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六岛由纪夫2011/8/12 19:48:00
灵感来源于某名著,随便瞎掰,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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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智久从学堂回来时,听见侍女们的小声议论,原来是庭院里的花水木开了。
这是一株三年的树,并不像染井吉野那样盛大,却也有不容小觑的繁茂。在樱花已经凋谢的五月,庭院里的风景无疑被它占去了大半。
或许会有什么好事,乳母在他背后说,毕竟这是栽下以来的第一次绽放。
怎么可能。
山下在心里想。
可是没有说出来。打碎别人的美好愿望,是件残忍的事,他不是一个寡情的人。
但也并不温柔。
确切的说,这位少爷在人前表现出的温和态度,并不来自于他的本意。只不过是对于身边趋炎附势小人们不屑理睬的一种表现罢了。在这个附庸风雅的愚蠢社交圈里,只有沉默与彬彬有礼才是最好的反抗方式。所以,大多数时候,山下都只是微笑的点头,并不发表意见。
“你这样的态度与那些虚伪的华族们有什么区别?”
学校里唯一的好友锦户亮曾经这样说过。
山下对此难以回答。
虽然父亲一度希望他可以多与真正的华族们交往,以摆月兑山下家瀑发户的头衔。可是他对此相当的嗤之以鼻。
在山下眼里,那些说着敬语的华族们,不过是一群装腔作势的人偶,除去华丽的衣衫,便只剩下空虚的灵魂与无聊的兴趣。相对于这些,他甚至宁愿去和平民交往,至少可以不用戴着那张伪善的面具。
因此,在学堂里,虽然仰慕他美少年之名的人很多,但山下的朋友却少之又少。真正能谈得上话,就只有锦户一个而已。
所以当被唯一的好友这样说时,山下一时语塞,难以反驳。
对方并没有说错,切中要点的打在山下的软肋上,这滋味如同腰尾骨刺上尖锥,痛的叫也叫不出。
可是年轻气盛的男孩是好强的。因为一句话而与对方绝交,只会显得自己小气。所以在第二天,山下套用了朱熹『中庸集注』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语句,做出了漂亮的回答。并沾沾自喜的炫耀了自己在汉文研读方面的知识,赢得了周围人的一片叹服。
十九岁是最傲慢与轻狂的年纪。
不仅仅是因为山下继承了武家雷厉风行的处世态度,更多的是出于他看透了上流社会的恶心嘴脸,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下的愤懑。
也许是因为想到这些事,让山下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糟。在管家来传饭之前,他一直维持着挺立的姿态,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株树,眉眼间,染上了忧郁的颜色。
山下家座落在涩谷地势较高的地方,一座幽深的宅院。暗褐色大门背后,掩藏着如同其一般深沉乏味的生活。
武家出身,明治维新后虽然被天皇赐封了侯爵,可是因为过去低微门第而产生的羞耻感,一直缠绕着山下老爷。所以在这占地广袤的十几万坪土地上,建起了这片鳞次栉比的屋宅,多少也有些炫耀的心理。
主屋是传统的和式,侧屋却是法国人设计的白色豪华洋房。这在当时并不多见,即便是尊贵如松本大将的府邸,也不过只有小小几十坪的欧式花园而已。
庭院的中央是一泓不小的人工湖,可以划船。湖中心有个小岛,上面堆积了假山,种满了金花茶。春天的时候,香味会飘的很远,漫到岸那边。
湖里有大片的水莲,划船时,经常会被缠住浆,但是也有莼菜,采上来可以煮鱼汤吃。湖里就有散养的鱼,还有锦鲤,是信佛的祖母买来放生的。钓鱼时,若是不小心勾上来,一定要小心的放开,然后合掌祈祷。
绕过湖心岛,南面是一座小山,满山的红叶,是秋季的佳境。侯爵请人专门辟了小径,在两旁挂满纸灯笼,一直到山顶,夜间走去仿佛踏上冥道一样。
转过枫叶山,是一片竹林,其间则是祭屋,完全依照神社的构造,里面供奉着山下家历代先祖的灵位。每年的盂兰盆,全家都会聚集在这里祈祷。
因为是夏季的缘故,多少会有蛇出没,吓得女眷们尖叫,山下则在一旁偷笑。他甚至曾经在袖子里藏过小蛇,当父亲念诵祝文时,扔到妹妹莉奈的脚边,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游戏,仅仅持续到13岁那年秋天,进人春待月的时候,山下便应选人宫了。
宫内厅每年会挑选二十几名优秀的华族子弟在新年的初三日,轮流为皇后与妃殿下牵裙裾。山下分别为她们各牵过一次。
10 六岛由纪夫2011/8/13 18:09:00
虽然名义上是侯爵的头衔,可是在真正的贵族面前,用钱买来的爵位终究还是会被看轻。山下是敏感的,或许是因为经常出席上流社会的宴会,造就了他这种与年龄不符的神经质。所以当看到另一个牵裙裾的男孩向他示好的微笑时,山下将其误认为是一种炫耀。
牵裙裾的孩子会身穿天鹅绒的洋式礼服,在胸前与袖口,以及裙库上缀着白色的绒球,头上戴着巨大的揷着羽毛的法兰西帽子。穿着白色的纱袜与黑皮鞋。
这样的打扮是山下以前未曾见过的。
男孩好奇的摆弄着绒球与羽毛,眼睛里满是惊奇,可是当他看见其他一同出席的华族男孩们安静的坐在那里时,原本伸出去的手只得缩回来。他不能让山下家丢脸。
替皇后牵裙裾的孩子有四个,为妃殿下牵裙裾的则是两个。一共六个孩子等候在皇居的侧殿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或许是看出了山下的窘迫,所以当大家将目光通通投向他时,坐在最角落里的男孩说话了。
“不知道这次双六盘游戏的奖品是什么呢?上次的小萩饼一点都不甜。”
“斗真,我看你还是抱着糖罐子比较好!”
