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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食不果腹2010/5/2 9:42:00
1、改编自《姐姐的守护者》。
2、亲兄弟设定,雷者点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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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堂本 刚
小时候,我觉得最神秘的事情不是“小孩怎么生出来”,而是为什么要生。一个国中女生因为肚子大了而休学;一个邻居故意受孕,因为她希望能因此组织她丈夫诉请离婚。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外星人登陆地球,研究地球人为什么生小孩,他们的结论会是:大部分人都是在无意中制造出小孩,或因为他们在某个夜晚喝多了,或因为避孕措施不可靠,活或者他一千个难以使人信服的理由。
我出生则是因为一个特殊的理由。我之所以会出生,是因为一个科学家设法将我妈妈的卵子和爸爸的精子结合起来,创造出一个特别宝贵的基因原料。我的爸妈向我解释过,他们特别选择我这个小胚胎,是因为我可以拯救我哥哥堂本光一。“我们因此更加爱你。”我妈肯定的说,”“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会得到怎么样的孩子。”
不过,我仍然存疑。如果光一身体健康,情况会怎样?很可能我还在天堂漂浮,或者在某个地点等待一个身体附着,预备被发配到地球一段时间。当然,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我不是因为以外而来到人间。如果你的父母因为一个理由孕育你,那么,那个理由最好一直存在。因为,那个理由要是不存在了,你也没必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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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纪之这号人物的办公室在三楼。一个女秘书正在用两片薄薄的唇对着电话那头的听众尖叫,好像发生了凶杀案。“有什么事吗?”她把我从头看到脚,从沾着汗液的白色T恤到褪了色的牛仔库,再到红色的篮球鞋。
我抬起下巴,假装我是个很酷的男孩,“我和东山先生约好了,四点。”
“你的声音,”她说“在电话里,你听起来没那么……”
年轻?我十四岁了,但电话线可能让我的声音变得像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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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即使每一分钟都花在看书上,我也不相信我能够看完东山纪之先生高高低低摆满办公室墙壁的所有书籍我算了一下——如果一页书有四百字,每本法律书籍有四百页,每层书柜有二十本书,一个书柜有六层——哇!那就有一千九百万字,而那只不过是办公室里书的一部分。
我单独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儿,努力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整齐。
东山纪之走进来。他的相貌的确像一位正义的化生——我情愿信赖他。
“我不会买饼干。”他说,没有正视我。
“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我来雇用你,”我说,“东山先生,我哥哥罹患白血病。”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不过即使这次我还愿意控告上帝——我先澄清我不愿意——你也不能代表别人提起诉讼。”
我要解释清楚,得大费周章——我的血必须不时输进我哥哥的血管;护士必须压着我,抽取我的白血球以备借给光一;医生说他们第一次抽取的量还不够:我捐出骨髓后饱受淤青与严重的骨头疼痛之苦;他们得打更多针,抽取我更多的肝细胞,宁可多抽些,让我哥哥有多余的可用。事实上,我没生病,可是我也可能病了。事实是,我生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要做光一的特效药。事实是,即使是现在,他们已经作了一个关于我的重要决定,可是没人问过我这个最该表达意见的人一声。
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了,我只能言简意赅。“我不是要控告上帝。我是要控告我父母。”我说,“我要控告他们夺走我的身体使用权。”
6 食不果腹2010/5/2 10:52:00
2.堂本光一
在我两岁多的时候,我被确诊为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是髓性白血病中很少见的子群。一年中只有一千两百个人被诊断出罹患这种病。而我很幸运的中了这个大奖。
我的弟弟比我小两岁,现在他正一脸疲惫的走进我们的卧室。那么多年,我们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我们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像一般的兄弟般正常亲密,又好像都有什么别的含义。我好像是一个被困在火场里面的人,唯一能救我的机会就是派我的弟弟上场因为只有他认识路。这合法吗?合乎道德吗?我不知道。
“你去哪了?”我看着他手脚麻利的爬上双层床的上层,都没有换掉汗渍渍的衣服。他没有回答。然后我注意到他的脖子里空荡荡的,那串水晶项链没有了。往常他以这种姿势爬上床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吊坠垂下来晃荡着——或许他的衣领还会垂下来,露出锁骨处的黑痣。
“你的项链呢?”我提高声音问。我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了,我躺在下铺的床上观察着上方床板的凹陷方式,想象他正在以什么姿势休息——我猜他现在应该蜷缩成了一团。
“丢了?被你那个大胸部的女朋友拿走了?”我继续追问。
“我把它卖了。”他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
“堂本刚,你疯了吗?那条项链你从六岁一直戴到现在!而且那是妈妈给你的!”我抬起腿用力踹着他的床板,不小心把毯子弄到了地上。我下床捡我的毯子,正好看到他伸到床外的头。他很认真的盯着我,“她难道不是想用项链把我绑住,然后一点一点把我榨干吗?”
