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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伊达2010/9/3 17:00:00
1.
一言不发决定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八乙女光莫名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还在仙台住着，家附近有一大片拆迁过后剩下来的废墟。原本是一些老旧低矮的住宅，市政规划未来这边要建一个高级住宅区，老房子们理所当然带着居民们的记忆，迅速在喧闹的机器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拆迁到最后变得有意思起来，附近居民们中间流传着一个鬼故事，说这片区域里最老最老的一栋房子曾经住着一个女人，因为失恋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上吊自煞了。
那时八乙女还小，却也是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年纪。放了学揪上一队附近的伙伴们，浩浩荡荡打算跑到鬼屋里去冒险。
邻居的欧巴桑说看，那栋至今唯一为拆的房子二层房间中间的那捆绳子，就是当年女人用来上吊的绳索。
墙壁上还有所谓临终写下的遗言。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一帮小家伙们钻进了老房子，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打喷嚏，墙上的字句略显古老，他看不懂。
后来...后来好像是负责拆迁的工人们训斥着把他们从里面赶了出来，尽管没有什么伟大的发现，这帮孩子还是自以为是地站在了废墟堆的最高点，逞英雄般打打闹闹。
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经过岁月的洗练，现在留在八乙女光脑海里的画面，只剩下那天落山时的夕阳。
他穿过宽窄不一的街道尽量往郊区走，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再在自己觉得合适的地方下车。
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很多事情忘记，但其实心里明白能够简单抛到脑后的事情并没有多少.
略微起伏的道路上映照着少年背对夕阳而去的影子，垂到大腿边凸起的一大块是单肩背包，随着行走速度的快慢微微摇晃。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出来，说实话想要去什么地方流浪倒不是心里有了多么伟大或者自以为是的理想, 不过是想走开。
东京和仙台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人很多，夹在新宿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中间，很容易就会碰到谁的胳膊踩着谁的脚。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代表城市生命体的声音——叫卖声，吵架声，还有耳机里巨大声音的摇滚乐。
频繁的争吵过后只剩下沉默，已经是和多少年前的仙台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在房间里的家人彼此没有更多的话想说，剩下因为太过安静而在耳边嗡嗡的耳鸣声。
拿着背包从家里出来的那一刹那八乙女光突然觉得像是冲破了什么一般，大口大口呼吸着因为城市热岛效应而愈发闷热的空气，突然觉得挺开心。
在走了很长一段路犹豫该不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八乙女光看见了和十年前一样熟悉的风景——一片废墟。
已经没有人了，施工队剩下了这没有处理完的烂摊子不见踪影，乌鸦盘旋在上空撕扯着嗓子喊叫。
觉得很亲切，于是迈开腿在那片废墟上行走，感受到脚底踏在石块的边缘或者棱角上带来的痛。站在凸起来的石块上能看见废墟外面行走着的人们——从便利店里出来的主妇，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快步行走的上班族。就像被无形的界限隔离在外面，跟自己毫无关系。
把头抬起来看向另一边，他在废墟的末端看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背对着他坐在废墟的最高处，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身后是斜拉长的影子。
八乙女光慢慢朝他走过去，走路时的响动声惊动了前面的人，少年猛地回过头来，八乙女光看着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剩余的阳光从少年的脸庞擦身而过，八乙女光伸出手来挡在额头上，两个人相对注视着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似曾相识的风景让八乙女光很快想起了小时候的故事，鬼屋探险结束时，他从伙伴们身后探出头来，身体一半被前面的人挡住，夕阳照下来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于是伸出手去挡在脸前。
“不回家么？”
面前的少年率先发话，八乙女从回忆中Bachu来，轻轻笑了一下，拉了拉背包肩带。
少年见他没有出声，便知道他大概是离家出走了，长长的刘海下面路出好看的笑容，“我和你一样。”
说完他从那堆乱七八糟的石块上走下来，向八乙女走进了许多，半边脸埋在阴影里，“我叫薮宏太，你呢？”
八乙女光在心里重复薮宏太这个名字，那是他出走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八乙女光想。在不知道偏离原来生活轨道多远的这些日子里，还有多少人等着他去认识，但薮宏太是第一个，正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向他伸出手。
家也好，他在仙台的童年也好，一切都像高速行驶的新干线列车，从他耳边倒退着呼啸而过。
一阵风把刘海吹起，八乙女光没有犹豫地露出了笑容。
“八乙女光。”他说。
8 伊达2010/9/4 19:41:00
2.
