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豆花一碗2011/9/28 21:13:00
四五辆黑车缓缓停靠在酒店旁，率先走下来的是吉村，紧接着是二宫。两人都穿了正装，二宫的刘海被梳到一旁，露出额头的样子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加藤在一旁小声说道这样看起来还真像个阔少了，二宫白了他一眼，让他和山下站到后面去。
从那天之后吉村就开始带着二宫出来办事，各种场合都有参与进来。二宫明白吉村的把柄之所以难抓是因为他手头上一边贩毒的同时一边还做着五六个正经生意，卖珠宝卖化妆品搞房地产，之前山口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也只是替他张罗最基本的事务。
二宫手下的场子已经比山口在世时多了一倍，会内高层对二宫都另眼相待，吉村即便心有不满也表面上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虽然内地里小动作不少，但仍在二宫招架范围之内。
今晚的酒会是个业界内的珠宝商人开的，邀请来的诸多人士里白道黑道多少都掺杂的有，二宫顿足抬头望了望这高耸人云的大楼，皱了皱眉。
远方天边有乌云抹过的痕迹，似乎向着这个方向紧迫地压了过来。
二宫只是跟在吉村后面，吉村笑着和人碰杯，偶尔转头推着他的肩膀介绍过去，二宫手里端着酒杯，整个过程就只是微笑，内心里却把对方的名字和职业暗自记了下来。在警校的时候他的记忆力就一直很好，这一点樱井翔也是知道的。两人曾经比赛过看谁先把小吃摊里每样菜的菜名和价格记下来，当时两人一如既往地一人坐一张桌子，背靠着背。二宫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轻松回答出了樱井翔的所有问题。
大概那是唯一一次两人出门一起吃饭了，虽然吃完之后也是一个出门向左，一个向右，恍如一般的陌生人。
“哟。”吉村突然对着不远处招呼了一声，二宫回过神，却是一愣。
也是穿着正装的三人，听到吉村的声音转过头来，表情却是如临大敌。东山冷冷地站在原地没理会，旁边的生田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正想冲过来说几句，被人拽住了胳膊。
洁白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生田的臂腕上，樱井翔和二宫和也目光相遇。
一、二、三。心里默数三声，随即互相移开眼光。
“没想到东山警官今天也来，早知道我就在门口迎接了。”吉村笑着大方扬起酒杯，见东山没动作，便自顾自地上前碰了一下，“这算是缘分了吧。”
“谁跟你有缘分——”生田没好气地说，“警是警，匪是匪。”
“年轻人热血点也没什么不好，”吉村向生田笑了笑，“只是有时候做事就凭个冲劲儿恐怕也是不行的，你的上司没教过你吗？”用手指指脑袋，“破案要靠这里的。”
樱井翔已经径直越过生田走到前面来了，身后的生田一脸怒气无处发作，只能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把空杯丢给了一旁的服务生。
“今天你想怎样？”东山抱肘盯着他，“这里可是层层戒备了的。”
“不过是带年轻人来玩玩，这样也犯法了吗？”转头看向樱井翔，吉村示意二宫上前一步，然后开口道，“想必你们二人也是认识的，今日凑巧一见不如彼此喝一杯，以前有什么恩怨也就化了吧，不知道这位樱井警官赏脸否？”
二宫似笑非笑地率先举杯，目光却停留在樱井翔的额间，原来两人今晚发型几乎一致，只是露出额头的樱井翔眼神显得愈发凌厉，领带歪歪扭扭的不知是谁系的，二宫突然笑出了声，樱井翔知道到他在笑什么，只是抬手面色平静地碰了杯，右手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带。
大厅灯光变暗，光圈逐渐聚集在舞台上，各色带着绮丽珠宝的模特相继从后台走出，人群开始簇拥向中心。二宫却站在原地没动，此时周围一片黑，大抵是没人注意到他的，意识到旁边那黑影也没动弹，两人只是相隔半米的距离而站，身体都是向着舞台的方向，眼睛都被头顶投身寸而下的斑斓色彩照了个通透。
在愈响愈烈的音乐中，旁边似乎有人开了口。
——没吃东西就喝酒，小心胃疼。
——你那领带有够悲剧的。
——没办法，找不到给我打领带的人。
——恩，台上模特不错，选一个领回家给你打领带吧。
——啧，我还是喜欢个子比我矮的。
二宫抬步缓缓向吉村的方向走去，只是左手突然伸到背后悄悄比了个树杈，身后传来轻笑，二宫低头看到彼此被光线拉长的影子逐渐合二为一，只是从樱井翔的影子轮廓上看出来他也回敬了一个树杈。
自从酒会回来加藤就一直傻呵呵地乐个不停，见到二宫又欲言又止，似乎等着二宫发问，二宫却气定神闲地该干嘛干嘛，就是不看他一眼。
似乎憋不住气，摆了个电脑在二宫身前一横，“你就不问我做了什么吗？”
“看上哪个姑娘了？还是山下又请你吃饭了？”
“这两个能相提并论嘛，”他从一旁拿出一堆工具，“我在那个police身上做了点手脚。”
“谁？”二宫突然扬起脸沉声问。
“哦，那个叫生田的，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给他安了窃听器。”加藤边说边摆弄，“叫他那么嚣张，还故意把酒倒到山下身上去了，那个窃听器是别人送的，顺手就放到他手机里了。”
“你真缺德。”
加藤把耳机递给他，“那你听不听？”
二宫瞪着他，然后一把抢过耳机，指着门口叫加藤出去买啤酒。
“切，到底是谁缺德……”加藤嘟囔着。
二宫对生田一直有点介意，樱井翔极力为他说话的样子让二宫觉得不舒服，不过这里面虽然穿揷着个人情感，但是警局闹内鬼，每个人都有被怀疑的可能，二宫只不过想调查清楚罢了，既然樱井翔不上心，就只能他自己做。
加藤的窃听器还挺有用，带了录音的功能，生田讲的所有电话可以听个一清二楚。二宫带着耳机向后仰着，椅子发出吱呀一声，身体左右晃了晃，选择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定住。
不过是些日常电话或者简单的工作汇报，听着听着有些犯困，二宫想着加藤怎么还不回来，眼睛瞟到时钟正好指到十二点。
渐渐的，百无聊赖的表情慢慢不见，转而面部阴沉了下来，握着耳机的手指也略微用力，眼睛一直盯着地上某个点看着，似乎要盯出个洞来。
加藤提着啤酒三步并两步地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电脑旁的椅子还在轻微摇晃着，耳机顺着桌子边缘垂落下来，只是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车子在夜晚的街道上飞驰，天上挂着的只有一轮清冷的月，带着几分幽凉。
掏出电话看也没看拨了一长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心跳仿佛随着车速的提升而逐渐加快，可是良久之后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女声。
“这个笨蛋。”二宫把电话摔在副驾驶上，继续提速向前开去。
吉村今晚约了人在夜店谈事情，选的是以前山口手下的场子，连二宫也被巧妙支开。风声应该是极紧，竟也走漏到了生田那里，如若不是机缘巧合窃听了他的电话，二宫根本不会知道吉村今晚的行动，换言之，他也不会知道原来生田在这边有线人。
只是走到门口就被人拉住，几个小弟看见是二宫先是一愣，毕恭毕敬叫了声“和也哥”。
走廊被红色的灯光笼罩，每个人的脸上伴着光晕都被打上一层着暧昧的色彩。
二宫平日很少到这边来，一来不归自己管，二来既然是山口的场子，这边的人对他也诸多不满，他也没必要到这里自找麻烦。
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动静，几个人匆匆走过，二宫随意一瞟，每人怀里都配了枪。
到底还是来晚一步，生田被吉村抓了个正着。坏了吉村谈事的兴致，还是个police，这下场恐怕难说。
二宫踟蹰在原地，大脑却是杂乱得慌，只是指尖不停地触及兜里的手机，来来回回摩擦着它。
“二宫。”身后却被人叫住，吉村那张阴暗不明的轮廓在暗红的光亮中显现出来。
生田被迅速绑住了手脚，左脸青了一大块，灰色的便服上早已血迹斑斑。在看到二宫的那一瞬间眉头皱得更紧，双拳死死扣在地上，一脸不甘。
“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里。”吉村埋头一直摩挲着他指间的大头戒指，神情并不好看。
二宫只是走过去拎起生田的衣角，到处搜了一下，从衣服的里层搜出了手机。
“之前加藤在他手机里安了窃听器，”翻开后盖拿出那一小片黑色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本来只是想着整整他，却不知道他暗地里搞了这些心思，我不太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哦？你会这么上心？我是不是要反过来多谢你？”吉村抬脚在生田的腹部猛地一击，“真他妈扫兴。”
“大哥没必要为这种小角色动怒，不过是年轻心盛，以为在这里买通了线人就能得到消息，想着破几个大案风光一下，结果却是自投罗网。”二宫蹲下身，盯着生田一字一句地说，“真是太天真了。”
吉村却笑了一声，“还是你厉害，山口栽在你手里，我算是知道理由了。”
二宫站起身耸耸肩，“他要怎么办？”
吉村笑得更灿烂了，他只是把怀里的枪塞到二宫手里。
“你这么好心过来帮我，那么就帮得彻底一点。”
生田斗真倏然抬眼看向他，嘴巴被胶布捂住发出闷哼声，正对背后的窗户被风吹得咔嚓作响，好似下一秒钟玻璃便摇摇欲坠落下来。
二宫只是保持一如的平静表情，抬起手的时候带着几分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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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豆花一碗2011/9/29 12:14:00
又有几份文件被放在了樱井翔的手边，他押了一口咖啡，颔首向档案库的同事道谢。
附着粉尘的档案袋像一部旧电影的开幕布景，樱井翔修长的手指绕开封口的棉线，一圈一圈地隔空画圈，白纸黑字袒露在眼前时还有一张穿制服的青涩照片。从袋子里整个地抽出后，袋子上那层薄薄的粉尘便飞扬在空气里，荧荧地染上屋内的一线阳光。
说来，生田和二宫其实是同一届毕业的，只是校区不同，后来进的支部也不同，当然是无缘打过照面。
生田虽然在警校的成绩平平，但一人警队表现便尤为突出。
刚到樱井翔组里时，那气势如虹的开场介绍就让人过目不忘。之后追犯人，搏斗都是冲在最前线的。立了几次功后，他便自然随樱井翔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有此作为的警员其实并不多，而从分部到总部这一路上，唯有生田一直跟着他，所以当他听到二宫的猜测时，是一半惊讶一半恐惧的。
如果生田真的是内鬼，那这枚棋子是早在不知不觉中安揷在自己身边的，若不是他人提醒，恐怕到最后都无法识破。
抬手翻出下一份资料时，一些夹在一起的剪报抖落在桌上，虽然只是占用豆腐干大的地方，用单一的文字简略的报道了一下一桩缉毒案的成功破晓，但仅仅只是几个关键词，还是能如一支亮色的记号笔，点醒脑中的某部分记忆。
那日深人敌方的关键时刻，昏暗的仓库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如对着墙壁发出的自言自语。脚步声回荡在耳畔时，仿佛又能听到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错开响起。
他持枪的背影被拉长到墙上，几个垒高的箱子将其从中折断，黑影鬼魅般地不住晃动。再一个转身，枪口紧张地指向墙壁，黑影却像是被死神的镰刀切断成两片，另一把枪影出现在视野。
“翔哥，小心！”生田的喊声和枪声同时响起，他缓过神来时看到受伤的生田，手臂还淌着血，不远处还有一条血泊汩汩地流。
虽然生田最后只是被子弹擦伤而已，但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以前有人跟他说过，千万别欠别人的人情，这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是一个道理。
现在恍惚想来，生田当时奋不顾身的举动却让他起了质疑，他可能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信服他是个police。
樱井揉起眉心，乱轰轰的脑子里响彻起不同的声音，“嗡嗡”的耳鸣交错其中。
——相信他。
——他是内鬼。
——你是他的上司。
——他救过你，替你档过子弹。
——不能相信。
——他怎么可能是内鬼？
一股温热伴随着杯子碎裂声而来，樱井翔站起身，茫然地看着一桌的咖啡渍又沿着桌角滴落进地板上渐渐云起的小水潭里。
“抱歉，资料应该没弄脏吧？”
“没事，这里就交给我吧，樱井君。”同事拿过他手里的资料，礼貌地淡然一笑。
和二宫和也会面的三个小时前。
樱井翔领了个新杯子从茶水间里出来，生田趴在桌上正若有所思地摁着手机，注意力集中到连有人从身后逼近而来也没发现。
