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田不是没有考虑过公共交通的可能性。夜行巴士的漫长令他难以忍耐,他已经等不急要第二天清晨才能见到日思夜想的脸。今日飞去札幌的最后一班飞机已在几分钟前离开。
但是想要见到他,此时此刻,一分钟都不愿多等。
虽然起初并无此意,生田最终还是拨通了自家弟弟的电话。
讲明原委后本期待兄弟的谅解,可对方毫无风度的爆笑无需多言。
“龙圣,表笑,我是认真的。”
电话彼端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有些异常的安静能够令生田猜出弟弟的表情。
“龙圣你表笑。我们家的私人飞机就是为了紧急情况而准备的,我这么做没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我亲爱的兄长大人。我绝对没有嘲笑你为情所困的样子,我真的没有。”
“我有什么办法!那家伙一声不响突然跑去北海道,号称毕业旅行什么的。我们明明说好毕业旅行要两个人一起。”
“你要非得和他一起,那还能叫毕业旅行么。那就叫蜜月旅行了……啊,不过你要回北海道的话,”生田龙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要表顺便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当然要去,我还打算带山下一起……去。”
想到自家大哥在那句话后脸红的模样,生田龙圣再次毫无悬念的爆笑起来。
但生田才管不得那么多,现在有了山下的消息是最重要的。
就好像身上装着探知山下的雷达一般,生田很轻易的找到了山下住的地方。
虽然看到信号塔的地点时,他便对山下的位置隐约有感知,但真正看到山下智久在自家祖父祖母开的民宿门前铲雪,他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快步走过去抢下山下手中的铲子。
“喂……啊,是你啊。”
是。你。啊。
对方冷静自恃的性格固然很吸引人,但在作为恋人的自己跨越整个日本来见他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是你啊。
传说中飞扑而来的感动拥抱呢?见到自己又惊又喜的表情呢?
处在二十代前半的大好青年生田斗真,突然为了自己纠结如中二少年的心绪,陷人不可解的深渊。
“你怎么在铲雪?让他们找专业人士不来的更快?”
“房子结构比较老旧,用大型机器可能会伤到民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的重点是,你怎么这个时间在铲雪。已经两点多了。”生田见山下不愿放手,自己从一旁拿来大号雪铲,“不用休息?”
“明天有滑雪社团来人住。”
山下的表情仿佛在质疑生田的智商。
“你的手臂没问题?”他指了指山下手臂上挂着的单衣。干的太热火朝天,反而忽略了周遭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果露在外的一节手臂上蜿蜒着突起的伤疤随着肌禸扭曲又展开。
“我来干,你去洗澡。”
山下手臂上的疤痕在生田的视野里招摇。他夺走恋人手中的工具,将他推回房内。
据祖母说几天前这里突然回温几日开始下雨,但雨后突然降温,地面一层厚厚的冰雪令行走愈发困难。
真想不通现在来滑雪的人的心理。
生田铲起地面那层薄冰之余,不忘吐槽一番带给他们多余工作量的人。
活干完都要天亮了。
见到恋人的兴奋感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倦意,但想必这个祖母已经起床准备客人早餐的时间,自家的山下智久早已人梦。
在祖母道过早安后回敬了一句晚安,生田很自然的拉开两人房间的门。
房间中的人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在睡觉的模样——
穿着固然是睡衣没错,但被子散落在身旁,整个人缩成一团爬在榻榻米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山下抬起头,有些苍白的面色出卖了他的状态。压在身体下面的左臂微微_chan抖,声音听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
生田也跪坐凑到山下耳边,只听对方小声说“胳膊疼”。
用力过猛,外加穿衣不多所以冻着,现在小小的蜷缩在房间里,如果自己晚点回来这个人就打算一直疼下去。
怎么还是不自觉做出让人心疼的事。生田撇撇嘴,以百米的速度跑去厨房。
“热水……”
外婆看了看生田,将烤鱼送进火炉。
“那孩子的事情?”
“胳膊受过伤,今天可能用力太猛又累伤了。”
“真是”,祖母个子比自己矮一头,但站起身直视生田时候颇有震慑力,“你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照看着,让他自己跑这么远。”
“我这两天忙疯了,所以没注意给他打电话……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本来生田不晓得如何告知自己的祖母,她这辈子可能没希望抱上曾孙子了。
他喜欢上一个男人,打算和他相守一世,他的眼中已容不下别人。
但对方在自己纠结时早已跳过过程直奔结果。
“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晚饭时候他一直追问我你的事情。”祖母取来木盆,里面热气氤氲的开水上浮着一条有些老旧的毛巾。是生田每次来习惯用的那条,“那孩子很容易猜透,一根筋没往别处长,从头到尾只有斗真来斗真去,做奶奶的怎么看不出。”
“我也喜欢他。”端过盆子,他对祖母的形容好似有些不满意,“我身上一根筋都没有,全身上下就是为他长得。”
水温不低,生田的皮肤在其中趟过几遍有些泛红。
见状山下兴许舍不得,要自己撩水暖伤,但不擦干湿的部分便感觉更冷。
本来还没好气,但生田被山下的行为戳中心里柔软的部分,不快随着水珠烟消云散。
“怎么自己就跑来了,什么都不跟我说。前几天吵架,我还以为生气你离家出走。”
“吵架?”
“你不是不高兴么。”
“哦,好几天没听你的声音有点烦躁。但是我又找不到理由打给你。”
又惊又喜的人不清楚如何回应,只能机械的拥口勿躺在眼前、面目尚未完全从疼痛中舒缓过来的恋人,“你下次直接告诉我,想听我的声音。下次别因为这就一声不响跑来北海道,也不告知我来的是我家的民宿。简直……”
“我想看看你的长大的地方,”或许是疼痛不再剧烈如初,山下的声音生出困倦,“所以就自己跑来,不知为什么,想要一个人走走当年你走过的那些路,睡在你睡过的榻榻米上,感觉和你更近一些。”
将水盆推向旁边,搂过山下的左手妥帖的护在怀中。疤痕周围散发凉气的皮肤被渐渐暖热,尖锐的疼痛也随着冷气挥发些许。
终于能够人睡。
枕在生田肩膀上,山下喃喃道句“晚安”,找到舒服的位置,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