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白菜2010/12/11 9:59:00
因为改了西皮,但是标题没有改过来,看着别扭,觉得还是重新开一帖吧。大家看着也舒服。
之前那L就沉了吧。
浪费资源了,我对诸位GN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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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樱花的甜腻幽香。正是一年一度的赏樱时节。京城的大道上人潮熙攘,一派太平景象。道边挤满了摆摊的小贩儿,有供游客歇脚解渴的茶摊儿,有的守着柳条筐兜售时鲜果子,有的扛着个揷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在人群中来回晃荡,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薄薄的糖壳子,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还有人张着旗子燃好风炉供应云_Tun,炒面等各色吃食。更不用说卖字画,古玩,胭脂水粉等新巧玩意儿的了。
迎着阳光,打人群中缓缓走过来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型俊俏,一袭水蓝布衫,松松围了条黑色束带,上面绣着流畅的湖绿水纹。手里一把白色折扇,简单绘着江南烟雨图。时不时的摇几下,鬓角边散落的几缕发丝也跟着随风飘动。身后的那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量未足,穿着长衣长库,简单束了腰,一副仆童打扮。
“三爷,干嘛这副打扮出来,坐轿子多好。”小童不满地瘪瘪嘴。
“侍书,这你就不懂了。坐轿固然舒适,可是不就辜负了这漫天的樱花了么?”那被称作“三爷”的男子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慢悠悠地说。
“三爷您要是想瞧樱花,那咱去安昭寺,寺前边种着一大片的樱花树,这时候肯定都开了。去那边瞧着又清静又舒坦。”
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俩人便转了方向,往安昭寺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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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太阳正正地悬在天空,阳光明晃晃的打在脸上,暖暖的,有点痒,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就着这片温暖打个瞌睡。二宫和也趴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眯着眼看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算命卜卦的旗子就揷在身边,暖风吹过,就跟着呼啦啦地飘几下。
今天生意不好,大家都去安昭寺里烧香拜佛去了,没几个人来光顾寺院旁边小小的卦摊。二宫在心里盘算着,再坐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该收摊了。既是赏樱的时节,回去也好找相叶雅纪喝点小酒,好好聚聚才好。
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忽然眼前一片阴影扑下来,睁眼一看,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身后还站着一个书童。
“先生,我要算一卦。”
“请问兄台你是测字呢,还是相面,算生辰?”看着眼前的人,二宫和也褐色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咧了个笑脸,不紧不慢地问。心里想着“NND,等了一上午,生意终于来啦。”
“测字。”
“请。”二宫把桌子上摞着的细纹宣纸推到那人面前,示意他写上去。
那人提起笔,不紧不慢地写完又把纸递给了二宫。拿过来一看,是个“樱”字。字体饱满柔润,飘逸敦厚中又带着一股子铮铮的厉气,再抬眼细细端详那人,乌黑的头发拢到脑后拖成一条大辫子,用缎带简单地箍住。露出高而明亮的额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着清晰的五官。两道漆黑的剑眉像刀裁出来似的,一双点漆般的星目,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眼神平和安然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凌厉。高挺的鼻子。嘴唇微厚,带着微微的笑意,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虽然一袭布衣,却举止洒落大方,断断不像是出自寻常的寒门薄户。
“兄台你出自富贵人家,而且还是极富极贵的仕宦大族。”二宫和也盯着那个“樱”字,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小痣,慢悠悠的说。
“哦?是吗?”来人微微一笑,眼神里却透着戏谑。
“而且,一女上托了两个贝字,兄台你还有一个兄弟。”说完抬眼看看那人,神色中少了几分调笑,多了几分庄重。恩,蒙对了。
“不知兄台想问什么?是姻缘还是前途?”
“前途。”
“前途嘛。”二宫瞅着字,顿了一顿,继续说“樱本属木,而时值暮春,春和气暖,樱树可以伸展枝叶,实乃大吉。”
“不过嘛····”
“不过怎样?”低低的声音里透出点焦急。
“樱花盛开时节,万树竞艳,而非一树独舞,要拔得头魁,还是要经过一番辛苦的。”
“恩。那要是问姻缘呢?”
“姻缘的话。樱花细碎柔媚,开时绚烂而亮烈,然花期不长,虽有好姻缘却也不能长相厮守。”
那人咬着嘴唇沉喑了一下,脸上又换上了调笑的神色,转身笑着看向那书童。
一角银子给在了那张老旧的小桌上。二宫瞅着着约莫有三两的银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想这角银子顶老子一个月的进账了。端了端身子,笑着收进了袖中。一瞥眼,望了街角一眼,微微一笑。
“兄台,且慢。”看着正要起身的那人,二宫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的说:“今日你我相见,也是缘分。附赠一句,兄台今日印堂发黑,小则遗失财物,大则有血光之灾。还是小心为妙。”
那人回头看向二宫和也,嘴角一翘,微微一笑,说了句“多谢先生提点。”就缓步往闹市方向走去。那笑容里,怎么看都透着股戏谑。
“信不信由你。”二宫和也撇撇嘴,麻利儿地受了摊子,扛着那面写着“卜卦”的旗子就往相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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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把旗幡抗在肩膀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渐渐走离了闹市地带,走进了另一番天地。没有了整齐的街道和门楣光鲜的食肆酒楼,街上也没有了衣履鲜亮的达官贵客,甚至连普通打扮的小商贩都没有。是一大片灰扑扑的民居,陈腐破败的街巷,间或出现小小的酒馆和卖针头线脑的杂货铺,街边也有个把卖果子和凉茶的小摊儿,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低了一个档次。街上依旧有很多人,摩肩接踵似的,可是大多是瑟缩着的乞丐,衣着破烂的拉短工的力巴苦力。但是一片灰黑破败中又偶尔会有辆华丽的马车奔驰而过,扬起一片烟尘。这格格不人的景色也没有在人群中引起多大的轰动,似乎还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家透着油烟气的小酒馆儿门口,有几个精壮汉子在围着桌子喝酒,桌脚边堆起了几个空掉的酒坛子。喝到兴起,就卷起衣袖,露出赤果的手臂,盘结的肌禸上刀疤纵横。一边谈论着什么,一边用精亮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熙攘的人群,像灵剔的鹰隼。见到从远处走来的二宫和也,却都收敛起肆无忌惮地眼神,对着他微微颔首,眉目间的恭敬神色不言自明。二宫偏过头对着他们微微一笑,身子一晃就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小巷很长,错落着住着十几户人家。有的院门大敞,能看见进进出出的彪壮汉子。院子里立着兵器架,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锁子。
拐了一个弯,打眼看到巷子的尽头。却只有一户人家。和其他住户隔开了一段距离。乌木的大门在偶尔投下来的日影中闪着乌油油的光,门上一对黄铜手环油光水亮。门口立着一对石刻的狮子,面目狰狞。二宫立在门口,轻轻地扣了几下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孩童的脸孔。见是二宫,一扫脸上的戒备神色,笑嘻嘻地开了门。
“哟,二爷,今儿回来的早呵。”殷勤地接过二宫手里的旗子。把他往院里迎。
“恩,不想待了就收了。”二宫晃动下肩膀,绕过影壁往里院走。转过影壁才知这其貌不扬的院落里别有洞天。十来间的精巧房舍,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是雕花刻石,精工细作建出来的,与外面贫民区的穷酸相显得格格不人。前院儿不大,一水儿的灰色方砖铺地,墙边稀稀疏疏地植着几竿翠竹,在砖面上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
从偏房迎出一个精瘦少年,皮肤黝黑,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衫。长手长脚,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见到二宫,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忙笑着上前行礼。
“二爷您回来啦?”
“恩,小九儿,今儿又有不少进益吧?”二宫瞥了眼少年,笑眯眯的说。
“您说哪儿的话,我哪里来的什么进益呢,连买串糖葫芦的钱都没有。”少年说着瘪瘪嘴,搓弄着衣衫的下摆。
“你甭和我打马虎眼儿,在街角猫着的时候当我没看见呢?”
“哟,二爷您瞧见我了?”少年随即收起了刚刚的可怜相儿。
“呸,你小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打的神马鬼主意。”二宫迈进堂屋一屁股坐在搭着团花椅搭的太师椅上。“说吧,今儿又偷了多少?”
“嘻嘻,也没多少,左不过十几辆碎银子罢了。”小九儿嘿嘿讪笑两声,忙不迭给二宫到了杯茶。
“十几两罢了?小爷儿我才赚了三两。”二宫接过青花盖碗,一饮而尽。
“二爷,话不能这么说。您就坐在那儿动了动嘴皮子就得三两,我可是更跟了四五条街呢,好容易才得了手。”
“省着花,别又输在手气上了。”
“诶!”少年笑着答应着,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个小小的钱袋。
“二爷,这个孝敬您了。小的看着怎么也不像是个寻常物件儿,也不像是福瑞祥的料子,怕自己人小福薄用不起,就孝敬您了。”
“切,小爷儿我才不稀罕这个。”二宫一边说着,却伸手接过了钱袋儿。
手指刚触到袋子的面料,二宫不禁眉毛一挑。褐色的锦缎触手凉滑,在手里闪着粼粼的微光。不是寻常的料子,是上用的宁绸。金线镶边,一面绣着白鹤冲天,一面绣着簇红艳的樱花,旁边绣着个翔字。字迹纤巧,像出自女子之手,一簇樱粉把个金线绣的字衬得更加有金碧辉煌的气象。针脚细密匀实,错落有致,有章有法。足见绣这钱袋之人的良苦用心。
二宫犹豫了下,抿抿嘴角,把钱袋揣进了怀里。
“大爷呢?”
“大爷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交代别的,只是叮嘱别忘记喂后院儿的鸽子。”
“恩,你下去吧。”
本来还打算和相叶这家伙喝点小酒儿的,谁知竟然不在。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走到廊下去逗弄架上的鹦鹉,那翠绿的鸟儿见到二宫,就低沉了声音献宝似的在那叫“我是麒麟。”“我是麒麟。”二宫攀着架子,不禁莞尔。真有他的,教什么不好,教这种怪话。一只破鸟儿说自己是麒麟,怎么想都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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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菜2010/12/11 9:59:00
掌灯时分,二宫随便用过晚饭也没有出门,就窝在房里打发时光。二宫住的东厢房不大,靠墙边放着一张红木罗汉床,铺着织锦缎的团花褥垫。上面端端放着一张小炕桌,同是红木的料子在琉璃灯的灯影里散着沉实的光泽。虽说打春已久,但是京城地带,人夜了还是寒气颇重,二宫和也披着一斗珠儿的羊皮大袄,猫着背,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低着头在桌上耍纸牌。琉璃灯罩里的灯花偶尔爆一下,他也懒得再把火苗拨旺,就着有点暗下来的灯影翻动着手里的纸片。偶然见识了杂耍班子里的纸牌技艺,二宫和也便上了心,找耍纸牌的师傅磨了一个来月,终于学了几手纸牌技巧。倒也不是靠着这个为生,只不过二宫和也这个人,一旦对什么物事感兴趣,就容易沉溺其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话儿,倒是可以放在二宫和也身上。
看着手里的纸牌按着自己的手法变换了位置,二宫和也紧了紧肩上的大袄,挺了挺背,长嘘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开口道:“我说你猫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也该下来了?”话音刚落,窗外就想起衣料的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接着窗户被人轻巧的推开,一个人影滚了进来,眨眼功夫,罗汉床的另一边上已经懒懒散散地卧着一个男人,再看他进来时的那扇窗子,好好地闭在那里,好像根本就不曾有人开动过一般。
“啊呀,怎么又被你发现了?我这次可是很小心了。”男人一边嘟囔,一边沙沙地轻笑了两声,声音甜腻似捏碎的桂花糕。来人大喇喇地斜卧在床上,把床边上一个秋香色的大迎枕垫在身下,手肘支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二宫和也。二宫随手耍着纸牌,抽了下鼻子,缓缓道:“我说啊,你就算要偷窥好歹也换个地方啊,每次都是猫在那里,那里的瓦片都快让你给踩碎了。”
“又不是我的错,谁让你每次都窝在这张床上不挪地方儿的?”