樱井瞟过他手机上摁出的几个字，似乎是在告知家里人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女朋友？”
生田“啪”地一下从位子上弹起来，看清是樱井翔的脸后才长舒一口气，“翔哥，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好吧！”
樱井翔将杯子放在他桌上，抽过他手心里的手机翻了起来。
生田伸手想去夺回来，又被樱井翔的问话止住了动作。
“怎么？心虚啦，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呀？”樱井翔低下头，手指飞快又熟练地按下几个键。
生田将手缩回去，一副大无畏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切，随你翻，别说女朋友了，连男朋友都没有。”
樱井翔挑眉对上那人得意的神情，将手机塞回他的上衣口袋道，“你说反了吧。”
生田揉了揉鼻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又见樱井翔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闪亮的金卡，摊开在生田眼前时，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VIP？！”
樱井翔将卡塞进他手里，“上次你说的那个健身房，我正好有个朋友认识那里的老板，就去替你去办了一张卡。”
生田攥着卡却不好意思放进自己的口袋，“很贵的吧？无缘无故收翔哥的东西……”
“不是无缘无故。”樱井翔打断他，拍拍他的肩，拿起自己的杯子向前走，“是我欠你的。”
“诶？”生田诧异地转过头，喊住他的背影，“翔哥你以前欠过我的钱？”
樱井翔自顾自地往前走，杯子里的清咖晃动起一个小波浪，“你慢慢回忆吧。对了，东山长官让我通知你，今晚的活动你也一起来吧。”
“诶？！！”生田低头看着那张VIP会员卡，立在原地。
122 豆花一碗2011/9/30 11:12:00
和二宫和也会面的三十六个小时后。
樱井翔摘下耳机揉起眉心，十五寸屏上同时开着好几个窗口，频谱图还在走山路。
左边小框里是一幅卫星地图，画面上一个闪烁的小黑点正在移动。
那天他拿走生田的手机时，不仅翻阅了他的邮箱，还设置了一条程序人侵他手机进行窃听。特质的VIP卡在芯片上动了点手脚，他后来看见生田将卡保存在钱包里，那么只要他钱包不离身，就能由跟踪器定位。
电话的内容没听出任何破绽。
从地图上看，徘徊的几处地方也没什么异样。
樱井翔重新戴上耳机，回想起见到吉村后一如既往冲动的生田，完全跟见看见仇人似的。脑中不合时宜地出现那日他问生田为什么要当police，后者挥起拳头自信满满地说，“当然是为了伸张正义啦！”的画面。
黑点在地图上静止不动了，声波还在波谷与波峰间循环攀岩。
樱井翔捂住耳塞的动作有点僵硬，暗影像是拉起的窗帘，让他脸上的大部分表情都陷人阴沉的漩涡，手背的筋纹如袒露在外的树根，浮现在眼底。
他甩开耳机，捶了一下桌子低吼道，“这个笨蛋。”
笔电被放在副驾驶座上，樱井翔换上蓝牙耳机，发动车子。
转过一个路口不巧遇上红灯时，耳机那头传来拳打脚踢的声响，粗重的喘气声和信号灯上的数秒汇合在一个节拍上。
樱井翔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对着前面的车尾骂了一句。
信号灯转绿后，车窗两边林立在夜色中的楼群飞快地化作粗略的剪影，耳机里传来吉村嘲讽的笑声，刺耳又烦人。
樱井翔握住方向盘的慢慢抓紧，仿佛那里就是吉村的脖子。这个想法扫过脑海时，他突然放慢了车速，耳机里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在暗自诉说着在场的人数不容小视，生田始终都咬紧牙关，未多说半句。
拳头声停下后，那些人开始自说自话地闲聊了几句，似乎是扔下生田不再多管。
沙哑的声音微弱地从齿缝里吐出，樱井翔听到一种来自地狱般几乎崩溃的求救，“翔哥，救我啊。”
他现在单枪匹马地开车独闯吉村的地盘完全是不经大脑思考的莽撞之举，但此刻脑海里又是另一张画面切换而来。
二宫和也靠在床头，眼里的光亮忽明忽暗，他嘴巴上虽然说，过去的人就算他死了不去想了，过去的事就当它没发生过，但心里的那块疙瘩就像是恶性肿瘤一样，跟着胸口的那道疤痕一起伴他一生。
在樱井翔看来，二宫最不甘的恐怕是当初发出的求救换来的却是一颗子弹，他一踏人警队第一个信任的人却在他面前背叛了他。
樱井翔咬住下唇，仔细想想生田也是一人警队就跟着他的 ，这种似曾相识的窘境又完整地复制黏贴在面前。
他忽然觉得，理智在此时大概只能和自保划等号了。
两边的风景忽然变了样，彩灯憧憧地撞进视野，夜店门口却多了一些肃杀的违和感。
笔电屏幕上的黑点还在原地不停地闪烁，他踩下刹车去摸腰间的配枪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二宫尖锐的声音比其他几个声波的频率还要高一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调没有丝毫的破绽可言。
“你这么好心过来帮我，那么就帮得彻底一点。”
一声枪响惊起栖于电线杆上的麻雀，展翅声七零八落地为枪声加上重重叠叠的尾音，室外放着的音响跟进一段压过所有波澜的音乐。
随后，那一瞬间静止住的风又狂乱地拍打起满树的枯叶，地上卷起一圈圈枯黄的落叶，又隐没在染上霓虹的夜色中。
二宫维持着持枪的动作，转过头看向那个对着自己的枪口，控制得极好的表情终于在那一刻把持不住，幸好大家的注意力早就被那声穿壁的枪声转移走。
二宫微微_chan抖的手又死死地攥紧了枪。
肿着眼的生田艰难地抬起脸，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叫樱井翔的名字，但脑袋马上又被后面的人摁在地上。
樱井翔将枪口转向那里，冰冷的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气，“放了他，吉村。”
吉村抬手把玩起腕上的金表，“樱井警官不仅讲义气而且够勇敢啊，让我想想你是一个人放倒我多少个兄弟进来的。呀，会不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们还不快给police叔叔鼓掌。”
“啪啪”的掌声倒没迎来，吉村又走过去，对着死死瞪住他的生田叹息道，“就是有勇无谋，难怪一个个都抓不住犯人呀。”
嘲笑声如开会的乌鸦，二宫放下手，退到一旁紧咬住下唇，冷漠的眼神瞟向樱井翔的枪口。
“吉村，你可以现在把我们都杀了。”樱井翔活动起手腕，枪口又转向笑容最放肆的人，“不过待会儿我的同事来了，就可以现场取证了。”他点了点耳机，一丝寒_chan的笑容抹上他的嘴角，涟漪仿若蜻蜓点水后留下的微痕，“我的同事应该正在录音吧，到时候刻在光盘上送你一张，留作人狱前纪念吧。哦，对了，他们很快就到了。”
吉村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如拧干的毛巾，绞在一起时无比狰狞，“樱井警官，咱们只是带生田警官来玩玩，和police喝酒不算犯法吧？”
生田又“呜呜”地朝吉村扬起脖子，二宫将枪放进口袋，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才安静下来。
樱井翔望过来的目光只是在他放枪的口袋作短暂的停留，很快又越过他的肩膀，移回吉村身上。
“酒喝完了？我可以带我的同事回去了吗？”
短暂的缄默仿佛永眠般的沉寂。
二宫一直面色阴沉地咬住下唇，吉村隔了好久才拍击手掌，“当然，我夫人也不希望我晚归。来，跟樱井警官说再见。”
吉村话音刚落，制住生田的人甩手将他扔在地上，周围眼神凶悍的几个人鼻子里哼出满腔的不屑。
二宫转过身跟上吉村时，余光扫到将枪塞在腰间的樱井翔。
樱井翔的视线也恰好迎向此处，奇怪的滋味像是涂在平底锅上的黄油，借由高温溶化后，粘稠地完全贴服在两人心上。
脚步声越来越远，稀稀疏疏到最后只剩夜店里重新回来的歌舞升平。
樱井翔走过去扶起生田，撕掉他嘴上的胶布，生田眯着眼咳了几声后沙哑道，“谢谢翔哥。”跟着樱井走了几步后又张望着问，“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呀？”
樱井翔扶着他继续往外走，“我一个人来的。”
生田险些没站稳，“诶？”
吉村带着一路人又浩浩荡荡地空手回程，手下的人揣测着老大今天的心情一定很糟。
二宫也是一路紧闭着嘴，少了以往的傲气。
“那个police看来还有点脑子。”吉村继续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森冷的笑容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出同样冷色的光。
二宫转过视线看他，隔了许久才开口，“你知道他也是一个人来的，干嘛还走？”
吉村冷笑三声后，仔细打量起二宫，“本来我只是抓个人来试试你的，没想到又多跑出来一个。”
二宫眉头越锁越紧，压低声音不再遮掩话语里的不悦，“你还是不相信我？”
吉村低头笑得更欢，“任谁都会对你人过警校的过去很介意吧。”他抬起头时，眼神里的某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不过，今天看到你拿枪指着那police的眼神，我能看出你是真的动了杀意。我现在相信你了。”
二宫站在那里想笑，却什么表情都回不出。
这句话就像是反指向他的一把枪，握枪的人缓缓扣动扳机，然后“砰”的一声。
133 豆花一碗2011/10/1 10:50:00
顺着斜坡走上山头，捧着花在一片墓地当中徐行。太阳只是藏在山头之间，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将包裹得极为简单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平日里大概是没人来的，二宫也只是一年来一次。方形的格子里那人穿着警服坐得端正，脸上的笑意微妙地显露出来。二宫盯着看了良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身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皮鞋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渐近而愈发响亮，影子只是在二宫五步之遥的地方顿住。
二宫起身，转头，眼内说不出的犀利。
东山提着公文包，另一只手上也抱着一束和二宫一模一样的花束，见到二宫神色一怔，之后缓缓把花束放在墓前，和二宫的并排在一起。
夕阳完全隐没，夜色渐沉，墓地内火星微闪，大多的时间两人都有些静默，似乎在等着一人先发话。
“记得这家伙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东山神情好像在笑，“派你去当卧底，其实也不是他的本意。”
二宫缩着脖子把衣服拢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PC83617。”
二宫侧头看了他一眼，东山盯着他的表情却是极认真，见他没反应便扬声又重复了一遍，“PC83617！”
只好摆正身子，对着东山的方向抬起手放在太阳_Xue间，周围极静，能听见风声掠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二宫沉声回答，“到。”
东山也站正，两人面对面而立。
“我可以随时收回你的卧底身份，如果你还要如此一意孤行的话。”东山蹙紧眉头，“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police该有的姿态了。”
“我也记得前辈说过，要想当好一个卧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会演戏。”二宫舌忝 舌忝 下唇，“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一个police，虽然我知道你是不信的。”
“——我是怕你人戏太深。”东山转向墓碑的方向，“重蹈覆辙。”
“我只是不想以你们警方的思维处理事情，我有分寸，这个道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位置爬得越高，身不由己的事情就越多，相信这一点——”二宫抬起眼眸，“东山警官比我清楚。”
东山颀长的身子突然顿住，“你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今天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我也希望在前辈面前，把两年前的事情，向你问个明白。”
“……”东山眼里闪着幽光，像是不太平静的湖面，已经溅起丝丝涟漪。
“前辈从来不嗜赌，又怎么会欠下那么多赌债，除非是替人背了黑锅，”二宫也一同转向墓碑，“或者他从来都没有背叛我，只不过被人利用，那人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去，明明是他阻止了行动，明明是他和黑道一直有联系，可是他却一脸悠哉地在police厅做着他的高级警司，前辈一死，所有事情便都死无对证。”
