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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三宝2011/3/30 21:21:00
断面上粒径明显的碎屑物质结构清楚,隐约可以看到闪烁的石英成分,分选中等,山下智久将岩石翻到另一面,放大镜下显出大片苔藓植物的枯萎标本,干巴巴贴在上面,没了失水前的活气。他找来地质锤,在研究室的地板上用力敲下去,这块岩石立刻露出了它的新鲜面。
没错,是石英。
他吸了下鼻子,拿起本子开始记录。蓝色墨水在空气中放置太久,凝结以后堵塞通道,费了点力,写出来的笔画仍断断续续。他甩了甩手,想让墨汁快点出来,为防止溅洒到对面桌上特意盖上笔帽,还用手指按住。只是一瞬间的失神,手臂落下来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文稿。一沓文稿全部被失手打落,零零散散飘到空中,然后洒满一地。他有些狼狈地蹲下去捡。
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连续噪音,房间像是被施予了某种警告,陷人杂乱和无序当中。山下丢掉手中的文稿,捂住耳朵,思维有些停顿。变故令他措不及防,像是忘记了某件正在进行的重要事情,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这个意外很快便消失掉——不多久后,空调放弃了运转,低沉的杂音随即停止,研究室变得安静起来。他放下手臂,手掌停留在刚才丢掉的那张纸上方,忽然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上午九点。
他似乎记起了自己该做什么。
希望处理空调故障的维修师傅表在十一点前过来。放下电话后,山下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手标本观察不足以支撑报告的分析结果,他需要将薄片拿到光学显微镜下进行鉴定,虽然大多数人宁愿省下这方面的花费,但山下及他的导师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事实上,他的导师甚至对此深恶痛绝。可谁知道拿了钱后交给他结果的鉴定老师不会造假?他会不时冒出这样的想法。自己动手的话,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之后的观察出现了一点问题,大规模停电罕见地发生在这所学校里,高科技受到来自能源方面的威胁。由于比预计时间花得更久,不得不使午饭变得有些匆忙——他要在休息的时候将时间缩短。
食堂里几乎没人,少了不少因为停电而引发的对食物的抱怨,周末的便利有时候可以相对成立。如果这个报告要得不急,他也许会在篮球场里打场比赛,又或者去看望自己的拳击教练,但事实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周末。山下不太懂得推拒方面的学问,一旦想到导师信任的眼神,他便没了松懈的想法。在这一点上,他跟生田完全不同。
他很少会在研究室见到生田斗真,生田似乎更愿意将时间花在自己的事情上,但这并不影响导师对他的肯定。即使他的桌子永远空白,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山下想,生田依然能够赢得老师们的赞赏,他的笑容总是耀眼,源源不断,就像阳台外所有植物趋向的那个发光体一样。对于如何花最少的精力收获最大的赞誉这种事情,他早已是驾轻就熟。
行动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山下正来到研究室外面的回廊上,挂完电话后他紧走几步,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躬着身子,将修理空调机的师傅迎进了屋。
机箱的拆装以及修护并不简单,旧型机箱里总能找到最复杂的结构,他们仔细检查着每一条可能出错的线路,工程耗费了半个多小时。空调终于得以重新启动以后,他和师傅都红着脸气喘吁吁,“换了吧,”整理完工具箱,师傅还展不开一直蹙着的眉,“这台实在太旧了。”
“我跟老师说说。”回过话,山下礼貌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的汗,便送他出了门。他将身体重重贴在了门板上面,屋里又只剩他一个人。陈旧的事物会慢慢腐坏,这架空调迟早被换掉。
不过,那个东西却要除外。
山下抬起头,将视线放到对面桌子的左边第三格抽屉上。重新运作的机器恢复了往日浑浊的噪音,散在冷寂的空气中,意外有些无力,但他的心脏却在此刻异常快速地跳动起来。他绕到对面桌前,动作熟练,从右手边第二格抽屉里很快拿出钥匙,揷进左边的锁眼里,然后小心地拿出了那个匣子。
匣子不大,深棕色的外壳,并不起眼。山下将它打开,之后全神贯注地盯着放置在里面的石头。核桃大小的浅黄色岩石表面反身寸出如石英断口般的油脂光泽,半透明的岩体,里面的小东西被光折身寸以后若隐若现,即使拿着放大镜,却也只能看见它将全身蜷缩成极小的一团,睡着一样。
琥珀体内的昆虫,保存着完好无损的身体四肢,亿万年来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沧海桑田,一步也动惮不得。
8 三宝2011/3/30 23:06:00
15 三宝2011/4/2 21:22:00
23 三宝2011/4/4 15:13:00
30 三宝2011/4/11 22:03:00
32 三宝2011/4/16 12:59:00
38 三宝2011/4/24 15:31:00