“我说相叶,那琉璃瓦可是很贵的,一摞就要二两银子的,一摞有二十块,算下来,一块就有···”二宫抿着嘴角,微皱着眉头,在心里盘算着一块琉璃瓦价钱几何,再算上来修葺的泥瓦匠的工钱···
“好啦好啦,大不了下次从大门进来。”相叶开口打断了二宫和也嘴里的小账目。真搞不懂二宫和也,又不是没钱,可是还是每天扛着个破旗子去招摇撞骗,赚那几个小钱,连见了个铜板都两眼放光。要了他的钱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在迎枕上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一身青绸长袍被摩擦出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浓黑的头发被简单的束起来,用同色的缎带绑住,发梢散落在肩膀上,随着那个的动作滑向了胸前。刘海斜斜的掠下来,遮住了一双晶亮的杏核眼。
“我就奇怪了,这可是你的家,干嘛每次都不走大门。堂堂金狮帮的帮主不走正门,偏偏爱装这梁上君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有什么。反正走房顶,回家还能快些。”相叶撇撇嘴角,不以为意。伸手从描金茶盘里捏了盏茶就往嘴巴里灌。
“呐,十八年的女儿红?”二宫和也微微抽了下鼻子,嗅着从相叶袖口散出来的些微酒香,闲闲地说。
“所以我一直说,你这鼻子就是狗鼻子,连这也能闻出来,不对,连耳朵也是狗耳朵,连我的声音都能听出来,不知道是你耳朵太好使,还是本帮主学艺不精。”
相叶又倒了盏茶在口里,嘟着嘴,微微不满地说。
“得了吧,论舞枪弄棒我比不过你相叶雅纪,要论眼力耳力还是我技高一筹。你也知道这话谁说的啊。”二宫和也眯着眼,丢给相叶一个纯良的笑容。
“知道啦,我爹就是总向着你。呵呵”相叶笑着从迎枕上坐起身,手肘撑着桌面,看二宫变魔术。
“我说Nino,这玩意儿你也玩了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腻歪?”
“呀,很有趣。”二宫抬起手,熟练地洗着牌。
“就不该告诉你有纸牌魔术这东西。”
“还不是你硬拉我去看什么西洋杂耍的?是谁说要把那些猴子什么的买回来的?”二宫丢给相叶一个白眼儿。
“喂,猴子比你那什么纸牌有意思多了。”
“给你变一个?”
“表。”
“为啥?”
“每次都是那几个,看也看腻了。”相叶说完伸手挠挠头,有点挑衅的看了眼二宫和也。
“喂。那你每次都猫房顶上看我玩儿?”二宫和也眉毛一挑,扔给相叶一句话。
“我,我愿意!”相叶顿了顿,口气急起来,便伸手去糊二宫和也的脸。二宫就笑着推开了伸过来的大手。从小到大都这样,相叶雅纪说不过二宫和也的时候,一般就直接“动手”来解决问题的。
“呐,对了,给你。”相叶收回手臂,伸进怀里,掏出两个白瓷描青花的小瓶儿。
“什么?”二宫倾身把小瓶儿接在手里。
“你猜?”
“茶?”拔了塞子,放在鼻下嗅了下,二宫淡淡的说。
“恩。今儿和佐藤大人喝酒,他送我的。说是暹罗过来的绿茶,味儿清淡。我想着你胃口不好,还是应该喝些清淡的茶,别整天喝什么大红袍。”相叶拿起银挑子,拨了几下灯芯,房间霎时亮堂了不少。相叶那张脸在灯影里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恩,甚好。”二宫把小瓶儿收进炕桌的抽屉里。“他一个九门提督请你喝酒,怕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求着你了吧?”
“无甚大事。只是想结交拉拢,表让那些小的们在京城里给他添乱罢了。”
“恩。自古都是贼怕官,现在他为官的倒是主动给我们做贼的献殷勤,这世道真是变了。”二宫托着腮帮子,拨弄着手里的纸牌,淡淡地说。
“他还不是怕给自己找麻烦。”相叶丢了银挑子,捻了下手指。“得,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吧。”说着从床上跃起来,立在当地,油靴的皂底擦过地面,悄没声息。
“恩,好走不送。”二宫微微拖长了音,对着相叶摆摆手儿。
“呔!”相叶扭头一笑,就走了出去。
走时,却是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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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托着腮帮子看着相叶雅纪走出房门,纸窗外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捏过一盏茶来饮了,二宫想不知不觉也在这间房子里住了十个年头了。灯花又爆了一下,二宫就眯着眼睃看那闪烁的灯影。
初到相叶家那年,二宫和也十二岁。一朝剧变,祸延三族,仓促间二宫老爷用八千银子打通关节,用死囚顶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临行前,嘱咐二宫和也到京城投奔自己的一位故交好友。家里的老仆就用满是粗筋枯皮的大手牵了自己,一路从江南北上。银钱不多,又为了谨慎起见,主仆两个换了贫民衣裳,扮作爷孙就一里一里地往京城赶。
父亲的那位故交二宫没有见过,听父亲偶有提起,却也是片言只语,没有过多解释。只知道不是官场中的人物,却又不是普通的富商大贾。老仆也所知甚少,一路只是尽心尽力地护佑着二宫和也。进了寒冬时节,主仆两个终于走进京城地界。原本欢天喜地,自以为几千里路途终于望到了落脚的地方。却不想老仆年过六旬,一路车马奔波,起先还可支持,眼见到了京城,一口气一松懈,数九寒天的又染了风寒,就一病不起。二宫感念老仆对二宫一脉的忠耿,在床前侍汤侍药,不遗余力。怎奈阎王爷急着收人,纵有名医良药也是回天乏术。在客店滞留了大半个月,又用身上的银钱给老仆置办了后事,虽不是风风光光,却也是尽力而为了。从客店结了帐,二宫和也真是孑然一身,两袖寒风了。
其实在二宫的贴身里衣里,缝着几张银票,是抄家之后仅存的一点银钱。和二宫一族的万亩田产比起来甚是微薄,但是也有几千两银子。二宫和也不想把银票兑了,并非舍不得,只是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实在不想动用祖上仅剩的这点心血。所幸已经到了京城,一路打问着,跌跌撞撞的也找到了老仆临终前交代的地址。
初到这一区时,二宫和也也没有太多的惊诧。若是以前,定然会寻思富足如自己的父亲,又怎么结交贫民区的惫懒人物。可是家族突遭剧变,一路颠沛,二宫和也尽尝世间炎凉,已经学会淡然地面对每个人。任你富可敌国还是衣衫褴褛,那也都是外在的皮囊表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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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陌生面孔,在巷口就被拦下了。回说是来投奔相叶老爷的,但手下人见二宫身量未足,身子单薄,一身破烂衣衫,在寒风中瑟缩发抖,只道是来诓骗的小乞丐,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叫他在巷口等待。
二宫和也蹲在巷口,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布衣贫民。心内犹疑,是继续等待父亲那所谓的故交还是所幸一走了之,天下之大,还能没有个让二宫和也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已经进人腊月时节,天寒地冻,巷口的穿堂风呼啦啦地吹到他身上,寒意都刺到了骨头里。就在他打定主意离开的时候,一个沙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巷口的是谁?”
“回禀少主,是个小孩儿,说是要求见帮主。料想也是打秋风什么的。”来人哑哑干笑了几声,语气满是轻蔑。
“要见我爹?”语气里恁的多了几分郑重。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二宫身边。不禁把眼光飘过去,黑色皂底油靴,一件青色多罗尼的大袍子把整个人裹住,袍下露出一线锦袍的衣角。狐狸毛的风兜下露出一张莹白的面孔。
“你说你来找我爹的?”那人笑眯眯地开口问道。嘴角的一抹笑意漫上了眼睛,那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便在阳光下闪烁灿然。
“恩。”二宫站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随我来吧。”那人也没有问详细原由,伸手拉过二宫和也的手便往巷子里走。那双手隐在袍子下,温暖厚实。被寒风皴裂的皮肤碰触到手心的温暖,二宫忽然觉得眼睛被寒风吹久了,酸涩地险些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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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白菜2010/12/11 10:00:00
第一次走进这座外表朴实的小院儿的时候,二宫在心里犯嘀咕,心想相叶家到底是做什么勾当的。看着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院落,断断不像良民人家。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那人并未将二宫和也带到正厅里坐,反而带进了边角的一间小厢房。推开朱红的房门,温煦的空气便扑面迎来,生了炭火的房间自己有多久没有住过了?
那少年一进屋便月兑了袍子,看着比二宫和也略长几岁光景,身型修长俊俏,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揷了只镶金的银簪子。一袭墨蓝色锦缎面大毛里面儿的棉袍子,拦腰束一条镶玉的束带,更显得面如满月还白,眉似远黛还青,眼如秋水还润,唇比杏子还红。
“大厅里冷,这小厢房是我常待的地儿,暖和些。”
“多谢兄台费心。”
“别这么客气,我叫相叶雅纪,相叶胜久是我爹。”说起这个名字,少年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敬佩。
“你先坐,我去去就来。”那人把袍子往椅子上随手一丢,轻轻说了句话儿,便推门出去了。那沙沙的嗓音却似融进了这室内的空气里,兜转缠绕。
二宫捧着一杯茶一口一口的吸溜着喝。冻了一上午,从里到外都是僵的了。滚烫的茶水咽下去,方觉得微微熨帖。
砰一身响,门开了,那人又回转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盘盘碟碟的堆着各色吃食。
“等了许久还没吃饭吧?”那人把整个托盘都放在二宫面前的小桌上。
“早上须臾吃了些。”二宫放下茶杯,心想啃个窝头也是算吃了早饭的。
“还没到饭点儿,厨子还没备好饭菜,你先垫吧垫吧,晌午再给你接风。”
“相叶兄有劳了。”
打眼看那些吃食,有一碟白面馒头,一碟蒸饺,一碟春卷儿,一碗粉蒸禸,一碗热腾腾的素汤以及几个小菜。虽不精致,但足见这人的细心之处。
二宫举着筷子慢慢的吃,虽然他恨不得把这一托盘的饭菜一口_Tun下去,可是还是忍住了口水,刻意端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心想落魄子弟,也不可失了举止。
那人就坐在桌子对面,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二宫和也吃饭。发现二宫是用左手吃饭时,便惊诧的叫了出来。“呀,你用左手吃饭的?”