“——你是这么想的吧，东山警司？”
东山向后退了几步，突然握紧的拳头被二宫尽收眼底，“你一直在调查我？”
“……”二宫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拿出手机，翻开随意按了几个键，一段短短的视频随之弹出，二宫将手机递到东山眼前，“在看到这个之前，我对你没有丝毫怀疑。”
画面上是东山一本正经地模样，像是个视频对话，画面有些不清晰，但声音却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吉村。”东山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来。
“警局有内鬼，我想了无数个人选，就是偏偏没想过是你。”二宫垂下手臂，画面上东山还在念叨着什么，“我千方百计破解了吉村的电脑才知道，你一直在和他保持联络，并且你也亲口承认了两年前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东山把攥紧的拳头藏到身后，声音却有些沙哑，“……你看见的不是事情的全部。”
“两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你若想撤回我的卧底身份，那这些证据我便当做呈堂证供上交法庭，”二宫轻轻凑近他，声音压低，“你没有抖出我的身份给吉村，我便知道这一切你也是被逼，做了这么多年的黑警，前辈一个，生田一个，你还想拉多少人下水？”
夜色覆盖而下，身边林子里细小的昆虫叫扰乱了周围的片刻宁静。
“请给我三天时间。”
二宫迈着缓慢的步伐朝下山的方向走去，东山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
?“——三天后，我会去自首。”
这是东山对二宫说的最后一句话。
二宫回到住处，径自徘徊到电脑旁，将桌上还未吃完的pocky推到一边，从库兜里拿出个U盘，连接上已经便坐好身子，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双手覆上键盘。
画面上的文档是他连续五年的卧底日志，每一天都有，短的时候只有一句话，长的时候写了三四篇，他一直小心存放，连樱井翔都未看过，以前最苦的时候也只有在写这份日志的时候他才能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心境，他才能在无数个踩着底线的岔口处，没有丢失他唯一的理智。
这份日志有朝一日重见天日的时候，大概就是他能够归队的时候。
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他和樱井翔，是不是还能继续走下去。
叩门声响起，二宫迅速抽掉U盘，沉声说了句“进来”。
山下智久一身黑衣沉静地走进来，“事情办好了。”
二宫沉默了一下，从抽屉的最下层抽出一张纸片，叫山下走近，然后径自塞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这段日子给我打工的酬劳，诶，我可是心痛了好久的，”二宫撑着下巴对他说，“三天后的行动一结束，你就带着这笔钱去英国和你妹妹一起生活。”
山下捏着支票垂下头，细碎的刘海遮住眉眼，“……三天后，一切会结束吗？”
二宫站起身，对着身后窗外的霓虹色彩半晌没动，许久他动了动嘴皮，“也许吧。”
二宫知道吉村会和美国人有一场交易，这次的货比前几次纯度高，数量大，已经让山下把吉村的得力助手全部制住，会内高层对吉村早有不满，现在各个倒戈朝向二宫，吉村本是想靠着这次交易的成功挽回他在会内的地位，因此一点都不让二宫揷手，却不知二宫早在侵人他电脑之后就掌控了他的一切消息。
将三日后的具体交易情况给樱井翔发了邮件，二宫舒了口气，这次吉村算是在劫难逃。
三天后。
大雨骤至，雨内还夹杂着细小的雪花，砸在屋檐发出响亮的声音。
加藤重感冒，被二宫命令在家里好好养病，不准出门，山下在街的另外一头做了其他准备，以防police的突然失手，好让二宫的二号计划出炉。
雨刷器不停地在面前左右摆荡，街上没带伞的行人纷纷顶着公文包从旁边快速跑过，啪嗒啪嗒溅起一路水花。
车内不停地循环着舒缓的钢琴曲，二宫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加上雨声的音效在耳膜逐渐放大开来，手机一直捏在手里，内心却总有一股不安的躁动。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就把这一切结束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自信什么。
二宫的位置在整条街最不显眼的地方，却能观察到外面的一举一动，吉村已经进去十五分钟，几辆黑色轿车尾随而至，几个便衣police已经到位，每个人都带着耳机，若无其事地漫步在这条街上。
钢琴曲似乎演奏到了高朝，几个音符急转而下，二宫慢慢睁眼。
突然的震动让二宫一惊，手机内一长串陌生号码出现在眼前，二宫按了接听，神色却继续凝望着前方，“喂。”
“……二宫。”
居然是东山的声音，二宫坐正，他看到警车已经缓缓开过来，这次走下来的是身着警服的一批police，二宫埋下视线，“怎么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清楚，”那边的声音似乎很急促，二宫眯着眼睛看见眼前的一批police里并没有熟悉的影子，“吉村之所以那么有把握，是因为有人给他提供了充足的货源。”
“……”
“他背后暗中和一个国际贩毒组织有联系，这也是我这几天才知道的，”东山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在奔跑着，带着急喘声，“……今天被我查到了，这个组织的事情……”
二宫捏紧话筒，手上出了汗，东山继续说着，“有个强大的财阀集团在支撑着他们，吉村的货是通过这个财阀的人拿到手的，只是这个集团非常隐秘，好几次我彻查下去，都只是捕风捉影，甚至你的前辈——他也是因此丧命……”
那边突然传来木桶倒塌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吵杂而至，二宫对着听筒“喂”了好几声，线路变得模糊，前面的police开始行动，大批人员围住了面前的建筑物，互相比了个手势，踹门而人。
“那个集团的核心人员，他就是——”
“砰砰砰——”
木桶轰然倒塌的声音伴随着枪响更加清晰，而这几声枪响竟就是在周围响起，前面的police似乎也听见了，纷纷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二宫“轰”地踹开车门，几乎连滚带爬地朝街的另一头跑去，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毫不留情地洗涮着这个混沌的世界。
车内还循环着那首钢琴曲，一遍又一遍。
今天是平安夜，却比以往来得要冷清。幽暗的教堂内还有人在缓缓喑唱。
“平安夜，圣善夜。
真宁静，真光明。
圣光环绕圣母圣婴，
圣洁婴孩纯真可爱。
尽享天赐安眠。”
成濑领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神情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光亮处，身边还立着一把黑伞，上面的还存留着水渍的痕迹。
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微笑，这里才是个平和的世界，好像一切罪恶都会得到救赎。
二宫鞋内已经积了一层水，头发全湿，雨水顺着下巴迅速下落，地上的雨水却早已没了该有的颜色，混杂着面前那具尸体的血迹，鲜红得刺目。
东山胸口被开了三枪，整个身子倒在木桶旁边，血水还在汨汨地往外流淌，脸上却是一脸惊愕的定格表情，二宫蹲下身去，双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
警铃声愈来愈近，数十人已经包围着整个街道，一个闷雷劈下，天边惨白得如同破掉的花瓶。
成濑领顺着阶梯走下，手上的黑伞撑了开，像一朵无声绽放的花。
面前却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了，屹立在远处电线杆旁，直愣愣站着没动，全身早已湿了个通透。
身后教堂内柔和的女声依然没有停止。
樱井翔清冷的面容骤然出现，里面白色的衬衣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被他用风衣盖住，见到成濑领走过来才缓缓抬头。
左手本还在_chan抖，最后只能放进风衣口袋里紧紧裹住。
“平安夜，圣善夜。
真宁静，真光明。
圣光环绕圣母圣婴，
圣洁婴孩纯真可爱。
尽享天赐安眠。”
圣诞节终是到了。
T
F
S
145 豆花一碗2011/10/2 23:54:00
安静不下来的天空仍被乌云堵塞着，阳光的踪迹一连消失了三天，从东山殉职那天到厚葬为止，淅淅沥沥的雨滴就一直在天空中画出如缕如丝的银迹。
几十个警员托住警帽对着墓碑敬礼。
雨汽浮动在暗沉的背景下，灰色的天空，铅色的坟墓，黑白的照片，以及病怏怏的草地，泥土的表层吐着一些脏兮兮的泡沫，沾上污渍的皮鞋踩上去后又是一阵“咕咕”的吸允声。
仪式过后，大多数人都走了，剩下的几个警员都是东山一手带上来的亲信。
生田不甘心地攥紧拳头，眼眶红红地对着已故长官的照片发誓，“我一定会逮捕吉村那个混蛋的！”
樱井翔垂着头，水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动，雾气缭绕在这片陵区，草地上的脚印深浅各异，他循着某个痕迹慢慢地走进那个墓_Xue，照片上的人永远定格在那个敬礼的动作上。
他眯起眼，理了理墓前被雨水打湿的花束，似乎是对生田说话，又似乎仅仅只是对着墓碑自言自语。
“放心吧，马上就结束了。”
当局在书面报告上鉴定东山是在追捕吉村的任务中殉职的，但是因为证据不足，当局很难给吉村定罪。
而那日行动时，警方冲进去后早就找不到吉村的踪影，关于警局有内鬼的风言风语刮得更猛烈了，东山的牺牲让上面开始警觉起这件事。
收到任命时，樱井翔自己也是一惊，虽然上头只是暂时升他作为吉村案件的总负责人，但他还是向上面提出了质疑。
“这么做好吗？”樱井翔皱着眉将任命书递回过去。
“樱井君，你是东山君一手栽培的得力部将。除了你，我们找不到更适合负责这起案件的人选了。”上司又将任命书转了个方向面对樱井翔，“我觉得东山君也会认同我们现在的做法的。”
樱井翔挺直背脊，对着办公桌前的长官敬礼，拉直的嘴角升起了一小点阴影。
在转过身的那瞬间，阴影被拉开了一条鲜明的弧度。
樱井翔抱着自己的纸箱正式人住东山的办公室时，生田卡在他将要合上的门板间，一只胳膊挤在胸前，脸上的表情跟着这个古怪的姿势一起扭曲起来。
“疼，疼，疼。”
樱井翔放开手，将纸箱放在清空的桌面上。
干净的桌面反身寸出窗外清冷的光，雨虽然停了，囤积在原地的阴云却没有散去。
阴霾的天空惨露出一小片的空隙，像是有一只手在云层里挖了一个洞，冷色的光柱从中穿透而下，忽而又淡了点。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生田环顾了一下被清空的办公室，突然又趴在窗户上俯视下面的风景，“原来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樱井翔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一放上桌子，回头瞟了他一眼，抬脚轻轻地踢他的鞋跟，“你要是只是进来看风景的，就快把那些报告写完。”
生田摸摸鼻子，抬起身子狡辩道，“当然不是专门看风景的，我只是好奇干嘛当时要把窗户设计成这么大面的，不过现在这么看下去，倒很有坠楼的感觉。”
樱井翔斜眼嘟囔了一句，“所以我一开始就申请换间没窗户的办公室给我。”
“什么？”生田没听清，凑近他桌前时，看到樱井翔从纸箱里取出的一副耳机。
虽然只是一副普通的耳机，但还是让生田的表情有点不自在。
樱井翔察觉出后，也不刻意隐瞒。
那次他收到生田的求救信号又突然出现在现场后，两个人倒是挺默契地都不追问彼此为什么会在那里。事情搁置下来后还是有疙瘩堵在那里的。
沉默僵化了这几天本就够沉闷的气氛，就好像是晴不回来的天气。
樱井翔放下手里的耳机，叹了口气，先张嘴把话说开，“Toma，你知道我那天在窃听你的手机吧。”
生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许久才轻轻地点头。
果然这点小把戏是逃不过生田的眼睛，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虽然生田平日做事莽撞，但是在某些方面的洞察力还是很强的。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樱井翔拱起手放在唇下。
生田迷糊地眨了眨眼，觉得似乎只要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都会沾染上一种说不清的气场，樱井翔此刻给他的感觉正和东山渐渐重合。
“翔哥这么做既然是有翔哥的理由。”生田迎接着他审视的目光，回答道，“我当然是相信翔哥的。”说着，那个毫无防备的笑容又从嘴角划开。