八乙女光把耳机摘下来塞回背包里，两个人坐在那堆废弃的石块上聊了会儿天。话题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彼此很有默契谁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选择离家出走。
最开始接触的时光中会有些防备，但聊着聊着发现也许是年纪相近的关系，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还有很多。
薮告诉八乙女，自己高中毕业以后就离开家出来一个人生活，现在在一家酒吧里打工，跟着那里的前辈学习调酒什么的。
八乙女眼中流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目光朝远处望去，阳光渐渐黯淡，太阳的一半脸隐在远处还在不断拔高的建筑群中，半边天空的云朵被染成了橙红色。
“以后的生活你想好了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薮宏太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八乙女正看着远处匆忙行走的人群发呆，“暂时还没有。”
“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我那里，我工作的地方最近也缺人手，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跟老板说一说。”
八乙女没有拒绝，犹豫了会儿，笑着点了点头。
忘记什么时候看到的小说里写过很多一个人生活中的邂逅，总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点遇见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然后生活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离别还是一直走下去，八乙女心里完全没有定数，他只是觉得这个叫薮宏太的人身上有一种亲切感，虽然认识不久，不过隐约已经可以在心里描绘出他的轮廓。
或许像哥哥一样能够无私帮助他，或许是朋友可以毫无防备地胡侃天南地北。还有一部分感觉八乙女说不清楚，他没有急着去寻找答案，大概相信时间最终会证明一切。
在薮家里安顿下来几天以后，八乙女第一次走进了薮工作的地方。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群年轻人在舞池里狂欢宣泄寂寞，偶尔有幸遇见不良青年打群架，欺负女孩子，或许还有恋人当众肆无忌惮表露爱意。
不过酒吧给八乙女的第一印象有点特别，吧台附近只有几个单身男女自顾自地喝酒，舞台上小型乐队在演奏舒缓的爵士音乐。
薮宏太把八乙女光领进门，跟吧台后面调酒的前辈抬手示意打了个招呼，回过头看着表情愕然的八乙女，“我平时在那边做事，刚来不久，所以还只会做些饮料什么的。”
见八乙女没有说话，薮往前走了几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不算是吧。”八乙女咬了下嘴唇，“不过感觉很不一样。”
“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怎么说呢，有点像我梦想里的样子。”
“梦想？”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我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虽然不太靠谱，但从很早开始，我的梦想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乐队。”
舞台上的小型乐队演毕一曲，台下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客人并不多，不过看得出，他们听得很用心。
“就像他们一样。所以没事儿我也偷偷自己写点词曲什么的，你要表休息会儿？还是我现在带你去见经理？”
八乙女说想听听他们的曲子，于是在吧台附近找了个座位坐下，薮去后面换好工作服回来，给他调了杯柠檬味的饮料。
八乙女光静静地看着舞台上拨弄琴弦为接下去演奏做准备的几个人，想起来曾经有很多个温暖的下午不想听课，他慵懒地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拿笔在纸上歪歪斜斜写下几行字句，反复斟酌推敲直到自己觉得算是通顺了，再配合着在脑海里组成些零零散散的旋律。
但是八乙女没有告诉薮，组建乐队也曾是他自己的梦想，像是在夜空中搜索方向的萤火虫一般，闪着虽微小却很明亮的光芒穿梭在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曾离去。
不过梦想在现实面前显得弱小与疲惫，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学会跟大部分人一样把所谓梦想的东西深深埋藏在心底。
薮调的饮料口感很好，八乙女光摇晃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饮料在变幻着颜色的灯光底下细微晃动。乐队重新开始演出，外面走进来几个客人，搜寻了一会儿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
如果可以，八乙女光突然想，他很想和薮宏太一起，站在这样小但属于他们的舞台上，安安静静唱着歌，如果可以。
酒吧开张也有一段时间，在积累了不少稳定的客源后的现在的确缺人手，加上薮宏太的介绍，经理很快答应让八乙女光在这里工作。
他负责招待客人，点单送酒，换好制服有点胆怯从后台走出来，远远看见薮在吧台后面冲他竖起拇指，嘴巴动了几下，好像在说，“造型不错哦。”
八乙女低下头去，整理了下带着有点不习惯的领结。
下班以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刚开始一个人的房子里多加了一个人显得有些拥挤，在八乙女渐渐习惯店里的工作以后，薮开始策划着换个大些的房子，于是工作之余两个人便是泡在不动产网站上找合适的住所。
过程虽然有些折腾但还算顺利，在八乙女光离开家一个月的时候他和薮宏太搬了家，新家离工作的地方稍微远了些，但比以前宽敞许多。
结束一天的工作几近深夜，薮喜欢慢慢散步回家，八乙女对此没有意见，两个人常有一茬没一茬找话题聊天，今天碰到了什么客人，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今天见到了个有意思的人。”八乙女说着，笑着露出了他的虎牙。
“哦？”薮有了兴趣，“什么样的人。”
“貌似是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比我们小一点，好像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所以只点了饮料。”
“是独自坐在角落里的那个？”
“嗯。”八乙女光顿了下，“他说他喜欢听这里乐队的演奏，所以有时间就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过来听会儿。”
“还要偷偷溜出来。”薮笑道，“不过说到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我们可没给后辈带好头啊。”
八乙女眼前浮现出自我介绍叫冈本圭人的年轻人，眼神里带着一点青涩和对未来的渴望，“他说他学吉他很久了。”
听到八乙女的话薮突然沉默了下去，往前加快走了几步，和八乙女中间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深夜的街道上很安静，偶尔有几个喝醉了的上班族从居酒屋里出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便撑着路边的电线杆对着垃圾桶一阵狂吐。
薮宏太以为自己那天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八乙女光一直记得，记得自己那个微不足道想组建乐队的梦想。
他何尝不知道梦想与现实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所以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口勿对八乙女说出那些的时候，自己心里想的不过是同为年轻人也许幼稚的想法也能难得被理解一回。
故意一个人走在前面，因为听见八乙女光的话，心里像被什么打乱了一般，有点混乱。
走着走着薮宏太觉得后面好像没有人了，回过头去，八乙女光站在距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移动脚步。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盏路灯，地面被照出一块惨白，临近方才还亮着的灯光也熄灭了，城市慢慢进人梦乡，只有他们还未沉睡。
“薮。”八乙女光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字，捏紧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
“嗯？”薮宏太转过身来，他看见八乙女光的脸上是他没有见到过的坚定和平静，他在等待八乙女的下文，也许是惊喜，也许是意外。
“我们组乐队吧。”
八乙女光一字一字地说着，薮宏太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像是幻听了，八乙女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们组乐队吧，去实现你的梦想。”
13 伊达2010/9/9 1:07:00
3.