男孩们发出哄笑声,先前的肃静一扫而空。被调侃的男孩完全没有生气,摸着脑袋一起笑着,两条粗眉毛生动的一抖一抖。
山下也跟着笑了两声,可是随即又难过起来。
真正的华族们,会说着带京都口音的难以晦涩的词语,玩那些自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游戏。
而他,一个"伪劣"的华族,除了赔笑两声,甚至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
那种自以为是的帮忙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让他最是痛恨。
小小的山下弓着背,在周围男孩们的嬉闹中,咬牙忍耐。
并不仅仅因为对方弄巧成拙,让他难堪的行为,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十三岁的男孩心中生出荆棘,扎在胸口,开出灰色的花。
情况直到见到皇后与妃殿下,才得以好转。
山下是所有孩子中长的最漂亮的。如同女孩子一样的清秀,让人喜爱。
连皇后都说出,如果这孩子能一直留在这里该多好呀的话来。
男孩的心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他仰起头做出十分得体的回礼,表示感谢。那一刻,他觉得所有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获得极大的满足。
皇后是位十分睿智的女性,這从她精明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儘管已經六十歲,可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而泉日宮妃殿下剛剛過二十五歲的年紀,仿佛一朵盛放的鮮花,豔麗奪目。
皇后喜歡和風的顏色,這或許與她京都的出生有關,不僅衣服顏色是薄系的,連首飾也相對樸素。而明麗的泉日宮則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并且受過西洋教育,所以更顯得华丽,洋装的长裙摆上装饰着珊瑚与珍珠,围着上等貂毛的披肩,露出白皙的长脖颈。
山下替她牵裙裾时,可以看见那优雅的步态,与几乎毫无摇摆的肩膀。以及耳际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耳坠。
真是个美丽的女人。
只有十三岁的少年这样想,并不关乎性别,只是对于优雅事物的单纯欣赏罢了。这或许就是山下最初对于美人的定义。
那一场宴会,山下是除去泉日宫以外,获得最多赞赏的人。
略显青涩的少年之美,带着禁欲的气息,让人想要靠近,却又望而却步。
当天皇赞许的眼神落下,和蔼的抚摸山下的脑袋时,山下侯爵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这让比他在领受爵位时,更加的自豪。在华族们艳羡的眼神与赞叹声中,他有一种畸形的快感,似乎一直以来所受到的蔑视都被一扫而空,得到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满足。
至此开始,侯爵更加勤快的举办各种宴会,而作为炫耀资本的山下智久则被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在毫无意义的游戏漩涡中,难以月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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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涉及其他CP,比如小丈X安娜什么的。。。(你奏凯)
18 六岛由纪夫2011/8/14 21:41:00
晚饭备在洋楼一阶的餐厅里,从窗口可以望见枫叶山,因为还不到季节,而开满了紫瑾。过于清冷的色调在五月的时节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侯爵夫人让人在窗前挂上葛饰北斋的凯风快晴,得到了侯爵的夸奖。
山下却更喜欢自然的景色。
即便是看着浓淡不一的紫色吃饭,有些影响食欲,可是总比那色调浓烈的红富士山要舒服。
一直以来固执的坚持着这种亲近自然的想法,使得他遭到父亲的多次提醒。侯爵虽然喜欢风雅,可是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心灵上也接受华族的思想,毕竟对于男人来说,武士的作风才是最有力的。
山下深知父亲的想法,所以即使觉得这与作为男人的勇力毫不相关。但是也没有向侯爵提出任何异议。毕竟在这个男权的家里,父亲是作为准则一般的存在。
春季正是吃金枪鱼的时节,看着肥嫩的蓝鳍被端上来时,妹妹莉奈快速的铺好自己桌前的餐巾。
可是山下却对此兴致缺缺,他还是比较喜欢禸类。虽然老人们一直说吃鱼会变聪明,但他认为那不过是穷人买不起的借口而已。
餐桌是长形的,侯爵坐在主位,右手旁是山下的母亲,左手旁则是山下与妹妹莉奈。几个妾室陪着祖母,在后庭的佛堂里用素斋,只在节祭时,才会真正地一家人进餐。
这反倒让人轻松。
已经19岁的男孩,有着自己奇特的羞耻感。每日去向祖母问安时,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几位侧室夫人,明明小的时候,是那么的亲近。或许这就是男孩长成男人之前,都必须经历的坎坷挣扎。
“智久君不舒服么?”
