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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十四2011/7/19 16: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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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轮到知念侑李的时候坩埚里已经没有了汤,他捧了瓷碗,从士者那里捞得野菜和萝卜的汤底往大幕桥另一头的沙尘大道走。
桥栏上谢落纷纷洒洒,零碎如同花瓣一样的血迹,铁链也断去三四根,是朝军和将军府的大队伍轰炮后撤下的遗物。
已经三天过去,许多战士的头七都还未守到,他朝摇摇欲坠的桥栏外往下看去,滚泥脏的大河水里全部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知念分辨不出他们的脸——但即便死了这么多人,伦贺还是熙攘又吵杂,小孩扯起喉咙啼哭,此起彼伏,知念食指塞进耳朵里,光脚踩过桥板,石头路磕得他脚趾疼,但他还是得走,必须走,过了纹绿色的山坡后头便是罂和寮,整个城最大的稻谷贩卖生意都在那里运转,尽管如此他甚至不清楚母亲和姐姐能否分得一些粮食,填饱肚子,在炮弹轰鸣中平安渡过。
路很长,走起来却不长,他很快翻过山坡,脚底被荆棘割开口子,细碎的泥沙和土都趁机撺进里面去,再前往宅子不过是半柱香的路,门口守卫的小童通报了知念的名字——他被管仕领着前往佣人房,院子依旧是战前的模样,精致美丽,假惺惺的雕刻天工,平草地上系数散开赝花,粉嫩色泽倒是可爱。
管仕的是个而立出头的男人,小山庆一郎剃了中间头,缩起袖口,笼着手,问罢知念的姓名,将他领到会客间内候着。口头上好听,叫做会客间,不过是与茅房相连的草棚。
“人全走光了,”男人告诉他,“将军府的兵没来前就走了大半,余下些老弱妇孺,不中用,”他微微斜着眼睛看着知念,“生意停去大半来月,蛮狗子算是分了轻重,罂和寮的粮食,倒不曾出去多少……但也喂不得空闲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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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念随着他手腕上的铃铛一下一下点着脑袋。
管仕喝完茶便离去,只留他一个人坐在草棚内,两个穿灰布褂子的女人很快被叱责着赶紧屋子。
知念站起来,他低头首先看到两双赤露的脚,指甲变黑弯曲,他叫了声妈妈,但没有回应,知念缩回手拿了碗,塞进面前四个袖口中的一只手里,局促的就往外走,他已经走到门槛边,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干瘪瘪的与半年前的记忆并不相符,问:“打到伦贺了?”
“是……”
“又死人了。”
“嗯。”
女人拉长了长长的一声作为回应,知念本想回头看她,想再去拉一拉她的手,但他真的太累了,累的连脖子都不想拧,他已经半年没有和家人说话,在城里的铁匠做学徒,赎的钱每个月让脚夫捎来——母亲和姐姐,连一句安好也不曾带来。
女人看着知念挎出门槛:“侑李,你以后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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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仕对知念说她们很快就会被赶出寮外,这个规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定下,当工人们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要用最简单粗瀑的方法将他们除去,在月高夜黑的晚上,待那些人梳洗干净,酒足饭饱,领着他们走过寮后青石子的小路,稻草田,粮口仓库,然后再从河道旁放走——很多人都因为没有充足的食物和御寒衣服活活冻死在河岸。他笼着袖口一边说话,一边从侧眼偷瞄知念的表情,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看不清表情,脸上都是连绵的阴影流动,但是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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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已经被攻下,再不久就会是屠城示威了。
他小心翼翼的跟着这个全城首富的寮子的管仕后面,听他唉声叹气埋怨没有避难所可以去,又诅咒起该死的朝军来,他问:“这里的主人家不去避难么?”