樱井翔放下手，柔下来的表情一会儿又找不到刚才被附身般的气场。
“没事的话我就去整报告了。”生田转过身，视线扫到墙角的一个纸箱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是东山长官的遗物吗？”
樱井翔跟着站起身，过去张望了几眼，“是的，可能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了，他们就忘记拿走了吧。”
生田走过去捧起那个箱子，脸上的表情忽然黯淡下来，大概是触景生情的原因，眼里交杂着的情感又让他的眼眶有点泛红，“我来拿下去吧。”
樱井翔点点头，视线刚准备离开又转了回来，立马叫住转过身去的生田，“等一下。”
生田抬了抬箱子，好奇地看着樱井翔。
“这个，能留下给我吗？”樱井翔从那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空相框。
生田茫然的点点头，又不确定地_Tun_Tun吐吐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应该没问题吧。不过，翔哥你要这个干什么？”
樱井翔的手指滑过相框的棱角，空置的中央一片黯淡。
少了照片的相框就像是没了眼珠的瞎子，最重要的一扇窗被人这么突兀地挖走了，怎么看都别扭。
“我想留作纪念。”樱井翔低声回道，眯起眼对着中间的那片灰白发呆。
门被轻轻合上后，他转身靠在椅背上，手指抚摸过椅子的轮廓。
低垂的阴云依旧迟缓地移动，灰暗的天空像是病人的脸。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眯着眼，脸上的表情正如天空的镜像，微扬的嘴角就像是黑暗里的一只船桨，划开水面带动出的波纹。
148 豆花一碗2011/10/3 0:14:00
掐点日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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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田抱着纸箱出电梯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个不停。
他歪过肩膀，靠墙提起膝盖后发现还是难以单手托住箱子，便只好作罢将其放在地上再去接手机。
“妹妹出院了？”生田蹲在地上，手指沿着纸箱的边缘无聊地划来划去。
“恩。”电话那头的答复简单明了，让生田一下子有点卡词，忘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要问的。
还好对方这次接下去说了，“我明天和她出国，可能以后不会回来了。”
“那见一面吧。”生田月兑口而出，手指停在一个转角微微用力扣紧，“好歹你做过我的线人，你的最后一面总是要见一下的吧。”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很难得的笑声。
“我又不是明天去阎王那里报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吧。”
生田也跟着笑了，“走得那么急，我当然以为你是急着去投胎了。”
今天的生田很奇怪，他平日并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但电话那头没再跟他跑火车，只是同平日一样，率先决定结束通话，“那老地方见吧。”
“恩，好的。”
生田来的时候，山下正坐在一块礁石上对着海岸发呆。
海浪在风中呼啸着拍打过沙滩，碎裂的声音频频在耳畔边响起，海鸟割喉般的啼叫声似乎带着血，盘旋在黛色的天空中化作来回运动的小点。
生田坐在他身边时山下也没转过头来，望着波澜起伏的海面人了迷，好像能看出大自然的玄机。
生田习惯性地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抬起打火机时才发下风太大，烟根本就点不着，悻悻地将烟塞了回去，开口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的。”山下收回视线看自己的膝盖，“我等会儿去接她。”
“看来二宫还真待你不薄。”生田也望向他的膝盖，眯起眼，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冷漠，“不过再怎么说他都是吉村那边的人，到时候我一定是要逮捕他的。”
山下抬眼凝视他，“我也是他那边的人，你为什么放了我？”
生田一时语塞，只能摸摸鼻子掩饰住一时的尴尬，“你是线人，不一样的。”
“哦……”山下点点头，也无意去点破生田这种自相矛盾的谬论。
海风刀子似地刮在他们脸上，疼得让人说不出话。一张口就有冷风灌进冷口，刺痛感便越来越甚。
他们今天的相见终于不再是买卖情报的关系了，却也因此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的沉寂。
生田一开始找山下当线人，纯粹是看中他在二宫身边算半个红人。毕竟二宫的这个人抠门在道上是有名的，但却愿意出大手笔替山下还债又替他妹妹付医药费，旁观者即使不知道山下是何许人，也多半能猜出是个不容小视的人物。
山下答应生田的条件很简单，其一是每给一条情报就要支付一定数额的情报费，另外就是他不做背叛二宫的事。
警方的目标本来就是吉村，这个交易并不影响山下的处事原则，交涉了几次后山下便理所当然地成了生田的线人。
现在山下不替二宫做事了，警匪之间隐秘的利益关系当然也自动断了。
山下拢了拢外套，目光望向将要离开的路，绵长的海岸线和天空的尽头连在一起，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风停了一会儿又肆意起来。
生田跟着站起身，却没追上去，声音和风声混淆在一起，“真的不回来了吗？”
逆风而行的人顿住脚，风衣下摆拼命吹打着他的库腿，领口的也跟着凌乱。
“恩，我想让她忘记他哥哥以前做过的事。”
生田将脖子缩在领子里，碎浪声和着规则的节拍，一下又一下地响起，好像是哭泣。
“那，再见。”
“再见。”
生田回到警局时，办公室一片静谧明亮，唯有会议室的灯光昏暗。
打开门时，好几双眼睛投向门口，其中最为犀利的是站在投影机前的樱井翔。
“你迟到了。”樱井翔抿了口咖啡，黑影投身寸在白幕上，绷紧着表情道。
生田飞快地跑到座位前，“抱歉，家里出了点急事。”
樱井翔蹙眉继续将红外线点在ppt上，一张照片切换进视野。
“这个人就是吉村，我们明晚行动的目标。”
生田出去见山下的那段时间里，警部里依旧按着自己的步调忙碌着。
樱井翔将清理好的箱子放在桌底，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带着血渍的照片，边角处还有触目惊心的折痕，就像是刻刀画在树皮上的印记。
他打开相框，照片被压进玻璃面下后还是能看到不少褶皱，照片上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对着镜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樱井翔眯起眼，一丝冷笑还没来得及彻底融开，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相框被翻过去盖住。
“请进。”
“樱井长官，有你的信件。”
信件上没有写寄出人的任何信息，樱井翔疑惑地撕开封口后，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掉落进手里，手写的字迹是他一眼就能认出的。
他曾经站在这个办公桌前，视线若有若无地游走在那些打开的文件上，钢笔飞快地在末端留下那人的签名，合上后又被放在另一边整齐垒好的那摞上。
同样的字迹，甚至是同一种颜色的墨水在白色的纸上留下一段不长的话。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和灰色。
灰的注定白不回去，黑的永远白不了。”
樱井翔将纸片揉碎在掌心，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连同那个相框一起被拿在手里，带出门外。
警局天台的风依旧大。
樱井翔踢开有点僵化的门，走了几步后，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只有一个号码会打这部手机。
“喂，老板。你搞什么呀，上次新店开张连个花篮也不送，这次店里搞活动你再不表示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樱井翔放缓了步子，仔细聆听那头背景音，女人的说话声交杂在酒杯的碰撞之间，他眉头锁得更紧，嘴上却还是顺着对方的话意问，“上次开张也太急了吧，我来的时候都没人了，这次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然后开门的声音轻轻落下，脚步稀稀落落地蔓延在耳边，“明天晚上。”
“我知道了。”樱井翔也跟着沉下声。准备挂电话的时那头又多加了一句话。
“小心。”
“你也是。”
“嘟嘟”的回响被打火机的开合声驱散走，一束火光在风中哆哆嗦嗦地_Tun噬起照片和信封的一角，焦黑的灰烬随着风的走势流窜向不知名的角落，渐渐远离视野范围。
樱井翔对着灰花露出寒冷至极的笑容，手里的东西将要燃烧殆尽时，他适时地放开手，灰色的踪迹就彻底隐迹在阴沉的背景下。
手里仅剩的空相框仍是在中间凹下一块灰白的矩形，他对着相框说，“放心吧，马上就结束了。”
打开门前，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发出碎裂的响声，玻璃的碎屑散落在铁质的垃圾桶里，残渣闪着黯淡的寒光。
会议后，生田跟着樱井翔出了办公室，匆忙地追上那人急促的步伐。
“这个消息可信吗？吉村明明差点就要被我们抓住，现在又马上出来行动会不会太奇怪了？”
樱井翔打开办公室的门，生田跟着挤了进来，替他阖上门。
“这消息不会假。”他拉开椅子，若有所思地在生田身上打量了一番，“倒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生田摸摸鼻子说，“我妈不小心在浴室摔了，我送她去医院。”
“哦。”樱井翔倾身向前，将手相叠放在桌上，“那我朋友大概是看错了吧。”
“诶？什么？”生田莫名地对上樱井翔奇怪的目光。
“我朋友今天本来想出海钓鱼的，然后那边船不开，他就沿着海岸到处闲逛。”
生田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扼住，樱井翔的声音还在没有波澜地继续传来，“他说好像看见你在那边了。”
生田舌忝 了舌忝 起皮的嘴唇，他对樱井翔隐瞒过的唯一一件事大概就是找了山下做线人。但哪怕这事在别人眼里看来压根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也不想把山下的事说出来。
“大概是看错了吧。”想了想后又好奇地问，“不过……翔哥的朋友认识我吗？”
樱井翔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也不算认识，来看我的时候见过你几面的。”
“什么人呀？说不定我还真认识。”生田好奇地追问道。
“你母亲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要表回去看一下？”樱井翔低头打开一份文件。
生田立马摆手，“不用了，我爸会去的，再说明晚吉村就行动，这次我一定会逮捕他的。”
樱井翔点点头，“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
154 豆花一碗2011/10/3 19:51:00
二十来人从几个白色面包车上跳下来，最后下车的是加藤，刚走进这冰天雪地中就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
“怎么，感冒还没好？”二宫从另一辆车下来，黑色的长靴走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多了——阿嚏！”鼻头还是红红的，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紧接着低头看了看表，二宫很快发现了他这个小表情，加藤笑了笑，“大概山下已经下飞机了吧。”
二宫只是点点头，“明明平时看你们水火不容，怎么现在还舍不得了？”
加藤摆正面孔，“谁不舍得了！”见二宫狡黠的目光探过来，加藤举起小指，“一、一点点啦。”
面前的卷帘门被“刷”地一声打开，还没等里面的人走出来，二宫比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集体冲撞破门而人。
只是个卖成人用品的小店，屋内只是氤氲着粉色的低柔灯光，被按倒在地的人发出惊呼声，转眼又被二宫身后的人使劲踢了两脚。
“吉村在哪里？”加藤抓着那人的头发瀑躁地问。
“不、不知道！”那人呜咽着，双脚不停地反抗，二宫不慌不急，坐到屋内唯一仅有的小沙发上，发现茶几上还放着纸牌，便抽出来自顾自地翻转起来，啪嗒啪嗒，是洗牌的声音。