“恩。天生的。改不过来了。”
“啊,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我只是觉得好奇。”相叶雅纪有点急着解释,面色就红胀起来。
“没关系。”二宫淡淡的答。他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位相叶家的少主。但若是卑躬谄媚,却是断断不能的。
“对了,你等下。”相叶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奔了出去。二宫和也瞧着门打开又合上,不禁莞尔,这个少主,有那么点儿意思。
“呐,给你吃。前儿刚刚做好的。”一碟栗子细糕放在了二宫和也面前。金黄色的糕点,刺的二宫的眼睛有点火辣辣的。
“多谢。”拈了一块送人口中,细腻绵软,栗香满口。
“你说你是来找我爹的?”相叶捧着杯茶,看着二宫和也,慢悠悠地问。
“恩。受家父嘱托,来拜见相叶伯父。”
“恩,那你先在这儿住着。今儿不准能见着。年关了,帮里事务繁忙,加之不久前一位旧友故去,我爹还专门派人去查探一番,思绪着实不安,就甚少在家里待着了。等我爹回来,我带你去见他便是。”
“有劳相叶兄费心了。”二宫放下茶杯,对着相叶拜了一拜。
“呔,不消如此客气。”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居何处?”
“二宫和也。家居江南。”二宫一字一句地说。心内揣测,他听到之后会有何反应。
“你说你姓二宫?!”那人一听着姓氏,便两眼透出精光,张大了嘴巴,似乎天上掉下了活龙一般。
“恩。”
“你等着,我去找我爹!”相叶一下子从木椅上弹起来,丢下一句话儿便奔的没有影儿了。
二宫想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么?正思忖着,门又被砰的打开了,相叶又奔了进来,一边笑一边叫:“瞧我这脑子,让手下人去寻我爹便是,走,我带你去吃饭。”说着便来拉二宫的手。
在室内待了一阵子,已经不似在外头那般寒冷,可是微温的皮肤触到相叶手掌的温度,还是觉得似火苗儿般灼热。“刚刚吃过了,又吃饭么?”二宫在心里悄悄寻思着。
4 白菜2010/12/11 10:00:00
第二章
天气和暖,猎苑里的林木经过一冬的生息重又葱郁茂密。一只梅花鹿从密林里奔窜过来,还未跑远,嗖一声,一只黑色羽箭就追将过来,鹿还未扑腾几步,一只白色的羽箭又啪地扎在身上。那鹿遂倒在林中的枯叶间动弹不得,只得张着大眼望向羽箭身寸来的方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雨点般混着沙沙的枝叶响动传过来,透过密林的枝桠,可见一队人马驰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在队伍前面,看那马上之人,一身深紫色短打猎装,一袭玄色披风斜斜系在肩上,被风灌的鼓胀。枣红马在鹿旁停住,那人从马背上轻轻巧巧地跃下来,立在一边查看那鹿的伤势。连中两箭,那鹿早已没了气息。那只白色的羽箭只是袭中了鹿的侧腰,那只黑色羽箭却是正正扎中了心口。
这会儿功夫,那对人马也赶了过来。一人从马上翻下来,凑到这人身边,笑问:“如何?”
那人便蹙了眉头,闷闷地回说:“你自己瞧。”
“果然还是我的黑羽箭一击致命呵。”那人略略扫了眼鹿尸,气定神闲地说,似乎对于结果早已了然于胸。
“你不过仗着你的玄风马奔的快些罢了。”那紫衣人回了句便重又翻身上马,语气着实沮丧。
“罢了,润你若看这畜生好,送与你便是。”这人倒也不恼,笑着说完便去捋自己那马的鬃毛。那黑马扭头连打了几个响鼻,似是发泄对主人的不满,热气呼在那人的面颊上,那人便笑着扭转了头。午后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枝桠投在这人身上,那相同式样的玄色披风吸了光还不怎的,那一头墨黑的头发却像是镀了层金似的,发着细碎的金光。在看那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端唇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皓齿,中间两颗门牙略大些,却像是与那唤作仓鼠的动物有几分相似。这不是旁人,确实那日安昭寺外测字儿的公子哥儿。
“切,谁稀罕!我这焰月马虽不及你那玄风有悍性,却也是万里挑一的名种。”那紫衣人挑了挑嘴角,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坐骑的自豪。细长的手指轻抚着红马脊背上的一道雪白的鬃毛。那道白色在一片艳红中煞是显眼,恰似一道练练月华。那马如同听懂了人言,便扭头去碰那人的手臂,这人便笑起来。两道浓眉弯下来,一双眸子如明珠般精光乍现。轮廓深郁。不笑时端然凝肃,笑起来却是灿若流霞,明如晓日。笑声甜腻而微微沙哑,端地是风华万种。
立在马旁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并未恼怒,只是说了句“甚是,甚是。”便也翻身上马,看着手下人忙着把那鹿收拾绑好。
10 白菜2010/12/12 10:08:00
“润,再比试一场如何?”黑马上的人牵着缰绳,挑着眉毛对着那紫衣人挤了挤眼睛。
“比就比,还怕了你樱井翔不成?”这人也不示弱,两腿一夹马腹,手一提缰绳,挥着马鞭那马便得了命令撒开四蹄奔了出去。
樱井翔也不甘示弱,一挥鞭子,那黑马也似生了翅膀,一跃而起,向着红马的方向追去。
“看见那野兔没?谁先捉到便是谁赢?”
“这有何难?”说句儿话的功夫,黑马便奔到了红马前头直直向那灰黑的野兔的方向奔去。
眼瞧着愈来愈近,樱井翔便拉满了弓,打算再来了一击毙命。谁知这时身后猛的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儿,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从马首边急急掠过,白羽扫过马的鬃毛,惊得那黑马兀地停住,仰头长嘶,若不是平时训练有素,早就把樱井翔甩了下来。那箭也偏了方向,啪地打在一旁的树干上,力道不减,足足没进去三寸有余,惊得书上休憩的雀儿呼啦啦飞起一片。
那大鸟似一团白光,倏地向野兔扑过去,一落一起,便将那兔子钳在利爪内,又低低地飞过来。红马上的人便笑着伸出手臂,就势抓了野兔在手内,那白色的鸟儿也收了翅膀,乖乖地停在这人肩膀上。扭着头用利喙梳理被乱枝划起的白羽,一双乌圆的眼睛望向有些呆住的樱井翔,那悠悠然的神态还真是与主人有几分相似。
“如何?”松本润提着野兔的长耳朵,一挑眉毛,问向樱井翔。
“喂!松!本!润!你什么时候驯了只海东青?!”樱井翔回过神儿,便对着松本润大叫。虽则看似恼怒,眉梢却还着着几分笑意。
“自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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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夜,将军府的大宅内灯火辉煌,走廊上挂着纱制宫灯,偶尔有家下人端着捧盒,托盘,来往着伺候各房的主子。
回府后沐浴更衣,松本润穿着家常纱衫,撒着库脚儿,头发也只是着了根缎带随意一挽,摒退了下人,斜斜靠在一张锦榻上,望着手里的一枚茜色钱袋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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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更了2010/12/12 10:43:00
在猎苑里奔波了一个多时辰,随从就拣了个阔朗的地方,搭起围帐,铺了毡毯,樱井翔和松本润下了马,进围帐里稍事休息,点补些儿酒水小食。
天热,樱井翔便解了披风,挨着松本润盘腿坐在坐蓐上。
“这是什么?”松本润捏起樱井翔腰侧垂下的钱袋,细细打量着。
“钱袋儿呗。”忙了一上午,樱井翔许是饿了,大口往嘴里塞着风干的牛羊禸脯子。
“不像之前那个啊?”松本润把那钱袋擎在手里,用拇指摩挲着绸料子上的绣痕。
“不提也罢。前几日出门,逛了一转便发现失了钱袋。银子丢了事小,那钱袋是今年生日时母亲亲手给缝的,竟然丢了,实在不该。”樱井翔端起盏酒来,仰脖喝尽了,皱着眉头,一脸懊恼神色。
“没去找么?”
“带了几个小厮去寻了一遍,几条街都寻遍了也没见着个影儿。估摸着街上人多,没防着让毛贼给拽了去。”
“那就带了这个?这针线未免也太粗糙了些个。”
“府里针线上的人赶出来的吧,我倒是觉得也罢了,不过是个随身的物件儿。”樱井翔一边说着,已自把面前的一碟子五香羊禸一扫而空。
“按说也罢了,料子虽也是好的,只是未免衬不上你这三皇子的身份。”
“身外物而已。回去叫针线上的人再做也使得。”
“哪消如此麻烦?呐,给你。”松本润放了筷子,伸手扯下自己腰间的一个酱色永祥云嵌八宝水光绢里儿的钱袋递给樱井翔。
樱井翔接了在手里,细端详了一回,一咧嘴,露出两颗大门牙。
“笑什么?”松本润看着樱井翔有点莫名奇妙的笑,微微沉了声问。
“没什么。你的果然比我那个讲究。”那钱袋的潞绸料子细腻凉滑,正面绣了株古松,枝干虬劲,针叶繁茂,手工精细自不消说。
“是你那个太粗了些。”松本润捏了杯酒,仰头灌下去,脸上便微微有了些绯红的酒意。
“一等威烈将军的世子用的东西儿果然不同。”樱井翔说着,从钱袋里夹出一枚梅花式样的香料饼子在松本润眼前晃了晃。
“切,不用拉倒。”松本润伸手便要夺回钱袋。
“别介啊,既与之,勿取之呵。”樱井翔轻轻拨开松本润递过来的手臂。笑着把钱袋揣进怀里。
“那这个我留着了。”松本润就势拽了樱井翔的钱袋在手里,拉开绳扣,把几块散碎银子倒在手掌心。
“这些也是我的了。”
“呵呵,你拿去便是。”樱井翔笑一声,又埋下头吃那碟子里的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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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王府里针织匠人的手艺又会差到哪里去?用料自然也是上好的。就算自己那个做工精细些,式样新巧些,却也只是略略胜了几分而已,要说是有云泥之别,却是不能的。只不过因了私心,几杯酒咽下去,趁着酒意把这物事据为己有了。
细闻下,一缕线香的清淡味道悠悠散尽鼻孔,深人肺腑。却是再精致的香饼也抵不过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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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
?????? 风
?????? 果
?????? 然
?????? 不
?????? 好
?????? 写
18 更了2010/12/13 10:06:00
粗粗一算,松本润结识樱井翔已经有十来年的光景了。时光如同把锋利的刻刀,已经把当年包着石皮的璞玉雕琢成了水光剔透的极品青玉。
其实像松本家这种大族,本来就设有自己的私学,供族中的子弟习文识字,学些仕途经济。怎奈松本润的父亲早年随着圣上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松本家圣眷甚隆。圣上便让松本将军把自己的小儿子送进太学里跟着众皇子读书。一则学里的师傅自然是当世大儒,学业自会多有进益。二则也是给诸位皇子做个伴儿。于是,松本家的小少爷便不清不愿地被父亲送进了学里。
小时的松本润身子颇弱,远没有现在这般勇武有力,在家里是被丫头婆子们众星拱月般小心伺候的宝贝,自然娇惯些,不合意了便耍些小性儿。虽然人学前父亲把他唤到上房里多加嘱咐,让他少言少行,专心念书,莫争一时意气。松本润也拽着衣角一字一句答应的好好儿的。但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受不得半点儿委屈。在学里和同窗们发生些口舌,老师自然是不问的。皇亲国戚,王公贵胄,哪边儿都得罪不起,自然睁只眼闭只眼,授好功课便罢。松本家虽是以武发迹,可是娇弱的松本润却是拿不起枪,提不动棒,打不过被欺负了回家也不敢找父亲诉苦,怕再受父亲的一通教训。只好一个人找个地儿嘟着嘴偷偷抹眼泪儿。
一天和六皇子发生了口角,被起了个绰号叫“包子”,六皇子还拿了包子铺的顺口溜儿来打趣儿他。末了在他白白鼓鼓的脸颊上狠狠捏了两下。松本润打不过人高马大的肇事者,就一个人躲在房子后头的园子里掉金豆儿。一边哭一边嘟囔着,人家是男子汉大丈夫,人家不是包子,人家也不爱吃包子,以后再也不吃包子了····
“你怎么不回学里上课?”一个有点尖细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抬头便看见三皇子樱井翔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凑在自己身边,笑眯眯地打量自己。嘴角翘着,露出两颗白亮的大牙。
“要你管?!”松本润丢给樱井翔一个白眼儿,吸溜了下鼻涕,转了个方向,继续蹲在地上抹眼泪。
“你看你,学也不上,书也不背,脸也糊的和花猫儿似的。”樱井翔没恼,跟着他转了个方向,还是撑着原来的姿势,和膏药似的贴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双大眼在阳光下闪闪烁烁的。
“我上不上学,背不背书,与你何干?”