小山看着他笑起来:“避难?想去,倒还去哪里?”他在大门前站定,手搁在门前彩铜火焰狮子的脑袋上,抚摸着,“什么朝军什么皇命,那时候他就是从这扇门里出去,现在还是要从这扇门走进来……”
知念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云里雾里的鞠躬道谢,他看见对方眼神茫然地衍生向自己身后某一个看不见的点,那边血光红遍了半边天,杀戮还刚刚结束,空气中漂浮着惨败的血气。但那只不过是一瞬间,他立即又恢复了原来漫不经心的模样,向着知念,敷衍地挥了挥手赶他走,转过身摇晃着走回深院里,一边呵呵的低声笑着,“老啦老啦,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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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等停歇下来已经是夏天的末梢,屠城收尾,铁匠的铺子停当了,人也没了,所有城里的民众都被聚集在伦贺城守的高墙旁,整个城镇中也就只剩下那么一处还能够领得到馒头和烙饼,城墙上整齐地挂着一排排被悬在标枪上的尸体,腐烂的四肢上苍蝇撵都撵不走,风一吹,尸体全部前后上下的晃动。
城门边扎营了朝军的帐篷,将军的队伍抵挡不住风沙天燥,知念听人们说大部分士兵都患上传染病,只能放弃守护伦贺转而绕道向更为潮湿温暖的南方攻进。
他在朝军的正监使身旁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好似是个把月前在罂和寮的那个管仕,身后跟随四辆货车,堆满的麻口袋砌成一个个峰。
小山在正监使的面前摆出谦卑的姿态,知念挤到人群前听他们说话,罂和寮的大主人上缴四十重稻谷慰藉皇军。
这样的付出必定需求回报,男人将从监使手中取得的黄纸叠成小方块放进袖管里,他转身上马车,与台下知念眼睛对上,叫停马车,打头往回走,在监使马前掀开绸布帘。
“能否再向监使大人讨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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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念看着面前所有人分开一条道来,泥泞道路的尽头是小山的马车和背上空空如也的驴坨,这不由得他选择,在伦贺穷人的命从来都不算命。知念茫茫然然走上前去,马车窗户的布帘被撩开,里面是小山笑着的脸,他说:“壮丁全部都充了军,妇人也尽数赶走,主事大人身旁缺一个小厮……你顶上,换两条命,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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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念并没有做声,他任由小山身边的侍卫拉过自己的袖子,小山却伸出手来,牵了他的手,翻过掌心——
“指甲脏了,等下给他剪掉……莫要让主事大人见到了。”
知念看着自己的指甲内缝,腥涩的泥土和血浑浊成一团污垢,卡在缝隙里,下人的手伸进知念衣袖,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翻:“倒不是很瘦。”
小山耍着手中折扇只是笑,“那敢情好,少爷从来都不喜欢太瘦的孩子,这么小一圈,掐掐就断了,磕着慌……”
他让知念坐在他身旁,马车颠簸着就上了路——身后喧哗和人群逐渐远去,携带着伦贺熟悉的干燥的风,和风里混沌扎人的尘砾。
小山笑得懒惰,他用折扇轻轻的敲打知念的手骨,被推敲的人脊背笔直沾着金丝垫的边缘:“你不喜欢这差事?”
