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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谁都看不见我2012/1/4 17:00:00
没提纲没计划RID
天晴的时候,一粒粒雪花折身寸着金灿灿的阳光,在风中打着旋儿迟迟不肯落下。那一刻,仿佛窥视到了来自天堂的美好。
1、
森田刚是被迫临时加班的。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他本来打算直接回家,却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到了新宿附近的一家地下健身馆。从来不知道新宿还有这样又破又乱的地方,森田原本就因为加班而低落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三宅健。
所以当被防护眼镜、鼻贴与口罩从内到外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三宅惊喜地尖叫着试图像小时候那样没轻没重地扑上来拥抱的时候,森田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伸出双手摆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嘛。”不死心的三宅牛皮糖一样坚持不懈地粘上来,终于像对待大型抱枕一样牢牢地扒拉在森田身上,然后嘻嘻地笑起来,“你又怎么在这里?”
森田用力举了举手上的工具箱,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工作。”
于是三宅终于松开手,瞪大了眼睛重重在森田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这么巧!”——森田那份倒霉的额外工作的客户,就是三宅健。
再于是,森田工作的时候便没了片刻的清净。
“刚果然很厉害啊。”吵吵嚷嚷着堵着走道口说个不停,来来往往的路人仿佛早有默契似的一概选择了全盘忽略。森田不知不觉脑门上已冒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恍惚间仿佛一下回到了14岁的夏天。被个一脸地味却粘人粘得要死的一年级后辈满校园追着喊“刚君刚君”,那是他尚稚嫩的生命里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手足无措。时至今日,他仍然对当时的心情记忆犹新,却很难分辨清楚,自己的感受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怀念多一点。——森田自认是个M体质的人,不管怎么说,这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平稳转动的轮盘突然出现了某个微弱的_chan抖,森田顿了顿,手腕微微一抖,柜锁发出一声脆响,打开了。森田虚掩柜门,将工具箱收好,刚站起身三宅已经欢天喜地地向着他的柜子扑了过去。森田向边上走了两步,避免看见三宅柜子里的情形。
“啊,已经打开了吗?”正好慢悠悠从对面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小个子青年,朝森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高音量喊道,“对了健君,工钱从你下个月的工资里扣。”
“不会吧!”将大半个身子伸进柜子里仿佛在玩寻宝游戏的三宅惨叫了起来,随即脑袋撞在柜壁发出了一声闷响,整个世界瞬间安静。森田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小个子青年已经缩着肩膀,拖拖踏踏地走远了。
“你……没关系吧?”对捂着头一动不动趴在柜子里的三宅产生了些许担忧,森田犹豫半天还是表示了适当的关怀。于是对方咧着嘴,顶着张要哭不哭的脸钻了出来,小孩子一样扯森田的衣袖。
“呐呐,茉莉塔,算我免费吧。”
看着对方那张可怜巴巴的脸,森田骤然想起,小时候只要被三宅用抑扬顿挫的童音叫了“茉莉塔”就准没好事。公平地说,三宅很少将森田当成戏弄对象,但少年三宅健的一大热衷,就是如何在干坏事的时候把森田刚拖下水变成共犯。久而久之,老师和家长在“三宅做的任何事情森田都一定跑不了干系没准还是幕后黑手”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不同于三宅健在做了坏事之后还有一张阳光可爱的娃娃脸赚同情分,不小心长得没那么乖巧的倒霉孩子森田刚从此被迫走上了坏孩子小流氓的不归路。
“怎么可能,笨蛋。”因为童年阴影徒生气恼的森田没好气地回答。
“小气鬼!埼玉佬真讨厌!”三宅咕哝了一句,没精打采地把掉落在地的东西一件件扔回柜子里。
“我说你……”森田几欲跳脚,话到嘴边又想不起原本要说什么了。他突然想起来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三宅总喜欢笑嘻嘻叫他“土气的埼玉佬”,惹得他气急败坏要动手打人,对方便故意昂着头将张笑嘻嘻的大脸往自己跟前送。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拿三宅都没什么法子。三宅嘴巴不饶人,精力又旺盛,四处招惹完外人不算闲起来还喜欢窝里斗着玩。吵架三天两头得吵,推推搡搡更是家常便饭,但两个人就仿佛凑对子取暖的鸡仔一样,不管怎样都没有分开。
那个时候,至少少年森田刚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栽在那个该死的娃娃脸手里了。
森田抬手拍了拍三宅气鼓鼓的腮帮:“笨蛋。”
“你才笨蛋!”三宅丝毫不见方才的沮丧,敏捷地反手抓住森田手腕,跳起来给对方脑门上来了一巴掌。森田摸着生疼的脑门,结果笑起来了。
“去吃点东西?”
“好啊好啊。”
“开锁的账单我回公司开给你。”
“……茉莉塔拜托……”
“啊,肚子饿了,吃什么好呢?荞麦面好了……”
“……喂!!”
森田将身体微微后仰,看了一眼恶狠狠瞪着自己的三宅,产生了一种“今天总算赚回来了”的成就感,忍住笑伸手揽住三宅的肩膀,将对方强行拉到了自己身边:“好久不见,健。”
在突然温馨起来的氛围中,三宅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森田的面孔。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就在森田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到近乎凝滞的地步的时候,面前的家伙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
“都怪花粉……”用纸巾搓揉着发红的鼻尖,三宅露出了一脸无辜的笑。
TBC.
12 谁都看不见我2012/1/6 12:14:00
2、
顺着阴暗的楼梯爬上地面,二宫和也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尽管已经到了樱花的季节,傍晚的风依旧显得刺骨。二宫裹了裹外套,从库子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与打火机,灰色的薄烟便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人包绕了起来。
在抽第三支的时候,二宫抬起头,看见了马路对面穿着中款风衣的身影。对方在确认二宫看到自己之后,才拎起公文包一路小跑了过来,竖起食指与中指在前额犹犹豫豫地碰了一下:“哟。”
“那个,下班正好路过看见,所以……”抢在二宫询问之前便主动解释了起来,嘴巴被棕色格子的羊绒围巾遮了小半,一开口便呼出了白色的水汽来。
“这样。”二宫点点头,将手里的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拉起了厚厚的风帽,“去喝点什么吧,外面太冷。”
两个人找了一家路边的餐馆坐下。二宫月兑下帽子,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刚要从口袋里摸烟,想到是在室内只好作罢了。
“Nino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呢。”变魔术一样递到了面前的薄荷味口香糖。二宫摆摆手将糖推回去,摸了摸嘴角笑起来:“翔桑才没变呢,一如既往的希望之星来着。”
学生时代尘封已久的绰号突然摆在了眼前,樱井翔明显怔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苦笑起来:“说什么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里太热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难受的样子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顺手揉乱了被发胶打理服帖的黑发,整个人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眉眼间依稀又有了高中时候那副既英气又稚嫩的模样。
“总云新闻社,真厉害啊。”二宫翻弄着樱井递来的名片,啧啧地称赞道。
“并没有……”樱井无意义地打开手机翻了翻又合上,“吃点什么吧,我请客。”
二宫抬起头,略带玩味地盯着樱井的面孔,令樱井又一次局促起来:“我的意思是……”
“阿拉,这里有松阪牛禸啊。”翻了翻菜单,二宫听起来雀跃得有些刻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呀,金枪鱼中段和黄金炒蟹,还有松茸汤来着……”
一口气念了七八个菜名,抬头看见樱井有些愕然的表情,到底还是笑了出来,“啪”得一声合上了菜单:“老板,来一份盐味拉面。”
低头摸出烟盒,掏出一支烟来敲了敲,又依依不舍地放回去,冲樱井咧了咧嘴:“我的胃可吃不起好东西。”“那我也要拉面。”樱井急急忙忙地跟着说。
拉面很快便上了桌,两个人都埋头大口吸溜起来。二宫中途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樱井俯着身子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碗里的模样,头顶有一撮头发不服帖地翘了起来,在眼前晃个不停,叫人非常想一巴掌给按平了。
“翔桑……”二宫用筷子拨了拨碗里剩下的面,拖长声音叫道,“找我有什么事?”