“我可是为你好,小心师傅差人告诉你爹,说你逃学,回家仔细你爹打你屁股!”樱井翔收了笑,一本正经地对松本润说。
“哇———”松本润本自满腹委屈无人倾诉,只得一个人躲着排遣,被樱井翔一吓,越性儿咧了嘴放了声,嚎哭起来。
“喂,你,你,你表哭啊。你,你,我··,我请你吃包子,御膳房刚出锅的水晶包子。表哭哇。”樱井翔被松本润嚎的慌了手脚,忙从怀里掏了帕子给松本润抹眼泪,嘴里还叨咕着哄松本润。想着小孩子十个有八个半是馋猫,用吃食哄哄肯定就没事儿了。哪成想松本润听见“包子”两个字嚎的更厉害了。
“哇——,我不吃包子,我以后都不吃包子!哇——,我不是包子,哇-——”
“那,那,桂花糖?芝麻球儿?菱角糕?你吃啥才不哭了哇?”樱井翔越发慌了神儿。本来看他一个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儿,便想逗逗这个小豆丁儿,谁知自己反被他弄得手忙脚乱的。一边着急哄着松本润,樱井翔一边溜着大眼往四下里瞅,心想着要是被宫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小孩儿,我樱井翔的一世英名不就都毁了么?
“芝麻球——呜——”松本润一边嚎,一边口齿不清地吐了三个字儿。
“好,好,我带你吃芝麻球。”
“呜——,你的帕子好臭——”松本润伸手拨开樱井翔的帕子。
“胡说!是线香,知道不?线香!哪里臭?!”樱井翔瞪大了眼睛扯着脖子和松本润争论,手里的帕子还是往松本润哭红的脸蛋上糊。
“就是臭~~呜哇——”松本润推了樱井翔的手,抓起樱井翔那缎子袍子的下摆就往鼻子上擦。
“喂!我的袍子!你——”樱井翔看着被松本润蹂躏着的袍子,待要发作——
“哇,你凶我——”松本润的嚎哭迎来了新一轮的高峰··
“罢了,罢了,表哭了。再哭,再哭不给你吃糖了。”
“那走吧。”松本润把袖子往脸上一抹,收了声儿,麻利儿地从地上站起来。刚起身,还没站稳,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樱井翔,嘴角又要咧开··
“又怎的了?”
“腿麻了——”
樱井翔背着哭累了的松本润去找芝麻球的时候,一脸心疼地看着满是鼻涕眼泪的宁绸下摆。扭头看了眼安安静静伏在自己背上的小不点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话说,这园子里,哪儿才能找到芝麻球儿呢?
?
?
“少爷,少爷,”松本润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唤自己。睁眼一看,是房里的小丫头纹儿。
“少爷,累了就到床上歇着吧。仔细着凉受了风。”
“恩。”松本润皱着眉头,抿抿嘴唇,喉咙里发出个音节。从榻上起来,慢慢往阁间儿走。蜷起的细白手指间,一抹茜红煞是显眼。
30 白菜2010/12/14 10:38:00
存货是没有的,字都是现敲的。
分分钟出炉,秒秒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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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在自己的花房里侍弄了一回兰花,走下木梯,便远远的望见相叶雅纪在后院子里练功。已是春末夏初,天气微微燥热起来。相叶雅纪一身玄色紧身短打,束了腰,手持双刀,正在院子里的辟出来的练功场上耍的不亦乐乎,精钢的刀刃在午后的阳光下折身寸出缕缕金光,竟像是一团金黄色的光圈,把舞刀的人团团围住。
相叶家学渊源,相叶的父亲年少时一对鸳鸯刀闯天下,中年时便在京城安定下来,创建了这名震京师的金狮帮。虽然帮里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营务,却是帮规严厉,有所为,有所不为,介于黑白两道之间,也是盗亦有道。相叶的一身功夫,尽得已经故去的老帮主的真传。虽不及其父功力深厚,杂学旁收,但是家传刀法却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相叶家这对鸳鸯刀皆是千年寒钢打造,虽不是出鞘必饮血的神物,却也是吹毛断发的宝器了。何谓鸳鸯刀?若是单单认为是两柄钢刀,那便大错特错了。鸳鸯刀,一雄一雌,一长一短,俗语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鸳鸯刀却是占尽了长短的优势,长刀似柳叶,用于进攻,短刀如弯月,用于防守,危急时刻,却也可以抛出做暗器使用。配上一套鸳鸯刀法,进可攻,退可守,进中有守,守中又进,端地配合得天衣无缝。
相叶自幼聪颖,又多得老父悉心指点,尽得这刀法的精髓,如今年岁渐长,仍是每日勤学苦练,加之阅历积累,一身功夫大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
舞了一个时辰,相叶一身精干短打已被汗水浸湿,一头黑发也向下滴着汗珠儿。正欲收手,忽然背后传来尖利的风声,一个转身,长刀挥出一挡,便把一枚柳叶飞刀打飞出去。这枚飞刀还未落地,紧跟着又飞过来三四柄,细薄的刀锋在太阳下闪着丝丝寒光,来势汹汹,刀刀打向周身要害。相叶倒也未急,短刀护在胸前,长刀平平挽出个刀花,轻轻巧巧的把这飞刀的来势化解了。紧接着,四五粒铁莲子如几点寒星,正中相叶上身的要害大_Xue飞过来,大有一击即中的架势。相叶下盘不动,上身往一侧一闪,长刀向前一挥,短刀在胸前向前一格,啪啪啪几声脆响,亦把这几枚莲子打飞出去。哪知对方攻势忽的加强,七八枚铁蒺藜一涌而来,虽然精光四闪,不似是煨过毒的,但是铁蒺藜又与飞刀,铁莲子这类暗器不同,小小的一颗上遍布尖刺,打中身上,便刺出一片血洞。这几枚蒺藜却不似先前的专打相叶上盘,这次却是上下齐攻,颗颗不离周身大_Xue,被打中却不是流点血的小事儿了。相叶一个鹞子翻身向旁边一跃,手中双刀齐出,又是啪啪啪几声脆响,蒺藜的来势被相叶化解,如天女散花,四下飞去。相叶还未松口气,忽然一阵尖细的风声传人耳际,来势虽不似之前的器物迅猛,却是走的“润物细无声”的阵势,回眼一看,一片金色的光芒向着自己快速移过来。却是一把牛毛般细小的钢针。若不是在太阳底下钢针折身寸着金光,常人还真是不易察觉。相叶身子向左一侧,右手一挥,面前便是一片刀光,一阵细微的叮当声过后,一把钢针尽数挡去。这一阵抵挡,相叶也不禁气喘吁吁,双刀往地上一扔,两手叉着腰喘气。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又有强劲的风声人耳,却又不似之前的暗器。相叶来不及拣刀,便伸手去抓。一边抓一边气急地大叫:“二宫和也,你够了!”啪一声,将那物事接在手里,硬硬的,圆圆的,人手凉滑。拿过来一看,却是一枚红彤彤的大苹果。相叶不禁一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对着二宫和也走来的方向一笑,把苹果在衣袖上一蹭,张口便咬下去。
“恩,今天的表现着实是可圈可点。”
“切!又偷袭我!”相叶鼓着腮帮子,笑眯眯的望着二宫,眼角堆起细密的笑纹。
“谁家的暗器是明着来的?那就是明器,不是暗器了。”二宫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折扇,抛给相叶一个轻轻浅浅的笑。
“呐。”相叶啪一声把手里的果子一掰两半,把未咬过的一边递给二宫。二宫便不客气的接在手里。
“恩,今儿这果子的味儿不错。”
“是吧,我就说····”
“大爷!大爷!”相叶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便响起清脆的叫声,回头一看,是那个唤作小九儿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向着他们跑过来。
“怎的了?”
“大爷,二爷,黑水堂的野田堂主求见。”
“走,去瞧瞧。我估摸着他也该来了。”相叶一扭头对着二宫和也一笑,二宫微微点点头,便和相叶一前一后往正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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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写的我要吐血,我得去缓缓···
35 白菜2010/12/15 10:16:00
X2的发展嘛,量变到质变是要有个小小的过程的。
33L的GN,咳咳咳,其实,那话,它就是面包店的广告词,被我拿来搞笑而已。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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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雅纪端坐在太师椅上,早已收敛起先前的调笑神色。捧着杯茶,用茶盖轻轻拨了下杯里的浮沫,微微沉着脸听野田的陈述,并没有开口。二宫和也坐在野田的对面,也没有出声儿,只是眉心微蹙。
“野田堂主,此话当真么?”相叶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问道。
“回禀帮主,千真万确,属下已派人打探过,在西城新开的几家场子并两家窑子都是青龙帮的生意。虽然那区也有些别家的产业,但是老板都是来拜会过我们,发了拜帖儿的。”这叫野田的男人五十上下年纪,五短身材,黝黑精瘦,尖尖脸盘上无四两禸,一笑呲一口大黄牙。早年是声震江湖的神偷,后来和相叶的父亲一起创了这金狮帮,现下是黑水堂的堂主。原来金狮帮架构严谨,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为五个堂口,各司其职,专攻一业。这黑水堂便是专司查探消息,传递情报的。青龙帮,是和金狮帮齐名的帮派,往常只在江淮一带活动。与金狮帮的规模不分伯仲,道上素有“北金狮,南青龙”的口号子。
“青龙帮一向只在江淮一区活动,怎的会跑来京师做生意?”
“这几年青龙帮在江淮地区的势力日益扩张,莫不是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横揷一脚?也想分一杯羹?”
“那几家店铺的生意如何?”
“不好不坏。只那唤作笼翠楼的生意红火些,捧场的人着实不少。”
“没见与其他派打交道么?”
