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TerreVaine2011/12/17 20:07:00
第一章? 约翰
而我见到一只野兽从海中过来
那只野兽长着10只角和7颗头,每只角上都带着冠冕
每一颗头都拥有侮蔑神的名字
……
龙将权力赋予野兽,因此龙受众人崇拜
野兽也受人们崇拜,人们如是说……
“有谁能像野兽一般?”
“有谁能挺身与野兽为敌?”
————约翰默示录 第13章1-4
1
冈田准一到警视厅正式报到时,才进门就被坂本昌行给了个下马威。
坂本叼着烟,脚搭在光滑的办公桌上,斜乜眼睛看他,满眼写满对着看来文秀得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何等不屑:“之前在哪里干过?”
“之前在北海道……”准一话没说完就被坂本喝了一声:“回答我之前先喊‘报告’,这是基本的礼貌!”
“是!”准一咬了嘴唇,挺直脊背,“报告长官,之前在北海道任职!”
“我听说你家族势力不错,”坂本冷笑着抬起眼睛来,“为什么非要做police,还要选择黑道组织犯罪管理这个领域?”
“报告长官,因为这是我的理想。”准一仍旧没有放松,背脊挺直,声音清亮。
坂本抬眼看过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熟悉的眼神。
他眨了下眼睛,垂下眼帘,挥挥手:“你的办公室在我右边第三间,去收拾东西吧,从明天开始起,你就是警视厅搜查四课副课长。”
“是!”
准一又挺直了身子,大声回答。
坂本没有对他客气,等他收拾完毕,立刻派来了第一个任务:把四课目前的所有未解决案卷全部看一遍,在心里存档。
准一一直看到夜色降临,觉得头疼起来,这才放弃地收起,锁门。
走出警视厅大门的时候他想起刚刚再次路过上司办公室时,听到的两句话。
“那么年轻就升了警视厅的副课长?”
“说是他家里有靠山,和police厅的官房长官有关系呢。”
“啧啧……难怪如此!”
“police厅长官要任命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他为什么要走police这条路?”
天空下起了小雨,准一没带伞,他闭上眼睛,走进雨里,双手摊开,站在原地不动。
他感觉到细细的雨丝飘在脸上,眼角唇角一片冰凉。
想起自己坚持要考police时,家人不解和焦心的眼神。
母亲那边的家人一直跟政党打交道,准一出生后不久,她和父亲离了婚,抱着孩子回到家中,小小的准一就被他们定下了将来参选的期望。
不知是不是多年高压下的反弹,准一高中时没告诉任何人,偷偷填上了警校。
他要去那里,纵使母亲斥责,他仍旧不改初衷。
最后外公笑眯眯地打断了母子两人的争执。
“表紧的,我们家现在,确实是需要一个police了……”
他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快得令人瞩目的晋升速度。
不是不知道,那些晋升的理由中到底都有哪些成分,他要习惯接受那些同事的窃窃私语和轻飘飘扔来的目光,开始学着全力以赴办案,但颁奖的时候躲在人群最后头。
外公的势力大部分在北边,他抓住了这唯一一次的调任机会,申请来到东京。
纸醉金迷的国际都市,家人的关系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准一知道,他们也并不认识police厅的官房长官,但却仍有断不了的小声议论跟随。
它们一路如影随形,如同烙在他姓氏上,挥不去的阴影。
出了千代田,坐JR新手线往北上行,在新宿车站下车。
步行两百米,歌舞伎町一番街的街口便呈现在眼前。
准一走了进去。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即使是到东京来追缉犯人,也不需踏进这块地方。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还太小,然而周围总是不乏爱谈八卦的三姑六婆,她们怀着满腔猎奇的兴奋主动告诉他,他那容貌清秀的父亲,就是来东京出差时在歌舞伎町认识了一名女招待,神魂颠倒,抛家弃子追随那个女人而去。
她们带着温文尔雅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啊呀,这样说起来才看到,小准长得真像他爸爸……”
那双轮廓深邃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澄透澈,淡色的薄唇,镜中呈现出来这个承自父亲的形象每每太过文秀,上学时没少为此受欺负。
最终他也和父亲一样,抛弃母亲,来到了东京。
放任思绪随波逐流,准一双手揷进库袋,缓步走在街道中央。
他来之前已经换过了衣服,白衬衫牛仔库,剪裁合体的线条,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一路上不知被多少店门口招呼的妈妈桑塞过了传单,还有一张上满是男子的头像,准一苦笑着全部塞进垃圾桶。
新宿歌舞伎町,是全国最大的红灯区,也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聚集中心地,警方的手揷不进来,干脆放弃不管,械斗的场次每天以两位数计算,也只能见穿西装的人象征性地前来一趟,就是在今天下午所见的搜查四课文卷档案里,它也是一片真空地带。
无数人大把扔下钞票在这里,为寻乐,更为发泄压力。
是天堂,也是地狱。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招牌,黑的底色,白色小灯泡一闪一闪,在众多色彩斑斓的霓虹灯中让人只觉特别朴素。
准一看向招牌,三个数字,1,6,4.
这么简洁的名字倒是第一次看到,加上独出心裁的招牌设计,他升起了些微兴趣。
有这个简单店名和抢眼招牌的酒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沿着往下的木头阶梯,小心翼翼走下去,推开沉重的木门,带动一串风铃清脆作响。
“欢迎光临!”
吧台里响起温柔的沙哑声线,立在吧台后的男子手握酒瓶轻轻晃动,没有穿侍应生的制服,准一走到台前坐下来:“你是这里的老板?”
“是的,敝姓长野。”
沙哑的声音配着的是一张温柔如水的笑脸,准一有些恍惚,仿佛看见母亲的眼睛,他笑着摇了摇头:“请来一杯波本。”
长野回转身去,打开酒柜的玻璃门,水晶玻璃的酒瓶在灯光下反身寸出绚烂的光芒。
风铃一响,又有人推开门进来了,准一回头望去。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黑色细条纹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向着吧台走过来,有轻微的步履不稳,出声招呼:“HIROSHI,拿伏特加给我。”
长野在柜门前无奈地转过身来,随手掩上门:“KOICHI,你今晚也喝了不止我一家,少喝点吧。”
KOICHI懊恼地摇头:“今天新任,推不掉那些人敬酒,你也知道的……该死!”他确实有点醉过头,一个不稳,往旁边歪倒,准一正坐在那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他,自己跟着没稳住,匆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手一带,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打翻,酒水滴滴答答流了一桌。
KOICHI在他手中站稳,立刻转过头来,挣月兑出去,这才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表紧……”准一心悸地看着他。
这个刚进来的客人脸色苍白得可怕,在吧台处安装的荧光灯照耀下,几近透明,仿佛连那张细致五官的面孔都跟着蒙上了一层雾般,毫不真实。
男人复又在他身旁坐下,长野拿了抹布来擦去满台水迹,叹息道:“伏特加太烈,你今天就喝点葡萄酒吧。”
这位不速之客意外地也没有再反对,接过长野递来的杯子,双手捧住,端起,凑到嘴边,然后放下。
仿若小孩子喝牛奶般的稚气动作,杯子放下时却露出一副只属于成人的茫然眼神。
准一开始对他有兴趣了,又看了他一眼,KOICHI似乎感觉到,转过脸来,一张瓜子脸上的细长凤眼直面了准一。
准一看得心中一凛。
他当police这么多年,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人类的各种分支,然而如今知道错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锋利的眼神。
KOICHI并不长久盯住他,片刻便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开口,声音如人的笑容一般清冷。
“冈田准一。”
“是‘准许’的准?”
“是的,请问……”
“地址呢?”
“暂时没有。”他才到东京,还在住旅馆,没有找到租房。
“那么我就把东西放在这里了?”
“请问你是要……”
不等准一说完,身旁的人已经快速地打断了他:“你的衬衫上沾了酒,我应该赔偿。”
准一被他提醒,这才低头看过去,袖口上沾到了少许酒水,呈现一片淡淡的棕褐色,并不是十分严重的事,这件衬衫本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叫KOICHI的人神色严肃,似乎不容动摇他的意见。
“你……是一个大型集团里的人物,对吗?”
准一忽然开口,长野动作一顿。
KOICHI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仍然黑得幽深,冰冷无波:“为什么能看出来?”
“你的气质。”准一缓缓地说,“你习惯了做领导人,发号施令,带领他人从逆境中翻盘,这使你身上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气势,你说话的语气不容人反驳,还有这份不容人靠近的冷清,证明了你的高位和孤独。”
KOICHI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变化。
“你很有趣,冈田先生。”他说。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准一犹豫了下,决定还是表在这种地方面对陌生人自报家门,于是开口:“公务员。”
“原来如此。”KOICHI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准一看着他那双幽黑的细长凤眸,忽然觉得莫名的恍神,他匆忙地站起来,付账的时候突然想起,转头问道:“你的全名叫什么?”
“堂本光一。”KOICHI回答他。
长野收起酒瓶,随口发问:“KOICHI,这位OKADA先生是什么人?”
光一独自喝下一杯,笑了笑:“新调到四课的副课长。”
“police?”长野似乎不感意外,“果然,他走路的姿势就显得和常人不同,应该是受过专门培训,大概会有好身手。”
光一背对着他,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眼神却是冰冷。
“再来一杯。”他转过身,把空杯子放在吧台上。
9 TerreVaine2011/12/20 11:22:00
2
初到警视厅上任的官员都要去拜访上级,准一前来报道的当天恰好撞上部长例会,第二天在坂本的带领下,他才将这门功课补上。
“总监目前生病在医院里休养。”坂本上下扫了一眼,哼了一声,“我们先去见副总监锦织一清先生。”
准一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迅速低头打量自己穿着。
刑事部长佐藤敦启正在副总监办公室里等着,将他们两人迎进去。准一心生紧张,仍然偷眼打量,锦织副总监并不如坂本这副神情,和善笑道:“MASA,这就是你新调来的副手?”
坂本脸色冷冷,只应了一声。
锦织微笑:“表一天到晚总是摆着这张臭脸啦,新人看到也不知会怎么想。”佐藤部长在旁用力打了一记坂本的肩膀,仍未能换来稍微热烈的反应。
准一置身于三位长官中间,只觉压力不小,硬着头皮向锦织副总监自述简历,被微笑安抚下来。
仔细看看,副总监面容间还清楚可见五官的俊秀,年轻时应该仪表斯文,风度翩翩。
与自己这位长官还真是天壤之别……
他匆忙收回思绪。锦织副总监正坐在面前和善发问:“MASA,近藤先生最近问起,东山纪之的案件办得到底如何了?”
准一凝神静听。
四课的档案里东山纪之是占据东京都三分之二的黑道组织创始人,近年来退居幕后,由心腹在前台继续统领下属势力,今年年初莫名身死北海道,接任者资料不齐,据称是东山生前十分看重的一名年轻干部,立下不少功劳。
如今东京黑道形势平衡被破,新任者的手段成为众人好奇焦点。四课如要有动作,趁此时下手搅浑水最合适不过了。
被称为MASA的坂本课长脸色殊不好看,冷冷道:“副总监阁下,这件案子太过困难,我早已申明了请求警视厅出面与北海道本部联系合作,您一再拖延不给回音,不然单凭我们,怎么能查得清那么远的地方?”
锦织微皱眉头:“我每次问你,你总是申诉大把困难,MASA,你可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四课课长的?”
坂本嘴角抽动,似冷笑更似讽嘲:“副总监阁下不必提醒,我自然清楚。”
两人对话一时剑拔弩张,佐藤部长与准一均看得干着急,不好揷口。锦织似乎不愿和坂本起冲突,深呼吸几口缓缓道:“算了,从今天开始,你将这件案子移交给OKADA君办理。”
坂本的眼睛横扫过来,一瞬便收回,露出淡淡笑意:“是。”
锦织扶额,看他神色,心中虽然恼火,也不好露出痕迹,只得仔细交代准一。准一低头,正在认真聆听教诲,忽然坂本课长的手机响起来,声音不小,房间里几人都吓了一跳。
坂本应答几声,脸色顿时更为凝重:“我知道了,请你们先守住现场,我立刻就过来。”
“有新事件了?”佐藤部长关心地笑问。
“凶杀案。”
坂本点一点头,站起身来,准一正在犹豫自己要表跟着前去,就立即被他拖起来快步出门。
“课长……”
准一在飞驰的车上试探着开口,立刻被坂本打断:“新人少说话,多用自己眼睛看!”
“是。”准一立即回答。
现场在港区芝浦码头附近。
横须贺线芝浦不是大站,但位于东京港附近,旅客众多,高楼密布,上午10点12分,JR东日本线在站上停车,许多人目击一名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走至门前便不再动弹,后面被堵的人不耐烦,伸手一推,只见男子踉跄跌出门外,脖子上血如喷泉洒了对面人一头一脸。
新干线站台上顿时炸开了锅。
港区警署在站方报警后15分钟赶到现场,好不容易穿越洪水般往外拥逃的人群,到达现场拉起警戒线,有一个police不慎踢到尸体身旁一同滚落下来的小包,包裹散开,里面的东西滚出来。还是菜鸟的police看了一眼,当即连滚带爬,躲到一旁呕吐不已。
包裹里是一只被剁成数块的人的手掌。
对尸体的处理太过奇怪,加之发现地点在新干线站台这种公开场所,已经无法遮盖住影响,港区警署只得上报警视厅,搜查一课于11点抵达现场,课长松冈昌宏于途中看到先传过来的死者照片,皱眉后通知二课,二课的副课长兼一系系长长濑智也随后赶来,一看尸体的脸便大叫:“他是我们在赤坂晃那里发掘出来的线人!”
赤坂晃,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两大帮派BOSS之一,近年东山退隐后,在与东山组的火并中屡次失手,被逼一路收缩后退,目前掌握的地区包括从大田、品川一直往北上的东京湾沿线地带。
事件牵涉到黑道,坂本代表搜查四课前往现场,一路上苦思不解。
赤坂晃的派系中处理警方线人,为什么非要在自己的地盘?为什么不放到对手东山组的地盘或是千代田区去示威?
二课的线人……陈尸地点在港区……
坂本的脸色冷了下来。
莫非是和现在开始的大选有关?
准一跟着坂本一路挤开围观的人群进去,钻进警戒线,在鉴定课手中领了鞋套和乳胶手套戴上。
“您的手指真漂亮。”鉴定课的女警红着脸搭话。
准一正在出神,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是向她笑笑,便急忙跟着坂本往前走去。
法医正在忙着初步验尸,微甜气味布满空气中,边上站着的都是年长police,年轻的大多面无人色,远远躲开,准一走过去看一眼,当即变了脸色。
坂本掉头看他,无感情地扬着嘴角:“怕的话就到旁边去躲着,你不用看也没关系。”
轻蔑的眼神和语气让准一一阵没来由的愤怒,反倒加快脚步,走在坂本身旁。
坂本略感意外,扫了他一眼便转头去看长濑:“死者武田章雄是你们的线人?”
“是,”对方回答,疲惫神色掩盖不住沮丧,“他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策反的人,现在是白费了。”
“等等,”坂本皱眉,“我记得武田在赤坂手下不是什么高级干部,你们为什么策反他?”
长濑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二课应该是负责坐在大财团摩天楼里和人斗脑筋,怎么突然把手揷到黑道社团里面来?”坂本并不放过,紧追询问,“这个人跟经济犯罪有什么关联?”