?“你该休息了。”我无奈的摇摇头,“在那之前,请移步浴室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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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无缘无故的失眠了。我怕把他吵醒,就把小台灯放到床上开始看书。
“嘿。你知道吗?大乌龟可以活到一百七十七岁。”他的声音突然从上铺传来,原来他也失眠了。
我向来不喜欢听关于某某某活到几岁的事情,我能活到十六岁已经算半个奇迹了。“那又怎么样?你愿意做大乌龟吗?从篮球场的这头爬到那头可能要用大半辈子!”这次我没有刻意的回避,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趣。
“北极蚌可以活到二百二十岁。”他好像没有被我的笑话逗乐,继续说下去,“鹦鹉可以活到八十岁,猫可以活到三十岁。”
我关掉台灯,合上书本,“然后你想说我极有可能活不过一只猫?”
“不,不……”他好像在思忖什么,“光一。我宁愿你当一只大乌龟,我会带着你在篮球场上奔跑……噢,不行,这样你会被当成篮球,在我投篮的时候被砸死的……”然后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我把双手压在脑后,“呵。低级的笑话。”我有了一些倦意,但他还是不停地说着。
“光一。很多人在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都不相信我是你的弟弟。你和妈妈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我,集隐性基因之大成,像从外面捡回来的。有时候我在自助餐厅里,我会瞄瞄别的桌子,幻想我真正的父母可能近在咫尺。他们要是找到我,会喜极而泣,会带我去我们在夏威夷的城堡,会找一个闻起来像干净床单的女仆伺候我,送我一条纯种的腊肠犬,还有我的个人电话专线。重点是,我会第一个打电话给你,欢天喜地的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他一字一句敲进我的心脏,我甚至想立马爬到上铺用台灯狠狠砸他的头。
“但是,”他继续说,“我爱你啊,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啊……光一,我不能没有你……”
他用被子蒙住头,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我愣住了片刻,然后尽量使我的语气平和下来,温柔的回答他:“恩,我也爱你。”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不断思索着他说的那几段话——真他妈前言不搭后语,没有丝毫逻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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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食不果腹2010/5/2 14:48:00
请忽略年龄BUG >_<
又,此文为改编文。全部的功劳都属于皮考特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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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堂本刚
光一一个礼拜要析肾三次,一次两个钟头。他有一个马休卡牌的析肾导管,看起来就像他以前装的静脉导管,突出在他胸口的同一个地方。析肾导管接到一台机器上,那台机器会做他的肾做不到的事情。光一的血液(严格的来说,那其实是我的血)通过一根针离开他的身体,清洗过后,再经过第二根针进人她的身体。他说那样不会疼,不过,析肾的时候很无聊。光一常常带一本科学杂志或者F1杂志——他有的时候会把杂志上的舒马赫画下来,我分不清那到底是舒马赫还是帝企鹅。有时候,我们会玩游戏。他会命令我,“你去走廊,告诉我你看到的第一个美女长什么样子”,或者“偷偷去看守门人在网上下载谁的果体照”。当他被困在床上的时候,我是他的眼镜和耳朵。
今天,他在看一本关于相对论的书,并且孜孜不倦的向我解释。我没有听进去任何一个字,满脑子只有东山先生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我们的妈妈喜代子坐在床边削一个苹果。
有人敲门,一张熟悉的面孔探进来。中居正广是个警长,也是公共服务社的一员。他会不时来我们家打个招呼,或留下圣诞礼物给我们。
他月兑下帽子。“呃。嘿,喜代子。”他说。
“中居先生!”我妈妈站起来,“你来医院做什么?没出什么事吧?”