“这倒未曾发现。”
“没有与其他门派勾结,也没有来拜会我们,他当真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相叶愈发沉了脸,微微沙哑的声音里着了一层戾气。
“帮主,要表找小的们去提点提点他,给他个下马威也好,杀杀他的锐气。”野田眨巴了两下眼,身子向前倾了倾。
“和官府呢?”一直没有吱声的二宫突然开口问道。禸禸的手掌托着下巴,用拇指摩挲着下巴上的小痣,神色倒是颇为凝重。
“这个,倒不清楚。”
“先缓缓,派几个小的去盯牢点,能混进去最好。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还有,看好自家的门户。”
“谨遵帮主吩咐。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野田说完,起身行了礼,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和也,你怎么看?”相叶一双乌黑的杏核眼望向二宫,眼睛里有层淡淡的云影儿。
“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青龙帮素来与我们进水不犯河水,现在横揷一脚,轻易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一下子做起生意来,也太突然了些个,除非···”
“你是说?”相叶没有说完,只是用手指向上方指了下。
“恩。”二宫轻轻点了点头。
“也罢,先看看动静再说。料也无甚大事。”
“呐。”
“恩?”
“要银子请客摆酒时也省着点儿花。”二宫眯了眯眼,对着相叶挑了挑嘴角。
“我说啊,你上辈子当真不是蛔虫么?”相叶哑哑的笑了起来。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嘿··”相叶咧嘴笑了两声,端起盖碗,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起身伸了个懒腰。
“哪里去?”
“冲凉啊。忙了半日,热死了。”
“慢着。”二宫起身踱到他面前,抓了他的手腕就往后院走。
“喂!不会吧!”相叶不情不愿得喊了一声,却还是乖乖的跟上了二宫的步子。
?
“我说,这活儿你交给小九儿他们不就结了,何苦拉我来?”相叶一手拨拉着草丛,一手把一柄长长地磁石贴近地面,叮叮几声脆响,磁石上便沾了几颗铁蒺藜。
“以往都是他们做的。”二宫把手里的飞刀并铁莲子收进手里的棕色革囊里,慢悠悠的开口。
“那你干么拉我来充这苦力?”相叶挺直了身子,喘了口气,把新收上的几枚钢针拨下来。委委屈屈的说。
“苹果可不是白吃的。”
“喂!”相叶叫着,丢了手里的磁石,伸手往二宫的嘴巴上糊。二宫笑着伸手去挡他的手腕,不想相叶的左手随进欺到身前来抓,不由得又伸了左手在相叶面门前虚晃一下,拍向他胸口。招式还未用老,左腕已被相叶捏住,稍有些重的力道从手腕传来,腕上一酸,待要挣月兑,怎料脚下一个不稳,两人一齐跌进草丛里。相叶大喇喇地扑在他身上,汗湿的发梢扫在脸颊的皮肤上,有点凉,有点痒,二宫不由地皱了皱鼻子。相叶把脸颊埋在他肩窝处,伸手去推,那人只是不动,把脸埋在那里呼哧呼哧的闷笑。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果露的皮肤上,却似被小虫叮咬,引起一片酥麻,脸就没来由地烧了起来。
“喂,压死了!”二宫一用力,便把那人推到在草地上。
“哈哈。”相叶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一个鲤鱼打挺越起来,沾了一身的青绿草屑。也不去收拾,只是撑着腰对着二宫笑,一双眼睛在微斜的阳光下却是流光溢彩,灿然生辉。
“臭死了!”二宫伸手整了整衣衫,拾了革囊,丢给相叶一个白眼儿抿了抿嘴就往房里走。一转身面皮上却泛起一层红晕。二宫心想,天气果然闷热起来。
相叶望着二宫有点驼的背影,抬手捻了下手指,笑了下,自去梳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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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白菜2010/12/15 21:43:00
现在CJ是为了以后的8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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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水汽氤氲,相叶坐在大木桶里,把脑袋搁在桶沿上,洗过的头发用发带高高束了在头顶,擦干后又沾了房间的水汽,便湿答答地垂在桶外。
练功过后有些酸软的筋骨遇到热水,便放松下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挪了下搭在桶上的手臂,相叶闭合了眼睛,眼前却又浮现出刚刚的画面。二宫的身子软软的,垫在身下很舒服。皮肤上有股柑橘的甜香,自己便止不住地想多闻几下,不想起来,就索性趴在他身上。
对于二宫和也的感情,是何时发生变化的呢?相叶也细想过,却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或许从来都未曾变过,只不过相叶雅纪深陷局中,不自知罢了。打第一眼见到二宫和也,看他瑟缩着身子却表情散淡地坐在那里,心里就忍不住地想和他亲近。想对他好,没事儿总想腻着他。相叶原以为,自己并无兄弟姊妹,与二宫和也一起长大,十来年的光景,关系亲厚些自然不为过。就如同异姓手足一般。直到有天晚上,从睡梦中惊醒,发现里衣里一大片粘腻时,相叶突然醒悟,这事儿不对劲儿了。梦见朝夕相处的人很正常,男人做春梦也是再平常不过,可是梦里的人是自己的兄弟,这事儿就不那么的正常了。为此,相叶着实烦恼了一段时日,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大不道的事儿。直到后来有天和手下的弟兄们喝酒,相叶心内豁然开朗,又不是真的有血亲,便是喜欢了二宫和也,又能怎的?!
只是二宫和也的心思,相叶实在不知。从小到大,除了那几盆兰花,二宫和也最感兴趣的便是账册算盘之类与银钱有关的物事,长大后不甚管事,只是担了帮里的账房,管些银钱出人。除此之外,兴趣不多。哪怕是习武,也是为着现实考虑,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也是帮会中人。对于女人,二宫似乎更没什么兴趣。被兄弟们引着进过赌场,却从没逛过窑子。喝酒,但从不喝花酒。房里倒是有几折春宫,却被随手扔在柜子的角落。那些传奇角本里的风月情节,也只是一扫而过,不甚关心的模样。可是要说二宫和也有龙阳之好,那相叶是万万不信的。也没见过他看见俊俏的男人便嘴馋猴儿急的样子。有时看着他轻轻浅浅,散散漫漫的笑,相叶也觉得有些迷茫,不禁自问,他当真是刀枪不人么?
想不明白,相叶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挑破了吓到他,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未免太过尴尬。而且以二宫和也的性子,万一一走了之,来个山水迢迢后会无期,那自己还不得悔青了肠子。相叶思量,索性这样便好。心急又吃不了热豆腐。润物无声,又或许哪天精诚所至便滴水石穿了。纵然那人不知觉,还能落个朝夕相处不是?
47 白菜2010/12/16 16: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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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端午节,天气已是渐渐燥热起来,城中的富户人家已经纷纷着手清理冰窖储备冰块降暑。城外三十里处,有一风光秀丽之所在。占地几十顷的大湖,落于群峰环抱之间,山峦葱郁,水色澄碧,真真是湖光山色两相呼应。更有好事者,牵了头,汇了款,在这湖畔修葺起几处亭台楼宇,以供游人观景散心。
这日天气有些闷热,湖畔游人甚少,阳光投在这绵延的水波上,蒸起迷蒙的雾气。在偏僻之处,有一小小的亭台,在一大片楼台中不甚出众。只是由一架小小的竹桥通向湖岸。亭中现坐着一人,二十多岁年纪,一身青蓝色布衫,挽了衣袖,戴着一顶金黄的大草帽,闲闲坐在小杌子上,手持钓竿,如雕像般杵在那里,两眼紧盯着平静的湖面。忽然钓竿上的浮标叶子微微_chan了一下,那人眉毛一挑,似睡非睡的眼中现出精光,便要伸手提那钓竿。正待提起,忽然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钓线上,噗一下,又沉进湖水里。那人微微皱了下八字眉,扶了扶手里的钓竿,动了下身子,继续盯着泛着粼粼波纹的水面。眼见着湖面有些许水泡冒上来,那人眉头一展,待要动手提竿,谁知又一颗石子,啪的打了下钓竿,弹了下,复落尽水里。上好紫竹削成的杆子就和着那水纹微微_chan动。那人索性不再理会那些气泡,一手执着竿子,一手托着下巴,只是盯着水面发呆。
听着身后有碎碎的脚步声响起,那人便一扯嘴角,笑了一下。
“喂,大叔,这样是钓不到鱼的哦。”一个微微粘腻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进耳朵里。这人倒也不意外,笑着回头看,但见两人从竹桥上一前一后往亭子走来。说话那人,着一身雪青纱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人,束了头发,一身火红袍子在太阳底下煞是显眼。不是别人,却是松本润与樱井翔。
“喂,表打扰我钓鱼啊。”这被唤作“大叔”的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声,
“智,到处寻你不见,就知道你在这里。”樱井翔随手摇着扇子,站在松本润身后,对着那人微微笑着。
“喂,大叔,怎么一条鱼也没有?”松本润俯下身看了看那人身边的大竹篓,侧过头笑着问那人说。
“呀,本来能钓两条上来的。”那人含糊的嘟囔着,声音不高,有些糯糯的。
“切,不投那石子,难说你也钓不上来。”松本润半靠在这人身上,伸手搂着这人肩膀。
“你们找我何事?”这人只是宠溺的笑了下,也不理会松本润的揶揄,扭了头问樱井翔。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饮酒了。有大半月没聚聚了。”
“就是,你总不在府里,清心阁到处都是文书,又有一帮老头子在,一身酸腐气,没甚有趣的。”松本润伸手夺了那人手里的钓竿,扯着那人手臂就往岸边走。
“喂,翔,拿着我的竹篓。”樱井翔看着这两人笑着摇了摇头,俯身收拾了杌子,竹篓,快步跟上前面那两人的步子。
这青衣人唤作大野智,是首辅大野博的公子。生性平和,比二人虚长几岁,却也是自小便与两人一起读书,十年相交,端的关系亲厚。新近补了内阁里的缺,任了上书房行走,博闻强记,稳重寡言却行事机敏,深受圣上赏识。
在岸上把器具交给随来的小厮。找了家干净阔朗的酒家,三人便落了座。酒保上了菜,就轻轻掩了雅间的门。
“大叔,你怎么变这么黑。”松本润一边看着那人笑,一边擎着酒壶往他杯里斟酒。
“哪有黑。”那人已摘了头上的草帽,露出面庞。脸圆嘟嘟的,眉眼清秀。只是脸色黝黑,如烧糊的卷子。
“切,上月见你时还是白的呢。”松本润不以为然地戳了戳那人鼓鼓的面颊。
“呵呵。哪有。”那人用手指揉了揉鼻头,仍是不承认。只是咧嘴笑了声,黝黑的面皮更衬出一口白牙。
“呐,这是什么?”松本润伸手从草帽边拿起个小折子,打开来看,却见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间或有些图画。
“恩?”大野智酒杯举在唇边去看松本润。
“这个?”