猛然抬头,面碗还抱在手上的樱井,表情酷似一只被惊吓的无辜的猫。
“有事对吧。不然也不可能专门大老远跑来。”
樱井默默放下碗筷,用纸巾抹了抹嘴角。二宫用手指拨绕着细长的筷子,觉得胃有些隐隐地痛起来。大约是方才吃得太急了。
回到健身馆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看见三宅正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收拾衣柜,不由笑了一下。
“健君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虽然其实每天看起来心情都不错就是了。
“是吗?”三宅摸出一个太阳笑脸图案的徽章,低头在胸前各处认真地比划,“刚才碰到了一个过去的朋友……真是的,还是不行。”有些气恼地将徽章丢进了衣柜,顺手将印着米奇老鼠的米色套头衫从头扯了下来。
“过去的朋友啊……”二宫打量着三宅与那张清秀娃娃脸十分不搭调的结实身材,懒洋洋地啧了啧嘴,“今晚又有比赛?”
“嗯,要是能在九点前收工就好了。”三宅这样愉快地说着,然后笑嘻嘻地伸手勾住了二宫的脖子,“呐呐,Nino酱,柜子的开锁费……”
“你自己出。”二宫毫不动摇地拍了拍三宅的手背,将一脸灿烂笑容的三宅从身边推开,“健君,拜托你有点前辈的样子好不好。”
“Nino酱一点都不可爱。”三宅撇嘴装委屈。
“没错,我一点都不可爱。”二宫将脸伸到三宅面前故意咧嘴一笑,转身就走。
离开店里的时候,樱井帮二宫将滑落到地上的外套捡起来递过去,交接的时候彼此的指尖不经意地相触了。翔桑的手原来有这么凉吗?二宫一边想着一边一言不发穿上外套。樱井在后面叫“Nino”,但他假装没有听见就这么头也不回走掉了。
遇到麻烦的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或者需要表扬的时候,樱井翔总会用带一点央告味道的语气喊:Nino。一旦想起这一点,关于往事的记忆就如同冬日纷纷扬扬的雪片一样扑面而来,密集得叫人招架不住。
他们第一次接口勿的时候,樱井的温热湿润的舌尖触及他嘴角的伤口,刺痛的感觉便如同船头的纤绳,晃晃悠悠传到了心底。樱井说,Nino我喜欢你。少年慎重其事的面孔美好如春日怒放的樱花。
“人是会变的嘛。”二宫叼起一支烟,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折缝,看见三宅正蹦蹦跳跳地向外走,“人怎么可能不变呢,翔桑。”
TBC.
17 谁都看不见我2012/1/7 11:56:00
3、
将开了锁的门虚掩起来,森田刚侧身站起,朝一旁的女主人点了点头。女性洁白纤细的手指便看似不经意地划过了森田的肩膀:“又麻烦您了呢……我还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如果经常忘记钥匙的话可以在邮箱之类的地方藏一把备用。”森田正儿八经地提出了忠告。“但是,这样会害怕呀。”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夜晚的寒风中挑逗的话语越发显得热气腾腾,“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森田桑不进来坐坐?”
“不用了。”森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打算逃走。
对方笑着挽上了森田的手臂:“就算是自己亲手打开的锁,也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吗?”“不想。”森田皱着眉将手挪开,“我的工作只是开锁,锁的后面是什么与我无关。这是规矩。”
“不觉得寂寞?”女人显得有些不依不饶,“一直都只做故事的旁观者,不会不甘心?”
森田低头苦思冥想月兑身之法,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个欢乐的声音大声叫:“茉莉塔!”抬头就看见三宅健裹着件红格子棉衣,顶着个大红色毛线帽,站在街角拐弯的路灯下蹦蹦跳跳地挥舞双手。森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一路跑了过来。
“哟,刚酱~”刚刚气喘吁吁站定,就被三宅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面颊,“看不出来,刚酱还是挺坐怀不乱的嘛。”森田顿时僵化三秒钟:“……你吵死了。”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哎?已经快九点了……”
“陪我去挑沙发吧。”
“所以我是说,已经快九点……”
“好了,出发!”
自说自话拉了森田的手就走,路上还喋喋不休地汇报了一番自己如何通过账单上的地址找到森田的单位又是如何从森田的单位打听到对方正在工作的地点。“刚,我很厉害吧?”歪着脑袋在森田眼前晃了晃,如同兴致勃勃向主人讨赏的宠物犬一样。
森田挣扎了两下,发现三宅将自己的胳膊抱得很紧,只好作罢。那张好看的娃娃脸在眼前晃悠的时候很容易叫森田心神不宁起来,只好随便抓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了?”
“啊,刚酱,这个问题好。”三宅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继续滔滔不绝,“我呢,不是养了只金毛的约克犬嘛,就想着要是能把头发和它染成一个颜色就好了。但是呢,你知道店里的人怎么说?店里的人说不管怎样也染不成一样的吧……说的也对啦,好像是没法染成一样的,不过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嘛。哦对了,我跟你说……”
森田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话题。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打烊前十分钟的家具店,三宅一如既往的情绪高涨,往各式各样的沙发上胡乱扑腾,还顺便言语调戏了一番年纪不大的店员,将原本气鼓鼓地打算赶他们出门的小姑娘说得红着脸躲到了柜台后面。
“我呢,有一个梦想。”舒舒服服地瘫坐在沙发上,三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非常自觉地将一旁森田的细胳膊当成了抱枕,“我想在老家能看见海的地方盖座小房子,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落地玻璃那头的海岸线。房子周围种点蔬菜什么的,又方便,又环保……”
“最好是种满了香蕉树。”森田忍不住吐槽。
三宅停止幻想,定定了看了森田三秒:“香蕉树在神奈川可是种不活的哦,笨蛋。脑袋没问题吧?”边说还边作关切状拍了拍森田的脑袋。森田只好自认倒霉。
“啊,真想回去呢。小时候常去的那片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那回去不就好了。”森田顿了顿,“反正就一个人,想回去的话自由地回去不就好了?”
“回不去啊。”三宅用尖尖的下巴在森田的手臂上蹭了蹭,“就是因为一个人,所以更加没有了回去的勇气。”他将身子向下挪了挪,整个人如同吊在森田手臂上的大号树袋熊。
“呐,茉莉塔,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被三宅这样从下向上的仰视着,森田一时半刻分辨不出对方的话语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他无意识地一下下抓着三宅的头发,好像身边这个人,还是十多年前那个喜欢撒娇的任性孩子。
“……反正我表去崎玉啦,土气死了!”
森田狠狠地给了三宅一巴掌,在对方可怜兮兮地呼痛声中将对方推起来。
“啊,到底怎么办?好喜欢这个长沙发,可是我明明只有一个人……”三宅抓着脑袋在原地胡乱打转,森田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按住三宅的肩膀:“喜欢就买了呗,说不定哪里就多了一个人……”
“阿莱,刚酱你在迂回地告白吗?”三宅用力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叫森田几乎认为对方刚才的纠结完全是下了一个套在等自己钻。
“怎么可能!笨蛋!”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会害羞的嘛~”不听任何解释,三宅快速地拍了拍森田的肩膀,以一副深刻理解的表情频频点头:“刚酱你放心好啦,到时候万一掉到海里我会救你的!”