知念摇着头不说话,伦贺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知道他是永远不会再回去的,他并不爱这个叫伦贺的地方,他的家……没人会喜爱伦贺这种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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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子比起知念原本居住的那个破烂贫穷的铺子华贵太多,马车颠簸翻过了山头,整个后半山坡都被庄园占尽,方圆百里曾经金灿辉煌的稻草都已半壁枯黄。被炮火轰打过的天是阴沉沉的灰暗,沉淀下的稻田也是一片灰沉沉的黯淡,满山满野的灰烬中唯独庄园内屋顶台檐是金黄色,沉甸甸的土砖上漆满沉甸甸的金。
小山没有把知念带到佣人的下房,他被安置在别院紧依着茶房和灶房的底楼,窄小但也洁净,一个和他相差无几的少年跪在长廊末端,头发束起垂直至腰间,小山挥手吩咐他起来:“这里住的都是寮内跑账奉汤的近身小童,你且暂住于此,主事的自会安排事务给你。森本是自小指腹收来的侍童子,任何杂事他自会教于你。”
那未及冠的侍童子向小山行了个礼,知念依着他的模样跪至再看不到小山渐行渐远的身影,森本弹去袖上微尘起身,对知念说:“你跟着我来。”他把他带到长廊转角尽头的一间小屋,里面两个布团和简单的陈设,有一个童子侧躺在布团上耍筛子,说是童子年龄却也未免大些,他已经束着发髻,手脚都长,背冲知念懒散地翻了个身。
“新来了个侍童子。”
知念看着对方扭头与他双目对视,挑起眉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第一个单音尚未散出就被森本喝止,他对冈本说:“没有必要的事情就自己搁在肚子里。”
冈本圭人面冲知念慢慢的笑了,手中筛子转着没有停间,言语倒是温和缓慢许多:“名字是什么?”他听着那四个字,下巴一点点磕在筛柄上,“是个好名字。”知念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恰当的称呼,“你随便怎么叫都好,我比你早来,但表客气。”
冈本圭人脸上似乎从来都只是笑容,嘴角弯折眼睛也弯折,眼角纹线向上皱着,和气的脸上眼睛弯成一条线,知念看不见那眼里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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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冈本一个房间,森本龙太郎住在长廊的另一头。别院里原来有五十多的童子在开战以来打发走半数,却不知道为何在这种时态下偏偏多收了个知念。
冈本说那要看管仕大人的心情而定,他说话时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暖洋洋的笑着的模样。然后很快的一个月又过去了,这期间知念只负责在茶水间做粗杂的活,所有都是森本带着他,管仕大人再未出现——直到寮外战火烟云充斥了整个上空,每日都看不见蓝色边际,此起彼伏的打杀吆喝声仿佛遥远,又近在咫尺,小山在熄灯前的夜里终于出现在知念面前,手受了伤,白色绢布爬上整只左臂,他叼着水烟,眼眉下垂口齿不清地说:“明日午时到账房寻我,我带你去见主事的。”
身后推磨的声音听不见了,知念目送小山走远,回头时冈本还在推着锄,知念走进他,他嗅到面前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汗水气息,并不难闻,是他欣长身体上独有的味道,他斟酌着,最后还是没有做出沉默,“管仕大人说要带我去见主事大人。”
冈本说:“哦,”他吹起面门前散落的头发,没有波折地朝知念瞥去一眼,点头道,“主事大人身边都是你这样的童子。”
“我这样?”
“眼大,个子矮,皮肤白的孩子……”冈本眯着眼睛笑道,“也不知像谁。”
知念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歌舞伎町不分贵贱,就算是高高在上尘浮不染的人,也与在底层脏乱中苟且的铁匠有着同样对鲜活血液的渴望。他突然就浑身打了个冷_chan,下意识将领口衣襟往里曳。这时冈本突然又开口了,一如既往笑嘻嘻的面孔,“这里不比吉原,被团舒适好看,要踩的还是泥水地……你瞧,我这说的什么糊涂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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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户人家繁絮的礼数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定着的死规矩,知念提前半柱香的时间便候在门口,没有人替他通报,大门前,两三个小童打着水筒往地上撒,灰尘一滚扑得满脸呛人,知念忍着不咳出声来——倒是账房内有声音比他更早一步传出,小山说:“既然来了就进来罢。”
夏日还未完全过去,他身上和衣依旧是单袖,手中水烟倒换成了蒲扇。小桌前堆砌满竹签纸票,知念跪着,挪动膝盖向前几步,小山尖削的脸从一叠纸票后隐约露出半侧,只听到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一双白色趾袜出现在他面前,小山伸手拧过他的脸,左右看着,道,“怎么这么脏,难不成跌灰里了。”