“——告诉吉村，他老婆现在被警方监控，”二宫抽出四五张牌摆放在茶几上，“他儿子留学也快回来了，要表我派几个人去接他，帮他安顿一下。”
躺在地上的人停止挣扎，只是鼻子里还喘着粗气，“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还真的不在乎了啊，”二宫又开始洗牌，眼睛却没离开过牌面，“那批美国人送来的货，他也表了吗？”
话音刚落里屋的帘子被“霍”地掀开，紧接着吉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露了出来。
二宫停止洗牌，把牌随意往桌上一丢，五颜六色的花色牌全部杂乱地散了开来，
车子向郊外开去，吉村说出的地址是一个化工厂，车内只有三人，吉村和二宫坐在后面，开车的是加藤。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底查了多少，不过现在，”吉村的声音幽幽的，二宫侧头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内似乎还闪着火光，“我跟你合作，我们还有胜算。”
“如果我没猜错，你身后的那个组织，似乎是弃卒保车了。”
“哼，他们认为我大势已去，当然想甩掉我这个包袱，只是我可没那么容易妥协，”吉村舒展了身子，“police那边为了抓内鬼忙得团团转，现在是我翻身的最好机会。”
“东山，难道不是你一直安排在警局的棋子？”二宫抱肘望着前方，加藤从后视镜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周围的山路依然一片漆黑。
“他？”吉村冷笑，“他只算是个幌子。”
二宫抓住衣袖的手指缩得更紧，远处的化工厂若隐若现，几个烟囱伫立在黑夜里愈发凄冷。
与此同时，不远处却传来阵阵警铃，四五辆警车顺着山路正向这边的方向急速开过来。
“为什么会有police？”吉村几乎一跃而起，指着二宫说，“你！”
“你闭嘴，我跟你一直一起，我哪有机会通知police。”
加藤骤然刹车，二宫帮吉村打开车门，“你们，先去化工厂内躲着。”
“大哥你呢？”
“——我去引开police。”
迅速开门上了驾驶位，二宫对着加藤示意让他看紧吉村，吉村仍是一脸狐疑，不过当下也别无他法，只是用皮鞋在地上的水泥坑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大哥你小心。”
二宫转头认真地看了加藤一眼，对方的风衣被寒风吹得飘扬起来，不知道为何二宫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东山死的那一天，他在车内默默等待的时候心境是一样的。
加藤和吉村的背影逐渐被夜色_Tun没，二宫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加藤。
化工厂着火的时候几乎染红了半边天，二宫还未开出车子和police对峙，身后的爆炸却隐隐传来，几个油桶甚至被炸飞了天，叮叮咚咚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道。
二宫猛地停住，双手按在方向盘上不停地发抖，后视镜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化工厂内的火光，红得透底，触目惊心。
得得瑟瑟地从怀里摸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小黑点还在一闪一闪的移动着。
坐标显示——化工厂前800米。
——上次开张也太急了吧，我来的时候都没人了，这次是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东山，难道不是你一直安排在警局的棋子？
——他？他只算是个幌子。
二宫和也在给樱井翔打电话的时候植人了反监听程序，他并不想这么做的，甚至他认为，他自己的怀疑一定只是想太多，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只是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小黑点却如此扎眼，像是一根细小的针，揷人二宫的喉中，让他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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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SN对峙开始 也就是 这文也要迎来尾声了TAT
161 豆花一碗2011/10/3 23:48:00
大半夜的发这段真的好吗QVQ
还有这其实是三更了吧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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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提前两小时到了。
却一刻也没闲着，厨房内横着大大小小的食材，将煮好的一大锅咖喱掀开锅，从橱柜里拿了两个白净的盘子，自顾自地盛进去。
樱井翔来的时候二宫刚把最后一道菜摆在桌上，看上去并不宽敞的方桌上早已摆满盘子，两个高脚杯分别放置桌脚，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立，杯子折身寸出明晃晃的光影。
樱井翔走进门，将红色的围巾取下，屋内暖气开得十足，便索性也月兑了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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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的完吗？”樱井翔看着二宫和也从厨房拿出一瓶红酒，“咚”地一开，鲜红的Ye_Ti顺着瓶口倾泻而下，两个高脚杯内迅速荡漾起一道微小的漩涡。
“吃不完也没关系。”拉开椅子随意坐下，二宫扬扬眉，“吃吧。”
樱井翔却是迟迟不动筷子。
“怎么？怕我下泻药？”二宫说完自嘲地笑了下，自己先动手把碗内的咖喱挖了一大勺起来，也顾不得烫不烫口，就往嘴边送去。
樱井翔低头只是用勺子搅了搅，“当然不是，就算你给我下了毒药，我也义无反顾地吃下去。”
二宫抬起头来，神情却一愣，转念又垂下目光，“说什么呢。”
“nino。”
“恩？”
樱井翔的手指停留在银色的勺柄，左右翻转，勺子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二宫嘴里还包满了咖喱，他扯过旁边的面纸擦嘴，眼睛却是一刻没离开过樱井翔的脸，对方的神情似乎在吊灯的照身寸下渐渐不太明晰，二宫放下勺子，“我大概忘记了。”
“这样。”樱井翔面色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又填满笑意，“那我换个问题。”
“——小吃摊那里的正字，你刻了多少个了？”
二宫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握紧，脸上依旧满不在乎，“我又没去数过。”
“……好吧。”樱井翔开始慢腾腾拿起勺子。
二宫和也却猛地丢下勺子，抬起眼皮的时候乌黑的眸子内闪过一丝恨意。
“樱井翔，我是信你的。”
樱井翔看着他没说话，双手已经垂在桌下，面前的咖喱还冒着热气，飘荡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二宫冷着一张脸，“你明明可以不来，你明明可以选择走掉，你明明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说到一半语调变得高昂，“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出现，那么我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做过的和你接下来打算做的，我全部都当做不知道。”
“可是我来了。”樱井翔保持着波澜不惊的面容，“卧底想见联络员的时候，联络员就算有天大的事情缠身，都要放下手头的东西赶过来。”
“——你根本不配做police。”
“或许你说的对，”樱井翔耸耸肩，“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当初为什么会报警校，大概连我自己都要忘记这个初衷了。”
二宫深吸一口气，眼神眯成一条缝，嘴里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你早知道那批货就在化工厂内，那汽油也是你事先就浇好的吧，加藤已经死了，我问你，如果当时进去的是我，你是不是也准备就那么活活烧死我？”
樱井翔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抬起，那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动作，顺着衣服的缝隙伸进怀里，二宫一惊，动作却比他更快，他从盖着的桌布下面掏出一把黑色的枪，起身的时候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指向樱井翔额间的时候却没有一丝迟疑。
时间像是凝固住了，酒杯内的红酒左右荡着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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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的信我？”樱井翔苦笑了一下，手放在怀中的姿势却没停，而慢慢从中拿出来的，只是一包烟。
二宫保持着举枪的动作，眼内升腾起一阵朦朦胧胧的水汽，像是清晨的雾霭，模糊而清冷。
“kazu。”
二宫重新捏紧了枪柄，樱井翔也站了起来，枪眼跟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移动起来。樱井翔修长而细白的手指抓住了枪口，动作上只是轻轻一带，那枪口稳稳当当地触及他的额头。
“恭喜你可以回归警队，我知道这是你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樱井翔嘴角似乎在笑，“说我不适合当police，你明明也是不合适的，police在对待犯人的时候要公私分明，私情是最大的禁忌。”
二宫手中的枪开始微微发_chan，樱井翔接着说，“以后在警队的时候不能再这么任性了，顶撞上司、不听组织的话这种事，能少做就少做，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
二宫咬咬牙，嘴里只是一直嘀咕着，“樱井翔你真是个混蛋。”
大概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已经带着哭腔，二宫用力把枪甩向一边，砸中了壁画，反弹出一条弧线后，那枪稳稳地落在地上，桌上的杯子终于经受不起波动，沿着桌脚坠落下来，雪白的地毯被染上了一抹红，酒杯侧面的暗影折身寸出正在亲口勿的两个人。
.
——或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亲口勿。
二宫几乎是用咬的，拽着樱井翔的后发就这么使劲往身后的墙壁上撞，花瓶和闹钟翻滚而下，二宫将它们踢到一边，又狠狠地咬上对方的下唇，血腥味迅速充斥在两人的口腔内。这种近乎残忍的宣泄，想把对方狠狠揉进自己体内，或者是在他身上咬出上百个窟窿，不让对方好过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带着决不妥协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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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的头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肯定撞得极疼，龇牙咧嘴的抽气声也被二宫一一封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二宫，强势的，毫无理智的，或者带着决绝的悲凉。他的双手渐渐覆上自己的喉咙，好像下一秒钟就会一个用力地按下去。
可是向来在这种事情上二宫永远无法处在上风，就像他始终狠不下心来开枪一样，樱井翔捏着他的下巴重重地撬开他的嘴巴，甚至膝盖朝对方小腿一顶，两人顺势摔倒在地毯上，破掉的花瓶碎片划伤了樱井翔的小臂，可是他不予理会，他只是极力专注在两人的撕扯上，衬衣的扣子被硬拽了下来，啪啦啪啦掉在旁边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灯光带着暖意打在地毯上翻滚的两人身上，就算是摔倒在地二宫依然没有放弃，他一个翻身将樱井翔压在地上，可是没坚持多久，又被樱井翔一个回身反压了回去。如此循环，没有尽头。