仍然只是一片沉默。
“还是说……”坂本的脸上浮上讽刺的表情,“武田跟你们负责的另一个方向有关?国会议员大选开始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开始有人打点周旋了么?”
“坂本前辈!”长濑终于被逼不过,低吼出声,“注意你的措词!这里还是公众场合!”
坂本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开,准一看着他转而去问被留下的芝浦站站长,惹事的列车负责人就站在旁边,身着列车长制服的男子瑟缩不停,大概是惊惧于自己好好管理列车却无端惹来的这场横祸。
他叹了口气,坂本已经转身向他,提高了声线:“OKADA!你是新人不了解情况,更要好好听着!”
“是!”准一迅速收敛思绪,快步走到坂本身后。
晚上8点才收工,准一拖着身躯回警视厅交还了佩枪,挪出门时只觉太阳_Xue一阵阵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曾患过轻微神经性头痛,好了之后仍然留下后遗症,压力一旦过大,太阳_Xue便会隐隐抽痛。
准一苦笑一声,放松身体随意沿街走下去。
一整天忙碌于询问调查,站长那里问不出什么,直到事发的前一秒他都在自己办公室里处理事情,列车长保证发车时绝无异样,法医验尸结果,死亡没超过三十分钟,表示凶手在现场看着尸体引起骚动才轻松跟在大群人中逃了出去,车内所有工作人员全被仔细询问过,也未发现线索。鉴定课派出全部人手仔细查过所有车厢,在车厢连接处的座位上发现少量血迹,结合部分目击者证词认为死者之前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却无人想得起他身边还坐了谁。
准一最在意的,却是凶手非要让死者被公开发现的动机,他听坂本咨询完法医,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揷嘴:“请问一个人在濒死的时候被下了剧药,能够坚持几分钟不倒下?”
法医推推眼镜,神色淡然:“最多两分钟,不能更多了,这个死者还被剁下来了一只手掌。”
随着人流往前,考虑到拥挤因素,两分钟是从死者座位走到门口下车处的最短极限。
上午10点多,不是高峰期,列车里人也不算太多,凶手对死者注身寸药品,跟在死者身后下车,看到引起骚动便隐在人群里悄然离去,手法干脆利落,让人胆寒。
坂本在旁边双手抱胸,语气倒不如之前冷嘲,但仍然硬邦邦地让人无可忍耐:“动机是什么?”
准一一时无话可答。
究竟是为什么,要让一个黑帮中人,光天化日之下陈尸在港区车站?
他忽然回过神来,眼前耸立的,赫然是新干线车站。
准一坐上列车,思绪仍在出神,跟着人流走下车站时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又是苦笑。
他又在新宿下了车。
“算了。”准一自言自语,继续往前走去。
164酒吧的招牌在霓虹灯中仍旧格外惹眼,准一缓步走下阶梯,随着一阵风铃响声,长野的温柔声线响起:“OKADA先生,今天也来了吗?”
准一微笑,向他打过招呼便在吧台前坐下。
“说起来,今天光一大概不会过来,真是可惜。”长野微笑,“他昨天晚上就问了我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好的男衣店。”
准一心中一动,微笑回答:“其实昨天那件衣服并不是多么贵,让他这样挂在心上,真是不好意思。”
长野将波本递给他,笑容温和。
“光一是这样的性格,不能容忍自己犯的错误,一定要设法弥补,哪怕再小也一样。”
“这样活着不是很累?”准一举起杯子,附和地笑了一声。
门忽然又被推开,长野看向他身后,似乎意外地出声:“光一,这么快就搞定了?”
“啊,只不过是要应付植草大叔有点麻烦,其余都轻松得很。”熟悉的清冷声线。
准一转回头,光一看到是他,微觉意外,脚步略微一顿,长野已经微笑道:“既然搞定了,就过来好好喝几杯吧。”
光一没有再犹豫,走过来在吧台前坐下。
“你很喜欢这里的酒?”他忽然问。
“不,啊也不是……”准一被问得愣了片刻,“怎么这么问?”
“HIROSHI的酒吧不算很大,特意三番两次到这里来的人不多。”
原来如此。准一微笑起来:“可以算是一个理由吧,不过今天纯粹是为了放松,东京我暂时只认识这一家酒吧。”
舒缓的乐曲在此时响起。
光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过头对长野开口:“HIROSHI,如果你不肯多出钱换好音响和唱片,能不能雇个人来弹那架钢琴?好曲子都被你浪费了。”
长野微笑着反击:“也只有你才讲究这些吧。”
准一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喜欢钢琴?”
“这还是我送给他的CD,”光一撇了撇嘴角,“可是CD也只适合在车上听,要在房间里听还是唱片才好,表白白浪费肖邦的曲子。”
“其实……我也喜欢肖邦。”准一微笑起来,“这里的钢琴可以用吗?”他的眼睛瞟向角落里那架被猩红色金丝绒覆盖的奶白色三角钢琴。
长野有些意外:“这倒是没问题,不过……OKADA先生懂得弹吗?”
“以前学过。”
那双幽黑的细长眸子抬起来了,直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前一日的锋锐:“你想弹哪首?”
准一笑了,没有回答他,径直向前走去。
他看着他在琴凳上坐下,掀起盖子。
清脆的声音从手指下传出来,光一闭上眼睛。
肖邦的《别离曲》。
1831年,由于国内起义矛头逐渐扩大化,对准在国外演出的本土名人,肖邦不得已忍痛离开故乡波兰,来到他艺术的发源地巴黎。
伟大的钢琴家一生未曾忘记过饱受苦难的故乡,他后期的作品里,几乎满满都是对那一个遥远的故乡的热爱与怀念,那是他的故土,他的理想和信念立身之地。
光一的手指_chan抖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闭上眼睛。
……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陌生人的手中,听到了这首曲子。
13 TerreVaine2011/12/22 11:06:00
3
“赤坂先生,”面前的属下恭敬鞠躬,“已经查过了,武田昨天晚上最后见到的人是三宅健,他的朋友亲口说看见他被三宅叫走。”
赤坂晃的脸色阴沉下来:“三宅的手法倒是名不虚传的狠毒……光一为什么要杀他?”
属下低头:“好像是因为发现了武田从他那里逃回来后,代表我们和近藤先生联系,还把他们送近藤先生现金的账全部放风给条子了……”
赤坂的手一紧,一支铅笔被他折成了两截:“大家都是送钱给近藤先生,被嫌弃就是自己不舍得花血本,有什么资格怪我不讲情面?”
属下不敢说话,只是低头。
赤坂的脸色冷了:“你给我布置人手,全力以赴找寻三宅健,找到了就给我关起来狠狠教训他一顿,光一那小子,我不出手他真以为我好欺负了?”
“是。”属下得了命令,立即告退。
赤坂身旁站着的年轻人,面色平静,眼底却有波澜微动。
腥风血雨再起。
“武田章雄是个三料间谍。”这是坂本在第二天上班后对准一说的第一句话。
准一一愣,坂本说得不紧不慢:“他原本是在赤坂晃手下,后来转而投到了东山那里,东山今年年初身亡,他又跟随新的老大继续干,但不久之后又回到了赤坂手下。”
准一犹豫着开了口:“是表示武田明着为东山组效力,实际上暗地里还是和赤坂联系?”
“这是第一重,”坂本点了点头,“装作受东山组派遣去赤坂手下当内线,这是第二重,而如今的第三重是做police的线人,不知长濑怎么说动了他,但显然被发现了,一路在夹缝里行走自如,这一次砸了锅。”
准一心念一动:“赤坂和东山谁发现了他的出卖行动?”
“谁知道呢?”坂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两个都不是好糊弄的人物,武田一直安全无事,也许表示两方都抱着同样的想法,利用他向对方传达不正确的信息。”
“当然他们的信息来源不会只有武田一个……”准一自言自语,忽然又抬起头来,“那么就是说,现在的武田刚和police联系没有多久,就被杀了?二课联系他,要的是哪一方的资料?”
按捺那么多年,突然下手,必定是他这一回真正出卖了资料。
“你的想法未必确切,武田被杀,不见得就是为了灭口。”坂本的眼神阴暗起来,“他现在在赤坂晃手下,二课跟他要的是他送钱给政客的情报,他为哪一方办事,如今已经没人肯承认了。”
“赤坂在自己的地盘里灭口?”准一有些吃惊。
“这就是问题所在,”坂本盯住他,眼神阴沉,“显而易见,凶手不是他,用那种方式呈现尸体更加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动机是什么?”
两人都陷人沉默。
秘书在门口小心探头:“副课长,这是刚刚送来给您的快递……”
“什么快递要送到警视厅里来?”坂本明显有些不悦,接过包裹时看到签条上的字迹,眼神一黯,没再说话。
准一从坂本手中接过,打开。
崭新的prada男式衬衣,白色上是小小的黑色花纹。
是那个人送来的……他转头看了一眼包裹上的标签,没有留下发件人的地址,只有四个字,一笔一划,他的名字。
堂本光一。
坂本看着他,眼神复杂。
当晚推开木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期望,但却看见那个瘦削的挺直身影坐在吧台前。
“光一君。”准一从他身后出声,“那件远远超过了我之前衣服的价格,这里是多出来的部分。”
光一没有去接他手中递过来的一叠钞票。
“我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穿。”
准一犹豫了一下:“可是太贵重了……”
“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吧。”
“为了什么原因?”
光一顿了一顿。
“答谢你昨晚在这里弹的那首曲子。”
准一微笑起来:“一首钢琴曲换了价值数十万元的礼物,我很荣幸。”
“我觉得你适合。”光一晃了晃手中酒杯,prada今年的新款,他看到时忽然觉得这份低调而华丽的做派恰似眼前的人。
纵使,他们相识尚未过三天……
“怎么知道我在那里上班?”
“OKADA先生,”光一扬起嘴角,讽刺地笑了笑,“你太轻视歌舞伎町了。”
看似鱼龙混杂,实则对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了若指掌。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就必定会受到注目。
“也是。”准一被说得有些尴尬,端起杯子掩去面部的一丝动摇。
光一拿着杯子凑身过来,望着他,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如琉璃,黑得没有一丝反光:“为什么昨天会弹那首曲子?”
“别离曲是肖邦最有名的作品。”
准一愣了一下,从容回答。
“只是这么想么?”光一没有放松盯着他的眼神,仍旧保持原来地姿势。
“的确是这样。”准一惊异地做了肯定,便看见眼前的人挺直了身体,坐了回去。
“我们来下棋吧。”他说,伸长了手从吧台里间把国际象棋捞出来。
准一并不反对,家世要求他对这些贵族的东西烂熟于胸,他取了黑棋,修长手指挪动第一个棋子:士兵。
“这么说来,最近港区这件案子,想必也是你们管了。”
对面的人顿了一下,拿起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投过来的明显是怀疑的表情。
“不必这么紧张,”光一嘴角微挑,眼中殊无笑意,“我早说过了,你太轻视歌舞伎町了。”白色的马在棋盘上前进。
准一略微迟疑,没有答话。
“歌舞伎町是一张蜘蛛网。”
异样的言论让眼前人抬起了头。
光一并不为他表情而动,淡淡地道:“你在这里看见了什么?霓虹灯,剧药,毒品?还是男盗女娼?”
准一没有说话,黑色骑士出动。
“这些都是蛛丝,OKADA,”光一慢慢地说。准一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叫自己就再也没加上“君”的后缀,“这些丑恶的东西,只是躲在中心操纵日本社会的那只大蜘蛛的工具——不,不止一只,是许多只。”
白色,国王,B-2。
他幽黑的眸子带着嘲讽的笑意:“许多只蜘蛛躲在网中央,他们相互争斗,撕咬,但是遇到外界的力量,又会抱成一团,用蛛丝相互牵系,别的蜘蛛为了不让自己被牵连,就会帮助受敌的这一只,吐出无数蛛丝,缠住自己的敌人……”
——一只小小的昆虫,怎打得破这密密麻麻的网?
准一轻轻地移动棋子。王后。
“但是我身为police,别无退路。”
光一斜瞟他一眼,笑起来:“北海道的政客世家出身,晋升速度飞快,家人与police厅官房长官相识,你的成分里,竟然还有纯善这一份,OKADA?”
准一不知如何回答,光一的语气虽然无礼,但并不像坂本那样满是冷漠和讥诮。
他闭口不言,然而此时的沉默等于默认,光一放下白棋:“战车——C3位!”
长野擦着酒杯,晃过来看了一看,不带感情地评论:“OKADA先生,你快要有危险了。”
准一也是大为惊讶,自己一时轻视了对手,从小练起的国际象棋却在眼前人手中处处受挫,光一的棋风迅捷狠辣,看似勇猛无俦,一往无前,但最终起作用的却是他不知何时埋伏在右角下的马,和王后遥相呼应,步步连环,将自己逼得束手束脚。
这个人的行事,不但狠辣迅捷,而且缜密周全。
他若是黑道——准一脑中掠过这个念头,立即赶开。
若是黑道,自不会这么接近自己。
“别朝着一个方向,OKADA,”光一看着举棋不定的准一,淡淡开口,“就好像调查谋杀案,查不出线索,试试换个方向,从动机倒推起,会有不同的结果——”
准一心念一动。
对方这句话似有所指。
他伸出手,在他的白色王后身边放下了一枚黑色士兵。
手机忽然响起,光一从衣袋里摸出,简短地应了几句当即挂断起身:“抱歉,今晚没办法下完了。”
“有急事?”准一了然地点头。
光一没有回答他,转向吧台里的老板:“HIROSHI,帮我们留着这棋局吧,明晚八点在这里继续。”
准一笑了起来:“乐意奉陪。”
长野端过棋盘,在柜子里放稳。
光一便不再理他,匆匆出门而去。
步人那幢装潢精致的日式大院,泷泽正在木廊前徘徊,水滴打得假山旁竹筒哒哒声响。他看到光一,眼前一亮,当即迎上来:“光一哥哥!”
“怎样了,takki?”光一顾不得安抚,边走边问。
泷泽撇嘴:“植草前辈对你安排KEN前辈去杀武田不通过他大为恼怒,集合了好几个老资格的人守在这里等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拿着没办法,才通知我的。”
“辛苦了,”光一了然地拍拍他头,“你不用进去了,帮我跑一趟腿去找KEN,告诉他我这两天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他,他自己好好守在本家别院里别出来惹事,叫GO看着他。”
泷泽笑了开来,三宅健喜好惹是生非的脾性早已为组里上下共知:“我知道了。”
“光一,我必须要一个动手杀武田的合理说法!”植草站在软质榻榻米的社长起居室里,激动得来回踱步,脸色发红。
光一盘腿坐在红木案几后,几个高级干部整齐排在他身后两旁,无声地沉默着。
组内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全成为了光一的手下。
植草每每想到这一点,还是恨得咬牙切齿,东山身死前虽然早已属意他接手,但未及留下遗嘱便离去,组织里光一的支持者占了绝大多数,他不得已让出到手的老大位置。
接手后的光一,用雷霆般的手段扫荡东京黑道,和赤坂血刃相见,半年不到已经_Tun掉了赤坂手中一半的地盘,把当年东山眼中最头痛的敌手赶到东京湾一带苟延残喘,但组中资历比他老的干部,这半年下来早已经折损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再不敢多出头。
这个年轻的人,东山亲手接纳进组的人,更像是一把妖异的刀。
伤人,亦伤己……
光一轻轻旋转手中的笔:“我已经说过了,武田背叛了我们。“
“证据呢?”植草发怒,“你说他和条子勾结的证据在哪里?”