“哦,没有。我是为公务而来。”
“亲自来送公文吗?”
“唔——嗯。”中居警长拖着脚步走进来,手揷进外套,像拿破仑画像的姿势。“喜代子,我真的很抱歉。”说着,他掏出一份文件。
我的脸色顿时像光一一样苍白,好像全身的血液离开了我的身体。我一动也不能动。
“怎么……正广,我被人控告吗?”我妈妈的声音一点儿也不镇静。
“我没有看,我只负责传递。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名单上。呃,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他甚至没讲完,手里拿着帽子,低头迅速离开房间。
“妈妈?”光一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妈妈打开信封。我离她很近,越过她的肩膀看到那张公文。
【XX家事法庭。
原告:堂本刚。
诉请解除他的医疗决定权。】
噢!惨了!我想。我的双颊热似火烧,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好像是校长寄了一张记过通知到我家,因为我在数学课本的空白处画数学老师井丿原先生的素描,而且把他的眼睛画得几乎看不见。不,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比我的涂鸦严重一万倍。
【将来他得以拥有他自己的医疗决定权。
他不能被迫屈从于对她自身利益有影响的医疗行为。
他不必为了他哥哥堂本光一的利益而接受任何医疗行为。】
我妈妈抬头看我。“刚。”她低声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个拳头,事到临头了,我摇摇头。我能对他说什么?
“刚!”她向我迈进一步。
在她后面,光一大声叫:“妈,哎呦,妈……好疼,快叫护士来!”
我妈半转过身去。光一侧身蜷曲,头发散到脸上。“妈妈,”她呻喑,“拜托。”
那一瞬间,我妈妈站在两个儿子之间举棋不定,她看光一,再看我,又看回光一。
我的哥哥在疼——我分辨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很疼,或许他只是想给我机会逃跑。而我因此逃过一劫。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说?
我跑出房间前,最后看到的是妈妈一次又一次按铃叫护士,仿佛那是要引爆炸弹的引爆器。
25 食不果腹2010/5/2 17:27:00
真的是一小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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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堂本光一
刚飞快的跑了出去——如果依照这样的速度,他的百米成绩不至于不及格。我为自己的演技感到骄傲,我成功的让弟弟逃过一劫。但我并不想把他抓过来揪着他的领子问这一切是为什么。他只是想让别人注意他罢了。从小到大,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可能只会说“噢,那个白血病患儿堂本光一的弟弟”或者“看起来比他哥哥阳光,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妈妈和我回到家里,我们飓风般的旋进来。刚坐在蓝色的沙发上,我常说那套沙发很像综艺节目里的主持人坐的。他看见我们俩,用余光瞥了一下,然后继续低下头剥自己的手指甲。
“好!”妈妈说,声音紧得像快断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清了清喉咙,“我找了个律师。”
“显然如此。”我妈抓起无绳电话,递给我,“告诉他,你不需要他了。”
刚接过电话,摇了摇头,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我不想做了。”
他的话令妈妈很激动,“你知道,刚,我也不愿意。事实上,光一也不愿意。可是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事实是,我可以选择!”我从来没有看到刚如此声嘶力竭过。在我眼里,他一直是温柔、可爱,而且……顺从的。“所以我选择了挺身而出做这件事!”
