重逢的缘分,可见老天待我不薄。”
赤西觉得他已是微醉,便有意岔开话题:“只是今日无缘听到山下公子抚琴,终是遗憾。”
山下不置可否,依旧是笑着。少顷将酒盏撂在桌上,从头上拔下发簪,就着杯沿轻敲出拍子,喑的正是刚才所听鹧鸪天的下阕。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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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慢慢,不似歌女婉转娇柔,却是在这一声声的击节中让人人神。
赤西垂眼听着,似是漫不经心,却是觉得那一下一下的都敲在了心里,直至心悸。
抬眼看向案几对面坐的人,原本束着的长发因为拔去了簪子,现在都散落在白衣之上,被灯光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唱到“犹恐相逢是梦中”时,不经意一个目光撞上,赤西一愣,慌忙将脸转开,只觉得这酒果然后劲十足,现在一阵阵的泛上来,烧的脸发烫。
一曲终了,船舱里一时寂静无声。
山下重新将头发束起。看着对面只顾饮酒不发半言的赤西,他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人饮酒虽然速度并不比自己慢多少,却是从不豪饮,一口一口,似是很难喝一样。
叹了口气,拿起刚才敲击的酒盏:“虽是风尘女子所唱,却也不乏真情,一曲唱尽人间无数相思。只是不知那思念之人,可是听到了没有。”
赤西不答话,沉默间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待放下酒盏,再抬头时竟是全然褪去了微醉,眼神微冷,直视着山下让他有了回到第一次见面时的错觉。
“山下公子真是多情之人,今后定不会负了心仪女子的真心。”唐突的说了这么一句,山下一时不解其意。赤西也不多言,站了起来,背手走出船舱。船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不见月色。赤西站在船头,夜风拂动他的衣摆,山下忽然觉得那人周身徒增一股冷冽之气。
“时辰不早了,”过了一会,赤西漠然开口:“山下公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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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慢慢靠近岸边,两人却是对坐着无话。赤西没再喝酒,坐在船舱一角望着窗外出神。刚才融洽的气氛不复存在,空气仿佛凝结,连水声都让人烦躁。
临近出发时那条简陋的码头,艄公收起撑杆,招呼两人准备下船。赤西先行起身走出甲板,好像迫不及待一般,让山下心中疑惑更重。想了想,也随即跟了出去,看赤西正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银两来,不禁出声:“山下不请自来冒昧上船,惹赤西公子不快了,让我来付吧。”
赤西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身。将银子付给了船家后才轻声说道:“山下公子何出此言。”
山下笑了:“难道不是在下的歌声太过刺耳,扰了公子的兴致,才急于结束的么。”
赤西听闻猛地回身,看着山下似是想解释,却又无言。
这时船刚好靠上码头,右弦撞上了木桩。船体猛的一晃,山下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赤西见状下意识来扶,却忽然停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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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从浓云的缝隙中露出半边,只一瞬,赤西仁眼底杀气迸现,一扬手几粒碎银如同飞火流星般尽数身寸进了水里。只听见扑扑几声响,刚才还平静无波的水面浪花翻卷,数条黑影从水中一窜而起,竟都是穿了丧服的人,月光下个个面孔惨白,只有一条血红的长舌拖在口下,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来人有5个,身子还在半空中就听一片兵器响动,五柄刀如同五道银光,呈圆阵向赤西急攻而来。赤西手上没有兵器,却并不慌乱,顺手抄起船尾用来系船的缆绳,只一甩,那粗粗的缆绳便好像蛇一般将五柄刀尽数卷在一起,任拿刀的人发力,再抽不出来。同时赤西脚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转瞬落在船篷上。手腕抖动,剩余的绳索猛地勒住一人的脖颈,只听咯啦一声,那人的颈椎便被绞断了,人也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剩下的四人见阵势被破,当机立断放开了手中的刀柄,齐刷刷急退到甲板一头。赤西没有马上再攻,双方一时对峙。
这时水面浮上了几具尸体,都是刚才被打人水中的碎银夺去了性命的。
赤西扔掉了绳索,余光瞟了眼船尾。山下刚才的袭击时将已经吓破了胆的艄公掩在身后,现在看局势一时僵持,便示意他赶紧离开船。艄公连滚带爬的跑了,山下向赤西微微点头示意,手扶上了剑柄。
赤西看着好像鬼怪一般匍匐在船尾的四人,他们脸上都裹着一层仿佛胶皮一样的膜,如同死尸一样没有丝毫表情的眼球紧紧盯住他。赤西眉头微皱:“你们是什么人,是奉了谁的命令来袭击我。”
居中的一个人嘴角抽动,尖细嘶哑的声音从面皮后面发出来,说是人声,不如说是鬼泣:“尸风乱,泣无常。碧落黄泉皆不得,枯骨一坛断魂肠,赤西仁,今日就将你的带的东西与命一同留下吧。”
赤西听到这阴测测的几句却是一愣,就在他这一分神间,六条勾爪连着钢索呼啸而至,赤西连忙闪身避开,却不想那些钩锁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叮叮叮几声全打进他后面的桅杆,执锁的三人脚下腾挪变化瞬间扯出一张索网,将人牢牢缚在其中。赤西稍微挣扎了几下,足可削金断玉的钢线立刻有几条切进了皮禸。剩下的一人在赤西被困住的时候就已飞扑过来,左手甩出一排银光,右手一把刀刃幽蓝的匕首直取赤西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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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声动。
一把长剑如凭空出现一般,横于杀手眼前。死人皮一样的面具下能看到肌禸抽动,却是一声都发不出来。一条血痕慢慢浮现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最后抬眼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冷若冰霜的男子,就颓然翻进了湖中,水面立刻涌起一片暗红的鲜血。
“你怎么样。”山下头也不回问身后的人。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就割断了赤西身上的绳索。
“没大碍”赤西拆下身上的钢线,向后两步退到桅杆旁,一把扯下左边的袖子。只见肩头一片青紫,刚才那人甩出的暗器,山下替他挡下了三枚,却还是有两枚身寸中了他身上。
“有毒?”山下余光看到赤西的动作,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我在暗器打中的瞬间便封了_Xue道,不会扩散至全身,左手一时不能动罢了。”赤西Bachu暗器,回首拆下钉在桅杆上的勾爪,绕了两圈在手腕上,当做武器。
“抓一个活的,问出幕后指使是谁。”
剩余的三人蛰伏在船头,互相看了看。他们现在只留三人,肯定不是这两人的对手。赤西看他们有要逃的意思,决意先发制人。山下来不及阻止,正要跟着过去掩护,但看对方其中一人已经探手人怀。
只觉得心脏忽的停跳了半拍,一声小心还没出口,就见那人手一扬,一片黄色的烟雾铺天盖地四散开来,瞬间将冲到身前的人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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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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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所出现诗歌为晏几道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新人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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