体内燃烧的火苗蹭蹭上蹿，樱井翔突然离开他的嘴唇，二宫眼角已有一丝水渍，不过转瞬即逝，两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身上某个位置的变化，樱井翔摸了摸对方嘴巴上已经发肿的部位，等待粗重的呼吸逐渐恢复到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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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开枪？”樱井翔的嘴唇还摩擦在二宫的嘴角，“我今天根本没带枪来。”
二宫却一把将他的脸板正，“你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
樱井翔笑着点点头，“死在你手里，我只能认了。”
二宫带着认真的表情，“你是在跟自己打赌？”
樱井翔却埋头凑近他的锁骨，一路向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嘴里呢喃着，“我才没打赌，我怕我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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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二宫再没吭声，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身体早不是第一次的结合，可是浑身竖起的毛孔依旧敏感如初，樱井翔抱着他的肩膀正面进人他，在润滑工作并没有顺利做好的情况下。二宫左手触摸到掉落在毯子上的酒杯，便紧紧握住，想让下身传来的疼痛能够转移走一部分。
地毯被樱井翔一下又一下的冲撞扭曲出奇怪的形状，二宫的背脊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刺激着他弓起身子。樱井翔只是低头亲着他的鼻尖，嘴里叫着他的名字，身下的动作带着轻快的节奏，次次深人同一个位置，只是这次顺着下巴低落在二宫脖颈处的滚烫Ye_Ti，不知道还是不是汗渍了。
二宫睁开眼看到樱井翔一直看着自己，这样温存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在小吃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樱井翔手里握着白花花的报纸，顺着缝隙瞟了二宫一眼，听完二宫戏谑地嘲笑了他的溜肩之后，他还是极其友好式地勾勒着嘴角的笑容。
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再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了，二宫知道，他一直很好看的，每次行动中总是冲在最前面，意气风发地掏枪，开枪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冷峻的目光就像富士山上常年不融的冰雪，凉得刺骨。
也只有在对着二宫的时候，樱井翔会显露出他最柔软的一面，二宫也是一样，在常人眼里他们形同陌路，在对方眼里他们却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二宫怎么会不记得樱井翔说过的话，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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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二宫扣住他的肩膀，任凭指甲一道一道地划过，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喜欢你。”
二宫嘴角遗漏出几句闷哼，随着双方一同到达高朝的时候，耳朵像是起了轰鸣声，本该是摇晃的世界突然静止了下来，他依稀听到樱井翔回了他的话。
屋内早已一片狼藉，微黄的灯光下，照身寸出红酒的痕迹还夹杂着白浊的Ye_Ti，以及衣衫凌乱叠在地上的两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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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刚才樱井翔最后关头凑近他的耳朵，“——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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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肌肤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而变得冰凉，二宫却觉得眼前像出现个沉沉的黑洞，一望无底，通向那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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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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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幻听一样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171 豆花一碗2011/10/5 0:20:00
樱井翔一丝不苟地扣好袖口的纽扣，白色的绷带被新换上的衬衫遮盖住。
他对着反光镜理了理头发，镜面的背景里是大片的灰暗，阴沉的基调似乎从那日起便从未离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黯淡的光。
樱井翔推开许久未进的家门，凝重的空气迟缓地堵塞在明亮的客厅里，提着公文包的成濑领似乎正准备走，见到面露倦意的樱井翔后又缓住了步子。
“前面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成濑皱起眉。
樱井翔松了松领口，手指揉着眉心，刻刀般的皱痕却还是无法消退，“抱歉，我刚才有事，没注意到。他现在怎么样了？”
成濑望向二楼，楼上的走动声磕碰着地板缓缓落下，他放低声音回答道，“医生刚刚给他打了一针，不过情况不怎么乐观。”
“我上去看看。”樱井翔放下手，瞄到成濑还拿在手里的公文包，又补充道，“你再等我一下吧。”
成濑点点头，退回沙发前。
从楼梯上正下来的樱井舞喊了一声“哥哥”，接下来的几步明显地急促起来，扑人樱井翔的怀里时还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一丝血腥味。
温暖的手掌附在她脑后时，_chan抖的声音终于是忍不住带上哭腔，“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樱井翔拥住自己的妹妹，亲人的体温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雪亮的刀刃闪现在颚下提醒着自己要时时刻刻想起自己的身份，被踩得模糊不清的界线又明晰起来。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樱井翔觉得他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需要花费很多的力气，很大的决心，他将脸埋在已经长大的妹妹肩上，声音里的倦意终是隐藏不住，“不过，现在我回来了。”
回来了。
成濑领放下公文包，拿起桌上那杯凉掉的茶。浓绿的Ye_Ti像是蓄了一夜雨的池塘，头顶明亮的吊灯投来绰绰的白光。沿着杯沿抿了一下口后，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樱井翔牵着妹妹的手走向二楼。
因为不想让家里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樱井翔最后又驱车和成濑领来到外面。
黑夜里的教堂肃穆又悲凉，顶部的十字架尖锐地刺破浓密的黑夜。
成濑领和樱井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排的座位，烛台上燃着明亮的火光，摇曳在视野里晃动出橘黄的倩影。
“他已经在清醒的时候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成濑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隔开他两个位置的樱井翔。
樱井翔静静地接过去，随手翻了几下就合上放在长凳的空挡处。
成濑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受雇于你的父亲，按程序上来的话，他过世后我和樱井家的雇佣关系就自动切断了。”
樱井翔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继续雇用你。”
成濑领的回答是沉默。隔了许久才开口道，“恕我难以从命。”
搁在中间的文件敞开着第一面，白纸黑字的第一行书写着规规矩矩的印刷体——遗嘱。
樱井翔十指相扣起置于胸前，眼睛直视着被烛光渲染上光晕的耶稣神像，就像是一个虔诚的祷告者在祈求宽恕自己的罪孽，安静的教堂里没有喑诵者的朗读，没有唱诗班的天籁，没有神父的祷告，唯有烛火燃烧时低落下来的哭泣声。
耶稣被钉上十字架，接受严刑拷打，为了人类的原罪而受难。
樱井翔闭起眼，视界里出现一张将被fire殆尽的纸，虽然那个人只做了他两年的长官，但一些极力被掩饰住得东西却意外默契地瀑露在互相眼里。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和灰色。
——灰的注定白不回去，黑的永远白不了。
“成濑先生，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绝对的好人？”他张开嘴，对着紧扣的双手喃喃道。
成濑领站起身拿走中间的文件，提起自己的公文包绕出长凳，皮鞋声打着规律的节拍，像是一首精心编制好的乐曲。
“我不知道你指的绝对是什么。”
“比如，被称之为天使律师的成濑先生其实一直受雇于黑道。”樱井翔睁开眼，憧憧的烛光依旧晃动在眼底，耶稣张开双臂，面露痛苦。
他接着道，“再比如，穿着制服，对着警徽敬礼的东山其实一直在贩卖情报给匪徒。”
成濑转过身，眼里多了燃着的火光，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火柴棒在盒口划出一条弧度。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樱井翔眯起眼，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突兀地擦破平稳的空气，“你那时为什么要帮nino？”
成濑领转回身面向紧闭的大门，“在我还是樱井先生的律师时期，我会不遗余力地处理好雇主所有的相关事务。”
樱井翔转过头，深色的西装屹立在门前却没有动，黑影投身寸在地板上被拉长成缺了角的平行四边形。
“我觉得樱井君你似乎很喜欢二宫先生，所以觉得帮一下也无妨。”那张黝黑的脸转回来时还带着讽刺的笑意，“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连加藤也一起干掉。”
樱井翔眼里的寒光聚在他的眉心上，“什么意思？”
“如果当时你没来得及去救生田君，二宫君又别无选择地开了枪，你会是怎么样的感受？”
樱井翔觉得胸口狠狠地抽了一下，二宫狰狞的表情里有几许挣扎和痛苦，他将枪口瞄准自己，那里面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只无形的手从枪管里爬出扼住他的脖子，慢慢捏紧的手臂上浮现出触目惊心的青筋，呼吸被一点点夺走。
“有些事情，大家都别无选择。”樱井翔将目光瞥向中央的十字架，“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
“小修说以后长大想做律师。”
成濑领接着道，“樱井舞也开始在电视台实习了。”他冷笑着打开门，“而你又是个police。”
门被阖上前，那个讽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不过，应该是曾经是吧。”