“植草前辈,你一定要看?”光一扫过来一眼,眼神中的冰冷让植草心下一惊,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向着植草摔了过来。
夹子里厚厚的一叠,全都是武田与搜查二课副课长长濑智也的通话记录。
“他要出卖近藤先生……?”植草翻着,脸色变得苍白。
“赤坂以为这样可以动摇我们与近藤先生的联系,撼动我们的势力,嘿,”光一冷冷地回答他,“我不得不灭口,把武田这个蠢货摆在芝浦车站让赤坂晃看个明白。”
他的十指交叉,指尖相对,往后靠去,神色淡然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容置疑的真理。
“我要叫他知道,东京已经轮不到他发话了。”
坂本独自坐在四课的课长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看着手中的任职登记表格。
“城岛兄,你交给我的小孩子,现在已经……”他轻轻的自言自语,手指抚过表格上那张两寸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身着深蓝色的巡查警服,五官仍旧稚嫩柔和,眼睛弯弯,看不到他多年后的变化,冷得仿佛无人可以接近。
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你的等待,到底还要多久?
23 TerreVaine2011/12/25 20:24:00
第二章? 风信子
我说不出话来,两眼看不见,我不生也不死,什么也不知道。
看进光的中心,那一片沉寂。
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艾略特 《荒原》
1
“东山纪之近年来不满足于国内市场,想转与美国合作走私军火,双方在北海道会晤两次。今年1月是第三次见面,本拟敲定合约,谁知东山在抵达北海道当天晚上即出车祸,坠落悬崖身亡。”
准一拿着坂本移交过来的一叠厚厚案卷,头痛地望过去,上级的眼睛好像看到新猎物的鹰隼,在纸堆后微微闪动。
“当天白天下雪,傍晚又下小雪,现场干净利落,所有的痕迹证据全部掩埋。”
“课长,车子有没有做鉴定?”准一无奈发问。当天连下两场雪,气温不高,想必车子即使是冲下悬崖应该也不会引起爆炸,还可留下残骸。
“北海道police本部接手案子并做了仔细鉴定,”坂本微微一笑,“我记得你就是北海道来的,怎么对这件事不知情吗?”
准一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课长,我之前一直在一课任职。”
坂本被他略微噎了一下,垂下眼帘。
“车子保存还完好,北海道方面已经鉴定过,并没做任何手脚,只能怀疑是最简单的机关,有人让东山踩住油门,直冲下去。”
“东山不知反抗吗?”
“遗体检验可以认为血液中含有麻醉成分。”
“被人下了麻药?”准一骇然,能够让一生刀尖搏命的黑道枭雄被麻药放倒……
“凶手是东山身边的人,深得其信任。”坂本似乎看穿他心思,晃着手中文件夹点了头,“就连东山这种人物,都没料到中了他的招。”
“这是何等的心机……”准一心中惊叹,靠回椅背沉思。
坂本突然开口:“武田的资料你要多少?”
准一出神点头:“麻烦您了,现有的我都想知道。”
武田章雄在港区被杀,赤坂显见不能在自己的地盘里下手,凶手必定是东山一方的人,但是为什么在武田回去后才动手灭口,却也是让人想不透的事情了。
刻意安排在新干线站台上下手,分明是有威胁警告的含义。
借武田的死,要威胁赤坂晃什么……?
坂本不答,却反问他:“你跟官房长官是认识的吗?”
“哎?”准一一愣。
“中居官房长官现在秘密前来四课,就在我的办公室里,他叫我来找你过去,说是要谈谈武田的案子。”
准一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惊讶,跟着坂本进了房门,眼光顿时被坐在皮质转椅上的人吸引住了。对方微笑很是礼貌温和,一双圆圆眼睛却黑得如此深沉,一丝光亮也无。
他心念一动。
——是谁呢,在谁那里看过同样的眼睛……
“我要把武田的案子也交给你处理,可以接受吗?”中居的话单刀直人。准一本能站起身,想想还是换了话问出口:“阁下有什么理由吗?”
中居眼眸半垂,神色冷漠。
“武田手掌被切,还有脖子上的伤痕,全都是新鲜的,也是他的致死原因。”
准一皱皱眉,对“新鲜的”这个词实在不能适应,然而也知道中居这样形容的形象性,叹了一声:“有剧药支撑,武田得以走到车门前才倒下,但他竟然不是选择紧紧抓住凶手?”
坂本点头:“由此可以看出,不是凶手身手极佳躲开了武田,就是他对武田极有威慑力。”
“你看看这个人。”中居从手边的文件袋里取出了几张照片,扔到桌上,准一拿起来看时,照片上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少年,背着登山包,反戴鸭舌帽,眼睛亮亮,面容干净,粗看更似一名国中生。
“别看他这副样子,实际上比你还大一岁,这是police厅组织犯罪对策课好不容易才拍到的他的照片……”中居敲敲桌面,“三宅健,目前可称是道上排行前三的杀手,这个包里就是他的狙击枪零件。”
准一听得一惊,又低头看去。
照片上的少年正是笑容满面,眼睛弯得稚气,伸手去拍他身旁那个反戴棒球帽少年的头顶,一点也不似双手沾血的人。
“武田的两道伤口干净利落,除了三宅,再也没人有这种水准,当天也已经找到有人目击他在现场附近出现过。伤人后迅速注身寸剧药让那人离开自己身边,这也是他以往的一贯手法,后来才变成用枪。”中居不耐地敲着照片,“三宅是东山手下相当得力的人,十几年来一直为他们效力。police厅有理由相信至少五件重要的谋杀案和他有关,但是苦于……”
准一心中已经了然了:“抓不到证据?”
“是,”中居眼神阴暗下来,“东山组要杀这个早已叛逃他们的武田,不知有何用意,但是这次不同三宅以往的风格,他已经多年没有用刀近身攻击,这或许是唯一能抓住他从而伸手进东山组的好机会,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任务。”
准一已经明白过来。
首领东山死后不多久,东山组便和赤坂一方大起冲突,如今更在赤坂的地区里杀人,公然挑衅。赤坂必定不能坐视这场侮辱。假如自己能跟紧三宅这条线,或许当两方冲突起来时,四课便可就中取利。
他躬身道谢:“非常感谢您的器重!”
说得容易,但凶案现场人多眼杂,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三宅健……
当天下着小雨,准一苦笑起来,他已经走了数十家,全都表示对三宅健的照片并无印象,也不记得车中是否有这样打扮的一个人。
坂本不肯出来跑这种腿,把问询的任务全部交给了他。
“加油……”准一深呼吸,对自己说。
他低下头,翻开当时登记的证人名册,对照清楚,又按下了一家门铃。
一整天的询问毫无结果,准一抱着沮丧的心情回了警视厅,才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他揉着发痛的鼻子抬头望过去,对面的高大身影似乎也大为紧张,一连声地问:“你没事吧?”
准一苦笑道:“长濑副课长,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三十分钟后,两人在附近的小咖啡馆里对坐。
准一叫了杯拿铁,长濑却叫上了一客奶油冰激凌球,看得准一不禁莞尔。长濑感到他笑容,有些窘迫地解释:“我喝不惯那些苦的东西……你别见笑。”
准一笑着点一点头,在服务生送冰激凌来时顺手结了账。
抢着付钱不及的长濑收回手,看向他,情不自禁地轻叹:“我才发现,你笑起来很像ko-chan……”
“那是谁?”准一搅拌咖啡,漫不经心地微笑,“长濑君的朋友么?”
“是……是的,”长濑眼神有些黯然,准一看在眼里,没有做声,然而对方很快振作起来,向他笑道,“真是的,我快把正事忘了,想来告诉你一声,武田章雄真正的死因,我相信和他联系的那位政客绝对月兑不了关系。”
准一愣了愣,先本能地看四周,长濑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引起旁人注意,他才轻声道:“这样的资料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长濑豪爽挥手,“你尽快破出案子来,我们也有缺口可以继续跟进。”
准一抿唇微笑,凑过一点身子:“武田是和谁联系?”
长濑同样凑近了身体。
“当下国会大选,众议院瀑力社团应对委员会委员长——的第一候选人,police厅出身,近藤真彦,目前票数是领头羊。”
“光一哥哥。”泷泽放下手机,看着匆匆记在便条纸上的几个词,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新桥的大人物对我们很不满意,把KEN前辈甩出去了。”
光一哼了一声,低着头,并不答话。
泷泽在他前面走近几步:“听说police厅现任长官中居正广今天已经去了警视厅,会见了搜查四课的正副两位课长。”
“嗯。”光一全神贯注于什么东西,仍然没有答话。
泷泽有些奇怪,走过去看,顿时光洁的额角挂下黑线,沉默不语。
光一手忙脚乱地收起正在打赛车游戏的手机,只听见“砰”一声大响,大概是车子撞到赛道上了。
泷泽磨磨牙,露出个笑容:“光,一,君。”
光一本能地挺直身子,泷泽不叫“光一哥哥”的时候通常都表示他心情不大好,满脸笑得灿烂:“takki,不用担心。”
“KEN前辈那边要表再通知他躲几天?”
“嗯,你去通知吧。”光一望着前方出神,眼神似乎穿透了他,轻轻地道,“他沉不住气,向我们动手,这样才好……”
26 Terrevaine2011/12/27 13: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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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到HIROSHI的点=v=
但是他在本文中戏份仍不会增加太多(……)
2
8月16日,众议院大选第七天,青山商店街。
骄阳似火,只剩议员选举的流动宣传车上喇叭还在不知疲倦地念诵:“请惠赐一票!”
透过街旁茂密林荫在地上落下的光晕里,却还站着无数跟着选举车跑动的狂热支持者,大部分路人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又加快脚步而过。
一身笔挺西装的男子站在车顶,借着麦克风向车旁的人发表宣言,慷慨激昂。
“我承诺,清扫组织犯罪势力团伙,是我等警界人士的重大责任!不仅仅是为竞选而言,即使不参加竞选,鄙人也将身先士卒,与团伙犯罪势力相抗,还东京市民一个和平!”
声音铿锵,激昂动人。
“砰”的一声枪响,玻璃脆响声划破了令人窒息的闷热。
跟随的人群吓得尖叫起来,四散奔逃,站在男子身旁的SP反应敏捷,当即扑上去将男子挡住。
然而那响声却是发生在周边的,并不针对他们这辆流动的宣传车。
满布高级店面的街道,此时遭了大殃。
“近藤先生在演讲时附近地区被黑道社团袭击?”
坂本愕然地重复这句话,满脸都是写着“不可信”的表情。
“打坏店面,胡乱抢些商品就走,也不伤人,那么你认为是什么?”锦织心绪不佳,“近藤先生的演讲被迫中断,影响非常恶劣,四课怎么会让黑道跑到青山去?”
素来黑道社团均与警方保持着半敌半友的关系,这也是他们得以生存的根基。青山满布高级店面,多为国外奢侈品旗舰店,更重要的是靠近大使馆云集的新桥和滨松,黑道从不在此处闹事,也是为了在外国人面前好歹留住脸面。
“东京警视厅的脸都丢光了!”锦织恨恨地出口。
坂本低着头,没有说话。
锦织把文件夹摔到桌上:“这件事,坂本课长你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准一把自己的黑色马往前移了一格:“checkmate!”
“等等!”光一大不服气地叫,“谁说你checkmate了?”
“光一君不满意就反击嘛。”准一笑意盈盈,端了手旁的波本送人口中,醇香饮品如丝绢细流一般滑过喉咙间。长野的酒吧虽然不大,里面的酒却是极品。
他闭上眼睛。
自从那一日下了第一盘,两人发现终于碰到个旗鼓相当的敌手,就再也没有忍住好胜心。
第二天晚八点准时前来复盘,准一抖擞精神,以一步的小小差距赶在光一之前赢了他。输棋的光一大为不满,声称只不过一时大意,但之后再来无数局,他却没能再赢过。
“光一君,你的毛病在哪里,你自己知道的。”准一抿着酒看他。
不肯弃子,执拗地握着手中每一颗棋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肯舍弃它们的性命。
准一每看他下棋,都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能够带领一个大集团从逆境中振作往上的领导者,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这么固执而念旧的人。
但眼前人却是了。
他的身份至今自己未知,纵然对方第二天就了解到他是四课police,而他却一直没有问过对方。
然而,这种令人惊讶的一面,却让他觉得可以认定这个人……
光一拈着白棋,举棋不定。
准一笑而不语。
仔细看来,堂本光一容貌太过细致清秀,一张巴掌大小脸庞上更是生了个微尖下巴,凤眼薄唇,看去仿若女性,只是目光锋利,冷冷地扫身寸过来,可以让人忘却了一切地生出恐惧之心。
有这样的目光,这个人经历必定不简单。
准一想着,正要开口,却被光一一声欢呼打断。白子移动,是士兵,恰好把他下一步要取王后的车挡住。
能够在这种局面下走出这种招数,也是非常难得了。
他放下酒杯:“恭喜还可以拖延半个小时!”
酒吧尚未开店营业,长野将吧台里的电视机打开,平静无波的女声传出:“今天下午的国会议员大选港区拉票演讲活动中,自民党候选人近藤真彦氏不幸受到黑道势力袭击,据悉该股势力将近藤氏所在附近地区店面毁坏……”
“近藤先生今天下午……”准一沉喑一下,不由自主地出口,“不是在青山?”
黑道势力为什么要跑到青山去袭击?
光一拈了被吃掉的棋子在手掌心里把玩:“据我所知,只不过是巧合。”
“巧合?”
准一转过脸来,一双眸子清明澄定。
光一微微一笑:“黑道怎能知道近藤演讲的行程?”
准一当即明白,若与近藤无关,纯粹只是为了那几家被砸的店面……?
“光一君?”
“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
面对着疑惑探究的眼神,光一笑了起来,眼睛里的黑色是冰冷的:“你说呢,OKADA?”
准一不及再怀疑他,只是匆匆道:“留着这盘。”便起身而去。
“报告长官,我仔细查了一下,被砸的三家都是休闲会所,是赤坂晃的白道生意。”
坂本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么说来是东山组下的手?”
“是。”准一站得笔直,“可以这么认为,东山组以武田章雄的死为开端,要发起总攻把赤坂赶出东京了。”
——留在那里比回去的危险小得多,我还可以用这层身份周旋,让他们黑吃黑……
——坂本前辈,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是他害死了城岛课长!
——我一向认为,目的的正当性可以维护手段的非法性……所以,哪怕是化身为鬼,我也要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课长……课长?”准一看着坂本出了神,忍不住轻轻叫他。
坂本回过神来,笑了笑,倒把准一吓了一跳,他来到这里上班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上级的温和笑容:“没事了,你出去吧。”
“是!”准一敬礼。
坂本看着他的身影,叹息一声,缓缓道:“以后就不用这么注重礼节了,之前你是刚来,我必须提点你,但是现在混熟了,大家都可以放松些。”
“啊……是的。”准一料不到听到这么一句指示,犹豫了一阵子,匆忙回应,才转身出去。
路上遇见了身材高挑的男人,英挺面容和紫色风衣让他无论走在哪里都是回头率极高的风景线一道,搜查一课松冈课长看到准一,笑了起来,手一扬:“本来是要交给MASA让他拿给你的,既然碰到了你,就直接交给你也好。”
准一愣了愣,松冈又好心地解释:“是武田案件的初步检验结果,一课要和四课共同办案。”
准一只好接过他手中的文件夹,松冈不急着走,看他一眼,淡淡笑道:“四课的案子不好查吧?”