母亲突然发问,让山下吓了一跳。差点碰翻手边的葡萄酒杯。
多数时候,母亲会称呼他“哥哥”,可是在父亲面前,以及正式场合,则一直喊他智久君。
这或许也是为了突显父亲在这个家里不可撼摇的地位,以及母亲自我良好的家教。人一旦得到什么,就必定会做出等价交换,侯爵的头衔,让他们被束缚在礼仪之下,不得挣月兑。
“不,只是...有些累。”
山下索性擦了嘴,端起一旁的白水喝。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侯爵难得的发问。虽然是山下家的独子,但父亲的关心更多是在船运生意上。
“一切都还顺利。”
“下个周末早点回家,松本大将在鹿鸣馆举行宴会。表迟到。”
答应着点了头,山下站起身。或许是他的脸色真的看起来糟糕,侯爵对于儿子的过早退场也没有说什么。
餐厅里仅剩下三个人在用饭,安静的只有窗外的风铃声。
24 六岛由纪夫2011/8/15 18:51:00
一礼拜后的周末已经进人六月。
学校花圃里的山芍药开出金黄色的花,常有麻雀在其间跳跃。
或许是奉行铁血政策的高桥大将接任教育长官的原因,最近学校里的气氛越来越尖锐,热血正盛的年纪,加上内忧外患的时局,被单方面鼓吹的忠君思想达到极大的膨胀。
对于这一切,山下是厌恶的。
他不敢说自己是个绝对的和平主义者,但是坚决反对血腥的杀戮。就连对于幕末维新时的战争也保持怀疑的观点。
关于这个想法,他曾经和锦户探讨过。可惜并没有得出任何实质性的结论。
在事后半年,盂兰盆节前的聚会上,山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那个时候与好友的讨论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是失礼的。
锦户家族是凭借着倒幕而踏上仕途的。他的祖父,战死在伏见鸟羽之战中,被天皇追赐了爵位,而今两个叔父正在高桥大将手下供职,这样的情况,怎么看,都是自己太大意了。
所以好长一段时间里,山下都在尽量避开与对方接触。仿佛被抓住了莫大的把柄,一旦靠近,就会大难临头。
然而,锦户本身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依旧如往常般爽朗的大笑吵闹。作为后起贵族家的三男,他并没有任何勃发的野心,唯一的理想是可以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道馆。
终于,在那一年的月见会上,两个少年互相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交换了谅解,这让他们的友谊更加坚固,并且一直维持到最后。
“今晚鹿鸣馆有宴会。”
这么说的锦户,手里拿着竹剑。他与山下刚刚结束剑道课,正在前往整理室的路上。
“糟糕,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此时才想起晚宴的事。山下抬起头,从室内走廊的窗户,远远望向学堂主楼的大挂钟。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在夕阳的映衬下,砖红色的墙壁刻出金边。
“时间还来得及,你一定会去的吧。”是笃定的语气。
山下顿时有些泄气。连好友都用了这样肯定的语气,可见他作为宴会必到客的名声已经远播在外了。
有些没精打采的收拾完,山下提着手包,慢慢磨蹭出来。虽然之前的无数场宴会让人乏味,可是也谈不上讨厌,只是单纯的无所谓。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打从心底里的排斥。
28 六岛由纪夫2011/8/16 18:28:00
鹿鸣馆位于东京府曲町区内山下町的庭园内,是一座由英国人设计建造,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砖式二层洋楼。建成于明治十六年,是上层人士进行社交活动的重要场所。
松本大将作为鹿鸣馆的主催人之一,很乐衷于在此举办宴会,这已经是开春以来的第四次了。
虽然一直以来,Zheng__Fu鼓吹所谓的礼仪外交,倡导学习西洋文化,并与洋人交好。但依旧无法压制民众对于侵略者的仇恨,并且一度蔓延到本国的要员身上。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多起刺杀事件后,风声正紧的现今,松本大将却依旧我行我素的大开宴会,不免有些让人怀疑,他这是在公然地向自由党挑战。
不过,对于坊间的传闻,山下智久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他坚持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事实,而不是道听途说。比如现在,对于一直被吹捧为有着惊人美貌的北川家女儿,山下就露出了避之不及的表情。
过于浓艳的妆容与刺鼻的香水,让眼前女孩的笑容看起来也像极堆砌的雕塑,僵硬而缺乏温度。
到底是什么样的忍耐力才会蜂拥着邀请她起舞呢?在那一刻,山下看向围绕着北川景子的外国军官们,突然理解了所谓东西方文化差异的真实含义。
「怎么不去跳舞?」
锦户亮端着酒杯过来,他换了剪裁合体的深色洋装,略短的上衣,很好的掩盖了他个头上的不足。
「你不也没去?」