他并不是生气的模样,反而盛水绞了毛巾,帮知念细细擦干净脸,又给他眼角上抹了什么东西,没有铜镜,知念自己看不见,小山压住他的肩膀:“小东西,表乱动。”
他松手,拧着知念的下巴的力道并不大却粗糙,低笑一声说很好,然后知念换上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和他平时清尘的并无多大差别的灰蒙蒙的颜色。
他领着他,转过樱庭水池,枫林榉地,在一座别院前站稳脚,侍童摇晃着手上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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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猛地抽打在知念腿后膝盖侧,他经住大半力,但还是吃了个扑,弯着腰,额头磕到木阶檐。
小山说:“别动。”
知念深深屏住呼吸,他不敢将头挪动半寸,垂至眼前的额发巍巍地_chan抖着——喉梗亦不例外,门在停滞少许后被缓缓推向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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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角翡绿的水干衣襟蜿蜒长坠,跃人他视野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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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
码
退
散
20 十四2011/7/29 21:18:00
三
吉原的夜晚是美丽的,但也只有夜晚才是美丽的,高木将所有夜香壶拉出张店门口,走到一半不经意溅在地上,咂舌低咒立即冲进他耳朵里来。
他低着脸,额发贴在面颊两侧,屏住气息将大桶向后拉——即便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蝼蚁并不归划于两类之一,身处炼狱却必然鞠躬尽瘁。不出两步便有胆大的新造,叼了水烟和尚未卸尽的残妆凑至他眼前。
此起彼伏的轻薄笑声随之而来。
他用手将覆盖视野的长发划开,湿漉漉的手指粘着湿漉漉的桶柄,高木记得这个女人,椭长的脸上血色净退,只有嘴唇依旧鲜艳嚣张,那些唇部的粗糙纹路在日光下缓缓地龟裂着,仿佛被瀑晒过的红漆,但这表紧,一旦黑暗降临她便化身牡丹,身著鸟罗松金黑丝线的大摆和服,纤细十指染得如凤仙花般殷红,它们什么都能勾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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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将大桶转给拉车便被叫住脚步,阳光下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将手笼在幅袖内,枣紫色和服偏偏踩着槐黄的木屐,高木洗过脸和手,跟他在茶屋旮角坐下。
国分太一完全不似张店货主,这个男人有一张与吉原格格不人的年轻干净的脸,笑起来牙齿整齐白亮。他主掌店里二十年,买下三十个女人和十三个下人,高木是第一个,国分从附近山村用两袋米将他抱了回来。
他替他点上烟——又任他将潮湿呛人的烟圈一层层吐到自己脸上来。国分二十年来的对待已是极大的恩赐,至少他并没有在高木成年之后将他拿出去卖——下人碎嘴时高木听得,国分自己便是这般积攒的钱买下张店。
但这次国分却在高木对好账本之后留下了他,烟管一下一下敲打桌檐,语气一如既往轻慢舒缓,他说,“给我布施一间上房,不用节省,能拿出手的都摆上来……弄完了就到服部那挑件成衣,今晚你也留下。”
他停顿了不再说话。窗外暖阳沿檀木缝隙漪涟出大片葵金圈纹,荡漾在国分身前小桌,又依顺桌檐攀爬上他的和服——那暧昧的深邃颜色突然亮了起来,似是寂忌潭池上竹竿一敲而落,波澜悄无声息占据了一丈凝水。
高木惴惴应了声是,他没有听到退下,僵直身体盯那光斑一路逶迤向上,攀上幅带,襟口,持着醍醐酒樽的苍白手指……再然后是稠密烟雾之中国分的脸,他垂眼看着高木,对方的脊背硬邦邦的,倏然噗嗤一笑,他说,“瞧你,倒像极了我年轻时候,一幅傻样……”
但高木清楚国分绝对不傻,这个店内属他笑的最多,好似唐国年画里端着元宝的财神,眼角眯着和气表情,生气时也难得变过表情,外人们都说就连那个在店里打点货资的店主弟弟都比他威严,店里的女人男人却都知道,松本润口上带刺,国分太一却把剑藏在叫做温和的厚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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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从来不敢对国分有一丝怠慢,他打点完了便立即去服部挑了套和服,十样锦的松竹纹上绿林蜿蜒横穿褂袖。拿着和服出门时撞见松本润——松本斜靠在门檐上,似笑非笑地朝他怀中上品瞟了一眼,他问高木:“你会上妆吗?”