“还好……”准一苦笑。
“别的倒是还好,东山组今年大举行动,已经代替四课先扫除了大半小社团,”松冈轻松地笑着,“只是剩下来的两个,都和新桥那位樱田门大人有联系,不好动吧。”
准一扫了他一眼,松冈嗤笑一声。
“别担心,”他微微一笑,“在樱田门里没有任何秘密。”
当天晚上,芝浦一号码头上发生械斗,警方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三死十伤,其余人不见踪影,连带一批纯度极高的海洛因落人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手中。
芝浦一号码头,是东山组在东京湾沿线唯一属于自己手下的地盘。
无声硝烟在空气中已弥漫开来。
32 Terrevaine2011/12/28 19:12:00
可能我表述不太清楚囧,11第一次是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所以下棋比较留了一手,发现51跟他势均力敌就全副精神投人了,所以才会赢了,没有什么其他含义的,擦汗
3
“国家Gong_An委员会对近日来的形势很不满,昨晚就把我叫去训了一通。”中居似乎疲倦得很,把一个大信封放在桌上,轻轻揉着额角,“这是委员长他亲笔签署给你们的特别命令。”
坂本和准一对视一眼,苦笑,伸手过去拿起。
有了这张Gong_An委员长亲手签名的特别命令,要调动全国各地的警力一起办案都不是难事,坂本心里暗自叫苦。
“从今年年初东山纪之丧身于北海道开始,东山组就一反往年平衡协调的状态,大开杀戒,先清扫组内,再清除势力小的团体,如今终于扫荡得全东京只剩下一个赤坂晃可以和他对抗,现在又要对赤坂下手了,是这样吗?”中居的声音沙哑,语气冷冷的,听不出喜怒差别。
坂本在心里苦笑一声:“是。”
中居微皱眉头:“东山一直身体健康,为了与外国人合作签协议才去的中立地点北海道,为什么突然会喝醉驾车冲下山崖?能够一手把个小社团做大,我认为他并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坂本君,你之前调查东山的案子有没有结果?”
“没有……”坂本低下头去,“我一直向锦织副总监提过,要争取北海道police本部的全力协助,不然我们根本无法开展调查。”
准一在旁,听得有些讶异。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黑道头目死得不明不白,身为四课的课长,怎能用这种理由对案件调查一再推托?
中居重重哼了一声:“Gong_An委员会那帮老头子认为,最近大选期间这些事情,全部都是由于搜查四课不尽力查处黑道势力而起,既然源头是东山的身亡,那么你们必须要查出个原因来,这也是新桥的意思。”
准一低着头,心中微_chan。
新桥……
是近藤真彦的意思吗?
中居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点很难为你们,但是没有办法,还请你们两位尽心尽力!”
坂本深深鞠躬下去,眼神闪动。
“我知道了。”他说。
准一盯着屏幕上的号码许久,终究是按了通话。
井之原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从不因寒冷气温而稍有冰冻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欢快:“小准?到了东京这么久,终于记得给我们打电话了?”
“inochi……”准一轻声唤他,“有件案子,需要你们本部协作。”
井之原的声线在那一头沉了下来,带上了严肃:“你说吧。”
他挂上电话,走到办公室的传真机边上,仍旧在出神。
——我们仔细排查过的,东山血液里有麻醉剂成分,完全可以相信不是事故而是一场谋杀,但是却找不到指认他行踪的有力证词……
准一叹了口气。
东山纪之去北海道是做的非法生意,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井之原是北海道本部组织犯罪对策课的课长,深知东山不是普通人物,但派出所有人手仔细调查,也只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正好那次有个偶像明星到北海道去拍外景,狗仔队跟着偷拍他和情人约会,用的广角镜头,在他们身后饭店的落地玻璃窗里拍到了疑似东山的身影。
以及……另一个和他共进晚餐的人,把棒球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长相。
饭店一天招待客人不下上千桌,对于安安静静吃完就走的顾客实在没有半点印象。
准一越听越是惊讶,东山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深得东山信任,手段缜密周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麻烦你把那张照片传给我吧。”他只能如此回答。
传真机的铃声开始响起,准一收回漫天游荡的神思,仔细盯着眼前缓缓冒出头来的一张纸。
北海道本部的科学技术研究所成员用尽各种手段,把这张照片里拍到死者和嫌疑犯的区域放大,但仍是只能看清个模糊轮廓。
准一盯着已经露出一半的人脸,对方吃饭的时候,棒球帽仍然没有摘下来,根本看不清眼睛。
他看着苦笑,随即立刻被露出来的下半截脸部吸引了过去。
嫌疑犯大半个侧面对准了镜头,棒球帽遮住眉眼,但是露出来的微尖下巴和脸颊线条,却是格外熟悉……
一瞬间,和酒吧里那张仿佛蒙了一层雾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准一拿着照片,愣了半天。
——是多疑,还是预感?
“大概只是巧合罢了……”他自嘲地笑笑,摇头。
电话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打断了难以控制的思绪。
坂本的熟悉声线,在话筒那头也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焦急:“快些组织课里的人手,全体赶到日暮里去!”
日暮里车站,谷中陵园附近,一片山水秀丽。近年来区公所整合这附近的土地打算经营些连锁生意,有一家企业将一条小街包下来,但之后却一直未付诸行动,任由普通民居树立在那里。区公所因为已经签下租约,也不好再揷手管理。
但其实,那里就是赤坂晃的毒品走私一大中转站。
准一坐在车上,想着方才电话里坂本透露出的信息,出神不语。
匆忙赶到目的地,此时已近天黑,和坂本会合后迅速商定了包围的方案,准一带着自己这一支警力,从右侧街道绕了过去。
陵园的附近,就是在白天也人不多,更何况是夜晚。
寂静的空气让准一也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在东京出任务,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快步前进。
街道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准一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不对,假如坂本课长的消息无错,这里就不该没有人……
——太安静了……
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个念头,准一顿时大惊,正要出声命令大家暂时停下,忽然间“砰”的一声。
是枪响,清脆而刺耳。
他们前方民居的二楼上跌下一个人影,就掉在准一面前。
一把狙击机枪跟着跌下来,四分五裂。
另一侧的坂本听到这响声,脸色顿时变了,急忙对着通讯器呼唤,却只听见阵阵密集而清脆的枪声。
他深吸了口气,往后挥手:“大家跟着我过去支援!”
“是!”身后的下属连忙回应。
police此次前来的人数就比黑道为多,加上被人示警,有了准备,也就没有踏人对方埋伏等候的圈套里去。那个凶犯掉下来的同时,准一迅速反应,各人分散寻找掩体,伺机还击。
坂本赶过来支援,他们没用多久就结束了这一场枪战。
问清楚情况的上级却微皱起眉头:“你说是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摔下来死了?”
准一点了点头:“大概是被人开枪打死,也是向我们发出警告,但是不知道这人在什么地方?”
坂本摇头,没再说话。
三宅从那间破旧旅馆的顶楼房间窗台上跳下来,动作轻快,眨眼间已把手中的SIG 3000狙击机枪分解成了零件,一把塞进登山包里,踩着耳机里歌曲的节奏小跳着出了房门。
从后门下了安全梯,手一撑,翻过花园铁栏杆,越过马路,黑色的捷豹停在路边。
“辛苦了。”光一在驾驶座上向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三宅在副驾驶座上坐下,取下耳机:“你怎么不问成功了没有?”
“我相信你的能力。”光一目视前方,点火发动,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切。”三宅撇了撇嘴,靠在椅背上,突然又开口,“你为什么要我今天守在这里等这么久?就为了杀那个小喽啰?”
光一没有反应。
“说吧王子大人,”三宅弯起眼睛,笑容纯良,“还是说你根本不是为了杀那个人?这间旅馆是最靠近谷中陵园条子封锁区的狙击点,顶楼望过去,唯一能取到角度的地方就是那间民居的二楼阳台,是不是只要是那个位置,任何人都该杀?”
光一的细长眼眸冷冷地扫过来:“我不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么多话。”
三宅笑了起来,举起双手:“好好,我知道当初和GO一起来投奔你的条件就是表多问嘛,没忘记的,你只管放心。”
光一没有说下去,继续转头注意前方路面。
三宅靠在椅背上,又把耳机戴上,里面的重金属音乐几乎震耳欲聋。
“It’s my life!!!It’s!!my!!!life!!!!”
他想起记忆里的往事。
那时候他和GO相依为命,他们相互配合出老千,得罪了赌场,一路被人追砍过来,是恰好碰上的光一拦住了人。
在歌舞伎町出生的小孩,一辈子注定不得安宁。
三宅已经忘了妈妈的长相,父亲更是存于脑海中很遥远的名词。森田比他没有好多少,妈妈抛弃他说是跟爸爸走了,离开了这个充满着罪恶和堕落的地狱,可是才过两年,他们就看见那个女人喝醉酒倒在冬季的街头,已经全身冻僵。
无处可去,所以投奔黑道,跟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干,也不是什么很痛苦纠结的事情。
要活下去,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闭上了眼睛。
37 Terrevaine2011/12/29 16:57:00
LS这位GN说对了XD
4
“子弹位置和身寸人角度综合,可能的身寸击地点只有一个,已经在这张地图上标出来了。”鉴定课的国分太一把薄薄一张地图拿给准一时,脸上微笑仍旧温和。
准一扫了一眼,红笔圈出的是街区外的一间破旧旅馆。
“那间旅馆的顶楼,角度是最适合的。”
准一没有再多说,向他点了点头:“谢谢,不过……”为什么要你这位高级组长亲自送结果上来?
太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和而平静:“赤坂晃和我有点小仇。”
“诶?”
准一还未及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转身走远。
到了那间旅馆时,证据早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最近……有人……没有啊,老太婆……”
准一想了一想,把衣袋里的照片取出来递过去:“您看到过这个人吗?”
70岁的店主,眯着眼睛,把手中三宅的那张照片伸长了手臂拿着,最终仍旧摇头否认。
他的妻子从旁边伸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激动起来:“好可爱的孩子~!”
准一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问道:“您看到他这两天到您这里来过吗?”
“没有……真可惜……”老婆婆的脸上满是遗憾之色,因为两颗牙齿已经掉落,说话时不时的漏风,准一听得大感头痛,勉强辨认着她的语音,“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到我这里来投宿,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他叹了一口气,将照片收回衣袋里,维持着温和态度道谢。
这对老夫妇装傻,他一眼就能看出。
不是没有办法,直接逮捕带回四课,48小时轮番上阵车轮询问,总会让他们撑不住。但想到对方的年纪,准一也没有动这个念头。
远距离狙击,打死那个赤坂的手下,向警方示警,借他们的手铲除了赤坂在日暮里的这个毒品中转站点。
——除开东山组之外,说是别人下手,实在太不可信。
三宅杀死武田,也是同样的目的,在这个年轻的继任者手上,东山组已经向赤坂发起了全面的猛烈攻击……
看来还是要去一趟北海道了。
准一苦笑一声,皱着眉头,随即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身后忽然传来女性柔柔的声音,略带沙哑,在压得极低的音调中百转千回,延伸出令人心动的媚惑:“准一?”
光一踏进长野的酒吧时,又看见了吧台前那个熟悉身影。
这些天来,他们早已养成了习惯,每晚八点若是抽出时间,便到长野这里来转一圈,对下一盘。
光一一开始并不在意,他自认自己精通国际象棋,但是是准一让他尝到了许多年来的第一次败绩。
从起初的好胜,到后来棋逢对手的欣慰和喜悦……
他看着那个背影,思绪汹涌,面色并未波动。
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副课长冈田准一先生,你又了解多少呢?
你是不是,也会为找到一个对手而激动?
长野在柜台后招呼:“KOICHI?”光一向他微笑,点头,坐在准一旁边,自己的老位置。
准一自顾自地喝下一杯,没有像往常出声招呼。
“怎么了?”光一不动声色,稍微靠近。
他感觉到略微靠过来的冰凉气息。
准一勉强微笑了下:“没什么……”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OKADA?”
光一转过头去,准一握着杯子的手却只是紧了一下,并不回头。
“好久不见了。”
走过来的人和他们年纪相仿,身上是整套名牌西服,衬托着看似温和的眉眼间那股藏不住的骄傲。
准一没有答话,光一扫了他一眼,发现握着杯子的手指更加收紧了几分,指尖泛白。
“我听说你调到东京来了,真不容易啊。”
仍旧没有回应。
这个人并不计较准一的沉默,他扬起半边笑脸:“对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国会众议院大选的情况?”
光一略略扬眸,盯住对方。
“北海道本来一直是你外公的地盘,我们宫本家无论怎样都揷不下手……”那个人淡淡地笑着,似讥嘲又似鄙夷,“不过今次不同,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呐。”
他淡淡地笑着。
“你本来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不懂得利用,非要跟你家人对抗,跑去考什么警校。你的外公连自己孙儿都挽留不住,何况别人?本来在他旗下的不少人都动摇起来了,人心不齐,参选形势就更加困难。”
准一终于有了反应,低低地回答:“是我自己坚持要走的,与我外公无关。”
“是无关,”那个人微微地笑着,晃荡手中的酒杯,“我是代表我家族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任性地放弃了那一切属于你的好条件,北海道可能如今还轮不到我家说话。”
光一一直默默地旁观,没有开口。
“我一直不懂,”那个人弯下身,凑近准一的耳边,戏谑地微笑着,“你是你外公身边长大的,怎么还能这么天真?”
“你以为,非要靠自己闯出来的,才是自己的事业?”
光一挑挑眉,略偏视线,看了准一一眼。
这个人默默地坐在他身旁,手指紧紧握住玻璃杯,力道大得似乎快要把杯子捏破。
宫本似乎还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低声笑了起来。
“真不愧是你那个只会逃避的父亲的血脉啊……”
光一皱了皱眉,略有怒意。
准一仍旧沉默不语。
“啊……对了,我都忘了你选的是police这条路,”他顿了一顿,“难道说,你还有着除瀑安良,清除罪恶的良好思想?”
准一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玻璃杯子往吧台上重重地一放,转过身来。
“可别对我发火,”宫本先他一步开了口,笑容温和,“你外公看着竞选形势太差,不愿丢这个脸,索性带着几个心腹辞选了,打着养病的牌子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记者。”
“你连自己应尽的责任都不顾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
光一只是沉默,看着身边的人。
“今天本是来东京,和我父亲的同僚见面,他们非要带我到这里来,说晚上消遣,这家酒吧的酒最好,想不到还能碰上你,真是奇遇啊。”宫本微笑着直起身来,“失陪。”
41 Terrevaine2011/12/30 20:30:00
这个ID就是法语的“荒原” XDDD
5
——真的是你,准一……
那个女人叫住他,一身制作精良的西装套裙将她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凹凸有致,头发盘起,耳朵上摇晃着红宝石的坠子。
他的父亲买给她的坠子。
准一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准一!
那女人的声音急急响起。
——你就不想听听我说什么吗?
准一索性转回身去,正面对着她,笑得温和而冷淡。
——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知道,不会让我感兴趣。
——准一……
那女人叹息着,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请你留一下,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关于你的父亲……
“对不起……”
光一平静地开口:“为什么向我道歉?”