我妈的动作很快,刚可能都没有看清她的手飞过来。她用力打了刚一巴掌,打得他的头向后直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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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澡的时候,刚捅开门锁,走进浴室。“我要和你讲话。”他说。
我的头探出塑料浴帘,“进来吧,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洗?”我并不想拖延时间或者遮掩什么,坦诚相见不是挺好的吗?——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他月兑了衣服走进来,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但心里的印记一定永远都抹不去了。你知道,耻辱是五根手指造成的。
他走到花洒下面仰起头冲脸,我退到一边。他的骨架已经有了一些大人的模样,而且比我壮实些。我们相差两岁,身高却差不了多少。
我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这让他感到一丝不舒服。
“你在看什么,”他转过头来,“比较鸡鸡大小吗?还是想和亲生弟弟做_爱?”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有些尴尬,“你一定是那方面得文章看多了,亲兄弟上床是乱伦。”这是个我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笑话,低俗、无聊。
他把花洒从搁架上拿了下来,对着我的头发冲,一只手轻抚我的发丝,“哥哥,如果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在近日死掉,你觉得会是谁呢?”
我没有躲闪,他手指间的力道刚刚好。“刚,别开玩笑了。呃,就算这是真的,当然我会先死掉。上帝是这么安排的,不是吗?”水流在我的口鼻周围经过,我不敢把嘴巴长得太大或者用力呼吸。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用低沉的声音说:“如果你不想在上帝订好的日子之前就归西,就得先把我弄死。”说完他就钻出了浴帘,“这便是我想说的。”
他把浴帘拉回去,蒸腾的热气包围我。稍后,我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刀割般的冷空气接踵而至。
33 食不果腹2010/5/3 9:51:00
5.堂本刚
我想我说了很矛盾的话。如果我活着,我就可能把哥哥弄死;如果我死了,他更加活不了。光一会觉得自己的弟弟将要自我毁灭、毁灭别人再毁灭全世界吗?我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在这么下去了,按照光一的病情发展,他百分之两百将从我的身体里抢走一个肾。——可能还是救不了他的命。
如果光一死了,我也会活不下去的。但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行为完全归咎于青春期的叛逆。
我是多么爱这个人,也同样的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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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浴室后我没有回到卧室。我几乎没有擦干身体,睡衣黏在胸口上,像隔着一层鼻涕。我在浴室门口徘徊,不一会儿,光一出来了。他没有穿上衣,干燥的毛巾挂在肩上。
“嘿,”他拍拍我的肩,“你想感冒吗?快去擦干。”——这是来自于兄长的命令。
???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光一现在在医院,他的病情又加重了。我背着单间书包骑单车到了医院,走廊里护士好心的告诉我我妈不在病房里。我走了进去。医院的房间不会完全黑暗,病床后面都有个发光的板子,以防突发情况;走廊上也有细长的反光条,让医生和护士夜晚也能看得到路。我看过一百次光一这样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只不过他身上的管子和线改变过。病床上的他看起来永远比我记得的小。
我尽可能轻巧的坐下。光一脖子和胸部的静脉是地图,不是通往别处的公路。我骗自己能够看见那些死赖在他身体里不走的白血病细胞,像谣言在他的身体里传播。
突然,他睁开眼睛,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刚?”他直视着我。
如果你有个哥哥,他死了,你会不再说你有个哥哥吗?或者说,你永远有个哥哥,即使他不在了?
我爬上床,床很窄,但仍然大得容得下我们两个。我把头靠在他胸口,接近他的静脉导管,因此可以看见Ye_Ti流进他的身体。我来看光一,不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我来是因为,没有他,我很难记得我是谁。
62 食不果腹2010/10/15 21:05:00
这次诈尸的原因是——我痊愈了!