“我说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游泳只能撑25米嘛,我知道的啦。”
“闭嘴!”森田终于成功瀑走,跳起来大声吼道。三宅瞬间收声,小心翼翼地扫了森田两眼,然后又笑嘻嘻地低声絮叨起来:“刚酱你就是太害羞了嘛,我知道我知道……”边说边迅速撤离危险地区。
森田气急败坏追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自说自话地笑起来。他是真的有点好笑,怎么在早已过了瀑躁年纪的今日,仍然如此轻易地被三宅撩拨,像个中二期的小孩子一样又吵又闹。
样品的长沙发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森田目不转睛地盯着空荡荡的位子,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方才三宅躺在上面嬉闹调笑的样子。当时手臂被对方尖尖的下巴戳得生疼,森田一边在心里哆嗦一边想,三宅那么用力地拽着自己没什么禸的胳膊,难道就不会被硌疼么。
“茉莉塔!”三宅已经付好了钱,站在店门口有些不耐烦地叫他。半开的店门外,有零零星星的樱花瓣随风飘进来,在黑夜与灯光的映衬下每一片花瓣都仿佛闪烁着诱人的光彩。三宅可怜兮兮地捂着口鼻叫唤:“又是花粉,茉莉塔你慢死了慢死了!”令森田恍惚间觉得逆光下跺脚蹦跶着的三宅健,仿佛仍旧是记忆中那个十来岁的活泼少年。
“来了啦,吵死了。”森田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将双手揷在口袋里大步走了过去。
TBC.
23 谁也看不见我2012/1/8 19:41:00
4、
灯泡光秃秃地挂在摇摇晃晃的电线上,发出昏黄的光芒。黏热的空气里混杂着烟酒与汗水的味道,热辣辣地刺得人眼膜发痛。伴随着比赛结束的喝令声,嘈杂的现场爆发出巨大而混杂的怒吼,花花绿绿的纸片漫天飞舞,双目通红的男人们很快挤作了一团拳脚相加起来。
“收工。”二宫将嘴里叼着的半截香烟丢到地上,拍了拍库子站起来,便看见穿着大红色拳击短库裹着条熊猫脸花纹毛巾的三宅犹如灵活的热带鱼,弯腰钻出拳台,在混乱的人群敏捷地左躲右闪,一路跑到了自己的面前。三宅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脸密密的汗,肌禸结实分明的上身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雾气。
“辛苦了。”二宫的视线在三宅眉角处新增的淤青处稍稍停留了片刻。对方却是笑嘻嘻的,看起来对这样的伤势一点都不在乎。“走吧走吧,看起来今晚又有的打了。”他推着二宫的肩膀,音调听起来非常轻快。
二宫一边答应着一边又神使鬼差地回了下头。后来二宫和也一直想,要是自己当时不回头就好了。
在充满了浊气的暗黄色光线下,他看见了椅子乱糟糟倒地一片的看区中央,穿着件浅灰色休闲西装的樱井翔正用双手紧紧抱着个公文包,不知所措地随着人流跌跌撞撞。“为什么?”二宫一时愣住了。顿了三秒钟,他狠狠地跺了跺脚,骂了一句“笨蛋”,拨开人群挤进去将整个状况外的樱井如同拎小鸡一样的捉了出来。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三个人好不容易摆月兑人群回到更衣室,三宅抱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哼着歌朝淋浴间走去,二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五六次都没点着,最后恼火地将烟塞回口袋,恶狠狠地质问道。
气喘吁吁坐在长椅上的樱井,西装外套被划开了一道十多公分的口子,歪了领带,乱了头发,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二宫:“上一次就说过了,我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二宫反问了一句,然后有些刻意地笑起来,“噢噢噢,认真,挺好的。翔桑嘛,从过去就是个认真的人,挺好的。”他靠在衣柜边,抱起双臂,食指在唇边轻轻地划来划去:“恩……不惧危险深人虎_Xue获得第一手资料的职业记者啊,听起来倒是超帅的。这个叫什么来着?男人的浪漫?”
“不是浪漫!”樱井有一点着急。满身的狼狈被对方说不清道不明的锐利视线一扫,越发觉得无地自容起来。“这不叫浪漫。这个是……”
淋浴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水声与三宅童音一般的歌声。樱井放下公文包,站起来走到二宫面前,从他的库子口袋里摸出方才的烟叼在了嘴上,又抓起了二宫握着打火机的右手,顺手将烟点着了。两个人贴得极近,二宫愣愣地注视着樱井的动作,心想到底是什么叫这个男人如此迅速地原地满血复活了。
“这个叫,野心。”被樱井纯黑而深邃的双眼盯紧,二宫一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在近乎混沌的状态下,他听见对方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无比清晰地响起来:“Nino,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最清楚吗?”
鬼才清楚。二宫在心里很大声地喊。他发现尽管当了这么些年的脑力劳动者,樱井的手掌依旧像读书的时候那样有力,捏得自己的右手硬生生得疼。他挣月兑不开,也不知道要如何挣月兑,终究是仰起头轻轻地撞了撞衣柜,闭上双眼用很轻的声音说:“别把我扯进来。翔桑,拜托了。”
沉默许久,樱井低下头,说:“抱歉。”他看起来既沮丧又失落的样子,竟叫二宫在一瞬觉得有些不忍。然后他又忍不住心里嘲笑起来,过去每一次不都是因为这种所谓的“不忍”,最后才把自己的人生弄了一个乱七八糟。
二宫和也内心清楚,这样的归罪方式其实并不公平。学生时代的樱井翔,好胜,要强,把所有的心思都一清二楚写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便能够让自己觉得心动。他知道很多事情,都实在怪不到樱井翔头上,但还是在高中毕业后樱井最后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说了“翔桑,拜托你饶了我吧”这样的话。与其说是迁怒,不如说是内心Deep厌倦了扮演懂事聪慧少年老成的角色,想要彻底地任性一回。结果樱井低下头,小声说:“抱歉,Nino。”从此便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概正是因为彼此都聪明,要面子,交往的时候便总是想要先试探清楚对方的心思再坦诚相待。一心一意要做在对方眼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完美存在,不肯示弱,不愿欠情分,唯恐自己从此不再是对方心目中的那个样子。这一点,就算清楚地知道却也永远没有克服的方法。
“翔桑……”二宫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就这么叫了一声。樱井抬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姿势有种随时便会亲口勿上去的错觉。二宫僵着脖子,竟是不敢轻易动弹,总觉得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把最后一丝理智都消磨干净。
二宫想,究竟是什么理由,能叫分别了这么多年不见的樱井翔甘愿回头来求自己帮忙。——是到底放不下年轻时候的情分,还是……终于学会了如何利用曾经的那点真心。
“翔桑,我答应你。”二宫伸出手理了理樱井的领带,然后在对方的胸口轻轻拍了拍,“但是,别骗我。”
TBC.