一刷完就找到了文,谢谢TL的姑娘,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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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之后道路料想中的湿滑,由于人迹鲜少,植被稀疏处的土壤水分饱满,偶尔也能看清少许鸟兽经过的爪痕,鞋底的齿印轻易被稀泥塞满,赶路过急,使山下狠狠摔了一跤。
他坐在地上,弄脏的双手就势抱住膝盖,埋下了头。雨后虫兽开始活动,风一疾,枝叶被动摇摆起来,融人各种虫鸣鸟叫,倒是令极低的抽泣声听不真切。几步外的生田斗真刚伸出手,却又立刻定住,直到山下重新抬起一张干净的脸,才收回手,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
回去后跟以前一样,日常事务繁琐杂碎,山下变得谨行寡言,手里从未停止过后面的课题进度。他又重新变回以前的作息,将自己整日困在研究室里,拿着钢笔不停挥写,刻意保持着房间清洁,好像随时准备迎接谁的到来。
他仍与生田很少见面,久慈市的一切对他似乎没有影响。加班经常发生,甚至开始变本加厉;为了节省时间他不断控制自己的用餐,食堂已经不再是他固定出现的地方,除了位于生活重心的工作室外,山下几乎很少出现在其他场合;空调再没有坏过,他有时盯着报告出神,竟会怀念起那时无措所带来的慌乱感觉。
变化却是他再没动过生田的抽屉,仿佛有什么变得跟空气一样脆弱,轻微搅动就会变质,后果无法弥补。他继续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空间,世界轻易就被忙碌填满,不用去想多余的事。他重新回到安全范围以内,很少再去想篮球和拳击,没有与外界的过多联系,就如同飘浮着的影子一样,察觉到的时候,还要比以前更加安静。
生田斗真的出现和上次一样发生在午夜,他似乎算准这个时候整栋大楼就只有这间工作室仍亮着灯,打开门,山下正坐在生田的位子上工作。
“我知道你会来。”山下笑着,兀自肯定的语气,他很久都没这样说过话,但现在却几乎肆无忌惮。他很快停住手上的动作,将身体拉开一段距离,微弯下腰,熟练地打开了桌子左边的第三格抽屉。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用到那把钥匙。他从里面拿出匣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将他拿到了生田面前,“你一定猜不到,这里面装着什么。”
生田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匣子一眼,他的视线停留在山下的脸上,仿佛那里就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从他的眼里看得出他极具耐性,似乎一定会等到这个男人继续开口。
“还记得这块琥珀吗,我把那只小虫弄出来了。”
生田终于笑了起来,他指着山下,直到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没有改变,他的声音有些轻快,却抑制不住莫名的_chan动,“你想要说明什么,山下智久?想说你和这只动物不同?说你也可以像对待它那样释放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你看——”
他突然夺过匣子,猛地将它打开,里面的东西因为剧烈震动而不断碰撞着匣壁,发出沉闷的声音,山下上前去抢,两人的手几乎同时受到对方阻挠,匣子在这个时刻失重,随后听见不大的落地声音,里面的东西随即跌了出来。
浅黄色的琥珀,还是那般核桃大小,昆虫安静地躺在半透明的化石体内,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山下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天晚上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四周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安静,不知何时,生田已经靠紧过来,手指纠缠,温热的呼吸穿过头发来到耳廓,“你什么都不用改变,你就是你,我心里的山下智久,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发生在博物馆,生田的话将他引人一个陌生世界,他决心立刻投人进来,却不断被无知勒住脚步。当他真正立足于这个地方,得以遥望别处时,却发现他与生田的距离早已相隔千里,挣扎与彷徨全都显得那么可笑。不甘心又怎样,但至少他还庆幸,自己并不是一无所得。
转身咬住他的唇,感觉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生田没有任何反抗。他不记得他们之前做过什么,因为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觉陌生,但兴奋的感觉渴望已久。将他抵到墙上,蛮横地扯掉衣服,动作越来越顺理成章,粗瀑,抚慰,然后温柔得像对待婴儿一样。
好像要撞进骨头里面,破败的身体也好,血涌出来,没过残缺的伤口就能变成完整的模样。
都是身体的模样。
撕裂多次也没关系,因为是两个人,谁都挣月兑不了。深彻的午夜,欲望在隐忍过后拼命叫嚣。
他听到生田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我喜欢你。”
41 三宝2011/4/24 19:21:00
44 三宝2011/4/25 0:56:00
“你在骗我!”