山下怀抱胳膊。虽然一直被侯爵利用为宴会工具,可是更多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看那群在舞池中旋转的人们,戴着各色面具,演绎一幕幕爱恨情仇,仿佛是在欣赏一场闹剧。
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起舞,更确切的说,是时代与身份,让他们不得不起舞,摆出猴子一样的姿势,自以为是的沉沦在纸醉金迷中。
这样想着的山下,突然生出无比的优越感,那是一种在心灵上的胜利,甚至比幼时,得到天皇的赞赏,更让他觉得满足。
我一定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默念着肯定了无数遍。在尚未踏人成人世界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纯净且美好的。
「你看,那不是樱井翔么?」
锦户努着下巴,指向宴会厅的另一头,樱井财阀的大少爷正与美国公使相谈甚欢。他的身边是二宫家的和也与相叶家的雅纪。
作为能够掌控国家命运的三大财阀之一的樱井家长子,樱井翔无疑是成功的。毕业于英国的高等院校,回国后,逐渐接手家族产业,正如命运赋予他的身份一般,正一步一步迈着循规蹈矩的与前人相似的脚步。
「最近听说,樱井家好像要和生田家联姻。真是羡慕啊。」
锦户亮喝空手里的酒,用胳膊捅了捅山下智久。
「那个外务卿生田家?」
山下难得问了一句,眼睛却依旧望着舞池。妹妹莉奈正在与一位军官跳舞。
「难道还有第二个生田家么?」
锦户亮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宴厅门口传来笑声。松本大将的独子润,正一只手勾着人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华族青年与仕女们。
「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听见锦户小声嘟囔了一句,山下放下酒杯,往侧手边让去,他向来不喜欢热闹,更讨厌应酬。
「山下君!」
脚步却在抬起前被绊住,松本润已经走到身后,高声喊他的名字。
面无表情的回头,礼貌的微微欠身。山下今天穿了正统的黑色燕尾礼服,搭配上袖口与领口的金色绣边。
「听说令尊近日接了改造横滨码头的差事,不愧是千叶敷屋的山下家啊!真是应该好好祝贺祝贺。」
松本润穿着军装,胸前斜披着绶带,肩上是彰显级别的垂穗。虽然嘴里说着祝词,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充满了讽刺,脸上是不可一世的傲慢表情。
山下站在原地,毫无畏惧的直视对方的眼睛。尽管身份悬殊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有力反驳的话,可作为无声的抵抗,他在华族们面前,从来不曾表现过任何的怯弱,这次也是一样。
「我代家父,感谢您的祝贺。」
「......」
或许没有想到山下会如此正面的冲撞他,松本润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真心的祝贺您,山下君。」
在周围的小声议论中,站在松本润身后的青年说话了,带着明显调解的意味。
略有些紧身的暗紫色骑装,脚上是带着马刺的昂贵马靴,应该也是个贵门子弟。
「不如我们去跳舞吧,如此难得的机会,让淑女们干等着,未免也太失礼了。」
挽住松本的袖子,青年一边将他往舞池中拉去,一边向山下露出抱歉的微笑。
是个世故的人。或者是个胆小的家伙。
山下从鼻子里发出冷笑,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不管对方如何的圆场,想要维护的永远是松本润的面子。山下智久从来就是无人问津的。
但是他已经过了自怨自艾的年纪,华族们的虚伪,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感到恶心。
「润君不是故意的。」
待那一群人走远了,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女孩突然开口。
浅粉色的洛可可式宫廷洋装,在肩膀与手肘处都系着蕾丝蝴蝶结,是法兰西最时兴的款式。鲸鱼骨撑起的裙摆与纤细的腰相得益彰,犹如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女孩。
闻言,山下与锦户都转过身,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
「原来改建横滨码头的事,是要交给松本家的,可是好像陛下临时改变了决定,所以......他不是有心冒犯你的。」
跟陌生男人说话的紧张感,让女孩捏紧了手里的折扇。最后在女伴的呼唤声中,慌忙的飞逃离开,只留下有些愕然的山下与锦户。
「真难得,安娜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轻易与人说话的。」
莉奈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上一曲舞,摇着折扇走回来。抓过山下手中的酒杯,却在挨到嘴唇之前,又被夺回去。
「小丫头不许喝酒。」
被塞了一杯白水。莉奈不满的跺脚,可最终还是接受了兄长的选择。
「安娜?」
锦户亮饶有兴趣的望向在舞池中,与松本润翩翩起舞的女孩,美丽的身段,在威尔第的「五时狐步舞曲」中轻盈地仿佛一只小鹿。