薮宏太笑了，很快低下头去，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笑着想自己应该回应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八乙女。
“好啦！”薮抬起头来，朝八乙女伸出手去，“我有点困了，快点回家吧。”
第二天晚上冈本圭人如约来到酒吧，八乙女光趁着工作的间隙潦草地把薮的想法告诉他，冈本微微皱了下眉头，八乙女的心跟着被提了起来。
“是个好主意。”冈本说，“不过组乐队的事情不能让我爸知道……”
“他不同意？”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冈本想了会儿，“我还有个朋友会敲鼓，他也挺有兴趣。”
“什么时候把你的朋友带来我们见个面？”
“我现在可以叫他。”冈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你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八乙女给边上的客人拿了酒，路过吧台时朝薮比了个树杈，看到对方在吧台后面安静地擦着杯子，嘴角微微向上挽起一个弧度，随即开始小声哼起了歌。
心中有一种什么东西涌出来的感觉，八乙女笑着问自己莫非这就是所谓被称为“青春”的东西。大概总有那么几年，对什么事情都想去试试，什么都不曾畏惧，等未来的很多年以后回头看，会觉得心里满满的，不曾有过间隙。
八乙女忽然想起前一天做的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尚且没有现在这么高，梦里他回到了仙台，在一片巨大的森林里迷了路。
抬起头来是离自己很高的树木，阳光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穿透下来，在地上映照出树影。
梦中的自己一直抬头看着那片被树木遮挡着若隐若现的天空，好像迷路了，心里却并不慌张。
冈本打完电话回来，没过多久又出去了，进来时候带来一个身材瘦长，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他和冈本一样只点了饮料，八乙女走过去打招呼，看见帽檐下面一张清秀的脸，“你好，我叫中岛裕翔。”
薮在不那么忙的时候跟前辈请了会儿假，溜到正凑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身边，互相介绍认识以后坐下来聊了会儿天。
几个人都很喜欢音乐，但以前没有玩过乐队的经历，只能告诉彼此自己一知半解的东西，四个人凑起来发现竟然也很顺利。
于是乐队成立的事情就在八乙女光一句“去实现你的梦想”中静悄悄的实现了。新认识的朋友，从明天开始生活的白纸上像被倒下各种颜料一般出现各种颜色的改变，看着其他三个人还很有兴致聊着各自喜欢乐队的时候，薮宏太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那并不是在做梦。
乐队的名字是薮宏太起的，JUMP BAND，三个人也觉得这名字很符合他们现在想要跃跃欲试的心情表示同意，四个人把手搭在一起，说以后请多指教。
还有很多事情没想好，大到乐队整体走什么样的风格比较合适，小到到底什么样的地方适合几个人一起进行第一次合作。冈本和中岛不久之后离开了，薮宏太回到吧台，回头看见八乙女光正微笑地向新来的客人打招呼。
他那么看着八乙女，手里拿着抹布擦拭着洗干净的杯子，动作逐渐变慢，到后来眼前有些模糊，只剩下酒吧里交错辉映的彩色灯光。
“为什么今天很沉默？”
回家的路上街道空无一人，八乙女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旁边的薮，“冈本刚发来信息，说他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适合几个人一起练习。”
“嗯。”
“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薮宏太摇摇头，随即抓了一下头发，抬起头来的时候笑得单纯地像个孩子，“我只是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八乙女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停下来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弯下腰去，抬起头来狠狠地吐槽，“你还以为是修学旅行前一夜睡不着觉兴奋么？”
薮有些不服气，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得至少还有点威信，可惜结果适得其反。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往前走，转过弯角朝前望去，很远的前方，微弱的灯光后面是他们一起住的房子，快要到家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八乙女说，“我梦见仙台了。”
“那不是很好么，说明你想家了。”
八乙女光把双手揷在口袋里，跑了两步向前，抬腿用力把面前的石子向前踢去，石块跃起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滚去更远的地方。
“也许是吧。”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仙台好玩么？”
“嗯！”八乙女回头朝薮用力点了下头，“中一的时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推广仙台，那里从高层建筑往下看不到马路，都被树包裹着。四处很安静，人也不多，还有，伊达的牛舌是绝对不能错过的美味！”
“啊……”薮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看了。”
八乙女光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那些东西从他记忆Deep翻滚而来，从梦境中醒来的一瞬间，觉得离自己的现在是那么的遥远。
好像一场没有目的的旅行，从决定踏上旅途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想过要回头。
薮宏太半夜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被八乙女光拉着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森林中奔跑，虽然很累，却不想停下脚步。
然后他在气喘吁吁无止境的奔跑中醒了过来，笑着想大概是睡觉前听八乙女说了不少关于仙台的事情，潜意识里开始想找个时间去旅行一次。翻了个身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决定起来喝杯水。
打开房间门发现对面八乙女房间的灯还亮着，门没有关牢，薮在厨房里倒了杯水，好奇地凑过去，从门缝里瞅见八乙女趴在房间的书桌上睡着了。
这么下去也许会着凉，薮把杯子放好，蹑手蹑脚走过去推开房门，径直朝他走去。
八乙女光睡着了，半边脸枕在曲在书桌上的臂弯里，另外半边脸反身寸着台灯温和的黄色灯光，右手还抓着笔，书桌角落那边散落着几个捏成团丢弃的纸团。
好像在写什么东西，薮宏太好奇地凑上前，胳膊下面那张纸上，角落里写着JUMP BAND的名字。
空下几行中间的位置，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英文字母，far away。
那是一首还没有写完的歌词。
「遠く、遠く離れた場所は瞳に映れてる。」
「君がそこにいて、心に沈んでゆく」
目光中映照着遥远的地方。
你在那里，沉进了我的心底。
========================
谢谢看文的姑娘们，最近有点忙更得比较慢orz。
BAND里会有inoo，只是个人觉得他不适合在酒吧的场景里第一次出现所以把他放在后面了。
日文废柴，最后那两句我胡编乱造的= =表当真……
15 伊达2010/9/13 0:34:00
4.