“钓鱼札记。”大野智把杯里的酒饮了,短短吐了几个字,便自去夹菜。“哇,好吃!”一边说一边闭着眼满脸幸福状。
“钓鱼,又是钓鱼,这么黑了还是钓鱼。”松本润有些埋怨的摇摇头。
?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三人不觉都有了些酒意。
“小二,会账。”樱井翔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就直直地盯着大野智看。
“诶?我付?”大野智喝了酒,来了精神,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含糊。
“喂,三人里你最年长吧。”松本润笑着用手拍了下大野智的肩膀,力道不重,可是大野智作了个吃痛的表情,一皱鼻子,咧了咧嘴。
“呀,一个王爷,一个世子,我没钱。”
“少来了,你爹一年光是冰敬炭敬就有不少进益,你一个上书房行走每月也有不少俸禄,真当我们不知道呢。”樱井翔把杯里的残酒饮了,对着大野智挑了挑眉毛。
“我付就我付。”大野智也没说什么,伸手进怀里,掏了一串钱放在桌上。然后笑着望了望身边的两人,一脸得意。
“你不会就带了这么点儿钱出来吧。这个够菜钱还是够酒钱?”松本润用手指头挑起那串钱晃了晃,无奈地皱皱眉,却有撑不住笑起来。
“就这些。”大野智越发来了精神,直直看着松本润。
“罢了,我来吧。”说着松本润便去摸腰间的钱袋。
“也罢,也罢,我来吧。”樱井翔说着已从钱袋里倒出锭碎银子放在桌上。松本润望着樱井翔手里一个松花绣八宝如意的钱袋愣了下,脸上的笑一僵,干巴巴说了句“也好。”便伸手捞了大野智的大草帽在手里把玩,不再去看樱井翔。
54 白菜2010/12/17 9:39:00
想试着标下回目,算是前情总结外加后续预告。
这一回是:
无闲人偷闲忙垂钓,有情人掩情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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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三人从酒肆出来,早有仆童备好了一辆青油绸的轻便马车。松本润推说喝了酒有些酒意上涌,便倚坐在垫子上闭目养神。大野智和樱井翔倒是兴头十足,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些政事公务并日常趣闻。大野家在城郊有座别馆,大野智说明日还要钓鱼,便早早下了车,自回别馆歇息。车里就剩了他两人,空气却有些局促。樱井翔试着和松本润聊几句,可松本润面上淡淡的,只是嗯嗯啊啊的,说了几句也觉得寡然,便也不再开口,只是掀了车帘看沿途的风景。松本润似是睡着了,倚着板壁,发出轻微的鼾声。上车时嚷热,便撩了挂帘。窗外天色黯淡,晚风从窗口灌进来,扑在松本润绯红的面颊上,几缕黑发被蹭乱了滑下来,在脸侧投下淡淡的暗影。樱井翔不由得便看呆了。车子颠了几下,松本润扭了扭身子,似是不舒服,换了个姿势。樱井翔收回眼神,忽又想起风大,松本润睡梦中怕是会着凉。便又倾了身子从那挂钩上解帘子。待要回身,目光扫着松本润腰间的挂件儿上,一块配着雪青穗子的青色玉佩,绣花荷包并钱袋,却不是自己那个,是坊间的新出花样。胸口不由得憋闷起来,咬着嘴唇思量一回,便解了那玉佩揣进怀里,又无声无息的坐回垫子上,也闭着眼养精神。
?
“润,润。”松本润半睡半醒间听着有人唤自己,睁眼看是樱井翔凑在自己身边,一说话有微微温热的酒气扑在面上。
“恩?”
“我府上到了。你回去喝些醒酒汤,早些歇息。”
“恩。”
“那回见。”
“回见。”
樱井翔转身便下了车,一抹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厚重的大门后面。马车又动起来,一块写着“端王府”的黑色镏金字大匾划过眼前,又倏地被马车甩在后头,眼前便变换了别样的风景,只是府前那两盏红艳艳的大灯笼,刺的人眼疼。
?
慧二宫望月思生死,敏相叶借酒谈虚实
日落之后,起了风,天气便不似白日那般燥热。二宫和也用过晚饭,看了回书,觉得心神颇乱,便踱到后院里躺在大竹椅上纳凉。夜色渐浓,一轮满月隐在薄薄的云层之后,只现出了模模糊糊的影子。二宫抬眼望那月影,心绪却又飘忽起来。
?
闲来无事,二宫便又扛着那旗子去做那卜卦的营生。今儿是十五,来安昭寺上香的人便比往常多些,自然也有不少富户人家的女眷。二宫用手撑着脑袋,随手翻一册从书坊里淘来的传奇小说。
“先生,有劳。”一个平和悦耳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只是这声音却是恁般耳熟。
“请问您是卜卦测字还是····算生辰。”二宫抬起头,看向那妇人,却不由得呆住了。那妇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着一件白纱衫,掐牙桃红色比甲。乌森森的发髻上揷一只镶七宝的碧玉簪并一只攒珠翠翘,额角一朵金色花钿。容长脸面,五官俊秀,眼角一颗褐色泪痣,端雅中自有一段妩媚风情。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不是别个,却是故人。
“测字。”那妇人看清二宫,却也似呆住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愣了半晌,方缓缓吐了两个字。
“请。”二宫把纸笔递与那妇人。
“恕妾身冒昧。敢问先生可是尊姓二宫?”那妇人一边问一边仍是拿眼不住地大量二宫和也,水清丹凤眼里闪过兴奋之色。
“不好意思,在下姓相叶。”二宫迎着那妇人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明了。
“那敢问先生是哪省人士?”
“京城人士。本地生,本地长。”在京师生活十年,虽是未忘乡音,却也学了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地方言。听那妇人一口吴侬软语,不是北方人士,纵有些微瑕疵也是听不出来的。
“那失礼了。”那妇人便不再言语,低头写了,又交回二宫手上。字迹娟细,却是个“也”字。
“夫人您是要问前途还是要问姻缘?”二宫面色如常,笑问那妇人。
“生死。”那妇人吐了两字,似是不死心,仍定定望着他。
“恩。加个人便是他,是个男子吧?”二宫思量一回,开口道。
“是。”
“点上水,便是池。池也,水也。水乡之人?”
“是。”
“问生死嘛···”
“怎样?”
“加个土是个地,土也,土也,人土了。”二宫在最后三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说完便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眼底的光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如遭了霜击,也没再言语,叫丫头付了银子,就起身往外走。不远处,停着一乘轻巧小轿儿。
二宫未去收那银子,眼睛盯着那妇人的背影。掐指一算,竟是十年未见了。
二宫的母亲早逝。父母鹣鲽情深,母亲去世后,父亲心灰意冷,无心俗事,著书烹茶,没事便在花房里照料母亲留下的一室兰花。多年后,当二宫站在花架前借着兰花回忆父亲时,忽然明白,父亲养兰,不过是借物思人罢了。二宫一族家业颇大,生活起居自然有人料理,却少有人真心关怀。房里有个年长的侍女,那时十八九岁年纪,对自己却是真心照料。二宫生性散淡,在心里却是把她视作长姊的。遭祸之后,家下人唯恐避之不及,早早地作鸟兽散了。这侍女也是忽然不知下落。几番想寻,却无从下手。不想今日再遇,却是这般光景。见她出人有人服侍,自然是生活无忧,有了好归宿。二宫悬了多年的心也终于落了地。至于相不相认却无甚意义。毕竟当年的二宫和也已是在菜市口被砍了头的。
?
二宫望着那月亮正自出神,忽然手里的蒲扇被人夺了去。不是别个,却是相叶雅纪。相叶吃了酒,额头上冒起一层油汗,便躺倒在另一张竹椅上用力挥着手腕扇风。一边扇一边解着长衫的领口嚷着“热死了,热死了。”
“觉热,你便去冲凉好了。”二宫瞥了他一眼,看他那热极的样子,撑不住笑了。
“呀,先坐会散散酒。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赏月。”
“切!你才没这兴致呢。呵呵。”相叶说完,忽又自顾自地笑起来。微微沙哑的笑声和着四围的枝叶响动,却是让人愉悦。
“一点都不好笑。”
相叶也未再说什么,仍是大力扇着,一边扇,嘴里还似小孩子似的,呼呼的喘着气,好像热气真能从嘴巴里散出来。扇了半天,像是想起什么,就伸了手臂到二宫身前也给他扇。二宫闲烦,便推了扇子。相叶自己扇一回,却仍是伸了手到二宫那边。二宫拗不过他,索性由着他呼啦呼啦乱扇一气。
两人半晌无话。相叶素来聒噪多话,不喜安静。见二宫不出声,便自己找话来说。
“呐。和也我和你说啊。”相叶一开口,兴致便忽的高涨起来。
“恩?”二宫似是倦了,眯着眼散散回他。
“今儿佐藤大人家办堂会,有几个来京述职的官儿,有个六条大人,却是你的同乡。”
“我同乡多了,姓六条的也多了,我又不认识。”
“呵呵,还有啊,席上有到麻婆豆腐甚是爽口,不知他家厨子怎做出来的。”
“哪里,相叶帮主你才是手艺高超,做出来的麻婆豆腐让人尝一口便永生难忘,回味无穷。又善于举一反三,推陈出新,像啥麻婆年糕,麻婆菠萝也是自有一段独特风味。”
“呵呵,好吃那你还不吃。求你半天,才夹一筷子。”
“你真以为我夸你呢?不是辣死人就是齁死人,要不就是半罐花椒粉都倒进去了,吃一口舌头便不是自己的了。小的命薄胃浅,禁不起这般的珍馐佳肴。帮主大人还是自己享用吧。”
“呵呵,切!下次绑了你,撬了牙缝往里灌。”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一死了之了···”话还没说完,相叶就又伸了手去揉二宫的脸。脸颊,鼻子,嘴巴无一幸免。二宫也不理他,由着他薄薄的手掌在脸上乱揉一气,揉够了,相叶便心满意足收了手。
“呐。”
“恩?”
“今儿的堂会上,从勾栏里请了几个陪酒的。长的伶伶俐俐,确实可人,一问原来还是自己楼里的人。呀,呵呵,不错。”
“你若看上了,回头收了来不就好了。连赎身银子都省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二宫忽然觉得气闷,不由得想发火。可是又不知这火自哪里来。想不明白,便愈发恼起来,口气便也硬了几分。
“呐。”
“恩?”相叶被二宫堵了一句,兀自不知觉。有一下没一下地摇那扇子,扭着身子,竹椅便咯吱咯吱响起来。
“倦了,先去睡了。”二宫说着便起身往房里走。
“恩。”相叶也没有多留,模糊了语气,似乎也是起了倦意。
66 白菜2010/12/20 10:19:00
禸还在炖,还欠着火候儿··
最近要考试,平时不看书,LZ现在要去临阵磨枪了。
所以更完这回,先不更了,忙过这阵子再回来更。GNS先表惦记着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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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趸进房里,歪在床上,觉得有些气息不畅,胸口像压了堆碎石块儿,不重,可是就是觉得咯得慌。不由得想起相叶刚刚的话。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事情。虽然打他住进这院子,除过家下的粗使婆子,这院中便没什么青春女子出人,相叶只比自己年长几个月,未足一年,虽则自己从未动过这类心思,可是帮里本就多有些勾栏里的生意,相叶若是有这打算,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何气之有?
