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JS就是润智2010/10/28 23: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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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里捏着相片,举高到仰起脸才能看见,正对着阳光。
相片里,年轻人笑得腼腆,挺括的警帽端正地托在左胸前。
阳光刺得人发痛,男人眨了眨眼,模糊了那张青涩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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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A,通杀!”
“我操了!”半颗烟随着嘴唇的开合断下一截烟灰,男人一把甩出手里没出完的牌。
“哥,今儿弄点啥吃的?”黄毛磨磨蹭蹭地洗着牌。
男人瞥他一眼,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怎么,怕哥赖你的帐?”
黄毛缩了缩脖子,腆着脸赔笑,“哪能呢,这不是肠子里没货,饿得慌嘛。”
男人不再说什么,把烟一抿,几张福泽谕吉像甩扑克一样甩在桌上,“拉面,西道口的。”
“嘿,谢润哥!”黄毛抓过钱麻利儿一卷,跳下凳子就往外走。
门开了,日光撞进来,又消去。
“刀子。”男人动了动手,衔着烟吐出的字眼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对桌的马仔抬起头,单手在空中一捞,接住了。
“三点走。”嘴一动,又有烟灰落下。
外号‘刀子’的马仔点点头,把手里的车钥匙收进口袋,沉默地起身,穿过后门去车库。
男人抬眼扫了一圈四周,没有一只活物。CD机的磁头正读到磁碟坏区,哼唧了两声,终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正午十二点的迪厅,太平得萧索。
男人把烟头甩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仅仅是一个低头的动作,那些张扬和痞气如同面具一般迅速从他脸上剥落了,整个人沉静下来。
他仰靠在椅背上,把近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条一条梳理过去。
过了一刻,门那边儿传来一些响声,动静不大。料想是黄毛,男人眼都没睁,“搁着,一会儿吃。”
来人没有立即应声,又走近了两步,恭恭敬敬地喊,“润哥。”
男人直起身,看过去,一张生面孔。
“润哥……”又一次停顿。
什么破烂事儿,看把你为难的。男人在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摆出好商好量的耐心样子,就是不接话。
来人只得自己开口:“九爷那边儿的场子昨晚上叫人给砸了,”说了半道,他又去瞥眼男人的脸,可惜没能从那上头得到什么明示或者暗示,他只好接着说,“九爷的意思是,今儿晚上的接风宴是不是……”
“成啊,应该的。”没等对方说完,男人扯着嘴角笑了笑,“给九爷带个话,让他宽了心,这事儿我准保给他办满意了。”
经过收费站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是下午3点20分,刀子开的车,男人坐在驾驶座斜后方。车是中午刀子开去加满油做好保养亲自检查过了直接开来的,从这一点上瞧,男人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而刀子,占据着类似于‘心腹’‘嫡系’的地位。
夏日午后的太阳毒辣依然,日光被深色车玻璃过滤了一层,照在男人腿上仍觉得热。
“弄点声儿出来。”车下了闸道口,男人忽然有点儿紧张。
后视镜里映照出男人的脸,带点潮味的黑超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包括表情。刀子迅速瞥了一眼,随即按下播放键。
窗外绿化带不断倒退,磁碟不断旋转,一张碟来不及播完,车停了。
男人摘了墨镜,盯住那块写着成山监狱的标牌,看得出神。这里关押的都是瀑力犯,杀人放火抢劫强姧什么的,在犯人堆里估计也属于有些地位的统治阶级,男人嘲讽地想。
刀子始终沉默地站在身后。他看到男人抬手看了三次表,猜想着男人脸上可能会有的种种表情,然后他看到前头的铁门自外向里地打开了。
不远处,有一个人朝他们走来,踩着疏散的步子,晃晃悠悠的。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
想当年这人进去的时候明明那么轰轰烈烈,这会儿竟这么冷清,好像全世界都对他失去了兴趣。
一直走过门线,人才停下,背着光,棒球帽的帽檐挡住了他的眼睛。来人抬了抬下巴,刀子注意到他的唇形不够硬朗,对一个男人而言,它过于柔软,上唇削薄,下唇丰厚,颜色很淡。听说这样的人,很多情,又无情。
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男人迎上去,带出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热络,“智哥,劳累您了,喊我松本或阿润都行。”男人说着接过对方的提包,转手递到身后,“这是刀子,说不了话,人还算勤快麻利。”
略一点头之后大野智没有更多的表示,顺着松本润为他拉开的车门坐进去,拉下帽檐盖住脸。
车平缓地上路了,松本润坐进副驾驶,让出后座独立的空间。
帽子盖脸是拒绝交谈的姿态,虽说在松本润的意料之中,却也令这趟行程失去了大半意义。大野智这个人,松本润不陌生。这个圈子里,稍微用点儿小手段,了解一个人并不难,不说全部,五六分准头还是有的。大野智,时年三十六,未婚,无子女,无其他亲属;十一年前人帮,一路默默无闻,直到五年前帮内势力洗牌,一夜间跻身手握实权的‘四凶’之列,外号‘穷奇’;三年前人狱,罪名比较矬——强行睡了个女人,而且是条子的女人,判了七年减了一半;今天……刑满释放。早已熟烂的信息再度转过,松本润戴上墨镜闭起眼。
真正的一面之缘,言语交流仅限于单方面的自我介绍,但松本润有一种隐约的预感,之前构造的那个假想人物和后座上这位,对不上。
73 JS就是润智2010/12/1 22:09:00
十月的天气,到了夜里开始转凉。大野智顶着湿蓬蓬的头发,光溜溜地就出来了,走过的地儿留下几个湿脚印。
松本润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他有点儿精神洁癖,对于其他男人公然“遛鸟”的行为,实在没什么好感。
大野智来回转悠了两圈,找了衣服套上,随后坐到床上擦干脚,“说说吧。”
松本润闻言,视线不由自主往上瞟了瞟。
那是监视镜头的位置。大野智忍不住在话里头漏了一点儿调侃的意味,“怎么,你自个儿的地头都罩不住?”