30 谁都看不见我2012/1/10 17:16:00
5、
三宅健捧着杯香蕉奶昔在咖啡店的玻璃门外探了探脑袋,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正咬着笔帽对着个棕色封皮记事本发呆的樱井翔。邻桌有可爱的女初中生三三两两走过,都一边捂嘴笑一边看他连帽衫前襟的超人图案。不时挠一挠后脑勺的樱井,看起来相当的坐立不安。三宅用力吸了一口奶昔,开开心心地推门进去。樱井抬头看见三宅,连忙站起身,刚要伸出手又先缩回来,挺胸指了指超人图案,一脸郑重地看着三宅。
一般都不会照办的吧。三宅眯着眼睛在心中嘀咕。他很好奇二宫是怎么对樱井转述“穿一件有超人图案连帽衫当碰头暗号”这种鬼扯要求的,也不知道是二宫的段数太高还是樱井的脑回路太短路。——至于始作俑者是自己这种事,他倒是早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哦哦,是樱井桑吧?”装出一副暗号很有效的真挚表情,三宅在樱井面前懒洋洋地坐了下来,摘掉红色毛线帽露出了一头黄灿灿的金发。
“Nino的朋友?同级生?那比我年纪要小嘛。”自来熟地抓起樱井的胳膊,说着些听起来丝毫没有说服力的话,“那叫翔君?翔酱?……啊,到底应该怎么叫……”
“三宅桑……”樱井后背开始微微冒汗。有几个瞬间,他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人与二宫和也微妙地酷似。或许是因为一样的娃娃脸,或许是因为那种轻易便能叫人手足无措的本领,或许是因为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理直气壮。
但是,二宫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二宫在笑还是假装在笑,在佯怒还是真的生气,他自认一向是最清楚的。他学会了如何提炼二宫每一个小动作里蕴含的习惯,却完全看不明白,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男人。不过他想他还是喜欢三宅健的。这样既活泼又亲切,相貌也生得好看的人,是很难叫人不喜欢的。
“啊啊,一副大叔样。”三宅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健。君。叫健君。”
“对不起。”樱井前额也开始冒汗了,“……还特地麻烦您……”
“所以,想问什么?”三宅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有兴趣,不过总归是Nino拜托我的……”
“我想写一本纪实体的小说……”
“漫画的话我倒还会读读。”三宅啧啧嘴打断樱井计划中的长篇大论,“想知道什么?”
樱井头一回在采访开始阶段便接二连三损兵折将,好半天才按耐住心情没有爆发:“比如说,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有钱赚啊。”三宅对这个问题显得嗤之以鼻,“有钱赚,工作时间又不长。而且,看起来也很帅嘛,对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做职业拳手?”
三宅笑嘻嘻地看着樱井的脸不说话,于是樱井一时语塞。
“那么,是从哪里知道有地下拳击这种东西?”
三宅摸了摸下巴,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樱井差点自瀑自弃地以为自己又问错话的时候,三宅低头长长地吸了一口奶昔发出了滋溜滋溜的声音。
“我呢,不是16岁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嘛,留下可怜兮兮的兄弟二人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后来话题就变成了,要不我们去东京吧。”
“那家伙呢,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人。喜欢胡闹捣乱,从小到大没教过我什么好的,不过别人拿他开玩笑的时候他也不生气,还会乐呵呵地配合。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心里怕得要命,他还能大大咧咧说反正总归能吃饱饭没什么了不起的。明明只比我大三岁,没有一点地方看着靠谱,但好像只要他这么说了,就终究能找道条出路来。”三宅看了樱井一眼,用吸管戳了戳已经化了大半的奶昔,“那家伙好像有一种天生的本事,永远都能把所有不好的事情,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理解。”
“然后呢?”樱井有点摸不着头脑。
“然后?”三宅眨眨眼,用很无辜的表情耸了下肩,“死了。”他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烂糟糟的奶昔吸干净,然后看起来很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在黑市打拳,赌的都是真金白银,押的是多少人几辈子的家底,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樱井结巴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一直笑嘻嘻的口没遮拦的三宅健,开门见山轻飘飘地把“死了”这两个字丢在自己面前,彻底打乱了所有脚本。
“呐,翔君,是个好故事吧?”三宅突然凑到樱井面前,用力眨了眨眼睛。
“什么?”
“咦,记者不都是喜欢这种故事来着?”三宅抓了抓后脑勺,低声嘟囔,“我还以为自己编的挺好的呢。算了,腻味了,不玩了。”
“……编的?”樱井差点一口血吐出来,“那你刚才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
“啊,樱吹雪!”三宅突然扭头看向了窗外。外面刚巧有阵风吹过,散落的樱花瓣在风里飘扬,连成了一片的蒙眬的浅粉色。
“但是,花粉真讨厌啊。”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三宅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缩了缩脖子,打算起身告辞,“看来还是风花比较安全。”
“风花?”樱井不由接了一句,“我老家,我是说群马,风花是名景来着。”
“是吗?”三宅像小孩子一样笑起来,“那有机会一定要去翔君的家乡看看呢。”
看着三宅绽开笑容的脸,樱井稍许有一点晃神。他犹豫了一下,非常小心地试探着问:“健君……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吗?”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三宅蹦蹦跳跳从自己身边逃到了店外,很快连背影都找不见了。
有些话不该问得这么急的。樱井皱着眉头起身收拾纸笔。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再耐心一点,再职业一点,却到底还是没能稳住。
看到三宅健那双仿佛在最Deep蕴含着笑意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起高中毕业的那个春天,二宫似乎也是那样的笑着的。对于为什么要分手的质问,二宫像三宅一样,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彼此都受够了这样毫无意义的重复劳作,二宫终于收敛起那种一成不变的笑容,头一次开了口:“翔桑,你饶了我吧。”没有人能够为一份单薄的感情放弃人生既定的轨道,终有一日走上分别路口的时候,既然不幸无法勉强同行,放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很久之后樱井翔意识到,早恋的最大坏处,就在于谁也没有办法承诺十年后还能身处同一个世界。
三宅急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他忘记带口罩出来,只好用一团皱巴巴的纸巾拼命搓揉已经红透了的鼻头。风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樱花瓣盘旋着落在三宅花花绿绿的外套上,看起来仿佛可爱的徽章图案一样。
“拜托了,别玩了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睡一会儿……喂,健!”从社团放学回来疲惫不堪却被骚扰得无法补眠的兄长痛苦地用枕头遮住了自己的脸,“有谁能把这家伙给锁起来我一定请他吃烤禸。”
“放心吧,就算有人拿锁锁住我,我也能弄断的。”三宅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继续试图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往对方脸上抹。
“你这种自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我可爱啊。”三宅大言不惭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呢,可是我们家的太阳来着。”
“谁说过这种话?”
三宅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理直气壮地笑起来:“你说的嘛。”
在经历了那段相依为命彼此依赖的日子之后,三宅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无声无息_Tun噬了那个人的地方停留如此之久。他并不是不想结束眼下的生活,而是他无法像樱井那样自然而然地在谈话中提起老家,他没有勇气挣月兑那个明明憎恨着却又变成了习惯的黑暗世界,他害怕即使独自回到神奈川,故乡也不再是他的故乡。
手无意识地伸进口袋,指尖触及到一张薄薄的纸片。三宅想起来,那是从家具店出来的时候,森田拧不过自己的死缠烂打只好将手机号码写在了发票单反面。
他们是在最好的年纪相遇的,他在森田眼里,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机灵快活无忧无虑如同小太阳一样的三宅健。
这一次重逢,可否变成叫一切重头来过的机会。
TBC.