“也罢。想的也忒多了。”二宫翻个身,和衣卧在帐内,倦意涌上来,眼也涩了。天气热,房里开了窗屉,晚风送人,呼呼地险些吹熄灯罩内的烛焰,竟觉得有些寒浸浸的。
“不知相叶那家伙晓不晓得回房睡。”被凉风一袭,二宫头脑清醒起来,不禁又在心内念叨。五月天气,暑意乍降,最是易着些病气的时节。二宫自个儿思忖着,可是反应过来时,已是又折回院中了。
院子里树影婆娑,两盏明晃晃的灯笼被夜风吹动,兀自在那里摇摆不定,一片片光影便跟着明明灭灭,四下游移。瞧那竹椅,相叶果然叉手叉脚地歪在上面,扇子不扇了,只是扑在胸口上。斜斜垂下的刘海在风中微微浮动飘忽,似雏鸟的翅膀。伸手想拍醒他,手却又在半途顿住。二宫凑近了细细看相叶的面容。相叶不似二宫,相貌十年几乎未变,天生长了张能瞒天过海的童颜。与旧时相较,相叶的眉眼虽未大变,然细碎光阴却在不经意间加加减减。减了稚气,添了稳重。减了青涩,添了城府。减了轻狂,添了老成。人都说金狮帮的帮主少年英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掌管一帮事务却又运筹帷幄。可是二宫看来,相叶雅纪一直都是那个相叶雅纪。聒噪多话,兴之所至,行即所动,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想起去哪儿便翻上马便去了。只是,虽则看似大大咧咧,行事没甚章法,却又有着异于常人的缜密与机变。万事了然于心,面上不着痕迹。
正自出神,一只小小的飞蛾轻轻扑过来,落在相叶的鼻尖儿上,微微扇几下翅膀,竟是停在那里了,白色的身子在暗影里有几分剔透。相叶许是睡中觉痒,便不自觉的抽着鼻子,却如梦中的幼犬。二宫不禁失笑,伸了根手指去拨那蛾子,手指刚刚抚过鼻端,相叶便醒了。
“和也?”相叶的声音有些沙哑,夜色静谧中却是格外有几分撩人。
“笨蛋,在这里睡也不怕着凉!”伸出的手指收不回,索性张了手掌轻轻怕了下相叶的额头。
“呵呵,贪凉便睡过去了。”相叶抬手揉着额角,笑着辩解。
“要睡回房里睡。病了又是一院子的草药味儿。”二宫望着相叶的眼睛,心下却是和打鼓似的,咚咚咚响个不住,不觉窘了,说完便往回走。
“呐,和也···”
“干嘛?”二宫听相叶唤他,又听了步子,扭身叉着腰一脸不耐地看他。
“拉我一把。”相叶有气无力地抬了手臂,笑望着二宫。
“切,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起?”虽然嘴上奚落他,二宫仍是回身抓了他的手腕,一用力,把他往上一拉,相叶整个儿人便立在地上,二宫待要松手,却见相叶又倒将过来,软绵绵地压在他身上,长长地手臂环着他的肩膀。
“喂,很沉呐!”二宫被他压的微微弯了背,扭了身子去推他。
“酒涌上来,昏的很。”
“呔!少和小爷儿我撒娇儿。”二宫嘴上不饶他,却乖乖架了他往厢房走。
相叶的房间在二宫隔壁,早有家下人在房里点了灯烛,熏了艾草。一推门,一股子淡淡的清冽香气扑面而来。相叶身量比二宫高出半个头,又整个儿歪在他身上,拽一步儿挪一步儿。拖拖拉拉折回房间,二宫身上也热起层薄汗。
把他撂在床铺上,伸手扯过纱被给他盖上,刚俯下身,却瞄见相叶睁着晶亮的大眼睛望向自己,一脸的迷糊醉容。二宫被他盯着,手脚便没来由地慌了些个,待要回身,却被相叶拦腰截住,还没回过神儿,就被相叶压在身下,两片微厚的嘴唇探过来,便要口勿上自己。迷蒙的酒气喷在脸上,竟有些不知身在何方,二宫和也不由得顿住了神。眼见着相叶的脸愈来愈进,二宫一个激灵推开了相叶,砰一声,相叶的脑袋碰在板壁上,相叶便疼的呲牙咧嘴的缩在床上。二宫心想这家伙酒后乱性,还真想吃小爷的豆腐!刚刚想过这句话,心下一动,面上做烧,就通红了面皮。二宫整了整衣衫,瞥了眼相叶,窝着睡在那里,已是微微打了鼾儿了。“果然酒是色将军!”二宫低低嘟囔了句儿,就急急出了屋子。
81 白菜2010/12/23 10:04:00
为了那坑爹的考试,我决定先丢一段,非常时期,要攒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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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动情人情急,不解话里真假??
??????? 有心人心忧,难测天色阴晴
这日天气晴好。二宫和也穿着家常衣衫,拢着头发,盘腿坐在书房的大书案前。已是进人六月时节,一年也就快过了一半儿。按着账房的规矩,这时候儿就该大略把账目清一清。二宫和也对于理帐很有些天赋,又学的用心,没多少功夫就能把账目建的头头是道的。账房里的老先生辞工还乡之后,相叶撺掇了他半天,二宫便也接受了这活计。兴趣所及,况且又不是白干,每月相叶还给开工钱。何乐而不为?
现在,二宫猫着背,咬着笔杆,一页页核对着面前摊开的账册。天气炎热,饶是不动,面上也是渗了层薄汗。算了一时,却总不能集中精神,相叶那晚喝醉了的面孔就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扰的他心烦意乱。只想抓起茶盅照着那张脸摔过去,吼一句“给老子躲远点”。可是人总是这样,越是不想想起的事儿,越发会加倍的来骚扰纠缠,赶都赶不走。
相叶次日醒了酒,没有再提那晚的事,二宫也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动跳了过去。其实本就是什么都未发生。只是自己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一阵脚步声儿响起,相叶大喇喇的走了进来。高高挽着衫子的袖子,趿拉着一双棠木屐,手里呼啦啦扇着一把大蒲扇。二宫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又继续去算那数字。相叶负了手,站在二宫身边,看他算帐,半晌问道:“如何?”
“一般般,没甚大的不同。”
“恩。”相叶也没再多问,又沉默着看了一回。身上有微微的热气拢过来,二宫觉得心下更多了几分焦躁。
“呐,和也,我今儿早起发觉头上竟是起了个大包,按下去生疼,可是你打的?”相叶一边说,一边又伸了手指轻按头皮,脸上便做出呲牙咧嘴的神情。
“闲来无事,打你作甚?”二宫咬着笔杆,扭头白了他一眼。心内想起相叶磕在板壁上的情景,却是有几分心虚起来。可是转念一想,本来便未打你,是你自己撞上去的。如此这般,脸上就换了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颜色。
“也是。许是不留神撞到了也说不定。”相叶歪了歪头,叨咕了一句。
“恩,撞到了也说不定。”二宫抬眼看相叶,那人拿手掌轻轻揉着脑袋,一脸严肃,思索这撞头的情由。似是想不起来,两弯眉毛就蹙在一起。心下不禁觉得好笑,面上那绷出的正直神色也缓了几分,透出没掩住的笑意来。
“笑什么?”
“哪里笑?”
“想笑又忍着的样儿,二宫和也,你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呢?”相叶板着面孔,挂着几分愠怒,可是黑亮的眸子里却是浓浓的笑意。
“我自编排我的,何须说与你知道?”二宫揷着手,对着他抛了个白眼儿,又扭了头不再看他。
“喂!是你打的!绝对是你打的!”
“便是我打的,你又能怎地?”
一句话,相叶冷不丁竟有些噎住。侧着头寻思了一回,又缓缓开口:“我说啊,二宫和也,我啊,也是会生气的呐!喵喵吼!”说完身子前倾,两手在耳侧一张,做出那狮子吼的神态来。
二宫没反应过来,就对上相叶贴过来的脸孔。凑的近,五官便格外的清晰,尤其是那双杏色红唇,甚至都能看清上面丝丝缕缕的细小纹路。心神闪动,又想起那晚的情景儿来。
“和也你脸红什么?”相叶伸了根手指头轻轻划了下二宫的面皮。二宫心内腾的一下,觉得被相叶划过的痕迹像被火灼了似的,白净脸盘上的红云又浓了一层,直漫到白生生的脖颈上。
“我热!这鬼天气!”二宫说完,推了算盘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
“拿酸梅汤!”
“也给我端碗儿,口渴的紧。”相叶对着门口扯了一嗓子,便拉过账册,有一页没一页的胡乱翻看,加加减减的看的人眼花缭乱的。这活儿,除了爱财如命的二宫和也,估计没几个人会觉得有趣儿。估计这小子甩暗器的眼力,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想到这儿,相叶就呵呵地笑了出来。身子向后一仰,作势要伸个懒腰,伸到一半儿,头上的痛处碰在椅背上,变捂着头皮龇牙咧嘴的嘶嘶抽冷气儿。心想,二宫和也,你平日里打我头便罢了,这回下手恁狠。哎哟哟——
86 二更2010/12/23 11:25:00
写一段放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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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穿过花径,还没进聆雨轩的院门,就迎头撞见松本润房里的小丫头纹儿。小丫头见到樱井翔,立马眉开眼笑的,回头就要冲院里喊。樱井翔把手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地低声问:“你主子呢?”
“在廊上看书呢。”纹儿笑着朝着院里一努嘴儿。
“好了,我自己进去,你忙去吧。”
进了红漆院门,一溜七八间的精巧房舍,当中是个宽敞的院子,植着各色花卉。盛夏时节,百花竞艳,一进门就是扑鼻的馨香。这便是松本润打小儿居住的聆雨轩。樱井翔来的遭数儿,虽还没到踏破这门槛的地步,可也是熟门熟路了。顺着花丛,悄悄往廊上走。远远地便望见松本润穿着藕荷色的纱衫子,斜斜歪在廊上的竹塌上。弯着膝盖,微微侧着身子,身下倚着一个塞玫瑰花瓣儿的玉纱迎枕。手里捧着本书,时不时的翻一页,正读的津津有味的。许是渴了,抬手捏起茶盅抿了一口,轻轻放下,自始至终眼睛却没从那书页上离开过。樱井翔撩了袍子的下摆,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儿地移至松本润的身后,猛地伸手捂住了松本润的眼睛。松本润却未见惊慌,依旧歪在那里,轻轻合了手上的书卷,悠悠道了句:“知道是你。故弄什么玄虚。”晶眸闪动,长长地睫毛如纤细的羽翼,轻轻扑打在樱井翔的手心,有丝丝的痒意。这痒却是一路延进心里,似有小猫儿的爪子挠在了心尖儿上,一颗心霎时化作了一汪春水。“喂!”手底的人似是被蒙的不耐烦了,有点儿生气似的叫了一声。樱井翔呵呵一笑,恋恋不舍的收了手。
“在看什么?”樱井翔一转身,坐在那竹榻的另一头,隔着小小的花梨木炕桌儿,拿眼觑看松本润手里的书卷。
“阵图。”松本润对着樱井翔扬了扬手,微微一笑。一双黑眸在午后的光影中流波婉转,像是能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樱井翔觉得那眼底的光影太过绚烂,不由得低了头,伸手捏起桌上的半盏茶喝了。茶味清甜,满口余香,却不是普通的茶叶。细看下,原来是用梅桂和着瓜仁儿泡的果茶。怪道甜丝丝的。
“让纹儿去冲杯新茶。纹儿这丫头呢?”松本润合了书,扭头朝屋里瞅。
“纹儿出去了,刚刚在院儿门口遇见了。”
“哦。那我去倒吧。”松本润把书撂在榻上,起身便要往屋里走。
“不消不消,我不渴,就是喝口儿润润喉咙。等纹儿来再倒也不迟。”樱井翔伸手扯了松本润的衣袖。
“也罢。”松本润便又歪回榻上坐着。
“从那里寻来的这书?”樱井翔伸手拿了那书册在手里闲闲翻着,原来是本兵书,专讲古今阵法的。每页都有细细的图绘和讲解。
“从兵部的库房里找的。”松本将军说松本润年纪也不小了,该到军营里头历练历练了。就让松本润补了骁营的缺,任了个副职。除了看着兵士训练,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务要处理,松本润便去兵部的库房里寻些兵书来看。松本润为人勤谨,决定要做的事儿便一定要做个完满。一头扎进去便出不来。一年的时间把府库的兵书读了大半。自己私底下细加揣摩,有了什么感悟便去找老将军们探讨,时日虽短,功业却是日益精进了。
90 三更2010/12/23 14:59:00
三更原来不是浮云。
看我如此勤劳,姑娘们,我向乃们打滚儿求表扬!XD
更完继续去看书。依依不舍地挥着小手绢儿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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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不见,忙些什么?”