“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
准一向他举杯,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你也不想听这些东西的吧。”
光一顿了一下,才慢慢地回答他:“我倒是不介意,只不过……”
刚才宫本说的事,就发生在前天。北海道选区札幌、函馆十三市党派候选人联合辞选,闹得不小动静的新闻,相关的人竟然近在眼前。
准一又沉默了许久,才说下去。
“我知道,我和爸爸一样,让他失望了……”
光一喝了一口酒,放下来,转身直朝向他,细长的幽黑眼眸有锋利的目光:“你的爸爸也做过这些?”
准一艰难地回忆起父亲的容颜。
十几年未见,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记忆里的父亲,已经化作一个镶了光晕的模糊形象。
“你知道吗,”他很快又灌下手中的一杯,“我爸爸看上一个歌舞伎町的女招待,为了她,非要和我妈妈离婚。”
光一没有说话。
“然后我又和他一样,非要到东京来,把妈妈抛下,一直到今天,在出任务的地方偶遇了那个女人……”
光一略略扬眉:“你的父亲去世了?”
准一大口灌着酒,想起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也就没有注意到这对话中的小小矛盾。
“爸爸是大学里美术系的年轻讲师,被妈妈看中,这才舍弃了工作。”
可是人赘到那名门望族的日子,并不曾让他舒心。
“我记得,他喜欢画油画,偷偷地在外租了一间房子画画,还说要教我,但是后来被妈妈发现,跑过来制止,就这样,我也再没学到画画。”
“钢琴也是,他非常喜欢弹钢琴,妈妈也喜欢听他弹琴,所以我学了,可是妈妈一直说我不该花太多时间在这上头,后来还是外公出面,才让我学下来的。”
“他喜欢的东西,都不是妈妈需要的。”
所以,最终他也不需要妈妈了……
光一没有出声,看着他像发泄似的大口大口灌酒。
“我今天碰见了爸爸的情人,她告诉我,他们来了东京以后,爸爸一直挂念着我,虽然跟她结了婚,但是始终郁郁寡欢,还曾经偷偷地回去过,为的就是看我一眼,后来甚至养成了酗酒的习惯。”
这个男人最后的死因,是他喝醉了酒,深夜回家时踩空摔下楼梯。
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他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准一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轻声笑着。
“很可笑吧?光一君,他这一生,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他自小就被妈妈耳提面命,不能步爸爸的后尘。
“但是最终,我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宫本或许说得对……我跟爸爸一样,也是一个逃避的人,以为逃到东京,就可以躲开自己应尽的责任,应该背负的不为人知的辛苦……”
身旁的人沉默了许久,准一已经撑不住酒力快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的声线,忽远忽近。
“为什么要做police?”
——就是你要反抗家人,也有无数职业,为什么非要走上police这条路?
准一苦笑一声,低头盯着手中杯子里的金黄色Ye_Ti。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因为小孩子般的赌气,不肯被长辈掌握人生的抗争,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他听见放温和下来的声线:“你会选择police,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准一盯着手中的杯子,在灯光中折身寸出七彩的光芒。
“外公对我很好……”他突然说。
“他没有儿子,我的父亲很快就让他失望了,专心培养我一个人。”
“我喜欢他,他对我非常温柔,无论任何时候,只是当他和那些他的下属们坐在一起,谈我听不懂的东西。那个时候,外公就不再是抱着我教我认字读书的外公了……”
他转过头来,向光一露出个勉强的微笑。
“这和责任无关,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他们讨论那些事情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那些算计和阴谋,我不喜欢……”
“你认为这世上还有单纯的正义?”光一突然问。
准一默然地点了点头。
光一没有说话。
他得不到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可能我觉得,police是我唯一不会看到外公那种表情的职业?”
旁边一片沉默。
“可是当听到这些事情,还是会难过……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总是会为自己的亲人心疼,觉得愧疚……”
“是我错了吗?”
顿了一顿,旁边传来声音,一句公式化的回答。
“你没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准一轻轻地笑起来
“那就是我这份记忆的错?”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身不由己地趴在吧台上,快要闭上了眼睛,“假如抛弃的话,就能心安理得吗?”
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感觉到头上似乎被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冰凉的感觉一直沿着头发传到身体的每个细胞。
听见似曾熟悉的声音,语调平和,没有了曾经的清冷,仿佛是安慰人的温柔。
“我们抛弃不掉,OKADA。”
光一顿了一顿,又轻轻地说:“记忆是抛弃不掉的,所以,只有背负。”
43 Terrevaine2011/12/31 13:51:00
第三章? 冰雪
我是纯粹的旅人。
你注视我,自从你看见我。
啊,门边守望的阿希,
看我也追随赫托尔,
因为她是爱情。
——《亡灵书》
1
“课长,我想去北海道一趟。”准一站在坂本面前,鼓足勇气开口。
“目的?”坂本正在埋头看案卷,头也没抬,“课里的经费也是有限的。”
准一沉默片刻,坂本抬起头来盯住他。
“我想再去东山纪之身亡的现场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坂本皱起眉头,把案卷丢开,往后靠去,“北海道本部当时的调查非常细致,如今过了大半年,证据早就没影了。”
准一轻声回应:“我并非不信任北海道本部的办事能力。”
“也是,”坂本抬眼,嘴角带着冷笑,“我都忘了你与他们本部的组织犯罪课课长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一阵沉默。
准一忽然开了口,声音平静。
“课长,你在担心什么?”
坂本被问得一愣,竟然不知回答,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两分惊讶。
“正如你所说的,过去了大半年,证据几乎已经没有,我只不过想去看看现场,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准一俯下身来,手撑在桌面上。
坂本在那一刻,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而来的压迫感。
“不,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一进四课,你就非常担心……你到底在为什么而焦虑不安,坂本课长?”
那双幽黑的眸子,如此清澄而平静。
坂本注视着眼前的人,记忆里逐渐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必为我担心,坂本前辈……
——这已经到了极限,我不会死,也不会堕落下去。?
他闭了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你吧。”
提早回家收拾了简单行李,想到回去即将面对的人,不禁又头痛起来,准一坐在公寓窗台上出神,苦笑一下。
急着要过去,想必不是全部为了公事……
抬腕看看手表,往熟悉的目的地进发。
身边的同伴在听完他的告知后并无表情,若有所思地轻敲桌面。
准一微垂眼帘:“可能至少会要两天时间……”他们昨晚尚有一盘未下完的棋摆在长野的柜台里,“抱歉了。”
光一笑了笑,似乎心情愉快:“你去那里办公事?还是私差?”
“诶?”准一闻言一愣,不知是不是该回答。
对面的细长眼眸弯了起来:“正好我明天也要出差去北海道谈生意。”
准一一时反应不及,只是凝视他,沉默不语。
“小准!”出了机场首先听到井之原热力十足的招呼。
准一脚步一顿,下一秒钟井之原已动作顺畅地扑过来搂住,蹭蹭。
“小准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QAQ
准一拼力挣扎出来,才跟他介绍:“这是我同伴。”
光一的面容不再是酒吧里看见的平静无波,他带着点到为止的浅笑跟井之原握了手:“敝姓堂本。”
井之原点头,转向准一:“你妈妈和外公都知道了你回来的事,派了辆车子在机场外等着。”
“你……”准一哭笑不得。
“这不关我事,”井之原忙分辩,“你在东京那边一举一动,你家人肯定比我更加关心呀。”
准一瞪了他一眼,还要说什么,三个人已经走到出口,门前黑色的林肯敞开车门,司机和秘书恭敬躬身:“请少爷上车。”
准一皱起眉头,拖着行李转了个方向绕开轿车。
“少爷……”司机的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回去告诉夫人。”准一转过身来,脸色不大好看,“我只是回来查案,马上就走,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井之原在他身后看着,没有说话。
光一轻声问他:“你有没有给我们安排什么地方住?”
最后在井之原的圆场功力下,林肯心不甘情不愿开走,他们住进了札幌市郊的温泉旅馆。
准一在房内躺下,长长舒气。
忽然心有所动,推开纸拉门走到廊上,沿着拐角弯过去,角落里的公用电话,光一正背对着他打电话,声音平和。
“嗯,我今天已经到了札幌,明天会转车去小樽。”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轻敲着电话机身:“芝加哥那边怎么说?”
准一站在原地。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升起了莫名的好奇。
这个人与他在酒吧里相识,可谓是来到东京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他知道他是police,知道他的姓名和出身,还有几天前借着酒,在他面前倾诉过那些积压于心底的往事。
可是反过来,他对他,仅仅知道这个名字,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5000万?”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这个不可能。”
话筒里说了一阵,光一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平和的带着一丝抚慰意味:“行了,你不用为难,我明天会去跟卡拉布雷斯说的,他若真心合作,就绝不能叫这种天价。”
说完这句话,他便放下了话筒。
准一看着他转过身。
八月的札幌比东京低了2-3度,温度适宜,走廊上没有开灯,拉门全部敞开着,透进夏夜轻柔的微风。
光一穿着浴衣,幽黑的眼睛在夜色中越显得明亮,宛如星辰。
他向他走过来,领口露出一片莹白,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更加流露出不自知的妖异。
擦身而过时,准一闻到旅馆里提供的沐浴露清香,是薰衣草的味道。
伴随着一句话,声线似乎比在东京时温和了许多。
“早些睡吧,明天都要辛苦了。”
47 Terrevaine2012/1/2 16:15:00
2
正如坂本所说,东山的案子并不好查。
车祸现场在小樽的山间公路上,井之原把照片给准一看,面临悬崖的公路,拐弯处栏杆被撞倒了一大片。
“现在那里已经修好了。”井之原不带感情的评论,“你如果想去看,我可以带你去。”
“车子有没有鉴定出什么?”
“没有,”井之原摇头,“就所能收集到的残骸来说,完全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因为是冬天,掉下去也没有起火。”
“那就是人的原因了。”准一下意识地轻敲着手中的照片。
井之原疑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小动作的?”
准一一愣,井之原又煞有介事地学他:“看,就是这个动作,食指不停的敲……我记得你以前思考的时候没这个习惯啊?”
准一愣了片刻,却没有再回答。
脑海中浮现一双细长的幽黑眼眸。
思考时以食指轻敲身前的东西,是光一独特的习惯,他曾无数次看他在棋盘前蹙眉苦思。
却不知道,何时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
?
看过了现存的所有资料,最终两个人决定再去一趟现场。
井之原开着车子,小心翼翼沿盘山公路而上,行到一半停了下来:“就是这里。”
北海道警方详细排查,追踪东山的行迹到了这家位于半山腰上的传统日式海鲜餐馆,在北海道是大热门,一天接待的客人不下数千。公路上的监控镜头每隔一公里安一个,当中的分界点,恰好位于两边镜头都照不到的死角。
而凶手,也正是在此处对东山下了手。
公路旁的金属护栏,以一条锈迹为分界线,新旧两种不同的色差,似乎在无声昭诉着当日被粗瀑撞破的悲惨遭遇。
准一手指轻抚冰凉的护栏,忽然开口:“那家餐馆门口的停车场里有监控镜头吧?”
井之原点头:“有,但是东山那个同伴非常谨慎,仍旧没能拍到清楚的面部。”
“我们上去看看吧。”
准一仰头望着上方微微露出一角的传统和式建筑屋檐。
?
镜头设在停车场人口,人群来来往往。
井之原定格画面,指着位于正中的一个身影:“这就是东山了,他旁边这个人就是嫌疑犯,你看。”
准一皱眉,红外线摄影使他只能看清楚画面上那人瘦削的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匕首。
“没有别的镜头拍到?”
“再也没有了。”井之原苦笑,“我相信这个人一定事先好好研究过这里的情况,充分利用了每一处漏洞实施他的谋杀计划。”
准一没有答话。
井之原自说自话:“其实要说起来,东山死了,对你们东京那边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警视厅的组织犯罪课同事这些天跟我联系时,都是一派喜气洋洋,怎么你非要这么锲而不舍查到底?”
“我想弄清楚,目前东山手下的势力究竟听命于谁。”准一轻蹙眉头。
东山死后并没有明着推人上位接替,看似群龙无首,但是幕后指挥者显然已有其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手下,消灭反对者,一步步扫灭东京其他的黑道组织,_Tun并地盘,既是壮大自己,也是向警视厅乃至于police厅示好,就连赤坂,都不得不采用两败俱伤的方式,想通过揭露近藤打击他们的势力。
考虑到近藤真彦目前参加竞选的那个职位,很难说,这个神秘的幕后人物,他的野心会仅止于躲藏在黑夜中……
?
回到下榻的旅馆,天色已黑。
门前挤了大群人,吵嚷不休,老板娘在人群中,似乎穷于应对,一眼见到准一回来,如释重负,小步向他跑过来:“这位客人,请您帮个忙好吗?”
“诶?”准一未及反应,已经被她拉着走了过去。
面前站着的女子仍旧双手叉腰,脸色愤怒:“我明明看到我男朋友昨晚在你们这里投宿,为什么他现在不见人影!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可是,昨晚并没有客人您说的这样一个人来投宿……”老板娘有苦难诉。
准一听出端倪,想想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井之原掏出的police证格外有震撼力,吵闹的双方都安静下来,老板娘轻声道:“有的,大门口安了一个监控镜头……”
“那不就可以了吗?”准一微笑,请她取出昨晚拍下的镜头。
?
画面上人物一个个从大门而过,准一出神地看着。
时间慢慢滑到晚上7点半,他和光一由井之原送来投宿的时刻。
准一好笑地看着画面上略微变形的人影,他认出了自己,戴着黑框眼镜,提着个行李袋,井之原在前领路,光一跟在他身后进来。
下一秒,他顿时身子绷紧。
——画面上光一的身影,和餐馆停车场门口,那个和东山同时走进的身影一模一样。
那种仿佛匕首出鞘,熟悉的感觉……
?
井之原发觉他不对劲,轻轻推他:“小准?”
准一回过神来,向他勉强微笑。
“你怎么……”
话未说完,手机铃声大响。
准一只得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井之原留下来处理这场小纠纷。
?
他摁下接听键,眼前还是刚刚屏幕上看到的那个身影。
真的是他吗……
可是,如果真是光一,为什么他非要和自己一起来北海道?
那只是纯粹的巧合吗?他不知道他在查什么案子?
又或者……是故意的……?
准一不敢再往下想。
话筒里却传来清冷的声线,光一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是不变的平静无波:“你回旅馆了吗?”
“回了……”准一轻声回答。
“那就好,”话筒那头似乎笑了起来,“我还在路上,也快到了,帮我和老板娘说声,做点夜宵送到我房里来吧,今天跑了一整天,现在还没吃晚饭,饿死了。”
准一盯了手中的话筒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
最终录像里始终未出现那女子的男朋友,井之原熟门熟路将两方顺利安抚下来,解决纠纷,看着准一仍在发呆,走过来敲了一记他的头。
准一抱着头,满脸委屈看他。
“别跟我装,”井之原被他逗笑了,“你妈妈托我转话,说希望你跟他们一起吃一顿饭。”
“我不想去。”准一立即反应。
“喂,”井之原仍然笑脸灿烂,但准一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已经清楚感到了笑脸下的怒气,“别任性了,傻瓜,叫你回去吃顿饭能怎么样?”
“我……”准一刚开口就被对方堵住。井之原望着他,神色严肃:“别忘了,你也是你妈妈的孩子。”
这句话似乎起了效用,那个倔强的小孩垂下眼帘,许久没有回答。
井之原也不催他,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那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回答。
“我明白了。”
52 TerreVaine2012/1/4 13:35:00
3
回来的光一对准一明天中午的安排并不惊讶,埋头于眼前的夜宵。
准一顿了顿,终是开口:“你和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光一抬头,向他笑笑,“我过来这边谈生意,明天中午就是最后一次会面。”
准一看着他的微笑,那句话几乎冲到唇边,终究忍下来。
他才发现,比起他来,光一更像是北海道出生的人。就连他的微笑,都带着出自于冰天雪地的冷漠疏离和洁净感。
?