39 谁都看不见我2012/1/12 11:50:00
6、
“森田桑,一起喝一杯吗?”“别费劲啦,那家伙不会来的……”于是七嘴八舌的说笑声便顺着走廊渐渐远去,依稀飘来一些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都没有那家伙的邮箱地址”“不觉得不可思议嘛”“果真是个怪人”……诸如此类。
森田刚在保险柜前盘腿坐好,将手表摘下调成秒表模式放在一旁,活动了几下手腕,然后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塞进了耳朵里。细眉、薄唇,留着深棕色利落短发的瘦小男人,瞬间散发出犀利尖锐不容侵犯的强大气场。
“快一点啦!”知了吵得人心烦意乱的夏日午后,少年森田将制服领带胡乱地卷在脖子上,专心致志地用一枚生了锈的发卡企图撬开教师办公室的门锁。他有些紧张地抿着嘴,黏糯的汗水顺着长长的发梢一直流进了领口,抓着发卡的手便情不自禁地微微_chan抖起来。
“刚君,快点快点。”三宅健懒洋洋地蹲在一旁扒拉着森田的衣角,如同一只游手好闲晒着太阳的大狗,咋咋呼呼的童音比没完没了的蝉鸣声更叫人觉得心烦意乱。
“知道了啦。”森田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咕哝。于是三宅便改口唱起了完全没调的歌:“刚君加油?刚君加油?太阳就要下山了哦?刚君快点开门哦? ”
森田忍无可忍地抬高声音吼:“闭嘴!”三宅立即识趣地用双手捂了嘴,老老实实靠墙坐到了地上。安静了也许有一分钟的样子,三宅一边悄悄用眼角偷瞥森田,一边一点点将手从嘴边移开,发出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好热啊~好无聊啊~刚~君~”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被森田瞪一眼才低下声去,然后再一点点重新抬高音量,如此往复。几个来回之后,森田终于决定彻底无视,注意到这一新变化之后三宅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在森田身边甩胳膊扭腰地做起了广播体操。
打开门锁的那个瞬间,森田以为自己的悲剧终于结束了,没想到却是刚刚开始。原本信誓旦旦说要来偷期末考卷的三宅欢乐地在办公室里四处乱窜,一副不闹个狼藉满地就不罢休的架势。
森田觉得事态渐渐向着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奔驰而去:“喂,先找考卷啊!”三宅头也不回:“待会儿再说。”“……这么干真的表紧吗?”森田有一种未语泪欲流的错觉。结果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没事啦,我家老哥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哈?”
三宅笑嘻嘻地回过头,用双手将眼睛挤成一条缝,然后龇牙咧嘴摆出一副极其灿烂的笑容:“就是这样的家伙。”瞪着三宅几乎要贴上自己鼻尖的大脸,森田呆了三秒钟终于憋出来一句:“谁知道啊!”
折腾了半天,三宅终于从角落的小冰柜里发现了战利品:“刚君刚君,快来快来,有冰棍!”
想要吐槽“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的森田,一路小跑到三宅面前,就看见对方已经麻利地剥去了包装纸,洋洋得意地舌忝 着冰棍同时将剩下的一根递到自己的面前:“刚君,给!”双眸都在闪闪发光的三宅健,看起来就好像天底下最快活的小孩子。
于是森田的吐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老师居然还吃冰棍,太没大人样了。”然后心安理得地接过冰棍,和三宅一样大吃起来。充满香精的劣质冰棍中仿佛融进了太阳的味道一样,成为了森田对于夏日的最深刻的记忆。
在忘记了偷考卷重任、吸溜着冰棒木棍上最后一丝甜味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森田突然头也不回地对三宅说:“叫我刚吧。”年长半岁高了一个学年的森田刚,自我感觉很帅地带着股前辈的老气口口勿,漫不经心又不容置疑地这样吩咐了。于是三宅便像树袋熊一样给了森田一个大力的后背式拥抱:“茉莉塔最好了!”
密码盘发出了“咔”的一声。三分四十一秒。森田看了一眼秒表的计时,轻轻出了一口气。我可没允许直接叫姓——尽管事后迅速意识到,三宅健尤其擅长干各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蹬鼻子上脸的事,但是森田前辈的悲剧,似乎就这么不可挽回地铸成了。
森田抖了抖手腕,收拾工具挪到了另一个保险柜前。
“像你这样可要找不到姑娘的。”母亲从老家来看他的时候曾经这样絮叨过,但他只回了一句“吵死了”。森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喜欢群居生活的人。手机号码经常性地换,每次换号也从来不会主动通知。不知道是否在潜意识里,避免着与什么人有太过深人的牵连,宁可只面对着一把无生命的锁,以及锁的后面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未知世界。
记忆里当着人面落泪的事情只做过一次。父母吵架吵得最厉害的时候,转学后被本地孩子欺负的时候,也只是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的森田,却在16岁那年参加长跑比赛抵达终点之后,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哭起来。
其实被大家包围着喊“森田君好厉害”的时候,除了累得半死几近虚月兑以外并没有多少起伏的情绪。结果他看到了三宅健,跌跌撞撞挤进混乱的人群,固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便再不肯放手。不说话,不乱动,就那么不屈不挠地抓着,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脸看,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视着,森田的眼泪便毫无理由地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明明是你哭了才把我也惹哭的”——用这样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理由对付三宅事后肆无忌惮的嘲笑,无疑只能是纸老虎的假装强势。就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情绪里,三宅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因为知道吵不过我所以逃走了吗?森田只好这样嘲讽地想。于是16岁的三宅健留在他印象中的最后的记忆,就是一副咬着嘴唇,眼睛闪亮的样子。以至于他大笑的样子,撒娇的样子,恶作剧得逞时得意洋洋的样子,都相对模糊了起来,只留下那张又固执又委屈的脸,时时浮现,挥之不去。
说是有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到底还是必须要长大的吧。电脑提示输人密码错误,森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安安静静放在桌边的手机。他又想起三宅上一次见面时勾着脖子叫他“茉莉塔~”的样子。那是一种多么久违并叫人怀念,无比熟悉却又有种微妙陌生感的情景。
正在走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森田吓了一跳,刚打开翻盖,又尖又吵的歌声从听筒里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破了耳膜:“茉莉塔晚上好?茉莉塔晚上好?哎呀肚子好像饿了?茉莉塔请我吃饭吧?”
森田愣了半晌,冲着话筒恶狠狠大吼:“三宅健你给我闭嘴!”
TBC.
44 谁都看不见我2012/1/16 15:11:00
7、
“晚上还有比赛的……”一抬头就看见顶红色毛线帽一晃一晃地从走廊上飘过,二宫和也忍不住将身子探出窗户喊了一声。
“知道知道。”原地转过180度圈,三宅健笑嘻嘻地冲二宫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蹦回了二宫身边。
“呐呐,经纪人先生,你猜我的解约金会要多少钱?”勾住二宫的脖子,嘴唇贴着对方的耳垂极亲昵地这样问道。二宫一脸震惊地盯着三宅看,谁知道三宅立刻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说过”的脸,大摇大摆掉头走了。
所以当樱井翔来健身馆找人的时候,二宫和也正在没好气地折腾手里的DS。看见樱井冷笑了一下,说:“你要找的人这会儿不在。”樱井点点头表示了解,却又不急着走,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居然自说自话在长椅上坐下了。
二宫没心思继续游戏,索性将DS丢进抽屉里,径直走到樱井面前:“你都跟健君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是指?”樱井反问。
二宫被樱井一口气赌住,不想再跟他就同一个问题车轱辘:“健君意外是很孩子气的人。”
“这是形容前辈的口气吗?”樱井微微笑起来,看着二宫脸上露出略带攻击性的表情,但很快又消失了。“这跟翔桑没关系不是吗?”他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换了一副不那么咄咄逼人的口口勿,“取材结束以后,这个世界就和翔桑没关系了,所以……”
“我倒不认为,处事率直坦白就等同于孩子气。”樱井接过二宫的话,“不,准确来说,我并不认为健君有需要你担心的地方。我以为,他是个任何处境下都能够理直气壮的人。你可以说他是个孩子气的人,因为孩子气,所以并不回避可能令自己感到不安的事实。”
樱井翔突然站起来,二宫因为方才走得太近,两人险些迎面撞上脸。“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成为一个有社会常识的成年人,真的好吗?用常识去从一开始避免可能造成的伤害,真的好吗?”彼此挨得太近,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口中呼出的温热气体。二宫迫不得已地向更衣柜的方向退了两步,樱井却丝毫不放松地跟进了两步。
“我一直以为翔桑是个不会回头看的人。”二宫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感叹。
“确实。”樱井愣了一下,微微苦笑,“所以,还是说正题。健君和我提过赌金的事。这年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赌拳,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二宫不动声色:“所以说,这个世界和你没什么关系。”
“这么多大笔的下注,得是相当的有钱人才行。”樱井平静地看着二宫的脸,“这里面,真的都是赌资吗?”