几个人第一次合作选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薮宏太从床底下拿出来很久没有用过的吉他，小心翼翼地擦掉盒子上的灰尘，回头看见八乙女光站在房间门口，正捂着嘴笑。
“有什么好笑的。”薮故作镇静地板着脸说道，“不过谢谢你。”
“谢什么？”
薮指了指放在身边的吉他，“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把它拿出来了。”
八乙女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那就好好加油吧。”
等人来齐了以后冈本圭人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一样，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来，“下个月有个音乐节，会有一些乐队来演出，期间还有表演展示的环节，我正好路过看见，就替JUMP报名了。”
等说完才发现其他三个人一脸诧异齐刷刷地盯着他，冈本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觉得没问题的吧……”
中岛把手里的帽子狠狠敲在冈本头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因为我觉得没问题啊。”冈本冷不丁地在吉他上拨了几个音，吓得中岛捂住了耳朵，“别开玩笑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好的曲目？”
“唉？负责作曲的难道不是你么……”冈本一脸的无辜，“我以为你都准备好了。”
薮宏太和八乙女光在角落里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仔细调着手里乐器的音准。薮宏太没告诉八乙女光，那首歌词他已经偷偷看过了。最近起床的时候能看见八乙女顶着愈发深重的大眼袋，知道他因为歌的事情最近没少熬夜。
中岛和冈本还在打打闹闹的时候，八乙女静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稿纸，“我这里倒有一首歌，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中岛和冈本都停了下来，两个人好奇地看着八乙女，还有在他身后一脸什么都知道表情的薮。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两人跑上前去，稿纸上已经不是几天前薮看见那些歪歪斜斜的草稿，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的歌词后面，还有简单的乐谱。
中岛和冈本的脸上方才孩子气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小大人似的成熟，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稿纸上简易的乐谱，打着拍子试着哼唱起来。
八乙女转过头去，看见薮微笑地看着他。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他碰见离家出走的少年，他碰见愿意收留自己一起的人，他发现原本遥远的梦想也会有抓在手中的一天，他因为这次的相遇而有了更新的动力。
“就唱这个好了！”冈本率先把遮在脸前的乐谱放了下来，撇过头去等待中岛的意见。
中岛裕翔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整理了下旋律，“这首歌挺好听的，要不我们来试试？”
但直到他们开始合作了以后，才发现组建乐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写谱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旋律，和真正弹奏出来的感觉有些差异，几个人又是第一次合作，薮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吉他了，突然捡起来还有些生疏。
没过多久四个人被折腾得有点累了，冈本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果然下个月就上场还是太快了么……”
八乙女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脑子里在想那些他觉得听起来不太合适的地方，要怎么修改比较好，唱出来他才发现，曲子里少了点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稍作休息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失败，再尝试，一个下午的时光很快过去，四个人最后累得摊倒在地上，冈本一条腿架在中岛的膝盖上，一只胳膊搭上旁边躺着的薮，“前途迷茫啊前途迷茫。”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冈本踢了一脚中岛，“快去开门！”
“你去！”中岛回推了他一把，然后看见薮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库子上的灰走去了门口。
拉开门，外面站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穿了一身正统的西装，头发烫得微卷。薮心里一提莫非是周围邻居来抱怨他们太吵闹了，赶紧赔上笑脸，“对不起我们马上就结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对面的少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爽快地伸出一只手，“你误会了，我叫伊野尾慧，今天来朋友这里玩，然后就听见这边的声音，好奇过来看看。”
房间里的三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好奇凑向前来看。
薮看到不是来投诉的，把身后的门拉开，“那就进来坐会儿吧。”
“打扰了。”伊野尾礼貌地微微欠了身子，薮向他挨个介绍，“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八乙女，中岛和冈本。”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伊野尾慧环视着房间里搁在地上的乐器，“突然冒昧来打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在门口听了会儿，你们这是在排练吗？”
“是啊，”中岛有点抱歉地笑笑，“我们也是第一次合作，刚认识不久，几个人都喜欢音乐，就想是不是组个乐队来玩玩。”
“刚才在门口听了会儿觉得很好听，所以我想……我想是不是可以加人你们？”
伊野尾慧有点紧张地拉了下衣角，“我学过钢琴，可以负责键盘。”
“没问题啊。”冈本拍着手上的乐谱站了起来，“欢迎欢迎，你平时都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已经念大学了，现在课不算多，平时也有空闲时间。”
“原来是高材生啊~！”几个人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看得伊野尾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JUMP BAND在加人了新鲜血液以后，几个人仿佛又有了干劲，原本决定结束的时间过了很久，几个人还在商量要怎么样对乐曲进行修改。
因为有了伊野尾慧的加人，五个人的智慧拼凑在一起，乐曲和风格开始渐渐成形。
之后只要五个人一有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来到这里排练，剩下的时候各自练习自己负责的部分。
开始还是有些生疏，但慢慢开始有了默契，能够磕磕碰碰勉强合奏完一首曲子。