脚步声渐渐隐没在黑夜里，寂静的教堂里唯有烛光燃烧的声响，光晕围绕着十字架，围城一个不大的圈。
樱井翔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辞职信，光线穿透过纸张投在地板上。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不是一直以来放在内侧口袋里的那部。
“怎么样？”樱井翔收起纸，站起身踱步。
“货和钱已经都安置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表急着散货，等俄罗斯那边的消息。”樱井翔走近光圈，两侧排开的长凳像是张开的骨翼一般延伸至墙，壁画上的神明在岁月的磨砂中仍保留着原貌，投来不变的眼神。繁复的雕刻爬上顶层，围着整个屋顶窜连起一副巨作。
十字架的背后是大面的彩色玻璃窗，象征天堂的圆形玫瑰于此绽放。
耶稣受死与复活，偿还人世间的原罪。
相残相杀，本是不能改变的宿命，此乃原罪。
彼此相爱，却是今生所犯的罪孽，此乃本罪。
罪孽深重者，将堕人地狱。
若求告神，神必赦免。
生田那日接到樱井翔的指示后赶到现场，却只发现面目全非的残骸上升起缕缕青烟。天空和大地此时仿佛浑然一体。
警务人员在挖掘了一个晚上后才找出尸体，经过DNA比对后能确认其中一具是吉村的尸体，而大量海洛因和现金可能都已经消失在这场大爆炸里。
破案的欣喜感还没来得及在警局内蔓延开，樱井翔便向上级递上了辞呈。
樱井翔偏偏在这种时候一意孤行地要功成身退，书面上的原因是远远说服不了当局的。
“樱井君，我们一直很欣赏你人队以来的表现，这次案件的侦破，很大一部分也有你的功劳，你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三名身穿制服的长官同时审阅着他的辞职信，最中央的一名老警员表情严肃地盯着他的双眸说道。
樱井翔沉默了一会儿，却仍挺直着背脊坚定道，“家父近日来身体欠佳，我想回去继承他的家业。”
审阅者低下头，低声的悄言几句后才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樱井翔放在东山桌子下的纸箱一直没收走过，好像是冥冥之中就知道此处不会久留。
留在办公室里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有桌上的一些小摆设。
他拉开某一格空置的抽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有点旧的手机。
这两年里，这部已经被市场淘汰的低端手机只和一个号码有过来往。
手机里储存着他们的通话记录，储存着他们互通的邮件，以及两年来或明或暗，或喜或悲的记忆。
但这些数据，在手指下微弱的几声按键音后，便如爆炸的仓库一样，瞬间灰飞烟灭。
手机落进抽屉，坠落的轻响声磕在木板上，很快便随合上抽屉的动静归人死寂。
生田斗真在电梯里碰到穿回警服的二宫和也差点摔了手机。
“你……”后退着贴住电梯墙壁后他伸出_chan抖的手指，瞪着眼前这张白皙却又带点邪气的脸，惊讶到无法组织好语言。
“我什么啊。”二宫拍了他一下脑袋，就跟当日生田被吉村抓到夜店时一样，“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还想逮捕我吗？生田警官。”
“混蛋！”生田一只手捂住脑袋，仰起头开骂时二宫已经优哉游哉地跨出电梯，“帮我去楼下买杯蜜瓜苏打，账算在你老大樱井翔头上。”
生田目送着他猫着背却仍然潇洒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想冲上去补一拳先撒气，但手里又响起的手机却制止住了他的脚步。
“生田君，樱井君辞职了，你以后和刚归队的二宫君一起执行任务。”
生田斗真站在原地，脚跟处传来冻结的声音，走廊的尽头是二宫缩小的身影，像是一个跳动的音符，渐渐成了月兑离视线的一个黑点。
他迈开脚步，奔跑着追了上去。
樱井翔捧着箱子，单手摁下电梯。
两扇电梯门同时打开，樱井翔走进面前敞开的这扇门后，隔壁传来慵懒的脚步声。
他摁下一楼的按钮，靠在电梯里长舒一口气。
电梯门合上的那瞬间，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最后缝隙间溜进来。
“帮我去楼下买杯蜜瓜苏打，账算在你老大樱井翔头上。”
电梯门彻底合上，像是一个电影画上THE END后拉起黑色的帘幕。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却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
——nino，我们是police，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是police。
像催眠一般，却渐渐陌生起来。
——我信你
——我爱你
神将其审判为今生的本罪。
181 豆花一碗2011/10/5 12:21:00
好的 来完结掉它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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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觉得还没办法适应自己穿上警服的样子，只能将摆放在桌子上的帽子稳稳当当地戴上去，用力地直起背，让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一点。
身后有人敲门，说着“二宫警官，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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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的受勋典礼，长达五年的卧底生涯，在今天终于彻底画上句点。
踏着正步走向会堂的中心，站在身前的长官肃穆而庄严，二宫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面前的身影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police礼。
这大概是他梦寐以求的吧，以前做梦都梦到过这个场景，他会得到什么样的殊荣，或者还有一笔丰厚的奖金。他曾经想过如果离开黑社会之后，他一定要把自己关在家里打上三天三夜的游戏，像个普通人一样，然后等着自己瘫倒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有人来敲他的门，给他送吃送喝的，接着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说着“我回来了”，一个答着“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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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终究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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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接过奖章，周围响起错落有致的掌声，他回头的时候看到生田对着他咧嘴笑了，手上拍得很用力，生田身边的座椅恰好是空的，二宫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很久，身边的同事推推他的肩膀，说着轮到他上台发言的时候了。
对着眼前的话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里的腹稿在此时似乎被忘得一干二净，台下全是带着警帽坐得端正的同僚，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望着自己的方向，二宫深吸一口气，他看到生田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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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并不是一份好差事，”二宫耸耸肩膀，“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并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话音刚落身边的同事有些骚动，但二宫不予理会，会堂内炙热的光线像是无数的火球，照得他近乎睁不开眼，他听见自己继续说着，“没有谁能强大到在警匪的角色里收放自如，如果确定不是在拍香港片的话——”他顿了一下，“在这个周旋在白道与黑道的过程里，我也不能拍拍胸脯肯定地说出我没有做过一丝一毫越界的事情，这是一个卧底所必须承受的东西。不过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我只想做一名普通的police，或者教教学生，培养一批新的卧底出来，也许下一次站在这里的，就是在座的各位了。”
“——我还想感谢我的联络员，虽然他已经不在这里，不过没关系，”他看见生田握紧了双手，“他给了我百分百的信任，他让我在无数个迷惘的日子里，学会了取舍和忍耐，不管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在这里，我只想祝他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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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二宫也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结束的时候生田居然站起身对着他热烈地鼓掌，甚至别过头擦去眼角闪烁的泪花，二宫走下去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好看的笑容，二宫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这种不夹杂一丝做戏成分的，纯粹的，打心底里的高兴，真的离他太远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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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刚走进电梯就被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的生田夹住了电梯缝隙，然后一个箭步走进来。
“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坐一个电梯？”二宫没好气地说。
“那是，我是想沾下你的英雄气息，你如此出色的演技，简直好莱坞级别。”
“不敢当，我还记得你恨我恨得要死，天天嚷着要抓我进局子，现在突然和你这么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我都觉得不习惯了。”二宫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个步子，抬头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一滴地往下落。
“那天你是真的想杀我吗？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生田倒不在意他玩笑的语气，只是正色问道，“还有翔哥，他辞职以后你有没有再见过他，我打电话过去他一个也不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生田警官，你问我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回答哪一个。”二宫瞟了他一眼，“那天就算樱井翔没来，我也不会开枪，当场和吉村拼个鱼死网破也说不定。”
“为什么？”