于是他被顺其自然地交付到松本润手上,国分太一的弟弟与他本人完全不相似,松本长得好看,更懂得如何去将自己打扮好看,但这必然花费精力与时间,高木被带上楼时客人已先人席,他随侍从穿过窄细长廊和一道又一道竹帘,曲折弯径,小门面前排坐着三两个生面孔的艺妓。
想必听闻他脚步声,门内传出国分太一懒洋洋的声音。
“你进来罢。”
橘黄色的扇门横向拉开时高木听到低哑的笑声,艺妓跟随他身后鱼贯而人。张店店主在檀桌一头,另外两人坐在他右侧,个子略高的穿着蟹青和服,头发用铁钳烫成弧,另外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倒是笑眯眯的模样。国分亦换了套深色的衣服,冲他摆下手,话却不是对着他说的:“这孩子我带了好些年,也算是懂事,今晚让他过来陪着无妨。”
高木注意到他说话时都是用敬称,偷偷看那两人,却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青色衣服的手把酒樽,脸上微微泛红,从喉咙里发出笑声,“今日怎么有雅致,喊我这个粗人听曲子……”
仿佛是应着他的话一般,小门重新阖上,那三两艺妓皆退至角落,手间婆娑起舞,音曲似桃花流水窅然而出。
国分的脸埋在袖子中笑了笑,“不碍事,都是聋子,”他也不顾礼节,左手撑着头,“接着我们刚才的话说下去吧,您也知道,我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后再来我这里,”他拍拍高木的脸,“就是这孩子给您斟酒了。”
那人转头看了看高木,他眉毛修得很细,衬着一张脸在橘黄色跃动的烛火下分外柔和,“ 您那弟弟呢?他倒是有几分精明。”
他打量着高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高木未能听到,鹅黄色衣服的人也跟着国分笑了,“你不是怕了精明的吗?”
国分拉着高木坐下,他说您说的什么话呢,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还得替我养老送终,可不能借给您——“再说了,到哪里能找到比大学士还精明的人?”
“您说您老了,可依我看,您这张嘴倒比十年前教我们舞蹈时更灵活。”
“嘴再怎么灵,人也还是挨不过日子……”酒推到国分面前,他又转手推给下位,“我已经不中用了,光是打点这店,哪还能分出力给你们。”
对方接过他的酒,沾在唇边又停下来,笑容可掬,语调放得极缓,“您说的对,但京都的空气环境都对身体不好,在这里歇息也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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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该回武洲养生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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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重新替桌旁人斟满酒,脊背放松下来,心却被抵在刀尖——他隐约察觉到这并非晦淫的服侍,或许是比直截简单的风月来得更讳莫的东西也说不定。张店店主并没有直接做出回答,高木起身时瞥见他放在桌底的左手,青筋突兀揪住袖口,一眨眼便松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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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分脸上没了表情,身后欢悦乐曲叮咚作响,三味线清音靡然,挑拨了灯台上的烛火窸窣_chan抖,酣然钻进耳内,他闭上眼睛,复而睁开将那一袭鹅黄纳人视野:“有冈,我做了你十年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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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您是我们先生,”年轻男子用手拨弄着桌上烛灯,橘黄色焰火在他指尖穿梭撺掇,“十年后您在吉原,我和伊野尾在御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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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势迁、察言观色的道理,先生应该最懂才是。”
有冈大贵抬头与国分对视,笑意盎然地抬起酒樽,对准灯台烛心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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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最
讨
厌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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