离演出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五个人聚在薮宏太和八乙女光住的房子里，冈本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几件衣服，丢给他们一人一件。
“这是什么啊？”薮三两下拆开包装，看到胸前巨大的I?JUMP，哭笑不得地看着冈本，“别告诉我这是队服……”
“对啊！”冈本神气地抬了抬眉毛，“既然都叫JUMP BAND没有统一的队服怎么行，所以我拜托一朋友帮忙搞定的。”
薮刚想吐槽你朋友还真多，中岛看着面前巨大的?皱了皱眉，“这也太高调了吧，我可不想穿……多不好意思……”
“你就穿了吧！”冈本一把抓过中岛手里的衣服，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硬套，中岛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穿我穿……”撇开冈本的手，在旁边旁若无人换起衣服来。
冈本看了看薮和八乙女，“你们俩怎么没动静？”
八乙女光看着手里的衣服，“我觉得还不错。”
“嗯，我也挺喜欢。”薮宏太跟着说。
“你们俩永远这么意见统一配合默契啊。”冈本朝俩人狡猾地挤了挤眼。
“没有啊。”薮有点不自在地看着手里的衣服，中岛把衣服换好了，第一时间内敏锐地阅读空气，“我出去上个厕所。”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冈本眼珠转了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啊，薮，借你电脑一用，我有个东西忘记做了。”
“用吧，就在我房间桌上。”
冈本起身拉开门，回头冲伊野尾说道，“那东西太难做了，喂高材生，过来帮帮忙！”
“好啊。”伊野尾站起来跟着冈本走出去了，方才热热闹闹的房间里突然只剩下了薮和八乙女两个人。
也许是成功，也许会失败，两个极端的结局在八乙女光的脑海里轮换着播放，一遍又一遍。
但那时的自己后来回想起来，也许是受了中岛冈本他们总有一股子想去尝试那热血气息的感染，一样觉得毫无畏惧。
只是在心底会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写歌词的时候想起来很多的东西，遇见薮宏太之前的日子，他从家里出来，甚至经过了什么地方最后到达了那里，很意外都记得。
“你一个人偷笑什么？”薮从后面拍上了他的肩膀，“不换衣服么？”
八乙女光摇摇头，“我在想那天我们会变成什么样，说实话真的不敢想象。”
“你不会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吧。”薮倒在床上伸开手脚，“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这天。”
“行了别矫情，”八乙女把衣服卷成一团朝薮扔去，“快换衣服！”
“你先换！”
“凭什么我先，你先！”
薮宏太一股脑从床上坐起来，抓着衣服就往八乙女身上套，对方机灵地躲了过去，继而他伸胳膊过去想勾八乙女光的脖子，结果被对方一拉，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临摔下床时薮毫不犹豫地揪着八乙女的衣角，想抓着他，结果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弄出巨大的声响。
薮宏太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忽然笑出了声。
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八乙女正看着他，看见他挣扎着也想起来，手臂上因为用力凸起的筋脉。
两个人之间留下沉默，薮想起冈本临走前对他的挤眉弄眼，伊野尾离开房间关上门时的笑容。
窗外身寸进来的阳光，侧过脸去可以直身寸进眼角，看上几秒钟眼前的景象便被金色的光芒填满，等薮回过头去看着八乙女，面前的他被一堆跳跃着的光芒包围，有点晕眩。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嘴唇相碰的一瞬间薮宏太突然在心里问自己在做什么，再睁开眼睛他看见八乙女光的眼睛里有些惊愕的神色。
繁冗的表白与长时间酝酿的感情被省略了，薮有些用力，感觉到八乙女渐渐平静下来。
薮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他说明白的，自己并不是喜欢把感情压抑在心里很久的类型，大概能些许猜测出八乙女对自己的态度。
后来他们很久很久并排躺在床上，倒着看见外面的阳光渐渐变淡，最终藏匿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中间褪去了光环。
彼此没有说话，八乙女光抓起薮宏太的手，手指尖碰到了对方的手指，感觉到他因为练习吉他磨出来的茧，硬硬的，有好几个。
觉得有些困倦，在将睡就睡的状态中，八乙女光听见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旋律，他听着听着，安静闭上眼睛。
薮宏太躺在他身边唱歌，是那首他最喜欢的far away。
19 伊达2010/9/16 9:51:00
5.
演出那天下了大雨，八乙女光起得很早，很晚了天还没有亮，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炸开了一个又一个的雷，窗外飘进来雨的味道。
在担心演出的事情，所以一晚上没怎么踏实地睡着，想想还有时间休息，又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结果大概是累了，这一下竟然睡死了过去。直到睡梦中被薮宏太拍醒，“快起来，要迟到了。”
突然一个激灵惊醒，八乙女迅速穿好衣服冲去洗漱，门外听见薮手忙脚乱发出的自言自语，“啊，钱包还没拿！”“对了票还在那件衣服口袋里……”接着是咚咚咚跑回房间拿东西的声音。
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八乙女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叼着根牙刷拽拽的样子，头发还是乱糟糟。今天这个自己将第一次走上舞台，成百上千的人会看见这样的自己，并没有多出众，也不打算像其他真正的明星那样修饰自己。
他有的仅仅是一把bass，和他的音乐梦想。
也许从某一天开始，他也有了薮。
八乙女光洗完脸在镜子面前折腾头发时从镜子里自己身后看见了薮宏太。
“我马上就好！”他说着，往头上抹了一把发胶，用力狠狠抓了几下。
镜子里的薮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微笑地看着他。
“到时候别忘了，第二段第三小节的音改了。”八乙女把发胶扔向水池边，跑去房间拿了背包朝玄关跑去。
“光。”
他听见薮在背后喊他，弯下腰去系鞋带的头瞥向薮，从低的位置向斜上方投去目光，薮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客厅里的素色窗帘外面雨还在下。
“加油！”
“嗯！”
心里瞬间被填满了，那种毫无畏惧的力量从心底开始膨胀，八乙女笑着想还没有开始演出呢，脑子里竟然有了一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感觉。
然后看着薮给其他三个人群发短信，猜测大概是差不多的内容。
两个人赶到演出会场时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伊野尾和中岛都叫来了不少同学来帮忙助阵。中岛和冈本看着伊野尾身后的后援团清一色的大学美女，正在吐他的槽非得让他招供到底谁才是名正言顺的慧嫂。
中岛请来的同学大部分是哥们儿，冈本没来什么朋友，据说让他们来比较容易让自己露馅，但他又一次神出鬼没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块巨大的Ｉ?ＪＵＭＰ的招牌，一群人看着中间的大桃心傻了眼，冈本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高调就干脆高调到底嘛！”