「难道是那个生田家的安娜?」
显然,锦户亮相较于山下,对于各个华族间的传闻更为熟悉。
「不错,就是她。安娜是圣罗迪女子学院的校花,去年我们四校联合的新年舞会上,她还与光之介殿下共舞的呢。」
「不过,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外国名字?」
山下发问。毕竟作为公卿家的生田一族,应该是恪守传统的。却让女儿取了这样的名字,实在让人费解。
「她是生田家唯一的女孩,出生后不久,就被时任驻英国公使的生田大人带去了伦敦。直到十二岁才回来。她的日文本名与安娜的发音一样,所以我们都喜欢这么叫她。」
「看来樱井家要与生田家联姻,不是那么容易的嘛。」锦户用一种看好戏的暧昧眼神在樱井与松本两人间游移。「炙手可热的安娜小姐到底要选谁好呢?」
无谓地哼了一声,山下对此毫无兴趣,只是眼神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正好与刚才帮忙圆场的青年撞在一起。
对方再次投以温和的微笑,丝毫没有做作的迹象。
山下开始对自己先前所下的定义产生怀疑。但是下一刻又被理智否定。即便是洁净的灵魂,在被上流教育污染了这么久之后,也难以再维持纯白的原像了吧。
可是,对方的笑容太过炽烈,甚至让他有种晕眩的错觉,慌忙间低下头,却不小心打翻莉奈递过来的杯子。
「那个人是谁?」
有些懊恼的望向罪魁祸首,对方却已经随着舞曲,转到了宴会厅内侧。山下颇有些狼狈的擦着身上的水迹,却莫名地在思考刚才的窘态是否被那个人看见。
「那个就是生田家的长男呀!你没看到他和安娜一模一样的脸么?」
「叫什么?」
「生田斗真。」
35 六岛由纪夫2011/8/16 22:58:00
当窗外的朝颜开出薄蓝色的花朵,山下这才想起已经是初夏时节了。
意外地醒得很早,只套了件衬衫就往庭院里去。清晨有些凉,加之靠近湖畔,更添了湿意。空气中泛着青草味,不甚干爽。皮鞋踩在泥土上,松软的陷下一大片。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打扫小径,偶尔有胡雀从对岸飞来,落在身旁的玫瑰圃中,吱喳不休。
“老夫人已经起了。”
以为山下是来请安的阿福走过来,向他行了早礼。担心弄脏下摆而牵起的裙裾被高高提在腰际,露出白色的衬里。阿福是山下仅次母亲与祖母以外,最亲近的人。作为老爷的乳娘,她抚育了这个宅子里的两代人。
既然来了就不好直接回去,山下并没有解释自己只是无聊才逛到这里。顺从的跟了进去。
祖母的院落在离祭屋不远的竹林旁,传统的老式建筑,清一色的黑瓦顶,与有些陈旧的地板。
山下站在廊下,突然发觉原本高高的顶梁,不知何时显得矮了。仿佛一抬头就会触到额头,不禁抬手比划了两下。
“小智久长高了呢。”
祖母从后屋厢出来,迈着不急不忙的步子,用软糯的千叶口音说。手里的白瓷钵子里是鱼食。
“向您请早安。”
山下跪下身,行了礼才重新站起来。
“年轻人表总是这么沉闷嘛,你好像比我这个老婆子都要苍老似的。”
祖母笑着拉起他的手,往南边的厢屋走去。阿福接过她手里的鱼食,默默退下去。
“今天去学堂么?”
“不去,今天放假。”
“那就陪我吃早饭吧。让你母亲和莉奈也来,反正你父亲去了横滨。”
“是。”
进了暖屋,山下先向墙上的祖父画像进了香,才跪坐到矮机旁。这是一间五叠的和室,平时做起居之用。东边的悬案上供奉着观音像,祭台上是一卷大悲咒经文。
“不在这里吃,等给菩萨供奉完,我们去东边的屋子吃。”
祖母一边说,一边将散香扔进熏炉里,很快便有般若香的味道弥散开来。
“知道你在她们面前不自在,所以打发她们自己吃早餐去了。”
过了半刻,山下才明白过来,指的是那几位侧室夫人。
原本很想说,其实不用这样麻烦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偶尔的任性也不是不可以吧。这样想着,山下突然笑起来。
和式早餐安排在明亮的东厢。四边纸门都被敞开,屋子便成了凉亭,被围绕在花草之中。偶尔有蝴蝶绕着梁柱起舞,被阿福捉住。
“是难得的凤蝶呢。”双手将那可怜的小东西奉到祖母面前,有些折损的触角轻轻_chan动,却没有离去的迹象,只是安静的停在阿福的手指上。
“确实难得。”
跪坐在另一旁的母亲点点头。她是个温顺的女人,穿着湖蓝色松枝纹样的和服,微笑着附和祖母的话。
“可惜只有一个月不到的寿命。”
山下的话刚说完,就得到祖母温柔的摸头。
“小小年纪表总说这种丧气话啦。”
一边让阿福将那小东西放飞到院子里。
“看,不是很美丽的东西嘛。”
山下望着翩然远去的蝴蝶,静静地沉默了许久。
因为短暂,所以才美丽。
结束早饭,山下回屋换了和服。他今天要去樱井府参加茶会。
对于樱井翔的认识,仅仅是在宴会上的几次见面而已,客套的对话,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唯一的印象,是对方从容的谈吐与稳重的态度。相比于自己的沉默。应该更适合公共场合。
尽管交集甚少,可是对于自己受到邀请,山下并不奇怪。毕竟修筑横滨码头这样的大事落到父亲手上,其他人即便再是嫉妒,表面上也还是要做出奉承来的。更何况樱井家的大部分生意都要靠海运,与山下家交好,是至关重要的。
穿过游廊,经过小花园,是一排和式的院落。这里是樱井翔的私人行馆,平时仅有几个好友来往。侍女领他到这里便止了步子,另有年轻的男性侍从出来引路,绕过水榭亭,才是茶室。两开的纸门,可以欣赏庭院中用砂石摆成的“枯景”。