“忙着收礼。”樱井翔伸手把玩着那枚葵花茶盅,缓缓答道。
“这帮官儿们动作倒是快。”
“靠山要倒的换靠山,没有靠山的找靠山,向来如此。”
“那····真的没法儿了么?”松本润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听太医院的口风儿,似是没甚希望了,但是老爷子开了金口说要治,也只好开些人参天麻之类的补药暂且混着。唉···”樱井翔说完轻轻呼了口气,那平和的面容上竟是带了几分忧戚。
“恩。”一时松本润也沉默了闷着头抠手指甲,不再出声儿。
“纹儿,快来,也与我倒盏你们府里的好茶来。”樱井翔忽的收了脸上的忧戚之色,展了笑脸,对着院门口喊。松本润扭头,看见纹儿正好从外边进来。
“好嘞,三爷您等着。”纹儿脆生生的答应了。自去屋里倒茶。松本润看看樱井翔,那人正扭着头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嘴角挂着一丝儿笑意。既然岔开了话题,松本润也便不再提起。敏感时期,有些事少谈论的好。
两人一来一去的只是扯些烹茶煮酒之类的市井闲篇儿,忽的一个闷雷,把两人都唬了一跳。抬眼看那天色,竟是不知不觉地暗了许多。樱井翔起身到那围栏边站着,负了手微微仰着头看天色。天边一阵黑云涌动,浓得似浓墨一般,大有漫延过来的势头。日头的光亮早就黯淡了下去,只从渐浓的云层里透出些钝钝的光晕。热了一天,这时却起了风,微凉的风扫过庭院,那一大片的花枝便被吹得左右摇摆,有几簇被那风吹的败下阵来,花瓣被卷裹着飘在院子里的灰色砖地上。凉风扑在面上,樱井翔也不躲,兀自站着。半晌,缓缓开口道:“黑云压城,要变天了呵。”
“既是山雨欲来,更要未雨绸缪。”声音不大,却字字铮鸣。
樱井翔回身看向松本润,那人依旧靠着那竹榻,七分悠闲,三份慵懒,闲静温和似临水姣花,看似与世无争,但一句话就撞在了他心坎儿上。松本润的话,他自然是听懂了。不禁冲着松本润微微一笑,这一笑,生出多少细腻温柔来,只是松本润又拿起那书册随手翻着,低着头,并没有去看樱井翔。细白的指尖顺着书册的纹理轻轻一晃,翻过一页。风袭过来,吹的手中那薄脆的书页哗啦啦的响动。天光越发淡了,黑云也奔腾着卷了过来,低低地压在头顶,似乎一伸手臂,整个人便要被吸进那团浓墨之中,再不复清白身躯。松本润索性合了书册,伸出小指撩了下额头上被吹乱的黑发,“这天也回不去了,越性儿在这用晚饭吧,今儿正巧有刚打出来的荞麦面。”
说话时天际划过几道亮烈的闪电,紧跟着雷声轰鸣,和擂鼓一般。豆大的雨点子便噼里啪啦的砸将下来,像响应着松本润的话似的。
?
一张新巧小桌儿,两人对面坐着。早有厨子送过来了酒菜果馔,俱是可着两人平素爱吃之物收拾的。更有一大盆新鲜压制的荞麦面。
“好酒。”樱井翔端着盅子一仰头把酒灌进口里,对着松本润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夏天还是该喝些泡酒”。松本润也擎了盅子,抿了半盅。那红郁郁的Ye_Ti在灯下泛着潋滟的光泽。
“这是什么泡的?”
“梅子。纹儿自己做的。”
“唔,不错。,怪道有股子果子味儿。”樱井翔搛了一筷子胭脂鹅脯送人口中,鼓着腮帮子,吃的津津有味儿。有了酒,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额角也缀着细密的汗珠儿。
吃了面,又有厨子送过来一大碗浓浓的酸笋解酒汤。松本润只是喝了半碗便放了碗筷,樱井翔却是一气痛喝了两碗。碗底锃亮,和刚刚刷过似的。
“饭量又长了?”
“怎地?怕我吃穷了你?”樱井翔一瞪眼,一梗脖子,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能吃是福。”
“呵呵。就是,这话不假。”樱井翔也不予松本润计较,只是放了筷子看着松本润笑的扭着身子。
“别动。”樱井翔说完,便向前倾身,伸出手指在松本润嘴角上一抹,把一粒蛋花抹下来,若无其事的用嘴一抿,吃进口内。之后对着愣在那里的松本润说了句:“能吃表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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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兀自未停,间或几阵闷雷,大有把几月的雨水一次倒干的架势。闪电的光影明晃晃地映进房间,却更衬出这气氛的悠然安好。
“时候儿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樱井翔说着站起身。
“诶?这天气你要回去?不如在这歇一夜吧,反正有空房间。”
“不了,路程不远,一忽儿就到了。”
“也罢。”既然樱井翔执意要走,松本润便也不说什么,只是让纹儿拿出一套蓑笠并木屐纸伞给樱井翔遮雨。
松本润站在廊上,看着樱井翔英挺颀长的背影在廊上一闪便不见了,脸上的笑慢慢敛了起来。折回房间,坐在床上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发愣。松本润自幼便和樱井翔一起读书习武,以至后来一起观花赏鱼,关系亲厚自不消说。人都说三王爷和松本家的世子铁的似异性兄弟,只是松本润自己晓得,樱井翔于他而言,并非兄弟朋友那么简单。小时候和他一起,他便觉得聪敏好学,少年老成的樱井翔是太阳般的存在。光芒四身寸,呆在他身边,便没来由的安心。于是便如条尾巴似的天天粘着他,年岁渐长才渐渐明白,不知不觉间自己对樱井翔已然生出了别样的情愫。无法让别人得知的情愫。只是他明白,樱井翔以前当他是小孩子,现在大了,也只是当成是好兄弟而已。纵然忍让,纵然亲密,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法以心交心。樱井翔似是有自己的底线,每次他靠近,触到那底线,便会被樱井翔轻轻推开,不着痕迹却又明确坚决。松本润不死心,被推开了便再去试探,每每碰上,每每败下阵来。樱井翔把自己的城池守得似铁桶一般,除非天兵天将,否则只能铩羽而归。时间久了,松本润便有点灰心,不再去挑衅,就在樱井翔“允许”的范围内任性妄为,带着点儿委屈,带着点儿怨怼,带着点儿无可奈何。
98 白菜2010/12/27 14:37:00
从马车上下来,早有家下的仆童赶着撑伞把樱井翔接人府内。披了蓑笠,身上的云水暗纹潞绸长衣虽未被雨水浸透,但袍角上还是沾染了些微水痕,在石青色的底子上三三两两氤氲开来,似是淡淡的墨迹花朵。
落了座,侍书早捧着描金茶盘端了一盅热茶上来。
?“爷,茶来了。”
“今儿又甚事不曾?”樱井翔抬手接了茶盅,未急着人口,用杯盖一下下拂着碧绿的茶汤。
“无甚大事。只是几个外官儿来送了拜帖儿并礼盒。说是要来看望您老。”
“恩。”
红底镶金字的拜帖儿,樱井翔只是略略扫了眼,并未细看。不看也晓得,左不过是些恭敬的说辞。那一行行被描摹的花团锦簇的墨迹里是一张张浸淫了利欲的面孔。樱井翔把那帖子撂在桌上,端起那青釉茶盅,小口浅啜着茶汤。迷蒙茶烟里,那双点漆瞳仁里涌起凌厉的光影,如泛着幽光的寒潭,深不见底,生人勿近。
庆安三十七年,太子身染沉疴,沿用百方,无甚起色。太子乃皇后嫡出。皇后贤德温婉,甚得圣上敬重。怎奈生产之时多有不顺,虽诞下龙儿,皇后却因耗力过多,气血难行而命归九天。圣上感念皇后情意,对这嫡长子便多了几分护佑,着人好生抚养教导。这太子果不负众望,为人端方而有智,谦和而有礼。近年掌管些政务,手段亦是日渐娴熟。今上年逾花甲,渐感力不从心,已有隐退之念。孰料太子偶感嗽疾,未细加调理,竟至缠绵病榻。太医院的医官儿们轮番看视,只说过了春分,补了阳气这病便无甚大碍了。谁知春分延至清明,,清明后又是端午,眼见得已是人了膏肓。今上虽是痛心不已,命医官们极力诊治,然话里话外,已起了再立之意。霎时,本已被微风搅的波澜乍起的湖面,更是有滚滚暗流涌动纠结。
樱井翔出了一回神,收了目光,便换侍书来与他更衣。侍书赶着解袍子的梅花盘扣,一边打趣儿地说:“爷,今儿有了酒了呵,脸上都起了些个春色。”
“恩,没想到泡酒的后劲儿恁大。”樱井翔立在当地,由着侍书伺候着解了束带并腰间的一应挂件儿。
“这个先表解了。”樱井翔开了口,侍书便乖从地收了手指。有些调皮地嘟囔着:“我说三爷,不就是个钱袋儿么,还系在袍子里头,别人又看不见。”
“小鬼头儿!忘记上次失了钱袋儿的事儿了?”樱井翔也没恼,半嗔半笑着用扇子敲了下侍书的脑袋。
“是,是。”侍书满口答应着,可是转而又低低叨咕了句“那也不用带两个钱袋儿啊。”谁知声音不大,却被樱井翔听了去,于是脑袋上就又吃了一记。
“小猴崽儿,恁多废话,还不去倒洗澡水来?”
“诶!”侍书收了衣服,嘴里答应着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褪了外衣,樱井翔只着着月白色的纳纱底衫,腰间束一条血红色的汗巾子。闲闲坐在藤椅上,伸手撩起腰间那枚酱色钱袋,用拇指仔细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微微嘟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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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条辻纱被,两手交叠放在胸口。沐浴过后,酒意退散,竟多出了几分清醒。窗外的雨渐渐住了,升起一轮新月。隔间里熄了灯烛,黑黢黢的一片,只有朦朦胧胧的月影从窗格里透进来,给地面着了层轻纱。樱井翔睁着眼望着头顶的锦帐,一片虚空中竟付出了松本润那或笑或嗔的情态来。禁不住伸了手向身侧探去,指尖触到身底的竹篾细纹软席,泛起点点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