开始在后台听了前面几个乐队的演出，有摇滚有说唱有R&B，风格各不相同。配合默契的演出让几个人倍感压力。
八乙女光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开始在脑海里重复着歌曲的旋律，害怕自己会忘记。
应该说点什么的，他想，至少找个话题来缓和下紧张的气氛，几个人都很沉默，这让他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薮宏太。
薮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了会儿，突然说道，“你们有什么离家的经历么？”
薮宏太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冈本拿下耳机，伊野尾合上手里的小说，中岛放下手里的杯子，几个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你看，我们要唱的歌叫far away不是么，”薮停顿了下，“排练的时候我经常想起来自己从家里出来一个人过的那些日子，虽然有点辛苦，还会手忙脚乱，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还挺充实。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
“我从小在英国长大。”冈本说起来一脸轻松，“刚回日本时可不习惯了，连日语说得也别扭，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礼仪规矩，闹了不少笑话呢。”
然后他沉默了。想起快要离开英国时班里金发碧眼的英国小女孩，很大方地说喜欢他。但他一脸抱歉地说自己快要回国了，豪爽的女孩子瞬间红了眼睛，他只好一个劲地道歉。
“我没怎么离开过家。”伊野尾说，“不过大概能体会那种感觉。备考大学的那阵子很辛苦，学校课业结束了还有补习学校，经常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排练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以前那段日子。”
但伊野尾没有把话说完，不管中岛和冈本怎么开玩笑，伊野尾没告诉他们谁才是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并不是那群人中间最光鲜亮丽的一个，但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会发短信告诉他加油，一大早起床来给他做便当带去学校，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她站在身后默默支持着，并不是一无所有。
“我大概就是旅行了吧？”中岛说，“去很多地方旅行，然后在那边也认识了不少朋友，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不过现在还在一直保持联系。尽管心里很明白有些人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关系会跟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褪色，不过还是很想见到他们，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再去寻访一次那些地方，问问他们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八乙女光点点头，他明白原来这里的大家和他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这样的地方，很少跟人说起，冷暖自知，却舍弃不掉。
八乙女本来想告诉他们自己刚离开仙台时的那些时光，每天做梦都会梦到浓密的森林，梦见自己在喧闹的东京街头迷路，梦见自己被学校的同伴欺负，梦见自己赌气决心跑回仙台去。
太多话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工作人员进来通知他们，马上就轮到他们上场了，请做好准备。
五个人一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八乙女光的角度他看见薮宏太的侧脸，坚定的表情，还有他死死攥紧的拳头。
终于要开始了。
走上台的一瞬间八乙女听见台下巨大的尖叫声，他知道是自己的应援团们，虽然只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乐队，后援团们卖力地喊着他们名字。很多观众也许被他们高调的出场和那块大大的I?JUMP招牌惊住了，也有不少加人给他们加油的队伍。
聚光灯照身寸得睁不开眼睛，八乙女光在心里告诉自己平静，在调音准备的短暂时间里，他想起来小时候看见的那片废墟，那里后来一定建了很多漂亮的房子吧，他没有去求证过。
可以回头，却要一直前进。
八乙女看着旁边的薮，他把吉他背好，笑着冲八乙女比了个树杈。
音乐声响起时全场安静了，他们的歌并不喧闹，也不是那种能让场下观众蹦蹦跳跳很宏大有节奏感的类型，八乙女觉得那像一个故事。主角并不一定是自己，每个听的人，都会有他们自己的故事。
观众们很安静，有些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歌。因为太紧张，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那就很随意地微笑，接着继续配合着其他人的节奏。
薮富有磁性的声音穿揷在旋律中间，八乙女负责给他和音，两个人的声音揉和在一起，掀起了心里的褶皱，再慢慢把它们抚平。
结束时四周沉默了几秒，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尖叫。聚光灯中间八乙女看见那块醒目的I?JUMP。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成功，他回过头去跟其他三个人击掌庆祝，五个人站在舞台中央牵起手，抬起然后弯腰向观众致敬。
他看见薮宏太的眼睛里有晶亮的Ye_Ti，自己的鼻子跟着一酸，不过还算坚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回到后台几个人都很激动，但却没怎么说话，各自去找更衣室换衣服。
八乙女推开门看见房间里只有薮一个人，几乎同一时间，他向对方走近，巨大的感情横在心里，有很多话想对薮说，但最后只变成激烈的拥抱和亲口勿。
融化了千言万语，八乙女没有第一次的惊恐和害怕，血液从身体各个角落向上汇集，他决定去直面自己的感情，手用力地抓着薮的后背，用比对方几倍的力气亲口勿。
不管有多远的距离，也想和你在一起。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像坏掉的老旧唱片一样，在脑海里重复，盘旋，不曾停顿。
23 伊达2010/10/10 1:47:00
25 伊达2010/10/14 18:01:00
7.
第一次还算成功的演出给几个年轻人带来了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后来只要一有时间五个人就凑在一起。也并不是每次都热衷于排练，有时候他们会聚在薮宏太和八乙女光的家里打游戏，或者一起看个演唱会DVD什么的。
其他三个人默许了薮和八乙女的事情，偶尔会故意留他们两个人在房间里，有时候也有无厘头的吐槽和开玩笑。
人秋以后薮宏太得知常在酒吧里演出的那个乐队要离开东京，老板在找一个新的乐队代替他们演出，于是便告诉了老板自己有一个乐队的事情，能不能让他们来试试看。
老板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有点腼腆正等待回答的调酒师居然是一个乐队的leader，大概是很好奇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很快答应下来，并安排了他们的第一次演出。