松本润微微一愣,惊讶于对方观察力的敏锐,他抬眼瞥过去的动作只是极细微的一个举动。于是,用一个随意的笑掩饰了,“习惯罢了,智哥见笑。”
“要不挪个地儿?”大野智存心似的刺了一句,低哑的嗓音配上慢_Tun_Tun的调子,让松本润体验到一种黏黏糊糊的撩拨感,诡异透了。
“这倒用不着。”本来嘛,监视屏都在他办公室搁着,也没别人进得去,大不了完了之后动点儿手脚删了视屏记录就成。松本润又想了想,“对了智哥,这玩意儿也就摆个样子,您要觉着不自在,改明儿我就让人拆了。”
“这规矩我还是不破了。”大野智直接就给拒了,又把话题扯回来,“让爷吩咐的事儿,你不乐意。”
是“你不乐意。”而非“你不乐意?”这是一个陈述句,没给人留辩驳的余地。
松本润没料到他会说得这样直白,一时倒有些迟疑了。这话要怎么接,好比孙子对当爹的告爷爷的状,风险忒大了,一个弄不好就得把自己给炮灰了。
赌赌看吧,就凭大野智给相叶雅纪作保的三刀,就凭那“活不了多长”的告诫。松本润露出一个苦笑,说,“哪有什么乐不乐意的,就是心里头有点儿……”
“受不了。”大野智给他凑全了。
松本润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挣扎的样子,双手盖面狠狠一搓,“嗨,智哥,你说这谁不是人生爹妈养的。”
“哦,不落忍是吧?”大野智笑了笑,丝毫不显硬朗的唇部线条向两边展开,衬着帖服在颊边儿的湿发,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松本润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这一步,他走得太险也太远了。一个“是”字应下来,得到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心里一点儿没底。或者是亲近大野智的机会,或者是一条死路。毕竟,混他们这口饭的,承认“良心”就意味着背叛。
“智哥,咱也不绕弯了。有时候就觉得,真他妈扛不住了。”
一句话不轻不重砸下来,一点儿回音没有。松本润真觉得头皮都给揪紧了,他就想大野智赶紧说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大野智呢,眯了眯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松本润眼底一掠而过,是那种利落坦荡的神采,转眼却淹没在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中,溢满双眼。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熟悉得,有点儿心酸。
感到身体的什么部位被一种难以抗拒的疲惫感猝然击中,大野智往后一靠,仰倒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白色的吊顶,他说,“必须扛得住。”
这种空阔的语调,简直要让松本润怀疑这不是对他说的,而是说给大野智自己听。
有些抗争注定只是徒劳,松本润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这一点。在高桥让那里,他忍住了,那么医疗垃圾这事儿在他心里就已经放下了,不管多难,也得放下。开车回程路上的种种失态,那只是一场表演,给大野智看。不管叫不叫座,现在都可以谢幕了。
“润子。”
松本润稍稍缓下的弦一下又给撑直了。
“在呢。”
大野智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别说哥没提醒,收敛点儿,懂吗?下午那样的事儿要传到让爷跟前,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松本润怔了怔,回味过来,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欠抽的痞样儿又摆出来了,“得,这不有智哥罩着嘛。”
大野智没理他,“弄点儿吃的去。”
松本润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了,于是掏出手机来打。
“别折腾,冰箱里就有。”
对此,松本润其实有点儿怀疑,但还是扣上手机去翻冰箱。好嘛,啤酒和巧克力。真糟糕的组合。
松本润默默拿出了巧克力,递给大野智。
“来一块儿?”
松本润摇头。其实他想提醒大野智,您那鼻子都够脆弱的了,还巧克力。
强者眼里只能看见强者,要是强不过他,就得把他的弱点牢牢握住。
抓到了。
大野智,你才是那个心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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