山下到的时候,樱井翔正在与一个陌生青年小声谈话。对方穿着流水纹薄青色和服,长的很是清秀。
“山下君,你来了。”
樱井翔站起身,他今天穿了水鸟纹黑色正装和服,比洋装时更显得精神。
“樱井君。”
身后的随从递上见面礼,是京都的羽二重饼。
稍作寒暄便落了座,山下扫了一眼其他人,除了那个陌生的青年外,相叶雅纪、二宫和也,还有其他几位同校生。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场熟人间的茶会。
但愿没有松本润。
山下默默的想。并不是害怕,而是单纯的不想惹麻烦。眼不见为净的道理,一直被他最好的贯彻。
言灵似乎起了作用,直到茶会开始,依旧没有看见松本润的影子。不过樱井翔似乎在等着谁,时间比原定推迟了将近一刻钟。
“原本是想请大家来欣赏花道的,可是内君在这里,我就不敢献丑了。”
樱井翔笑着向坐在身旁的青年点头,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樱井君太过谦了,大家都知道樱井家是关东的花道名家。博贵怎么敢喧宾夺主呢。”
原来是关西花道内家的少爷。山下不禁侧目。
内氏一族是从平安时代小后松天皇起,便侍奉宫中的花道世家。虽然如今家道渐落,却是真正懂得风雅的华族。
稍稍客气了两句,便真正开始。樱井翔亲自煮水,动作一丝不苟。
风炉被点燃,贮满清水的釜中渐渐传来响声,众人屏息凝神地端坐着,凝视着茶案上的一举一动。
“啊!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穿廊里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接着南面的纸门被“哗”的一声拉开。
生田斗真一身胭脂色飞鹤纹和服,陡然映人眼帘。
45 六岛由纪夫2011/8/18 21:59:00
有蔷薇的甜味随着开门的动作逸进来,打散了茶香。
被打扰的主人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赶快坐好。
“麻烦借过...”
明明有别的空地方,却硬是挤到山下与二宫和也的夹角中间,慌张的动作,完全没有身为华族应有的优雅。
似乎,和之前自己所下的判断不太一样了。
可是完全没有讨厌的感觉。
山下从眼角偷偷瞥去,在那胭脂色袖摆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平褶皱,也一如掠过他的心。
原本因阴霾天气而低郁的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这样的沉思一直持续到樱井将茶递到他面前。山下像偷吃果子被发现的孩子,仓促地正坐回礼,失措间撞上生田的胳膊,泼翻了茶盅。
“啊,抱歉......抱歉......”
生田斗真掏出手帕,替山下擦拭衣摆上的水渍。
“山下君是左撇子吧?我不应该坐到你的内手位来。真是抱歉。”
一边确认着山下的手是否被热茶烫伤,一边拂去榻榻米上的残渍。
“不用在意,我没事。”
理所应当的接过对方的手帕,摆摆手,做出不用担心的样子。
“可是......”
“斗真,你就安稳坐着吧,还想把翔君的茶室给掀了么?”
一旁的二宫和也突然发话,有侍从上来替山下收拾。
“不如请山下君到内室去换一套衣服吧。我家斗真给您添麻烦了。”
主人站起身,彬彬有礼的伸出一只手。
面对樱井如此的邀请,山下有些为难。虽然和服下摆湿了一大片,可是在别人家里换衣服这种事,多少是勉强。再加上对方的那句“我家斗真”,顿时让他被针扎了一般,心头一紧。
“对呀对呀,去换嘛,让下人把衣服拿去熏烤一下。”
肇事者也开始劝说,并且摆出极其可怜的眼神,摇着他的袖摆。
“我来为山下君引路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相叶,已经走到一旁,转身等他。
再推辞的话,就显得做作了。山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59 六岛由纪夫2011/8/21 0:51:00
看着山下渐行渐远,生田回身坐好,摆出极其乖巧的样子。
樱井翔侧目扫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的斟出第二遍茶。
「早就听说樱井君的庭院十分雅致,不知是否可以让在下细细欣赏一番?」
或许是气氛过于沉闷,默默间,内博贵出声提议。樱井顺水推舟,便邀请众人往后院里去。
从茶室到内室,中间隔着不小的庭院,绕过茶室门外的“枯景”,向内穿过游廊,便是正院。一座约莫十多米的木桥横跨在院中,桥下是从宅外引来的溪水,其间有各色小鱼游逸。
樱井翔引路走在最前头,内博贵随在他身后。
“喂喂。”二宫和也小跑两步,拉住生田斗真,两人落出众人半截子距离,他才放低声音。
“你怎么惹上山下家了?可别告诉我,是为润抱不平。”二宫和也抱着胳膊,将左手揷进右边的袖襟里。
“前次的宴会上,我两次对他示好,都被丢了张死人脸,今天只不过弄湿他的和服,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你说的轻巧,他那件金友禅,被滚烫的沸水浇上去,怕是也要废了。”
生田斗真却全然不在意地踢着脚下木屐,身为华族的自尊,让当时的他认为教训一个轻视自己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生田君和二宫君怎么.......”
