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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灶大神2011/8/9 18:35:00
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个城市。
中岛裕翔至今还记得泷泽秀明说这话时敛去了平日里的张扬，望向远方，一脸笃定，虔诚的信徒朝拜圣地一般。中岛顺着泷泽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前方云卷云舒，层层起伏的山峦成了一条线。安静平和的小镇。
泷泽把手搭在中岛头顶，说着这个身高，果然只是小孩子啊。中岛反抗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在反抗些什么。
泷泽刚过了成人礼，自己却还只是即将满十岁的孩子。泷泽每天每天告诉自己外面的世界，自己虽然听着心里出现的场景却永远只是这乡下小镇。
泷泽笑了，过去几年里不曾见到的笑容：“你会长大，也总有一天会去一个你向往已久的地方。在那里落地生根，在那里老去死去。”
中岛抬头，夕阳映红了一切，此刻的泷泽似是遥远。
泷泽走了，带走了能带走的一切。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了音信。中岛不懂的最终还是没问出来，那次的夕阳便是他对泷泽最后的记忆。
日子还是照样过。悠悠白云伴着中岛继续他的国小生活。一切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一个对他说东京东京的人而已。只此而已。
走过很多风景之后，中岛裕翔遇见了山田凉介。
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没有办法去追溯去回想的，只能在一个又一个沉郁阴冷的夜里化作梦境，盘踞整个胸腔，却无法传达。
中岛和山田的相识亦是如此。同一个班级的记忆，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两个少年的心情。
两人坐在岸上，任水流缓缓拂过脚背，看天边被染红的云，和划过天际的飞鸟。
山田说，三年后的今天，坐在那里参加考试的可就是我们了。
山田说，东京现在交通一定很拥挤，也不会有这样的小河。
山田说，可我还是想去东京，特别特别想。
中岛看着山田的侧脸。明明只是这么年轻的面庞，却有如此深刻的执念。
他打着哈哈：“呐呐，这些东西我现在完全不懂呢。或许顺其自然，某一天就会有想法了吧。”
山田每天都不停地向某个方向眺望，面向那个城市，凝视很久。用时不时会出现新伤的面庞，用固执决绝的眼神。
即便隔着一条街，中岛每晚也都能听见山田家传出的争吵声，激烈程度每日愈甚。这种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猜测山田的一举一动。
根本不用思考太久，那人一定在想东京，想着他的东京东京。
候鸟来这个小镇光顾了一圈，回去了。又光顾了一圈，又回去了。
我的生命没有过去，只在未来。永不止息地活着，向着永不止息的未来。
山田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出这话的时候又是一个夏天。残阳在聒噪的蝉鸣声中一点一点向下掉。中岛笑他，你这十几年真是白活了。
山田不动声色地看着笑得张狂的中岛，突然问：“要表一起离开？”
中岛止了笑，直直地望着山田。山田耸耸肩：“不早了，该回去了。”
中岛跟在山田身后安静地走着。两个影子被越拉越长，交叠在一起。
那日的夕阳鲜红且妖冶，在空中挂了很久，却终究还是隐匿于黑暗。
山田凉介还是离开了。在一个平静的夜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带走一些记忆，留下一些过往。
当一个颓废的男人敲开中岛家的门的时候中岛就明白过来了。
平日里瀑躁易怒的男人此刻没了棱角，像一只兔子瑟缩着，一直重复，中岛你一定知道那孩子在哪里对不对。
中岛却只是笑。
他去了他心心念念的城市。他不会回来了。就算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也总有一天会一去不返。
男人放弃了离开后，旁边一直没做声的母亲试探着开口，你也会离开的吧，总有一天？
——我答应你，毕业之前不会离开。
不再理会身后嘈杂，一心扑在学业上。中岛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去东京。东京不是全部，甚至只是几个抽象概括的文字，但一定有什么比那个城市更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他，比如梦想，比如未来，比如，中岛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那人现在，究竟是在笑呢，还是在哭呢？
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再见天日之时已是晴朗。
中岛摸摸邻家孩子的头，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个城市。
望着那轮似曾相识的斜阳，中岛突然想起几年前，也曾有一个人，抚着自己的头，用自己无法理解的心情，说着类似的话。
街头川流不息的车辆不曾停留。季节还在来来去去，中岛坐在霓虹灯照不见的角落发呆。
这是东京，他们心心念念的东京。他却看不见任何色彩。荒芜的黑暗，_Tun噬和被_Tun噬。没有人走过来和他说话，没有人留意他。守着的这么一小方天地也不属于自己。
或许山田也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发呆。
我们舍弃了故乡来到这个城市，来追求所谓的未来。我们从以前就开始向往这个城市，却是只能放在胸腔，认真地想。我们经历了不同的人生走过了不同的道路，却最终都来到了这里。
中岛记得离开那天看到的景色，熟悉的风景不断地离自己远去，前方的未知不停地涌向自己。山田离开那天，看到的也该是这样的景色吧。
Yama chan.Yama chan.中岛开始想山田。
隔着东京浑浊的空气，前方经过一个身影，被黑暗模糊了轮廓。仔细辨认着，想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名字，却是一片混沌。恍惚中中岛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Yama chan”。
前方的人一顿，似乎向这个方向张望了一下，却加快脚步向前走了。
一定不是山田。中岛还记得，隔着一条街的时候，只要自己喊着“Yama chan,Yama chan”，山田就一定会很快跑到自己窗台下眨巴着双眼抬头看着自己。有时候手上抓着牙刷，有时候是带着东京地图。然后自己就会笑得很贼说着“没事”，看着山田一脸怨念地转身回去。可是不管多少次，都能看见会很快出现的山田，能看见怨念的山田。好像时间从来没走。
就在中岛恼自己的冲动的时候，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少年，那个似是不曾改变的少年，稳住脚步，立在他面前喘着气抱怨：“东京的绿化管得好严，害得我绕过大半个公园才能过来——不过，终于让我等到你了，这就够了。”
中岛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绕了很多弯路，挨过了很多孤身一人的日子，但此刻他紧紧握着山田的手。这样继续走向明天，应该也不差吧？
这是东京，他们的东京东京。
未来，正要起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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