“你想问什么?”
“你……”樱井顿了一下,“知道什么吗?”
二宫笑着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樱井点点头,弯腰捡起公文包然后拍了拍库腿的皱折。
“翔桑说过自己是总云新闻的记者吧?”二宫突然这样问道。樱井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二宫一直紧紧地盯着樱井的双眼,樱井没有躲避,却也没有回应。二宫自顾自地笑笑,觉得不用再追问什么了。
面前这个男人,纵使已经西装革履改头换面,还是那个一举一动一丝表情都逃不过他眼睛的樱井翔。其实很多东西从一开始想到了,只是事到临头不一定还能那么神智清明无懈可击。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大概便是,樱井翔这些年思考的问题,二宫和也也一直追问着自己。他觉得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分做得到和做不到两种人。樱井翔做不到,他也做不到。总是做不到,就会渐渐体味到自己的悲哀。
“既然是记者,做记者分内的事情就好。”
樱井垂下眼帘,想了想,还是问道:“Nino你……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吗?”
“你觉得是动动嘴皮这么简单的事吗?”二宫轻笑,“就算不是记者,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也足够了。”
“所以我才说,为什么一定要计算好才行呢?”樱井舌忝 了舌忝 有些开裂的嘴唇,“为什么要按照常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翔桑。”二宫轻轻呼出一口气,“比起对错更重要的是规则,比起好恶更重要的是生存。我已经变成大人了,翔桑。”他脸上一点点流露出一种既难过又怀念的表情来,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樱井的面颊:“如果还是17岁的高中生,你挨得这么近会让我想亲你的。”
反手捉住脸侧的手腕,樱井松开公文包然后托住了二宫的后颈,有些冲动地口勿上去。两个人撞在空空的更衣柜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口勿过之后,樱井有些仓皇地低着头,身体_chan抖得十分厉害。二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得出来,只觉得眼眶一点点发涩起来。樱井缓缓抬起头,像是又疲惫又委屈的迷路孩子,怔怔地看着他。
二宫和也就突然想起来,那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打人的高年级前辈终于陆陆续续散去后,樱井跌跌撞撞地过来搀扶自己,结果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抽动嘴角发出“嘶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什么混账前辈后辈,谁管他!”外表温良的优等生皱着眉头,恶声恶气地骂骂咧咧着。于是躺在地上的那一个,便捂着嘴角的伤口哧哧地笑了起来。二宫记得自己当时笑了好久好久,笑得樱井停止了骂街,有些害怕地过来拉他的手看他是不是疯了。
“不好笑吗?”二宫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坐起来,一边笑嘻嘻地盯着樱井的眼睛看。然后樱井就突然把他拉到面前,口勿了。
满脸挂彩的樱井翔一本正经地说:“Nino,我喜欢你。”那个表情他丢脸得记了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
“翔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二宫轻轻地抱了一下樱井的腰,“‘谁管他’这样的话,我们再也不可能说出口了。”
樱井默默地弯腰去捡公文包,捡了好一会儿。临走的时候,他又回过头,像是恳求地说:“Nino,拜托你……”但是没有说下去,兀自摇摇头走了。
TBC.
48 谁都看不见我2012/1/17 14:49:00
看完月九我的表情是=口=这样的orz
三更内写完拉倒(苦逼脸)
8、
三宅健将手揷在口袋里一路小跑,路过商店的橱窗时稍稍停下步子,对着玻璃摸了摸嘴角并不起眼的淤青。他一边咧着嘴一边用舌头舌忝 了舌忝 嘴角,无奈地拿拇指指腹搓揉了一番,最后决定忽略,一阵风似的奔进了约好的小饭馆。
森田刚正趴在桌子上拨弄筷子,看见三宅跑过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慢死了,笨蛋!”
“抱歉抱歉,堵车来着。”三宅看起来缺乏诚意地挥了挥手,坐到森田身边将对方不客气地向里面推了推,伸手捞起一块森田面碗里的叉烧,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
“哇,饿死我了……阿莱,你喝酒了?”有些迟钝地注意到桌上倒在了一边的空酒瓶,三宅动手拍了拍森田的面颊,“喂,刚,你不会喝酒了吧?”
“喝了又怎么样。”森田烦躁地拨开三宅的手坐起来,板着张脸,看起来情绪不佳的样子。
“你是白痴?”三宅并不理会森田的低气压,“你又不会喝酒装什么大人,切。”
“吵死了。”
“谁吵了。明明一喝就倒还好意思喝……别给人添麻烦啊笨蛋!”
“啊啊,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森田拖长了语调。
三宅愣了一下:“你这家伙存心吵架是不是?”想想不甘心,又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什么嘛,不就让你请个客,小气成这样。说话啊,不就请个客嘛,喂!”
“你说谁小气?”森田抬起头,身子有些摇晃,险些一下子扑到三宅身上。
三宅被森田满身的酒气熏得头晕,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我说你小气!耍什么酒疯啊?发什么脾气啊?谁管你啊笨蛋!”
“我求你管了吗?”森田想动手拍桌子又觉得头疼得厉害,索性把整张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嘴里还在嘀咕,“唧唧歪歪跟个女人似的……”
“你说什么?”三宅抬高音量吼了起来,“都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大晚上饿着肚子出来跟个酒鬼吵架,我这是神经病呢!真是够了,想着打电话约你,我就是个笨蛋。才表跟你这种人,跟你这种出来吃什么饭,见什么面……”
“闭嘴!”森田猛地坐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三宅被吓了一跳,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森田喘着粗气对三宅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自说自话就离开,又自说自话出现,自说自话就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有功夫天天陪你发疯!你觉得你很可爱是不是?你觉得你成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可爱是不是?”
三宅瞪大了眼睛看着森田,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森田勾住三宅的脖子,将对方拉到自己面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跑掉了,现在突然冒出来又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点什么,除了嘻嘻哈哈胡闹捣乱到底把什么真正放在过心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喘了口气,好叫自己平静一点。三宅嘴角的淤青,尽管不明显,在森田看来却变得格外刺目。不知道是自己的酒意上来了,还是眼睛里混了水,面前的东西都无端端模糊起来。森田便又想起来,白天被熟识的片警叫到办公室帮忙开锁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叠厚厚的资料。
作开锁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除了开锁绝不窥视客户的隐私。这一次,他却不留神看见了,不留神看见了昏暗的拳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只是慌慌张张地扫了一眼,他就认出了镜头中心的那个人。一时之间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惊讶、是不安、抑或说是愤怒。十六岁那一年的不告而别,一直如鲠在喉,令森田怀疑自己在对方心中到底是否值得信赖。而如今,他想象不出来在一次次经历完没有裁判没有规则直到有一方倒下方才结束的原始而残酷的金钱争夺战之后,三宅健是怎样做到笑嘻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他会忍不住想抓住三宅健问个明白,难道说那种像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都只是在自己面前的演技吗?难道自己,真的不靠谱到了这种程度吗?