为了重新登上舞台五个人抓紧练习了新曲子，担心曲目不够又把far away那首歌修改了一下，八乙女光说想使它更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感觉，每一个来酒吧的人也许目的不同，但至少在短短相遇的瞬间，让人们能把这里暂时当成他们的家。
八乙女和薮的关系渐渐不是秘密，得到过很多祝福，自然也有惊愕的眼神和抗拒的目光，两个人已经习惯。很少会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起对方，工作的时候各不干扰，只是先结束工作会等待对方一起回家，重要的日子里，很早就开始策划要如何给对方一个惊喜。
再激烈的感情终于要融化在平凡无奇的生活中，两个人在忙碌充实的一天一天中间维系着对彼此的期许和付出。乐队慢慢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不演出的日子甚至会有人来酒吧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再会，他们也会出去参加一些其他的活动。在看到的确有些收效之后，老板跟薮宏太提议打算让他和八乙女光成为酒吧的正式员工，结束不稳定的打工生活。
“你怎么打算？”
走在回家的路上薮宏太突然问起来，八乙女光放慢了脚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
“嗯？”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希望的生活。”八乙女光笑了笑，“虽然我承认当时离家出走很意气用事。”
“然后呢？你后悔现在的生活么？”
八乙女摇摇头，“如果没有认识你可能会。其实我和你一样很早就有自己的音乐梦想，也许比你想得还要长远……”
八乙女把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他不确定现在的生活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就这么下去没什么不好，可是，在心里还是有一些想要去挑战什么的冲动。
他侧过脸去看薮宏太，知道对薮来说也许有些满足，很多个晚上看着他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样子会觉得安心，自己却迟迟无法睡着。
又一次演出结束后几个人留在酒吧休息，演出之前老板问薮正式员工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薮宏太点点头说很想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不过不知道八乙女怎么打算。
换了衣服给其他三个人准备饮料，薮宏太发现八乙女光没在店里，抓着手里的杯子在店里来回张望了半天，直到被冈本在面前摇晃的手拉回神来。
“才多久没看见就着急啦。”冈本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话说饮料呢？”
这么一提醒薮宏太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空杯子，等他把调好的饮料放在三个人面前，看见八乙女从后面走了出来，换好了酒吧里的制服。
“你去哪了？”
八乙女摆了摆前面的领结，从吧台上拿过菜单，“刚才老板找我。”
“留下来的事情？”
“嗯。”
“你答应了？”
“嗯。”
八乙女看见薮宏太眼睛里焦急的神色渐渐融化，正巧酒吧里来了新的客人，他丢下一声“我过去招呼。”便转身走了。
他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坐在书桌前清点店里的收支。单刀直人，他说得很小心，告诉老板自己并不打算留下来，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决定，他需要的是时间。
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微笑地听他把话说完，只留下一句，“我尊重你自己的意见。”
八乙女向老板微微鞠了一躬打算告辞，就要出门时停下身来回过头，“这件事情，能不能先对薮保密？”
“唉我发现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薮刚给客人送完酒，回来看见冈本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玩着手里的空杯子。
知道他又想打听自己跟八乙女的八卦，于是赶紧冲他摆了摆手，“都这么晚了，小孩子赶紧回家！”
冈本自信满满地看了中岛一眼，“没事儿，反正我说去中岛家复习功课了，没人知道我在这儿。”
中岛把手里的饮料喝完，“你还真不怕穿帮？我担心要是有一天你爸找到我家去怎么办。”
“不会的！”冈本大手一挥，目光落在旁边正在纸上奋笔疾书的伊野尾慧身上，冲其他两个人做了个“嘘”的手势，静悄悄地把头探了过去。
“第一次见到你就忘不了那笑容……”冈本看着纸上的字慢慢念了起来，“哇，你居然在写情书！”
“没有！”伊野尾一把把面前的纸抓过去藏起来，正经地咳嗽了两声，“突然来了灵感写篇歌词而已！”
“我也要看！”中岛跳下椅子跑到伊野尾的另一边去，“快点念来听听！”
八乙女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四个人打打闹闹，心里依然想着方才和老板说的那些事情。薮关切地朝八乙女的方向投去目光，八乙女看见，赶紧背过身去装作忙碌的样子问旁边的客人，“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么？”
伊野尾慧被中岛裕翔和冈本圭人压榨得没办法，只好把揉成一团的纸从口袋里掏出来，马上被两个人抢去，他拿他们没办法，抬起头来，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他们几个人看。
伊野尾有点在意他，礼貌地点了下头，“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很有礼貌地朝伊野尾点了下头，拿下了墨镜，“我刚才就在这里听了你们的演出，表演得不错。”
“您抬举了。”伊野尾转过头冲不远处的薮使了个眼色。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你们稍微谈谈。”
“这个……应该没问题……”伊野尾伸手指了指正走过来的薮，“他是我们队长薮宏太，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说。”
男人不慌不忙地继续，“这个事情，我想还是当面跟你们全员谈比较好”说罢看了看远处正朝这边看的八乙女，“如果不耽误他们俩工作的话。”
八乙女光安排好手里的工作加人进来的时候，几个人找了角落里的桌子围着坐了一圈，男人旁边站着助手，瘦小的个子，穿着黑色西装。
“自我介绍一下，弊姓佐藤，这是我的助手有冈。”说罢男人递上来一张名片。
八乙女光一眼就看见男人名字下面的职位，是某个知名唱片公司的制作总监。
“很偶然的机会跟朋友到这里来叙旧，看到了你们的演出，于是很感兴趣。”
几个人屏住呼吸，听着他慢慢把话说下去。“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们的曲子，那首叫far away的歌写得很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我考虑签约，这首歌也准备发表，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大卖是不成问题的。”
几个人顿时喜出望外，但男人的脸色很快变得凝重，“不过，我并不是打算和你们乐队签约。”
男人伸出细长的手指，“我打算签他，还有你们的歌。”
薮宏太顺着男人的指向转过身去，在八乙女惊愕的眼睛里看见一丝光芒闪过，迅速被瞳孔中的暗色_Tun掉。
27 伊达2010/10/27 15:12:00
8.