我究竟对你了解多少……?
或者,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
?
?
母亲和外公显然对井之原带回去的回答深感欣慰,第二天竟然两人一齐出动来迎接家中唯一的宝贝孩子。
准一从楼上的窗户望下去,顿时心中感谢,幸好记得交代井之原转告,不准把家里的豪华轿车开出来,这辆来接他的座驾是司机的悍马。
撇撇嘴,对着镜子扣上了衬衫最后一颗纽扣,披上黑色西装外套。
推门出去,住在对面的光一恰好也已经收拾完毕,两人在走廊上会面,一起下楼。
?
看到母亲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略微酸胀起来。
优雅的贵妇人裹紧羊毛披肩,身着合体的修身短裙,看见儿子站在面前,再也顾不得仪态,几步冲上前来,扳着他的脸仔细看是否瘦了。
准一苦笑着扭过脸去,正好看见绕过车头缓步过来的外公。
这一瞬间,外公和光一面对面地碰上,年长者的脸上,略微一滞,仿佛思索着什么,忽然像是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紧盯着眼前的人。
准一狐疑地转头看过去。
光一从他身边擦过,向他点头,唇角的微笑轻得几乎看不见,往前径直走下去。
“小准,”外公苍老的声音近了,“那个人是你这次一起来的朋友?”
否认并无作用,井之原肯定早就告诉他们,一清二楚。
准一点了点头。
外公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却又没有再说什么,挽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
在市内一家外公偏爱的寿司店里包下包厢,三人对坐着吃完了这一顿饭。
准一起身告辞,母亲出去帮他打电话约出租车,准一看着她消失在走廊上的背影,还在出神。
外公突然出声唤他:“小准!”
准一疑惑地回过头来。
“刚才我们碰到那个,你的朋友,是不是叫堂本光一?”
准一吃了一惊。
外公看着他的表情,叹息一声:“你想问我为什么认识他?”
没有回答,静谧的空气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答案。
“今年我去东京的时候,在近藤真彦先生身边看见了他……”
“近藤真彦?”
准一瞪住眼前的老人,不敢置信。
“近藤跟我们不是一路,所以那次我只是晚上去做了次礼节性拜访,到他书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从门里退出来……”
?
——晚上还可到近藤的书房。
——关系是相当亲密的……
?
准一只觉得寒意从脊背一直延伸下去。
“我之前从未见过他,他是今年才出现在近藤身边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如何和他结识,但是小准,你要当心……”
外公轻声叹息。
“你不适合搅进这种事情里,所以那时你说要当police,我也没有反对。”
“当心那个人,近藤在北海道的盟友是宫本,视我们家为仇敌,他接近你,未必怀着什么好意……”
?
回到旅馆时,还是一直恍惚,无法集中精神。
光一和近藤有接触。
给近藤送钱的武田被灭口,东山组所为。
东山死于年初的意外,监控镜头里仅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颇似光一在监控镜头里看起来的影像。
种种推测,都只指向一个可能。
?
——光一的不在场证明!
准一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若是东山身死那天,他可以证明自己不在北海道,那就可以推翻这一切结论了……
?
正想打井之原的电话,手机却在衣袋里震天的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坂本课长”几个字。
按下接听键,坂本昌行的声音就在话筒那头响起,仍然是略带急促的语气:“OKADA,去和你的青梅竹马联系,叫他派人手由你指挥,兵分两路,一路去千岁机场拦截往东京飞的班机,逮捕一个叫卡拉布雷斯的美国籍男子及他的同伴,情报透露他们的飞机是下午5点32分,但不排除提前换票走了的可能性;另一路往小樽市中心去!”
准一略扬眉头:“这回是什么?”
“军火走私。”坂本的声音有难掩的兴奋,“那个美国佬是芝加哥派过来谈合作生意的,抓到了会是一条大鱼!”
准一未及多想,才挂断这个通话,井之原的电话又进来了。
58 Terrevaine2012/1/5 10:48:00
4
北海道的千岁机场并不大,搜寻逮捕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目标对象一直未能察觉,直至准一站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转身要跑,被反应敏捷的井之原一把抓住。
小樽市中心的物流公司在突袭中被查出签订的协约,与国外合作走私军火,合同下方,龙飞凤舞的英文名字,一个是他们才抓住的美国人,另一个却潦草得几不可辨。
“你们要去抓那个人!他是从东京来的!本来我们早已经断了这个念头,都是他再度游说,才让我……”
被逮捕的社长心有不甘,拼命挣扎,大声嘶喊着。
坂本在手机话筒那头冷笑:“问问他,这个游说他的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是哪个社团的?”
“呃?”对方愣了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他不愿意直接出面,做我们这行的都不用真名,所以……”
“所以一直是用代号跟你们接触?”
井之原接口,拿着合同在手中晃:“K.Dino?这种代号你们也肯信任对方?”
“他开出的条件很优惠……”出手就砸了一千万订金,不管生意谈成与否,这笔钱都是自己的。
而且那个文秀的外表,让人不自觉地被带动吸引……
井之原冷笑,转头吩咐下属带人回去。
准一看着不停挣扎嘶叫着“我没说假话是真的有一个人”的声音逐渐被拉远,终于消失在屋外车声中。
他突然觉得无名的烦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人气闷,却又发泄不出。
井之原察觉到他的神色,凑过来问:“小准?”
准一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话筒那头的忙音不断响着,一次又一次。
准一固执地拨着那个号码,等到自动切断,便又重拨。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坚持,但心底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必须要这样做。
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你在哪里?”准一急匆匆地开口。
那头的声线清冷,仿佛愣了片刻,才轻轻露出笑意。
“刚才在市中心的剧院里看了一场很不错的演出,客户特意招待我来看的,所以现在才接你电话,不好意思。”
“客户……?”准一迟疑了。
“跟你说过了,这次来谈生意的美国人,”光一微笑着,声音没有半分隐瞒的心虚或者_chan抖,“他们看到来自纽约的一个剧团在这演出,所以特意邀请我来看。”
准一迟疑了半天,才低声发问:“是什么剧目……”
“歌剧魅影,我可是很喜欢这出剧的。”光一回答他,声音含着浅淡笑意。“你喜欢吗?”
准一轻轻松了口气,莫名地放下心来。
“我特别喜欢其中的那首,music of the night,是男主角魅影的内心独白……”
他伸出手去,扭动车内音响的旋钮。
音乐声慢慢流出。
准一没有说话,听着那头若隐若现,轻柔的乐曲。
Close your eyes
for your eyes will only tell the truth
And the truth isn't what you want to see
In the dark
it is easy to pretend
That the truth is what it ought to be
……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
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你想要我看到什么?
光一……
我所看到的你,哪一部分是真实的?
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或者是你不愿让我面对的?
光一让音响继续开着,自己推开车门走出来。
车子停在公路边的临时车位中,他出神地凝视着眼前拐弯处的金属护栏,任凭夜色淹没自己的身影。
回东京的飞机上,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杂志,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步出机场,远远地便见白色奔驰在阳光下照得煜煜生光,有个年轻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满脸兴奋,向着他们挥手:“光一哥哥!”
那一嗓子清亮又略带甜腻,顿时引来无数路人转头围观。
光一手扶额角,忍住爆出的青筋:“takki你这小子……”说了不用来接,这到底是干什么?
身旁的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此时只是向他点点头,脸上泛起疲惫的柔和笑意:“我先走了。”
光一没有挽留,看着准一自己拖着行李往前而去。
泷泽跑过来,看见光一的黑脸,心虚地暗想自己这次玩大了点,立刻挂上满脸讨好的笑意:“别生气嘛,主要是最近事情不少,植草前辈叫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你接到本家去,我还没动你的法拉利呢。”
光一不语,往奔驰走去,丢了一记狠狠的眼神给他,里面写着的意思非常明确:你小子敢把我那辆宝贝的炫红法拉利开到机场来接人,就等着回本家被切了做PAN的狗粮吧。
泷泽笑嘻嘻地跟上,这个组里就只有他和三宅从来不怕光一那份冰冷的气场,三宅是凡事不上心,他却是自幼在光一身边长大,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及内层的含义。
“对了,你去那边,生意到底谈成了没?”
“没,”光一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眼睛都懒得睁,“本来协议都签好了,谁知道突然被条子扫荡,小樽和美国佬那边全部倒了大霉,我还好一个人去的,没引起他们注意。”
“不会吧,”泷泽咋舌感叹,“难怪说搜查四课去了北海道……”
光一猛地睁开眼睛:“这件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泷泽撇嘴:“植草前辈说的,说是他们那个副课长这几天也去了那边,还恰好和你坐的同一趟航班。可惜你们在飞机上没碰到面,不然就能知道这次不是好时机了。”
光一复又闭上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在身前轻敲起来。
“消息是谁走漏的?”
植草盯着他,满脸控制不住的怒意。
光一微闭眼睛:“我也很奇怪,这次过去,知道我真正目的的人,实在不多,为什么条子还是收到消息了?”
植草有些迟疑,半天后才开了口:“那边告诉我了,是赤坂晃在条子那边放出的风。”
泷泽适时地接话:“赤坂怎么会知道的?”
一时沉默。police方面的消息是赤坂放出去的,但是赤坂晃如何会得知他们内部的动向?除了内部还有人背叛东山组与赤坂勾结,再无其他解释。
光一狠狠地冷笑一声:“这次是运气好,不然我也许就是下一个东山前辈了。”
植草听得身躯一震,急道:“光一你……”
话被不由分说地打断,光一直起身,盯着他淡淡一笑:“植草前辈,麻烦你帮我清点清点,这个人我是一定要翻出来的,若你不愿意,我就自己动手。”
植草沉默了许久,才出声回答。
“我明白了。”
62 Terrevaine2012/1/6 13:16:00
5
东山组再次启动了内部的大清洗。
三天之内连续发生了两起谋杀,搜查一课忙得人仰马翻,课长松冈的脸色大是难看,匆匆从电梯里步出,恰和陪着坂本走进来的准一撞了个满怀。
坂本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往后跌出去的准一,这才向对方微笑:“一课最近忙昏头了?”
松冈脸色冷漠,不答他话。
“为什么表我们帮忙?”坂本也收了笑容,冷冷地再次追问,“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东山手下的高级干部,佐藤部长想安排你们和我们合作,你们为什么拒绝了?”
松冈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脸来望他。
“这是在为谁报仇,你难道看不出吗,坂本前辈?”
电梯内顿时一阵沉默。
“叮”的一声,到了一课的楼层,松冈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忽然转过身来,傲人的身高顿时造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坂本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松冈缓缓道:“坂本前辈,去告诉你的人,做事别太过火了。”
他顿了一顿,又开口。
“别忘了忍耐那么多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准一听得茫然不知所措,坂本却没有回答。
电梯门合上了。
“武田章雄没有到过北海道,小准,”井之原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无奈,“当然这只是我们能查到的资料显示的结果。”
准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害你加班了。”
“跟我客气什么呢!”井之原又笑了起来。
他默默地放下电话。
武田与那个未知身影的联系,看起来是断了……
但正如井之原所说,他们只能查到部分资料,谁也不能保证武田真的从未踏足北海道的地盘,若是他存心遮掩行迹,也就证明更加可疑。
看看墙上时钟,已经超出了下班时间半个多小时。
准一叹息一声,把手中案卷锁进档案柜里,披上外衣出门。
放空思绪在街上无意识地走动着,上车,坐下,随着依稀熟悉的站台名下车。
新宿歌舞伎町。
准一对着自己苦笑起来,慢慢地迈步向那家酒吧行去。
“诶?今天没有来吗?”
“是的。”长野为他端来了一杯波本,声音沙哑而柔和,“光一这两天都没来,大概是手头事情多,忙得走不开吧。”
“哦……”准一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心中略感失望。
北海道回来的路上,他不知如何面对身边的那个人,所以一句话也没和他交谈。
那个人总是面色平静,细长眼眸微微眯起,在情绪高昂起来时才会睁圆。
好像一只猫,平素慵懒地蜷着身子,虽然冷漠也让人觉得大可亲近,一旦转人攻击姿态,立刻散发出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for your eyes will only tell the truth
And the truth isn't what you want to see
他想起那个电话里,听到的乐曲声。
后来去对照过,小樽市内中心剧院确实请来了纽约的剧团上演这出歌剧魅影,当天恰好是最后一场,人满为患,许多人不得不挤在过道边上站着观看。
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指证一个人当时是不是呆在剧院里,实在毫无办法。
——光一,你到底想要诉说什么事实?
今天吧内的顾客不多,长野抽出空,笑盈盈地走过来和他搭话:“今天还是你第一次一个人坐在这儿喝呢。”
“啊……是的,”准一一愣,苦笑着回答。他第一次到这家酒吧,就与那个叫堂本光一的人撞了个正着。
这样的相遇,是不是你我所愿……?
长野又自顾自地微笑着说下去:“OKADA君,看你的脸色,似乎最近工作也不大顺利呢。”
“是啊。”准一捧着杯子苦笑。
长野靠在吧台上,神色懒懒,漫不经心:“最近这里闹腾得很,想必让你这位副课长也是大为头痛。”
准一笑笑,没有答话。
长野仍在自言自语:“我刚开这家酒吧的时候,这里可是管得很安宁的,当时我还曾经受过东山先生的照顾,记得那时候,赤坂晃还是在他手下做事……”
“诶?”准一听得一愣。
长野看他表情,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么?赤坂晃原本也是东山纪之的手下,是后来月兑离组织的,拉了一群人另起山头,听说原因是和东山后来很宠信的一名心腹起了冲突,在组里呆不下去。”
“啊……原来如此。”准一点点头,难怪现在的东山组要大举围攻赤坂……
东山后来很宠信的一名心腹?
是不是现在继任的那个幕后指挥者?
——等等。
赤坂晃是从东山手下出去的,那么这个听命于他的武田章雄,也是东山组的人?
不对,东山在时,武田尚无动作,乖乖跟他做事,东山今年身亡,他在新老大手下干了一阵子,才被派回到赤坂那里……
假如这个继任东山的新老大制伏了武田,让他为自己效力,投到赤坂那里去出卖赤坂晃的内幕,但武田其实是假装听他的话,借此回到赤坂这个真正上级的手下,然后又听命投靠警方,打算出卖情报威胁近藤,将他把持在自己手中,同时借此削弱东山组的势力,所以被新老大发现后灭口……
这样就能说通,为什么会让三宅健出动来杀人了。
他是东山手中数一数二的杀手,杀武田的这种效应,足以让新老大继任后蠢蠢欲动的人心暂且安稳一阵。
准一下意识地直起身子。
三宅已经被指认出当时出现在现场附近,假如能证明他是死者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可以把武田一案的凶手坐实在东山组头上……
“是的,章雄那天晚上跟我们喝酒时被人叫走了,之后就也没看见他,第二天才知道他被人杀了。”
根据坂本的指派,去港区里随便一搜寻,便找到了两三个武田生前相交甚笃的好友。第一人当晚未和武田联系,跳过,第二人才坐到椅子上,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全说了出来。
准一看着手中资料,和他们之前调查的情况也相符合。武田居于目黑的公寓,每晚九点电子锁自动关闭,实行住户门卡的安全管理,武田在死亡前一天晚上,并无用卡开门回家的记录。
头天晚上就被带走,想是先逼供问出他究竟出卖了多少资料,然后再实行惩戒。
“你看到了是谁叫他走的吗?”