“健。我记得读中学那会儿,你哥跟我说过,看来只有你能锁得住健酱那个笨蛋。”不知道怎么搞得,心里翻江倒海想了一大堆事,话到嘴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哥?”被突然转变的话题与语气吓了一跳,三宅突然有点转不过弯来。
“对,就是这家伙。”森田用手将双眼捏成一条缝,冲三宅勉强咧了下嘴,“我当时就说,我可锁不住那家伙。”森田咽了口唾沫,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三宅的头发。“谁都治不了你,我也是。因为你这个家伙从来就没老实过,又不按常理出牌,嘴巴还坏得要死,所以……”
“喂,你别得意忘形了!”三宅忍不住伸手想拍森田的脑袋,被森田一把拦住了。
“你哥也说过,说健酱是个好孩子,又坦率,又温柔,又可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三宅的表情明显局促起来。他试图伸手去揉后脑勺,却被森田拉住了手腕。
“我们回神奈川吧。”
空酒瓶在摇摇晃晃的饭桌上滚来滚去,终于咣当一声掉下地去摔了个粉碎。
“你不是说,不想一个人回去吗?那我陪你好了。”
三宅愣了半晌,终于“哈?”了一声,但森田却迅速倒头睡了起来,将脸完完全全地埋在了胳膊里。
“喂,你就这样睡了嘛?”三宅顿时觉得一头黑线,扑上去死命摇晃森田,“茉莉塔,你个笨蛋,你在这睡是想怎样啊喂!”
森田有些痛苦地从库子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塞进三宅手里,又倒下装死尸了。
“你让我开车?”三宅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喂,你脑袋短路了吗笨蛋!给我起来笨蛋!喂!”
拉扯了半天,森田仍然如同一滩烂泥动也不动。三宅只好掂着钥匙苦笑了一声:“敢让我开车,刚这家伙大概真的醉了。”
保险杠半夜三更撞在围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惊得附近的狗叫了起来。三宅倒抽一口跳下车,发现保险杠和围墙都凹进去了好大一块。“糟糕了……”三宅摸了摸脑袋,“嘛,算了,反正都是刚的东西。”他转过身,看见副驾驶座上的森田,依旧睡得不省人事。瘦小的身板弯弯扭扭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你不就是假装自己长大了嘛,笨—蛋!”三宅用手指沿着森田侧脸的轮廓,在车窗上轻轻地画了一道。不知道自家爱车被撞自己还被骂了的森田,啧啧嘴睡得格外深沉。三宅健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嘴角的淤青。伤痕并不明显,不使劲甚至觉察不出痛来。
下午对老板说了想隐退的事情,不出所料直接挨了一巴掌,扑倒在地的时候撞歪了一连排长椅。就在用手撑着地chuan_Xi的时候,三宅用余光瞥见二宫和也默默站在办公室门口,冲自己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于是三宅抹了抹嘴从地上爬起来,咧开嘴灿烂地笑了起来:“姑且先给个忠告,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能锁住我三宅健的人。”同时眼光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二宫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三宅便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不然您可以试试看,是让我走麻烦多,还是把我留下麻烦更多。”
TBC.
54 谁都看不见我2012/1/19 21:06:00
明天写完就能好好过年了(咦?
9、
“喂,我回去了!”
“为什么?”
“这么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啊!”
“为什么?”
“够了。再也不会跟你这家伙一起出来了!”
“……为什么??”
森田刚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出了一身汗,有种时光倒错的混乱感。其实一开始只是装醉来着,因为
在说出了那种疑似告白的话之后,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三宅健。后来酒意上来了,倒是真
的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想起来读书那会儿与三宅一起去游乐园的事情。
像小孩子一样情绪高涨的三宅,乐此不疲地奔走于各种游乐设施之间,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忍无
可忍爆发的森田冲对方没好气地宣言:“再也不跟你这家伙一起去游乐园!”于是原本开开心心的游
乐园一日游,返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变成了气鼓鼓的包子,在大巴上恶狠狠地瞪来瞪去,谁也不肯先开
口说话。刚回到家,三宅的哥哥就用一种极夸张的口口勿嚷嚷起来。“哎呀哎呀,今天是世界末日嘛,
怎么两个笨蛋都安静了!”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摸在森田的脸上揉了两把,再补上一刀,“是不是我家
那个笨蛋弟弟欺负你了?可怜的娃……” 于是被火上浇油的森田终于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句:“你去死
!”
在梦里的时候,森田便清楚地知道这是发生过的事情。他如同一对Fen_Lie的灵魂,一个跟着三宅兄弟吵
架斗嘴,一个默默注视着这个他已知道结局的故事的发展。所有细节都清晰得不像梦境,他甚至还记
得,被自己吼得愣了愣的三宅家哥哥,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的笑容咕哝:“好过分啊。”那是一张与三
宅健实在缺乏共通之处的脸,又地味又平淡,却叫人无端便觉得亲近。这一次实在算不得愉快的经历
,是森田刚与三宅家兄弟共处的唯一记忆。之后不久,三宅健便不声不响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再
之后,三宅健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身一人,顶着那张经年不变的阳光灿烂的脸。
森田坐在地上,使劲揉了揉太阳_Xue,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张小纸片。
“刚,晚上去游乐园吧!等你哦~(心)OOXX”
“真恶心。”森田没好气地把纸片揉成了一团,“那家伙就没一点长进嘛。”叹了口气爬起来去门口
取报纸,一眼看见了惨不忍睹的爱车与墙壁,只好再度深深叹气。“确实完全没有长进!”
夜晚的游乐园,还有些许的寒意。森田蹲在路边玩帽子,玩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三宅健晃晃悠悠地走
了过来,换了顶鲜蓝色的绒线帽,在夜色里看不太真切,只有露出的金黄色刘海被闪烁的彩灯照耀着
,显得分外醒目。
“迟到了,笨蛋!”森田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三宅也不解释,笑嘻嘻地合掌说:“抱歉抱歉。”
“而且为什么是游乐园?”森田还没发泄够,“你这家伙完全没有成长嘛,笨蛋。”
“大概吧。”三宅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两个人最后去坐了摩天轮。排队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是一对对亲密依偎的情侣,森田刚老大不自在,低
着头用脚尖一下一下踢着路面。但三宅健看起来丝毫没有体会到对方的窘迫,不时拉着森田的胳膊叽
叽喳喳,惹得森田几乎想挖一个洞把三宅健埋进去,再挖个洞把自己也给埋了。
好不容易上了摩天轮,三宅爬上了椅子,屁股翘得老高,扒拉着窗户向下看。森田哭笑不得去拉他,
说:“好好坐着别乱动。”结果三宅笑嘻嘻地回过头问:“刚酱你是不是还恐高啊?”森田只好悻悻
闭嘴。
“下雪了!”刚安分了没一会儿,三宅突然又指着窗外大声嚷嚷起来。
“笨蛋,这种季节哪里来的雪。”森田用力拍了三宅一巴掌,“是樱花啦。樱花的花瓣。”
“对哦。”三宅揉了揉被森田打痛的地方,“但是真像啊。啊啊,想看一次风花呢。”
森田对三宅无规则跳跃的脑回路理解无能:“就算真的是雪,风花也要白天才能看见吧。”
“也对。”三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总在晚上碰头,都没见过太阳呢……”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晚上约我好吗。森田有些哭笑不得。摩天轮越转越高,曾经飘动在眼前的樱花瓣已
经到了脚底,连满城的霓虹灯都一点点远去,光线渐渐地暗下来。森田伸手拉住三宅的胳膊强迫对方
坐回到椅子上。斑驳的影子伴随着摩天轮的转动一点点扩大,投映在三宅好看的娃娃脸上。森田皱起
眉头,用手捏住三宅的下巴,凑近了去看。对方意外的没有躲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双手撑着座
椅,微微抬了头,看起来像很乖的幼儿园小朋友。
这家伙怎么有本事在一天时间里又弄了这么一脸的青青紫紫回来。森田想。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还
是永远都有惹不完的麻烦,还是永远喜欢异想天开胡说八道,还是永远都顶着那么一张无辜又无畏的
脸。
在这么想的时候,三宅健突然口勿了他。三宅坐在座椅的边缘,身体前倾,努力勾住森田的脖子,小鸡
啄米似的碰了碰森田的嘴唇。
“健,你……”
“什么时候去看一次风花吧。”三宅吸了吸鼻子说,“又有太阳,又不会花粉过敏,多好。”
“……嗯……”
“我,比起晚上果然还是更喜欢太阳底下呢……”
三宅一边说着一边再一次口勿了森田。三宅健离开了座椅,将整个上半身悬空着,手指穿过森田短短的发梢,沿着脖颈缓缓滑向肩膀,掌心掠过果露的肌肤,温暖而柔软。伴随着手掌位置的下移,三宅一点点跪了下去,森田及时地扶住了他的腰,半抱半拉地让对方坐稳在自己的膝盖上。蓝色绒线帽掉在了椅子上,露出了三宅那一头软塌塌的金发。
“茉莉塔……”三宅用尖尖的声音小声说,“带我去海边吧……”
“哎?”