“嘛，谁知道呢，”眼前的电梯门逐渐展开，二宫率先走出去，若有似无的声音还是飘进了生田的耳朵里，“谁叫你是他的得力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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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阴雨天气终于过去，从潮湿的草地上望去，可以看见一道闪着绚烂光芒的彩虹，高高地挂在头顶，笼起一道光圈，从这头一直延伸到那一头。
樱井翔彻底与他失去了联系，电话已是空号，自从吉村的帮会全面瓦解之后，他背后的那个国际组织也没了后续文章，二宫知道，如果自己还继续做着police，还继续跟着这条线查下去，下次两人相见之日，便是短兵相接拔枪而对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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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他看到东山浑身是血地躺在漫天雨中，当他站在猩红火光里看着化工厂被一点一滴燃烧殆尽，当他默默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那间满地狼藉的屋子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和樱井翔已经再也无法回头，就像两条只有一个交点的直线，相交过后便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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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双手伸进怀中，首先触摸到的是他的警员证，在警员证的最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冰冰凉凉的尖锐触感，却又拉扯出了二宫脑内一条条敏感的神经。
——里面是什么？
——你生日的礼物，虽然早了点，但我想先备着，不想现在看的话，生日那天去打开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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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它小心翼翼拿出来摊开在掌心内，细小的钥匙闪着微妙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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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却是简简单单的。
一架黑色的单反相机，下面压着两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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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穿着警服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
二宫和也穿着警服对着镜头比了个小树叉。
身后的背景一模一样，是耸人云霄的警校楼宇，那还刚刚毕业的日子，那时他们还很年轻，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是温暖得像初升的旭日。
只不过那年他们还素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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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握着相片伫立了很久，像是座青铜雕像，定格在地上的影子当真是动也不动。
182 豆花一碗2011/10/5 12:23:00
十年前。某高校巷尾。
二宫和也将敞开的衬衫仔仔细细地重新扣起。半蹲在墙边，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被人字形的鸟群洗礼而过，阳光从脚跟开始切开一条泾渭分明的光影线，流光交错在视野里，泛起疏疏淡淡的光弧。
巷口有人影缓步靠近，二宫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痞子式坏笑容就跟划开天空的翅膀一样，在嘴角咧开。
他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摸了摸库袋发现没带打火机。
“喂，借个火。”二宫将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叼在嘴里后眯着眼靠近凑过来的那点火光。
青烟徐徐升起在他的眼前，对方肿起的半边脸让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喜感。
“nino哥，你真的不回来了？”
二宫扬起嘴角喷了口烟，蜷缩在一起的白烟瞬间就膨胀开来。
他夹住烟，点了几下烟灰在地上，徐徐的风沿着路面吹起一地的尘埃，翻滚着飘至远方。
“恩，抽完这根烟我就去把头发染回来。”他伸手抓了抓金色的头发，发根的地方已经长出了一大截的黑色，可以看出是有段时间没染过色了。
“nino哥。”对方又惋惜地叫了他一声，二宫辗灭了烟，拍拍库腿站起来时脚还有点麻。
“别说了，我……”
二宫话未说完，突然一个黑影被摔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三四个人围了上去对着那人拳打脚踢。
抱住脑袋来回滚动的陌生男子呻喑着发出微弱的求饶声，“翔哥，我错了，别打了，我错了，你放我吧……”
二宫皱起眉头，脚下的步子还没迈开就被身边的人拦住，“nino哥，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妙。”
二宫斜下的视线瞄到对方挡在他膝盖前的手，心沉了一下，重新望向哀嚎的声源处时，视界里又多出一个人。
干净的白衬衫随意地敞开着，风从两边送起他的衬衣下摆，里面的白色背心沾染上阳光的暖色。
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他注意到那人耳朵上的耳钉意外得明亮，犀利的眼神带着这个年龄段少有的桀骜不羁。
“给他点教训就可以了，没必要打残。”金发少年说完后，那些人就真的停住了拳头。
一阵风响起时，金发少年像是感受到一侧投过来的目光，转过脸时和蹙眉的二宫打了个照面，树叶和振翅声一起簌簌作响，天空的颜色是一望无际的蓝。
大概只有那么几秒钟，又或许更短。
少年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墙角蜷缩着的那个身影瑟瑟发抖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撑着墙壁逃走。
二宫低下头，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我已经决定好要考警校了，不会回来了。”
二宫和也把玩着手里的单反，挂在脖子上后发现分量还真不轻。
从镜头里看到高耸的警视厅在夕阳的光线里由火红到黯淡，最后整幢楼的灯光像是被燃放的礼花，一齐亮起。
生田今晚被他骗在办公室里整报告，大概还在亮灯的某一间里叼着笔抱臂苦恼吧。
最近的天气渐渐转暖了。连着好几个阴天后，这个夜晚终于能看到点朦胧的月光，隐没在城市的霓虹之下。
从警局出来后，还是要坐段时间的公车才能到那家常去的小吃摊，红色的油漆招牌终于被老板重新擦洗过，字迹微露在重新装上去的灯泡下。店里还新雇了一个员工，只是手脚还不够麻利，_chan_chan悠悠地端着两碗面挤过狭窄的过道，被一旁的客人问菜单时还背不清楚。
老板见到许久为露面的二宫便飞快地擦了一下手，亲自过去帮他拉开靠墙的一个座位。
灯光画下一个模糊的圆，包裹着一身黑的二宫。
老板接过那碗险些晃出汤水的面放在二宫桌上，伸手拍了一下新人的脑袋骂，“笨呐，快去给那桌客人点单。”
回过头来时，又是一张迎客时笑眯眯的脸，油光在额头上反身寸出金色的光。
“我还没点吧？”二宫看着眼前升起的雾气渐渐模糊了视野。
老板将手搁在身前满是油渍的围裙上，“有人替你付了，这次又要求我特意加个蛋。”
二宫将目光重新停留在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上，雾气幻化成一副烟雾缭绕的画面。
他抽出一边立在筒里的筷子，双手合十默默地念了一句“我开动了。”
筷子挑起面时，眼前的雾气熏得他睁不开眼，干涩的眼睛酸酸的，他张开嘴也顾不得烫就往嘴里送。
两年前。
小老板将新漆好的招牌挂上店门，晚饭后这里陆陆续续云集了一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多数人都是点一碗面或是加一瓶酒。
二宫和也提着手机边走边提高声音骂，“加藤老弟，你脑袋长着是装饰啊？麻烦你动动脑子想想办法，明天再找不到正点的妞给黑豹，你就回去卖你的花圈吧。”
信号灯转绿时，二宫换了个手接电话。
夜色中汹涌的人群像是海洋里迁徙的鱼群，他走过斑马线来到一直去的面馆。
“什么？到时候我去哪？”二宫抬头张望了眼客满的小店，心里糟透了的感觉又上升了一度。视线停留在店里仅有的一个空位上时，也顾不得对面立着的那张大报纸是多么诡异，他眼明手快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对着还在保持通话的手机吼，“我告诉你，到时候找不到好看的妞，他一定会在我们脑门上一人凿一个洞的，你现在听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
狠狠地挂上电话后，面前的那张报纸忽然拉低了一点。穿着双层连帽衫的男子彻底夺走了二宫的注意力，二宫用余光沿着他的肩膀画出一条无形的斜线。
二宫狐疑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份报纸。报纸上的日期和头条都和指示里的信息完全口勿合。
“你身上的这个肩垫，看起来质地不太好啊”
对方一双明亮的眼睛带上笑意，修长的手指收起报纸，工工整整地叠好放在一边。
“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正准备喝茶的二宫差点一口喷他脸上，咳嗽着去找纸巾擦嘴，“这位大叔，你搭讪的方式能不能稍微跟上点时代的脚步呀。”
“大叔？”对方皱起眉头，很快又忽略了他的吐槽，“是不是在警校里见过？还是以前你也在重案组呆过？”
二宫抹了嘴，摆摆手，“都说我们不是一代人了，你记忆混乱了吧。”
穿着围裙的老板这时才匆忙地拿着纸和笔来问他们要点什么。
“老样子，招牌面。”二宫先他一步点单。
对方也跟在他后面接到，“我也是，再加个蛋。”
“那我也要。”
老板点点头，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点什么，才要转身离开听到二宫又补了一句，“对了，帐算他头上。”
对方苦恼地拍开他的手指，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请客了。”
二宫拿出筷子，悠悠然道，“别这样，新老板上任当然要给老员工一点福利咯。”
一只手从桌子上面伸过来，那双好看的眼睛依旧盯着他笑，“我叫樱井翔。”
二宫将手放在下面回握上去，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大面积的温暖，再被紧紧地包裹住，“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叫二宫和也，叫我nino就可以了。”
两碗面被放在桌上，热气在眼前冉冉升起，又渐渐消失。
爆满的小面馆里的传来熙熙攘攘的说笑声。
二宫挑起面条时，对面先传来响亮的吸溜声。
他低头没忍住笑，放下筷子又忍不住去吐槽对方。
浑浑噩噩的卧底生涯在快绝望时看到了新的希望。
但那时他可能想不到，黑夜从未结束。
东京的夜色像是一座浓雾的湖泊，各色的霓虹让天空找不回以前的颜色。
生意欣荣的小吃摊老板不知道，在他承包下这家面馆时，沿着这个摊位一路延伸的墙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混乱的痕迹像是一座遭遇空袭的城市。
在某一处的小角落里，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不会去留心，那里有歪歪扭扭的字迹，黑色的阴影爬满周遭，属于这里的只有永远的黑夜。
还差两笔就要成型的“正”字。
----全文完------
感谢一路看下来的GNS
提前送给TOMA君和跟TOMA同一天生日的萌妹子=w=y
兽星，这是HE吧！
By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