见他二人落了很远,管家迎上来。
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不免招手喊他们过去。
「来啦来啦!话说,今天如果不是为了翔君,我也不会来晚。」生田跃式地快跑几步,跳到樱井身旁。用极其轻快地语调说着。「呐呐,为了要配合你的枯景,我特意换的这件「鹤舞」,风间可是找了好久。」
说完,边拉着袖摆,展开给他看,浓烈的胭脂色上,一只白鹤腾然欲飞,从前襟一直漫到后背。并不是男款常见的纹样。却又比一般的女款大气,反衬得他皮肤雪白。
「啧啧,可惜可惜,若是斗真君生在平安朝,只怕光源君也未必比的过你。」
二宫抱着胳膊跟过来,语气中不觉带了调侃。
「那你是头中将么?」生田反问,脸上是戏谑的笑。
「他的个头只够得上紫姬吧。」
樱井翔突然接了话,众人哄笑起来,内博贵顾及身份,只能撇过脸,轻咳两声。
二宫显然没想到樱井会这样说,不免咬着牙骂道:「翔少爷,看您的脸,一定是六条御息所吧!」
这次,连内博贵也跟着笑出了声。
77 六岛由纪夫2011/8/24 21:25:00
相叶雅纪急匆匆从内厢屋跑来,经过廊下台阶时,还甩掉了一只木屐。
山下智久终究还是先告辞回去了。众人不禁猜想究竟是因為被沾染了衣服使他覺得屈辱,还是根本就對茶會興致缺缺?个中原由誰也不清楚。
樱井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一脸得逞笑容的生田,微微叹气。
「雅纪君,山下君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么?」生田斗真靠过去,凑近对方耳边,问。
「没有呀,他连内室都没有进,就直接告辞了。」相叶并不明白生田的意思,露出疑惑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刚才的热茶会不会烫伤他。」
好在相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支吾了两句便掩饰过去,生田走在众人最后,心里想着,那叫山下的家伙似乎是拿走了自己的手帕。
?第四章
因为接到父亲要回来的消息,而拒接了樱井府的留饭。生田斗真到家时,已经傍晚。火烧云将天空染成绯紫色,有群鸟穿行而过。
生田宅在原信州高远藩的旧址,一座颇有年头的和式老屋。因为与皇族有血亲的缘故,生田老爷虽然曾留洋多年,可依旧是个血液中流淌着传统大和魂的男人。
走进中厢庭院,生田先去神龛前合掌进香,风间端了他平日穿的素色和服出来,斗真在侧屋换上。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他不想因为衣着颜色而受到任何指责,更何况是去很有可能与生田家结成姻亲关系的樱井家。
出来时,远远望见穿廊下一抹薄蓝色的身影,安娜穿着缀满白色花边的洋装兴冲冲的朝他挥手。
「呐,斗真,你说这件衣服配哪双鞋子好呢?」
捧着两双绢皮鞋的安娜期待的望着他,长发没有盘起来,只是顺在背后,系了與洋服同色的蝴蝶结。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选衣服,才让管家谎报说父亲回家的。」
一眼就看穿了妹妹的把戏,生田斗真皱着眉。如果父亲在家,安娜绝对不敢如此放肆,更不可能这样大呼小叫的在庭院中乱跑。
「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应该问谁嘛。」一脸的理所当然,被拆穿的安娜完全不在意的冲他眨眼。
「你又做新衣服了?」已经习惯这样的伎俩,生田斗真无奈地叹气。好在他本来对茶会也不是很有兴趣,若不是为了找山下报复,说不定根本不回去。想来,便也没那么生气了。
「这次的样式挺不错,不过你穿暖色会比较好看。」看向安娜身上的衣服,又绕着她转了两圈,从两双鞋子挑了一只。「这双吧,颜色比较配。对了,翔君有礼物给你。」
「恩,果然斗真想的和我一样!」拿起选好的鞋子,跳跃着跑开,「礼物什么的,斗真帮我收着吧,上次的和果子一点都不甜。」
乳娘追在身后,喊着小姐,请注意仪态。
生田斗真立在原地,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突然生出惆怅来。那是他在每次聚会狂欢后,必有的落寞。
这样的安娜如果出嫁了,自己是不是会更寂寞了?