对方摇头:“他只是接了个电话,很害怕的样子,又坚持非要告辞了,我一时好奇,偷偷跟着他往居酒屋后门出去,就看到街上停了辆黑色车子,有一个人打开车门往外看了一下,但是马上又被拉回去。”
准一沉思不语,片刻才道:“请你在这几张照片里找找,哪个比较像你当时看见的人?”
一叠照片放到眼前,坂本和准一都心怀紧张地看着那人仔细挑选的动作。
最后一张照片被挑出来。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这些照片里他是最像的……”犹豫的声线。
这种证人,往往证词比斩钉截铁表示“我确信无疑”的人更为可靠。
准一接过那张照片,和坂本对望一眼。
三宅健在照片上笑得满脸天真无邪,抬手去轻拍身旁年轻男子的脑袋。
67 Terrevaine2012/1/6 18:17:00
LZ偶尔也会双更,噗
第四章? 夜
?
啊,爱之夜,
降临到我们身上吧,
让我忘记生命的存在:
让我进人你的心灵Deep,
自尘世间获得解月兑!
?
??? ——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第二幕
?
1
“两位来找我有什么事?”
近藤真彦在红木办公桌后的大转椅上坐下,面上微笑从容:“如果是问前些天青山发生的袭击案件,我只能很遗憾地说,我完全不知情。”
长濑和准一交换了一个眼神,准一微笑开口:“事实上,今天来打扰近藤先生您,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哦?”近藤眼光闪动,“还有什么事?”
长濑将手中文件夹递过去,态度恭谨:“请问先生可认识这个人?”武田章雄的照片夹在其中。
近藤随手翻阅,摇头道:“从来没有见过。”
长濑紧追不舍:“这个人是我们二课前一阵子咬住的线人,他承认与先生曾有过几次接触。”
近藤拿着照片,神色平静,略略偏头,似乎还是想不起来,微微一笑:“我每个星期都有一天在外接待民众,一天可以看到上千人,对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了,不好意思。”
长濑只得默默把照片收回来,近藤态度温和地微笑:“很抱歉,再过五分钟我即将出席一场会议。”
被下了逐客令的两个人只好起身告辞。
?
“二课的证人被杀了,”长濑垂头丧气,“现在还不好马上对账目下手,他们肯定筹备了一套假的,要在他们放松防备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才好。”
准一抿唇微笑,长濑人如外表,身材高大,性格爽朗,谈起手头跟踪的那些案件嫌疑犯恨得咬牙切齿。
突然想起北海道的家人,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长濑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我先回去了,既然他不动摇,那就只好盯梢,真难办啊。”
准一回过神,微笑送他:“再见。”
?
想用武田的死来刺激近藤,看来也是失败了。
若不尽早拉出三宅这条线,四课就实在不好对东山组下手。
那名指认出三宅当晚约走武田的人,名叫松田,现在已经被秘密保护起来。坂本的意见是申请动用SP贴身保护到案件审理开始,但被锦织驳回,毕竟如今案子进度太慢,离呈交案卷都还遥遥无期,长期动用SP是不现实的计划。
坂本脾气本来火爆,两个人几乎要在办公室里吵起来,还是佐藤部长及时出面打圆场,才换成了两个SP跟班在证人居住的公寓里贴身保护,四课轮流值班守卫。
为的是要把这个人做饵,去钓出来杀他灭口的大鱼么……
准一记得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夜是轮到他值班。
?
松田的家住在练马,不同于港区的华贵,这里是普通居民的聚居地带,公寓租金比市中心要低了一半左右。
开车赶到目的地,把车子停在两条街之外,走到那幢破旧公寓前。
准一抬头望着七楼松田房间的窗户,深吸口气,迈步上楼。
似乎感觉得到,那一丝不安的暗潮汹涌……
?
?
“查到了?”光一趴在榻榻米上,屏幕上的赛车连续切了两个内圈挤进前三位置。
泷泽在心里腹诽一句,点头:“查到松田的地址了。”
红色赛车第一时间冲过终点。
光一眉开眼笑,转身接过了泷泽手中的信封:“叫植草大叔带几个人去收拾好了,今晚就出发吧。”
泷泽犹豫了一下:“光一哥哥,植草前辈说他今晚事先已与人约好了见面洽谈,实在无法分身……”
那双细长眸子里的嬉笑意味突然消失了。
光一坐起身来,眉头微皱:“他在怀疑我?”
泷泽默不作声地点头。
?
房间里片刻沉默,空气寂静得快要让人窒息。
光一的脸上重新恢复到微微冷笑。
“行,这回我去也行。”他的声音仍然像之前一样,平静无波,“去会会搜查四课,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我也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说得过去。”
泷泽平静地听着,仍旧没有半分质疑,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
光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舒一口气,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屋顶出神。
?
?
——泷泽和三宅森田一样,也是歌舞伎町出生的孩子。
母亲牵连进一场械斗,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小小的孩子在街区流浪了几年,光一不是不知道,但从未揷手管过。
直到那一回,在酒吧里亲眼看着他把手伸向了一个客人的钱包。
发现的客人对着小孩又踢又骂,光一再也没有忍住,走过去把泷泽拉回了自己身后。
从此这个小孩跟着他,读书上学,毕业后光一要他出去找工作,他却坚持要回到本家,陪在“光一哥哥”身边,从不质疑给他的任何指令,只跟随着自己全心信赖的人。
?
我带你到这个世界里来,是对还是错?
是我帮你选择的这条道路,尽管我一心维护你,但是终究不得不让你面对这些事情……
是我的错吗,takki?
?
他闭上眼睛,想起坐在164酒吧里长野博对他说的话。
?
——你从不会这样,光一。我认识的你,从来没有为哪一个人而焦虑、犹疑,乃至于像如今这样,沉溺于矛盾的情感之中,不可自拔……
他记得自己轻声的回答。
——我只是怕和他接触越深,他就越会看到我体内的那些东西……
那些漆黑的,阴暗的,绝望而孤独的东西。
准一的眼神清澄透澈,似北海道的冰原,空无一物,又满载万物,每次接触,他都似乎感觉到那眼神直刺人心底。
一旦揭开覆盖的伪装,那些被自己隐藏起来的东西,会不会令他惊讶,嫌恶?或是会不会将他也一起污染……
长野看着他,不赞成的摇头,常挂在脸上的微笑更像是叹息的表情。
——你是动心了,光一。
你爱上他了吗……
?
在这份虚假的幻象分崩离析之前,只有远离才是唯一拯救双方的出路。
光一没有去管那句话,他迅速地做了决定。
——HIROSHI,这几天他要是来了,麻烦帮我透露他一点信息。武田其实只忠于赤坂晃,他是赤坂安揷到我这里来的内线,我要杀他,只是为了灭口。
准一若是足够聪明,自然会理解到武田这条线索的意义。
长野没有马上点头,神情忧虑地看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亲口说?
光一笑了笑。
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过来了。
到什么时候为止?
长久的沉默。
?
到OKADA不再来你这里为止……
77 Terrevaine2012/1/8 19:25:00
双更其实就是为了第二天的不更XD
2
“人都到齐了。”泷泽打量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几个人,进屋来向光一报告。
光一从榻榻米上直起身来:“好,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消息。”
“为什么?”泷泽一脸不情愿,“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光一微微蹙眉:“别胡闹了,我说了不行。”
泷泽拉下脸来:“光一哥哥,你现在何必还亲自负责这些事情?我难道不能帮你分担点吗?”
光一意外地抬眸,直视过去。
眼前的青年头发乌黑,身形挺拔,黑色西装更衬得面颊如玉,棱角分明的五官传递着勃勃英气。
——是从何时开始,那个瘦小的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光一恍惚地笑了笑,抬手就揉乱他一头黑发:“乖,听我的话留在这里。”
泷泽鼓着脸,但却无可奈何,只好赌气似的坐了下来。
?
准一坐在窗边,眼睛一直盯着下方街道,全神贯注。
并没有什么理由,坂本那边也没有收到消息,但是不知何处而来的预感令他全身下意识地绷紧,把自己调整到临战状态。
仿佛可以感觉得到,漆黑夜色中悄然蔓延开来的杀意。
?
部下轻悄悄地在房内走动,做这种埋伏守候的工作,坐了半个小时就要起来活动活动,变换姿势,以免血脉不流通造成面临事件时反应迟钝。
那两名SP一个坐在客厅到卧室的门前,一个坐在卧室里,守着松田。
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准一心中掠过这个念头。课长那条似乎非常可靠的消息渠道,今晚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这个想法才一掠过脑海,便觉衣袋里的手机震动。
拿出来看,屏幕上的一条mail,坂本发来的。
“今晚有险情,留神。”
就在这一刹那间,卧室的玻璃窗不知被什么砸碎,伴随着松田受惊发出的尖叫声。
?
客厅里守着的人全部冲到门边,卧室门从里面打开,年轻的SP扶着人冲出来:“他们扔了烟幕弹进来!”
准一一手关上门,隔开浓密烟雾,立即吩咐:“按原计划撤退!”
撤退的路线早已在第一次驻守时便确认清楚,一队三人用电梯下到一楼,吸引袭击者注意力,另一队两人从楼梯而下,松田由第三队两人保护,走安全门到地下停车场。
冲出去的瞬间,手上腕式对讲机开始发声。
坂本的声音,通过电子仪器略有变化,焦急之情掩盖不住:“OKADA,我已到了楼下,情况如何?”
准一未及答话,顿时只听见对讲机里一阵清脆枪响。
——楼下已经有人守住了!
这个念头一掠而过,瞬间又是“叮”的电梯声响,指示灯逐渐从一层亮起。
准一看着不断变化的灯光,忽然一阵寒意。楼下已经被那些人截了后路,上来的必定是东山组的人……
他不及再想,转身推着松田往楼上跑。
?
“GO,不用管这边了,赶快上来!”
耳机里顿时传来森田大为不爽的清脆声线:“干什么?好不容易这些条子才送上门来的!”
光一的声音顿时冷下来:“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森田悻悻地“切”了一声,不再多说,手一招:“大家集合往上追!别跟条子缠个没完!”
几个部下听了安排,一边从容不迫地继续开大火力,压得坂本带来的几个人根本无法冒头来追,有条不紊地慢慢后退,聚集在一起,随即进了电梯。
坂本从掩体后出来,抬头看着不紧不慢往上升的指示灯,皱眉道:“追上去!”
?
准一扶着松田,踢开天台的门,扫一眼,放下心来,顿时冲过去要关门。
森田动作不慢,已经追了上来,一阵扫身寸,金属的门上打出了几个洞,火花四溅,准一只得叫同伴全部退开,森田便趁此机会挤了进来。
准一藏在掩体后,向森田开了一枪,森田反应并不慢,当即缩身,在另一处阴影里藏住,伺机还击。
?
三宅躲在天台上水塔下的阴影里,调整一下枪栓,向身边人淡淡微笑:“你倒是很清楚SP的撤退线路。”
“这很正常,”光一脸色平静无波,“稍微动点脑子都能发现他们从哪里撤退。”
“不见得吧?”三宅笑意更深了,“SP真像你说得这么没用?”
光一略一皱眉,三宅不再说话,笑起来,转身趴回机枪前,猛然间身旁轻风拂动,光一手一撑,轻轻巧巧越过栏杆,从藏身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森田和准一,两方在天台上对峙,看见光一出现,都停住了。
?
准一只觉得心脏仿佛被冻结,在胸腔里悬住,再也难以呼吸。
逆光下面前人的五官并不清晰分明,但那双细长的幽黑眸子,闪动着平静冰冷光芒,他自信不会认错。
他端枪平举,手指却微微_chan抖,扣不下去。
光一似乎不觉威胁,他向对方为头的人走过去,姿势轻捷如羚羊跳跃,准一目光不能移动,死死盯住他,他知道他走过去打招呼的人,对方是三宅健那张照片上出现过的另一个人,但此时已经无法反应,无法动弹。
?
——原来是你,那个年轻的继任者。
不,或许早已经明白,只是心照不宣地装糊涂,不愿捅破这个幻境罢了……
?
门又被推开,坂本带着的人恰在此时赶到,堵住了撤退的后路。
光一看着情势变幻,脸色却仍然平静。
准一心念一动,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匆忙扫视中,却只看见松田似乎受不住这番惊吓,奋力挣扎想要逃开,身子略略探出了阴影,顿时小小的红点移到他的额头。
下一秒,轻响后鲜血四溅,松田来不及发一声惨叫,眼睛甚至不及闭上,在SP手中软软滑下来。
现场一阵大乱,SP匆忙以身挡住松田,防备接踵而来的第二波攻击。坂本也变了脸色,叫一声“OKADA!”向松田那边走去。
准一却只看见那个红点又移到了他的面前。
?
身体比大脑决定得更快,他飞身扑了过去,顿时只觉得肩胛处一阵刺痛,落地时连滚了两圈,手一软,撑不起身来,又跌回坂本身上。
坂本扶着他坐起,感觉到摸了满手濡湿,立即大吼:“快叫救护车!”
现场一阵喧闹,松田已经被杀,光一和森田也无心恋战,匆忙应付了几枪便从天台门口撤退。一部分police跑下去追,留下几个急忙打电话。
三宅在阴影里收起机枪,背上登山包,笑嘻嘻地又看了那一堆骚乱人群一眼,身子往后一退,握着腰上绑的绳索直接从天台上翻了下去,在三楼处踢破窗户,落人房间,立刻出门从楼梯而下,恰好和森田会合。
police们匆忙上车追赶,下一秒前方突然倒下一幅巨大的广告牌,领头的警车若不是反应敏捷,险些便要被砸中。一阵忙乱刹车中,对方的黑色越野吉普早已开得不见踪影。
?
准一靠在坂本手臂上,只觉得伤处刺痛,力气仿佛在渐渐流失。
记忆里最后一瞥,却是人群之外,那双盯住他的细长黑眸,似乎有说不完的未能出口的话,哀伤而又痛楚。
——为什么……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
他不及再想,眼前一黑,沉人昏睡的深渊里。
84 TerreVaine2012/1/10 15:34:00
91 TerreVaine2012/1/12 13:14:00
4
“武田为赤坂晃暗中工作,应该会接受他付给的酬劳。”
准一拿着手中的文件夹,向面前的上级汇报,坂本拿着同样的一份,翻了翻,心中却在苦笑。
“调查武田的账户,几笔超过五百万以上的交易金额时间再与近年来东山组案件的档案记录一一对应,都是完全口勿合的,武田暗地里出卖东山组的资料,毁去他们的交易,一方面借警方的手削弱东山势力,另一方面让赤坂能够趁机接手,重整这些生意,变成自己的势力。”
“这样一个挖墙脚的人,东山竟然没有查出来?”