(那啥还是慎一下。
6.堂本光一
童年和少年是充满理想的美好时期。如果我问你们,你们将来想成为怎样的人,你们一定会给我许多漂亮的答案。譬如说,想成为拿破仑那样的伟人,爱因斯坦那样的大科学家,舒马赫那样的赛车手,等等。但是,我活了十六年,从来不想这些。一定要说最羡慕谁的话,一定是我的弟弟。学习成绩不太好,性格又有些顽劣的弟弟。
我羡慕他,但也不想变成他。我只是喜欢作为一个哥哥,看着他。在洗澡时,看着他柔韧的脊背和颈脖,和不耐烦地甩干头发的样子;失眠时,就让一半身子挂在床沿外,看着他微皱着眉头的睡颜。他是在做噩梦吗?梦到爸爸妈妈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抢他的骨髓?他从不告诉我,我无从知晓。
也许我永远只能看着他。而不了解他,不懂他。
就像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坐在我床头,眼角挂有泪痕。
我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哭,才觉得浑身乏力,嚅动嘴唇都是件艰难的事情了,唯有大脑是清醒、充满干劲的。
于是我只是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Tsuyoshi……”
他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瞬间站起来的动作都让床_chan动了一下,我肩胛骨被磕得很疼。
阳光照身寸进来,很刺眼。原来窗帘被他拉开了。他站在斑驳的光影里,眼睛里的水亮晶晶的。
“哥哥。”多久没有听到了的称呼呵,“你怪过我吗?哥哥。”
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呼吸都累。竭尽全力似地,告诉他:“没有,我的弟弟。真的没有。”
/D本K一/
/是个/
/好哥哥/
64 食不果腹(尾声2010/10/16 13:19:00
尾声
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晴,早上却下起了雷阵雨,人们懊丧着,出游的计划又泡汤了。
堂本刚裹紧白大褂,快步走到住院部大楼的屋檐下躲雨。他抖着腿望天,盘算着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去准备手术了。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消瘦身影晃过,头发和领带都理得整整齐齐,皮鞋跟一下下敲在地上,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刚心里一惊,然后哑然失笑。他揉揉眼睛,抱怨着正在减退的视力,三十岁以后才开始近视的确是有些奇怪的。如果哥哥还活着,大概也会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吧。可以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做着一份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工作,有体面的收人和幸福的家庭。哥哥是那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有大好的前途,却连成年都没活到。
堂本刚,三十一岁,肿瘤科副主任,单身。
想到光一,刚发散性思维过多的毛病又犯了。脑子里一遍遍过着那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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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好像缩小了的光一僵直地躺在医院的床上。他的喉咙上还揷着管子,人工呼吸机还在为他呼吸。医院要爸爸妈妈帮他拔。
刚走到床边,握起光一的手,触感仍然是温的,也仍是软的。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期待能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能好好地和光一聊一聊,但却完全不知道要讲什么。宛如企图拿蜡笔给整个天空着色,没有话语可以言说内心的悲伤有多巨大。
“我办不到。”妈妈低语着。
爸爸走过来,站到刚后面。“亲爱的,他不在这里了。是机器维持着他的身体活着,原来的他,已经走了。”刚转身,脸埋到他胸前。“让我来吧。让我来吧,爸爸。”
他们相互拥抱。然后,刚觉得自己够勇敢了,做了个深呼吸。他把手按到光一的胸口,_chan抖着关上呼吸机。刚在光一的皮肤上揉着小圈圈,好似这样可以安抚他。
刚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自己的手掌下停止跳动——那么微弱的律动,终了。那么空洞的平静,虚无。那么绝对的失去,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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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刚穿过花坛走进大楼。他握紧胸口处项链的吊坠——光一死后,刚就把他赎回来了,十五年不曾摘下。
刚心里想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可能有一天早上醒来,他的脸不再是自己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或者一个懒散的八月天下午,已不太能回想起,刀疤是在他胸前的哪里。或许有那么一天,当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再也不当那是他的足音。那该有多好,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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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沿着人行道,
人生的火焰扑扑地跳,
人们忽明忽灭地围绕着我,
我忘了丧亲之痛,
大星座的沟,
是一颗星星以前存在的地方。
——D.H.劳伦斯:《沉沦》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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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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