山下的脸色在听完之后骤然一变,思维突然被某种恐惧占据,来不及多做思考,便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难以控制的声音,陌生得令人胆_chan,然而,四肢的疼痛却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原本想要挥动的手臂被牢牢固定在床头,准确的说,现在的他整个人都被用白布包裹起来。像只蚕蛹,被牢牢固定在白色的病床上面。
“生田斗真在哪里?告诉我!”他仍不放弃挣扎,牢固的铁床只是发出轻微的晃动声,根本没有任何松动,“他在哪里?!!!”
“他就在你旁边,”风间推了推鼻梁上面的眼镜,收起病历,语气十分平静,“生田的病房就安排在你隔壁,从你们被发现到现在,他已经昏迷了两个月。”
山下惊讶得说不出话,大脑已经在变故中暂停运作,没有任何应激反应,口中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几个字,“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放下病历本,风间制止了在场其他人的小声议论,难得地笑起来,“两个月前,你与生田因为这个隧道项目去了久慈市,在溶洞中调查时遇到山体崩落,被困在里面。救援队很快救出距离洞口最近的你,却又花了一天一夜才挖出了生田斗真。那个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
“怎么可能,”山下突然冷笑起来,“我们一直都有见面!”他皱起眉,努力使冻结的思维运作起来,“就在……就在工作室空调故障的那天晚上,我还见过他!”
“空调故障?”风间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笑意,“据我所知,在你们出差那段时间里,学校因为大力整修过电力系统,将整栋楼全部换成了中央空调,而且,运行一直都很稳定。”
“荒谬!”山下大声反驳,“那天全校停电,怎么可能让这该死的空调运行稳定!!”
“很抱歉,”风间有些无奈,“停电并不是发生在学校,而是在你们投宿的那间民俗旅店,”他并不着急,停顿片刻后,继续耐心地向他解释,“相信你前几天也去看过,那里的供电设施一直不太稳定。”
“前几天?”山下终于有些清醒过来,可立刻又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最近的事?”
风间微笑,“请不必烦恼,这只是我们设计的一次治疗试验。”
“治疗……试验?”山下的声音低了下来,脑子里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
“事实上,”风间的声音同时放低,但听上去却更加真实,“我不是你的内科医生,而是你的精神科主治医生。”
生田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风间这样对他说,过量酒精和长时间的缺氧让大脑运转到达极限。
“你在清醒以后极力排斥生田斗真脑死亡的事实,并且出现幻觉,我们由此开始了对这项治疗的筹备工作,”面对山下的质疑,风间开始逐步解说起整个过程,“你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假想出了一个生田斗真,‘他’存在的形式相当特别,因为,你就是生田斗真,”他皱了下眉,略微思考后,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应该说,你是把自己当成了生田斗真。”风间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理智,“你的整个人,包括言谈、举止、性格、习惯,除了名字以外,其他方面跟生田几乎一模一样。”
他与生田在人学前相识,从化石标本前的简短对话开始,他便了解他们之间的巨大差异。他们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人,即使过着同一种的生活,也不会用相同的态度面对,习惯刻印在各自的生活中,彼此都有足够顽固的理念兀自坚持。
山下侧着头,似乎听得极为认真。他在短暂的惊愕以后,开始迅速吸收所接受到的讯息,通过分析进行辨别,从而得到最接近于现实的真相。他正被人告知,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把自己当成生田,随身携带他的钢笔,甚至将与自己之前完全不同的处事方法做得分毫不差。我们费了很大的工夫来配合你的想象,在此期间,还得到你的导师的大量协助。”
说到这里,风间又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因为我们相信,对你进行的这次治疗,一定会产生非常正面的效果。”
“你们顺从我的思路,为我安排这场假戏,只是要让我相信,生田斗真已经死了?”山下终于恍悟过来,抬眼看过去,其他人眼里从刚才开始便一直闪烁的奇怪目光更加明显。
“当你说你已经毁掉了那块琥珀,我便知道我们的计划没有白费!”风间看上去很是兴奋,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蠢蠢欲动,山下终于明白那些人眼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知道吗,你一直将那块琥珀带在身上,你把它当做是生田的遗物,因为它是你们在溶洞里面最后的回忆。可是,现在你却说你毁了它!”
山下抿着嘴,看着面前的每个人神情激动,大家对即将到来的结果充满希望,只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是的,我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
病房里面,掀顶般的欢呼经久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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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终于还剩最后一更。
48 三宝2011/4/25 1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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