“等等，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中岛裕翔开了口，“您是说只打算签光一个人？”
“是的。”男人点了点头，“实话和你们说，公司的运作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什么样的人能带来经济效益，我们考虑得更多是这些。从以后的发展来看，八乙女君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所以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加人我们？”
中岛裕翔本来想反驳，他想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告诉面前的人，八乙女光不是你们用来赚钱的工具，他是真正喜欢音乐的人。
但想想对一个生意人来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要的和这个人所需求的东西本来就相差很多，于是有些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你打算怎么办？”
冈本看着旁边的八乙女，发现他没动静。正想上去拽他却被后面的伊野尾拉了下袖子，示意他表说话。
气氛是让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是绷紧的琴弦，再用一分力气便会绷断。男人见八乙女光没有反应，知道他心里犹豫，看来是有希望能谈成，于是露出了精明的笑容，“看来还是需要时间考虑吧？那我先告辞了。”
男人站起身，后面的助手起来给他递包，临走时男人回过头来看着这群已经有点愣住的年轻人们，“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从出现到消失不过是十几分钟的光景，被留下来的五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薮宏太起身看了看吧台，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那边好像有客人来了，我先过去帮忙。”
不想再留在那个地方多一秒钟，薮宏太的心里只有这个想法，他听见脑子里有嗡嗡的声音，像是什么在争吵，于是很用力地转移注意力，笑着问前辈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赶紧从对方手里接过杯子，笑容却出卖了他的慌张。
平静下来。
他对自己说，平静下来。
八乙女光把头抬了起来，正对上中岛裕翔的目光，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期待，八乙女知道，他们都在等待自己的决定。
要踏进那个圈子么？要过那样的生活么？
八乙女想起了很多个夜晚，他侧过脸来能看见旁边薮熟睡的面孔，可是他自己睡不着，于是下床来走到窗台边抽烟。
人秋之后夜晚开始凉爽，干净的街道换上了路灯暗黄的色调，他喜欢这么坐在窗台上，身边零散地扔了几个抽完的烟屁股。
他看见薮宏太在和远处的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稍微有点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嘴里含糊地嘟哝了两声，又安静地睡了去。
慢慢地觉得有些寒冷，于是去床上抓了件衬衫，偶尔就直接拿薮的来穿，闻见衬衫上那一直在身边熟悉的味道。
一直以为，以后的生命中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人了，所以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离开家也好去完全陌生的地方也好，只要可以生存下去，周围一切变成什么样又有什么意义。
但命运在他决定离开的第一天就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起初八乙女光想拒绝这样的感情，可能是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去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便得愈加艰难，最后还是向自己妥了协。
八乙女光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郑重其事地说，“我决定了，明天去找他。”
“我拒绝。”
“你开什么玩笑！！！”
中岛裕翔蹭地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面上，突然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他觉得的确有点声音太大了，向周围人抱歉地点了点头，慢慢坐了下来。
“你以为我们需要你在这种时候讲哥们义气？谁不知道我们中间你是最认真最执著最有希望的，就算你不说，我们都能看出来。”
中岛抱着手臂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想拖累你。”
“我不是那个意……”
“你以为我们心里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冈本看着八乙女的眼神有点悲凉，“我总有一天要退出JUMP BAND，中岛也是，伊野尾大学毕业以后会规规矩矩当上班族跟他女朋友结婚，我们没有人可以把玩乐队当成自己人生的全部，我们都有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正因为不愿意放弃知道这样的时间来之不易，才更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时光。”
“但是，你不一样。我们谁都不是你的障碍。”
“如果你答应那男人的要求，可能生活不会比现在容易悠闲，但的确是个好机会。”伊野尾慧放下手里的茶杯，“不过在那之前……”
他转头看了看吧台后面正手忙脚乱的薮宏太，“虽然我没问过薮，不过我想，他比我们这里谁都明白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说答应老板留下来把他开心成那样，但他应该是知道的吧，你根本没跟老板说要留下来的事情。”
八乙女的眼睛张大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你们……知道？”
“谁看不出来呢？”伊野尾再次端起了杯子，“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于是八乙女光越发想起那些个不眠之夜，他坐在那里问过自己，每天这么看着薮宏太安然人睡过着平凡的日子，和他一起生活下去。过几年离开酒吧去做点别的什么工作，等有了条件存钱买他们自己的房子，去收养孩子，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感情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一时冲动，就算现在不能给彼此一生的承诺，如果薮愿意，他希望和他在一起。因为有对方的存在才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因为自己的梦想和他的梦想融合在一起，哪怕是在冰冷黑暗的隧道里行走，看不见远方的亮光，也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手的温度。
但是，又为什么一直睡不着？
为什么要对老板说不打算留下？
如果那时候说的“我需要的是时间”是一种现实逃避，现在的这个机会已经迅速把八乙女逼向了墙角，没给他思考的余地。
“这东西你收好。”伊野尾慧把上那男人的名片拿起来递给八乙女，“我们该走了。”
中岛跟冈本跟着站了起来，临走时冈本圭人拍了拍八乙女光的肩膀，“加油！什么时候要出CD要搞活动了，记得第一个通知我们。”
然后他笑了，笑得依旧温柔，又带点没心没肺的直率，“那块牌子，我给你留着，把它改成Ｉ?hikaru，让全世界人都知道。”
这天收工得很晚，酒吧打烊了以后薮还没有出来，八乙女先结束工作在门外等他，有点无聊地掏出手机玩了会儿，蹲在街角抽烟。
原来自己一直想伪装和隐藏的事情，他们都看得很透彻。大概正如薮宏太那天说的，每个人在心里都想过今后要怎么办这个问题，也许是把自己闷在黑暗房间的衣角，把残忍的事实一遍又一遍说给自己听，强迫自己接受，再带着必死的决心度过倒数计时在一起的日子。
薮宏太出来得很晚，八乙女光看见他，把烟掐了故作轻松地走上前去，“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薮宏太点了下头，“事情有点多。”
然后他笑着看着八乙女，“怎么样，想好了没？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机会啊。以后你要真出名了，记得给我演唱会关系席的票。”
八乙女苦笑了一下，心想什么关系席，如果薮宏太这时候对他说希望自己一直留下来和他在一起，自己一定斩钉截铁地把这个机会放弃。
可是薮宏太没有，他不会说。
八乙女光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薮见他没有答话，自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两个人之间变成沉默。
回去的路比平时感觉短了很多，沉默没能维持更长的时间，两个人回家收拾屋子，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啊这件衣服要表洗，那本书我搁在客厅茶几上一类无关痛痒的事情。
八乙女把手伸进库子口袋，走时候伊野尾递给他的那张名片还在，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拿出来抓在手里，透过客厅昏暗的灯光辨认上面的字迹，又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拖了很长时间终于准备睡了，八乙女光装作睡着，知道即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背对着感觉到旁边的薮翻了几个身，渐渐呼吸变得均匀。
八乙女慢慢转过身来，看样子薮睡着了，他和以前一样蹑手蹑脚走下床，披上衣服坐在窗台上。
没有抽烟，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坐了很久，房间里只有外面路灯的光，他看不清薮睡觉的脸庞，慢慢开始有点冷了。
很晚的时候八乙女光决定去睡了，路过薮宏太身边的时候他看着那个他看了无数个夜晚的侧脸，弯下身去，轻轻口勿了口勿薮宏太的额头。
直起身来，正准备转身走开，八乙女光觉得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什么一把抓住了。
“我们……分开吧。”
他听见薮宏太缓缓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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