准一低着头翻过坂本桌上的那一叠案卷:“我猜是有人故意掩护了他,武田一直跟随在东山的另一个心腹植草手下,不知植草对此事知情与否,又或者是他的下属瞒着他,暗地里保护了武田。”
坂本沉默着没有回答。
“汇钱给武田的账号也已经查过了,是赤坂晃下属的一间小公司,通过这个账号,或许可以找出些洗钱的途径来。”
坂本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没有说话。
准一伤势刚刚愈合没有多久,立即就申请出院,回到警视厅来上班。
调查的方向现今集中在了武田章雄身上,他的过往犯罪记录一件件被翻出来,与赤坂联系的秘密也已经隐藏不住,逐渐浮出水面。
“武田看起来是赤坂的心腹,我们可以通过他挖出赤坂晃的许多资料。”
坂本看着说话的下属手指无意识轻敲桌面的动作,移开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
酒吧里轻柔的音乐声缓缓而起,刚开门营业,还没进来几个客人,长野悠闲地坐在吧台里擦拭酒杯,听到风铃声响,抬头看去,一双眼睛顿时微微弯了起来:“欢迎光临!”
坂本走到吧台前坐下,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HIROSHI……”
“我知道,”长野打个响指,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瓶已经开封了的清酒,“你想喝这种,不习惯洋酒嘛。”
“我不是说这个……”坂本有点哭笑不得。
长野收起笑容,向他摇了摇头,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
他替他倒了一杯,把白瓷的小杯子推过来:“MASA,这一回我不认为你做对了。”
坂本苦笑:“连你也这么想?”
长野眼光瞟向吧台外的真皮沙发里,光一正坐在那边,端着水晶玻璃杯,眼睛凝视面前的电视大屏幕,F1此时正是鏖战时间。
“你真觉得OKADA君是危险人物?”
坂本端起小杯子,抿了一口。
“我看不懂他,无法给他下判断,只好这样。”
对未知的事物,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远离,表靠近。
“但是光一是需要他的……”
“这也是为他好。”
坂本抿了一口酒,他的眼神越过众人,投向那边似乎一无所知,还在和一个外国人兴致勃勃手舞足蹈讨论F1的年轻人。
“光一现在是根绷紧了的弓弦……他再也输不起第二次了。”
?
长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他想起多年前,彼时那个少年还是稚嫩的眉目,笑起来眼睛弯弯,线条温柔。
那天晚上他满身是血,从警视厅离开,走到自己这里来,眼神空洞,好像经历了一场最恐怖的噩梦。
?
——那时候起,堂本光一就已经死了。
?
?
“松田也被堂本光一杀了?”赤坂猛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把手中的杯子甩到了对面墙上。
“是……是!”部下被他难得一现的怒气吓得不敢抬头,_chan抖着出声。
赤坂撑着桌子,大口深呼吸,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他低头看屏幕上的号码,不耐烦地向眼前人挥手:“还不快些滚出去?”
?
手机那头的声音,温和而讥讽:“听说你们派出去的人又被堂本光一带人杀了?”
赤坂冷下了脸,缓缓回答:“你如果只是想来看笑话,就不必浪费电话费了。”
那头的声音笑起来:“别这么小气,我只不过是来慰问你而已。”
赤坂冷冷地笑了:“有话快些讲,我没时间陪你啰嗦!”
话筒那头沉默片刻,微微一笑。
“这次是我们都失算了,以为可以让松田把光一拉下马,谁知道他胆子比我们都大,竟然当着条子的面还敢下手。”
对方的语气既然转好,赤坂也就没有再多计较,哼了一声:“搜查四课最近把目标对准了武田,一路查他下来,连我都差点遮不住,是谁提醒他们的?”
那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你最近跟踪光一,看到了什么结果?”
“没什么结果,”赤坂眼神满是不屑,“每天除了办事就是打游戏,以前还去长野那里坐坐,现在他那里都不去了,完全快要成OTAKU。”
“等等,”那头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据我所知,搜查四课的冈田前一阵子也时常在长野那里出没。”
赤坂的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说……”
那头冷笑一声,赤坂愣了片刻,立即又反驳:“怎么可能!他就算再怎么处心积虑想清扫我们,怎么可能去跟条子联手……”
话筒那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你忘记当时东山先生怎么怀疑他们的了?”
赤坂迟疑着:“但那时候东山先生不是已经确认……”
“他若是下得了手,杀一个人当做替身,东山先生被骗过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声音冷冷地开口,“今年东山先生之所以会去北海道,正是因为他联系上的客户和生意,结果却死在了那里!那笔生意和那边的点也全部被扫清了,你难道没有半点怀疑?”
赤坂沉默下来,没有再开口。
那头的声音冰冷:“不管光一到底怎么样,只说police这边,坂本昌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孤掌难鸣,干脆装作自瀑自弃,现在这个新来的副课长家里在北海道大有渊源,他们在东京的盟友是近藤先生死对头,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坂本不会去用?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赤坂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话筒里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因这平静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权威意味。
“冈田的行踪,我可以尽快提供给你,就算不死,也务必要让他再也做不了police。”
94 TerreVaine2012/1/14 9:58:00
5
准一揉揉太阳_Xue,把手头的档案推到一旁,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伤势还没能完全愈合就坚持要出院,加班加点,头痛会发作起来,也是正常的。
——你是不是借着这些工作逃避思绪?
他微扬嘴角,讽刺地对自己笑着。
不愿去想,不愿回忆,不愿面对,所以只能把自己当成鸵鸟,一头埋在繁重的工作里不愿出来……
然而,只是稍微放松,眼前就浮现出那双细长的眸子,幽黑而哀恸,像是有什么东XI_Z在心里,满满地想要倾诉却又不敢开口的眼神。
调查赤坂晃的过程中,看到了他之前在东山组手下做事,长野博的酒吧恰好位于东山组的地盘内,却正是在赤坂离开没多久后就开张的。
歌舞伎町人人都知,164酒吧有东山组的BOSS心腹罩着,没人敢轻易在那里闹事。长野的酒吧得以顺顺利利一直开到如今,甚至成为了情报信息的汇集中心。
这间酒吧是光一协助长野开的,想来没有疑问。
——但是,那些你未能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
光一,你要告诉我的,真的只有那些吗?
准一苦笑一声,把档案收进抽屉里锁紧,起身出门。
夜色渐浓,他在大门口站住,舒展一下身体,跟着往前步行而去。
“行了,就这样安排,你办好了告诉我一声。”
泷泽把面前摊开的文件收起来,满脸疑惑地盯住他:“摄影工作室实在不赚钱,花几年都未必能收回成本,你何必一定要大笔资金投下去?”
光一漫不经心的笑:“你别管,以后就知道了。”
“我都问了你好几年了!”泷泽鼓起脸来,“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以后?”
光一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望着泷泽身后的墙角笑了笑,声音轻柔。
“应该是快了。”
泷泽愣了片刻,他不大喜欢光一偶尔露出的这种表情,但也只是直起身子:“赤坂晃这几天都没什么动向。”
“监听了他的电话没?”光一的手指轻敲身前桌面。
“听了,如你所料,那家伙跟他主动联系了。”
泷泽撇了撇嘴:“你怎么猜到松田是他派来的人?”
光一面色平静:“那天是我去带武田走的,KEN根本没跟我一起去,我自然知道他是说谎。”
泷泽身子前倾,趴在矮几上好奇地看着他:“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把武田杀了?你不是对近藤也很厌烦吗?让他去把近藤拉下马不是很好?”
光一被问得一愣,随手揉揉送到手边的一头黑发。
泷泽的声音闷闷传出来:“我是无所谓啦,你想继续留着近藤这层关系也好,还是想另外扶持别人也好,或者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都不介意,但是光一哥哥,能不能让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房间里沉默片刻。
光一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恍然:“武田那些举动,不是为了拉下近藤,反倒是为了更好的拉拢他,他们的手已经伸进了金融行业,我们在这一块还是弱项,近藤被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们会再伸出援手帮他把钱洗白。”
“条件肯定就是让近藤抛弃我们。”泷泽恍然大悟。
“嗯,”光一轻轻点头,“这组里还有不少他过去的朋友……赤坂前辈既然下手不容情,自然也不能怪我心狠。”
泷泽看着面前人疲惫的表情,忽然心疼起来,凑过身去低声道:“别人不知道,但是我明白的,光一哥哥……”
眼前这个人看似心狠手辣,但每一次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光一抬眼看他,露出一个温和笑意:“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吗?”
泷泽摇摇头:“没有了。”坐回去时忽然想起,“啊对了,还有件事,不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啦。上次监听赤坂的时候,他跟那个人电话里商量了,要对四课的副课长下手……”
话未说完,他就惊愕地看着眼前人变了脸色。
光一动作迅速,翻身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神急切:“什么时候?”
泷泽愣了一下:“好像是今晚……光一哥哥?”
面前的人不再理会他疑惑的呼唤,踢开身前碍事的矮几,任由文件洒了一地,转身径直往门外冲出去。
准一出了大门,沿着街道一直往下步行。
思绪一旦放空,身体就自主地开始行动,虽然知道脚步往车站而去,却不想多加制止。
去看看长野君也好……
他在心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转过拐角,在右手边有条小巷,穿过去就到了另一条街,准一刚刚走到巷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尖锐叫喊:“救命!”
漫天游荡的思绪猛地收回来,准一停在原地,凝神再听。
里面的女子声音又一次叫起来了:“救命啊!”
准一不及多想,沿着小巷迅速冲进去。
100 Terrevaine2012/1/14 21:26:00
好吧,LZ承认师范他狠,LZ承认被坐大腿贴身钢管舞给刺激到血槽满点复原于是来更……
可是我更的是62啊,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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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不长,里面的路灯不知被谁打破,只有微弱月光洒进,勉强可以看清四周景象。
巷子里没有人影,但女人的声音又在远处响了起来,准一背靠墙壁,小心前进。
一直到出了巷子口,还没有看见人影。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下一刻却只看见远处的人影向自己奔跑而来,那个熟悉的声线一反往日平静无波,变得满是焦虑痛苦,几近尖利。
“OKADA!”
准一没来得及回应,忽然看见光一纵身扑了过来,搂着他在地下一滚。
“砰”的一声,子弹在身边墙上,刚刚他站立的高度位置炸开,水泥碎屑飞溅,有几滴打到人的脸上,感觉刺痛。
光一迅速起身,用力一拉他:“快走!”
他牵着他的手,在黑暗中奔跑。
光一似乎很了解周边的地形,他带着他奔跑,拐进巷子口,身后有追上来的人声,准一要回身去,他却往另一边拉他:“走这边!”
准一被他拉着,他们一起奔跑,起初应付不及,有些踉跄,之后便跟上了他的步速。
他感觉到温度从手上传过来,直至心里。
——为什么要来?光一,为什么还是过来了……
光一猛地转身,手上多了一把银白色的手枪。
装了消音器的凶器在夜色中发出沉闷的爆裂响声,追赶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惨叫一声往前扑倒下去,鲜血飞溅。
“你不用!”
准一摸佩枪的动作被他的余光扫到,顿时听见这句急促的指令。
“你们的枪没有这些……”
又是连着两声沉闷的轻响,两个人紧跟着倒了下来。后面的人乱成一团,纷纷举枪还击,光一往拐角处闪过,一手把准一拉在了自己身后,随便还了两枪,便又转头,拉着他往前跑去。
他们两个都是长期锻炼,身手相当敏捷,光一带着他熟练地往窄小的巷子里逃亡。
“我还不知道东京的这些大街小巷原来都是连通的……”准一被他拉着奔跑,说话有些chuan_Xi不定。
前方的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细长的幽黑眸子在夜色中闪动。
准一没有再说话。
——你还是来了,光一……
不管我们如何逃避,如何怀疑彼此,你总是在这一刻赶来了……
光一回身,匆忙间的点身寸却是例无虚发,眨眼间又倒下去两个。追赶的人对他的枪有些畏惧,更加放慢了脚步,不多时距离又慢慢拉开。
准一忽然停住脚步,前方是一堵墙,他们跑进了死胡同。
两人对视一眼,不及交谈,光一蹲身下去,双手交叠,手一撑,已经将他送过那堵围墙,随即就要转身。准一看得焦急,也不顾摔下去的危险,趴在墙头上,手往下一探,拖住光一的手腕,硬把他拉了上来。两个人失了重心,一起摔下去。
墙的那一边是一块向下倾斜的斜坡空地,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抓手,光一摔在他身上,控制不住平衡,两个人一起滚落。
准一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护光一的头,手臂在地面上磕得一阵刺痛,似乎连后背上的伤口也开始跟着痛起来。
终于在坡底的路旁停住了。
准一抬眼望去,吃了一惊:“祝田桥?”
原来刚才在小巷里拐弯,已经跑到了这里……
光一吃力地从他身上撑起来:“这里以前是没有砌围墙的……”祝田桥下是高速公路,随处可见监控录像,那些追杀者应该不会胆大到敢在这里下手。
他想着,眼神微黯,嘴角扬起了一个讽刺般的笑意。
准一看他起身,自己也坐起来,但才一动,就觉得肩膀到手都是一阵痛楚,本能地呻喑一声,微皱眉头。
光一反应更大,顿时凑过来,变了脸色。
准一看他过来,刚要说话,却忽然一_chan,垂下眼帘。
光一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反应,沉默不语,维持着凑近他的动作没有变更。
气氛无形地紧张起来。
准一只是沉默,垂着头不语,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这个人近在眼前,方才拉着自己的手心还留着体温,但一低头,便会想起那一夜天台上眼神冰凉的细长眸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点都不了解,光一……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看不到你的未来……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不似往日印象中的清凉,却是温暖的。那只手轻轻抚下去,抚过后背上的伤口,盖在上面。然后是光一的身体压上来,不由分说。
嘴唇被堵住了。
整个人被压制,不得已靠在身后水泥的桥墩上,空间小得只剩对方的双臂。空气迅速升温,似乎连神智都再也无法控制,任由对方进占,攫取呼吸的空气。
他似乎感觉那些刻意的隐藏和躲避都已经溃不成军,在这个人面前,只是想张开双臂去迎接,拥抱。
无法否认心中的欲望,想要靠近他,想有朝一日能听他亲口说出那眼神中始终未能出口的话。
——你有这么多话,一直都不肯说。
——揭开这层夜色的遮掩,我是不是能看清你……
良久才得以松开,准一几乎喘不过气来,刚才一场奔跑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辛苦,手搭着光一的脖子,全身几乎瘫软,一直chuan_Xi不定,但光一似乎未曾顾及,另一只手下移,搂着他的腰,忽然更加用力往怀里锁紧,仿佛想要折断。
他的脸靠在准一肩膀上,夜晚宁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准一只觉得心头阵阵狂跳,坂本所说的一切全部都忘到了脑后,就连身上传来些微的痛楚,似乎也只觉得满心喜悦。
“对不起,可是我不想放手……”
他听见从颈窝处传来的闷声低语。
“我现在才知道,我不想放手,准一……”
“能及时赶到太好了……”
“光一……?”准一犹豫着轻声唤他,没有得到回应。
忽然感觉到怀里那人全身通过的_chan抖,被极力抑制,但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转过脸去,就能看见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将西装外套已经绞成了一团,手指用力地抠着。
这一刻突然觉得心疼,好像有什么人的手紧抓着心脏,一松一紧,抽痛得无法忘怀。
他刚才叫了“准一”。
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直呼自己名字……
手指理过光一的头发。细细软软的黑色发丝,似乎也带着冰凉的意味。
准一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如蜻蜓点水,口勿过他的头发,眼睛,睫毛,耳朵,脸颊。
“光一……”他搂着他轻叹,似喜似悲。
这正是夜色最深时,城市一片宁静。
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他们。
没有人知道,这一段禁忌感情,如夜空中唯一一颗星星的微光。
但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