他将要被寂寞杀死,化成泥,化成灰,化成空气,最后,从人的记忆里消失不见。
有了这样的想法,心中顿时泄了气,被自己的消极念头打击了的生田斗真连晚饭也没吃,就抱著被子在地板上睡著了。
87 六岛由纪夫2011/8/28 0:06:00
月末的晦日是夏祓,华族们应邀参加宫内的祝会。特意从北陆赶回的父亲,无疑让生田斗真没了推拒的借口。
因为要朝见天皇的缘故,天未亮便起了身。用过早饭,斗真任凭风间替他换上正式的旧款样和服,前往前厅等候父亲。
虽然已近中夏,可清晨多少还有些凉意,生田将手拢在袖子里,半闭着眼打瞌睡。
石英钟敲响六下时,生田老爷才出来。却没有穿一贯的和服,而是黑色的西式礼服。这多少让斗真有些意外,可终究没有询问,毕竟从小到大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所有决定都毫无置喙之地。
「走了。」
不知是对斗真说,还是对身后的妻子说。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正好足以回荡在这间老屋里。
管家递上手杖,并绅士帽。
「您一路当心。」
女人温婉地送到门口,斗真朝她鞠了躬,才随着父亲钻进马车。
一路颠簸无言,上次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的情景已经十分遥远,那还是在母亲尚未过世的时候。他挤在父母中间,手里是刚满月的安娜。
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先是父亲带着妹妹去了英国,再是生下自己的女人去世,最后,便只剩下他一个,在尚未发觉的时候,就孤零零的被留在原地,陪伴他的是同样寂寞的影子。
很难说没有怨恨,但当他意识到这种所谓的情感在心底滋生之前,就已经习惯了。习惯一个人应对一切。所以哪怕是在华族间的聚会,他也难以真正地的开怀,因为曲终人散之后,注定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上一次进宫是什么时候?」
父亲的话突然打断他的思考,生田斗真为自己又一次的陷人这种绝望的漩涡感到无奈。
「是去年的雪见会。」
「去年啊......我总是记得你十二三岁进宫牵裙裾的样子。」
普通的一句话,却让生田斗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不是不了解父亲想要亲近儿子的心情,可是已经被封闭太久的伤痕,再次扯开,必定会血禸模糊。在那之前,生田斗真已经竖起他全身的刺,将那双靠近的手阻隔在外,恨恨地,不留余地。
「我都不记得了。」
云淡风轻地说了这句话,斗真故意忽略身边男人一瞬停滞的呼吸。
转过头,露出谦恭的微笑。从那双纯洁而真诚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恶意,一如佛堂前的水莲般无暇。可正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在陌生人前温善随和的生田斗真,却在以最狠毒的语言回答自己的亲生父亲。
被层层外衣包裹的弱者,只会狠狠用愤懑去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
看着这个快要双十年华的儿子,生田老爷觉得胸中有什么正在炸开,疼的撕心裂肺,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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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番茄性格转变太大了点?抱头打滚
98 六岛由纪夫2011/9/3 21:57:00
皇居松之阁的祭祀结束后,在丰明殿举行了例行宴会。而作为与皇室有亲近血缘的贵族,生田氏则被直接引到内宫的霜锦亭,参加妃殿下亲自招待的茶会,同行的还有樱井家与松本家。
这日的天气并不大晴,有雾气弥漫,看不清远处的山石。空气因水汽而显得滞涩,即使坐在素来阴凉的高橼木屋下,生田斗真依旧热湿了额发。一旁的松本润显然也陷人相同处境,微皱眉头,换了第二次手巾。
而坐在长桌对面的樱井翔却显得从容的多,尽管身上的烟灰色旧式羽织已经湿了大片,可仍旧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品茶。
「安娜那丫头怎么没来?」
瞥见樱井家的妹妹,松本润小声问生田斗真。
「她前日跟丽子殿下吵架,挠花了人家的脸。现在还在生气呢。你没见今天丽子殿下也不在么...」斗真动了动嘴唇,瓮声答到。丽子的祖母是仁孝天皇的内亲王,算是三代旁系内的姬样。
闻言,樱井翔刚喝进口的茶喷出来。幸好被袖摆及时的遮住,加之长辈们闲谈的兴致颇高,并没有人注意到。
「喷不死你!」
松本润恶狠狠瞪了樱井翔一眼。可因为顾及着听到咳嗽声而看向这边的妃殿下,不得不又很快收回来。
「她挠花了别人的脸,应该得意,生什么气?」樱井平复了咳嗽,坐在对面轻声加人谈话。
「女孩子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这种事嘛.....」
或许是不知不觉间,声音有些大,坐在最左手主位的泉日宫殿下频频望向这边。
松本润一只手捅了捅斗真,一只脚因为占着最末位的方便,踹向樱井的膝盖。
这一下却惹来麻烦。被正中髌骨的樱井家长男毫无准备,半个身子歪出去。发出「哎哟」的叫声。
一时间,引来众人瞩目。
「可能是昨日骑马有些伤了肩膀......万分抱歉。」
装模作样揉着肩,樱井露出恨不能吃人的眼神盯着松本。
「明明没有肩,伤个屁!」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出口。松本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抿着嘴,硬将笑意压下去。生田扯了扯他的袖摆。
「这倒让我记起件事。」妃殿下穿着改良的琉璃色松竹梅吉祥高砂纹和服,露出雪白的脖颈,优雅笑道,「前次商议的婚事.......」
「多蒙您的记挂,实在是不甚荣幸!」
两位家主几乎同时行礼,说出一样的话。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决议,不知道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之前,能否看到安娜穿上白无垢的样子?」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在座的众人都听出了含义。身为妃殿下实家一族的樱井氏若是与外务卿的生田氏联姻,除了家族势力的缔结外,无疑对整个政局都将产生影响。
「请放心,一定不会让殿下您失望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众人不免都做出恭维之态。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坐在末位的松本润,瞬间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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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没感觉OTZ,小丈啊小丈,你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