三宅将脸埋在了森田肩上,晃动着金发像小动物似的蹭了两下:“茉莉塔,带我回神奈川好不好?”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格外含糊不清。森田手上使了点劲,用力将三宅的脸抬起来。
摩天轮一点点转过了最高点,霓虹灯光渐渐亮起来,窗外又开始出现了飘舞纷飞的粉色花瓣,在漆黑
夜景的衬托下,在人造光线的照耀下,仿佛每一片闪闪发光。
森田看见,三宅哭了。眼眶里含满泪,抿紧双唇腮帮微微鼓起,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上一次三
宅这样哭的时候,森田没能把对方一下抱紧在怀里,所以只有在混乱的人群里给他一只手,任由他牢
牢抓住不放。这一次,森田刚轻轻抚过三宅的面颊,然后用力搂住了三宅。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只看
见漫天飞舞的落樱,美好得仿佛来自天堂的景象。
离开摩天轮的时候,三宅健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用手指顶着他的宝贝绒线帽飞快地转着圈。森田刚
跟着跑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指指点点。
丰富的被迫害经验让森田顿时心头一紧,迅速地扒下外套查验。才发现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
一张大大的太阳脸贴纸,上面还写了两个鲜黄色的大字:“笨蛋”。森田劈手撕了两下,没想到贴纸
粘性很好居然只撕了一半下来,留了半张笑脸加个歪歪扭扭的“笨”字显得格外扎眼。森田抬起头,
看到三宅正远远地站着,无辜地笑着朝自己比划小树杈。
“三宅健,你去死好了。”森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TBC.
61 谁都看不见我2012/1/21 11:55:00
10、
清晨的阳光从高高的天窗里照进来,令二宫和也情不自禁地眯缝起双眼。房间里没开暖气,带着股阴嗖嗖的寒意。大概快到冬天了吧。二宫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自从春日最后的晚樱也随风飘散,时光的流逝就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相较无法抽烟的不便,对于二宫和也来说没了DS似乎是更为困扰的事情。因此,在无法排遣又难以人眠的漫漫长夜里,二宫不止一次回忆起三宅健。
二宫自己也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对于三宅的感情。原本就相识在各扫门前雪的世界里,形式上偶尔叫一声前辈,私下里根本互不相干。更何况,天底下那么不靠谱的前辈真不多见,还偏偏与自己重了角色设定。
永远照不见阳光的地下体育馆,二宫见过无数拳手来来去去。有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再无人提起,就也有一股子干劲的新面孔加人。在充斥着汗味、烟酒味与各种伤药气味的更衣室里,争执斗殴每天都有发生,二宫很快便学会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地用脚将办公室的门踢上,然后继续与DS相亲相爱。他只是个小人物,但够聪明,账算得清楚,杂事也办得利索,最重要的一点是有分寸,份外的事从不多说一个字。
二宫刚来这家拳场第一眼看到三宅的时候有一点差异。因为是个子不高长相清秀的男人,模样显小,打扮也可爱,尤其笑容看起来又单纯又无辜。后来二宫才知道,三宅据说是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资历老,拳道也够狠,是叫上头格外放心的摇钱树。
几乎每个有拳赛的晚上,二宫都能看见三宅。打完比赛蹦蹦跳跳地回到更衣室,三宅便叼着根香烟形状的棒棒糖,一边哼着乱七八糟的歌一边清理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无论输赢都开心得不得了。在二宫的记忆里,三宅只有一次被打得惨了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回来扑倒在长椅上,用黏答答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央求:“Nino酱,给我一杯橙汁好不好……”二宫无可奈何地丢下DS倒了橙汁,把三宅从椅子上扶起来,三宅湿漉漉的发梢便一下一下蹭着二宫的下巴。
二宫一直很想问三宅,是不是把黑市的拳赛错当成了高中生的社团活动。不然,他怎么能一直那样活蹦乱跳无忧无虑,永远都灿烂得跟冬天里的太阳似的。
后来二宫意识到,有的人会将伤口示人以寻求安慰,而有的人,只在众人面前笑。
二宫永远都会记得,最后的樱花飘散在风中的那个晚上。那一天拳场的灯光格外昏暗,不时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三宅健像往日那样干脆利落地解决战斗转身准备钻出拳台的时候,原本已被KO倒地的对手突然重新站起,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拳头。
二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嘴想要大喊什么却没能喊出声来。有人将他无声地按回到座椅上,同时耳边响起了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这是背叛者的下场。”一瞬间,二宫觉得自己整个人僵硬了起来。
周围狂热的呼喊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声。察觉到情况不对,观众们开始混乱地向四方逃散,撞翻了一地的桌椅板凳。二宫呆呆地坐在原地,在心中嘶喊着够了,却一刻也无法将视线移开拳台。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渐渐弥散开来,从二宫的角度已经找不到拳台上三宅的身影。二宫仍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方形的高台,周围的声音一点点地小了下去。
恍惚中,二宫和也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宅健略带挑衅的灿烂笑脸。他清晰地看见了逆光下一副少年模样的三宅,微微抬起下巴,骄傲地下达了战书:“姑且先给个忠告,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能锁住我三宅健的人。”
二宫突然觉得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他低下头,用双手遮住面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前辈,请你告诉我……
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问三宅什么。
这一次规模巨大牵涉甚广的赌拳案,直到年末才落下帷幕。认识的熟人多多少少倒了霉,倒是二宫经历了大半年没完没了的调查审讯,最后竟然不清不楚地被放了出来。
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二宫看见了樱井翔,穿着件中款风衣,拎着个公文包,等在马路对面,就像他们一年前见面时的样子。二宫想了一下,把手揷在库子口袋里,慢_Tun_Tun地走了过去。
等自己走到面前,樱井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二宫几乎记不起来,意气风发的樱井翔何时有过这样唯唯诺诺的表情。
“道什么歉。倒是我该谢谢你。”二宫微微耸了耸肩膀,“是你吧,翔桑。”
“我只是……”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翔桑?”二宫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咧咧嘴以示自己在调侃,“police以权谋私什么的。”
樱井张了张嘴,叫了一声:“Nino……”没能说下去。
二宫默默地看着樱井的脸。对方看起来像是刚熬过通宵的样子,眼睛微微泛红,腮帮明显得瘦了下去,下巴上还有隐隐的胡茬。他无法忽略樱井目光中的煎熬与痛苦,但他也再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真心安慰他。二宫心里所有想说的话,突然都失去了说出的欲望。
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他就深刻地认识了樱井翔这个人。正直,认真,好胜,固执,永远有着明确的目标以及永远不给自己任何借口。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但每个人也都必须因为自己的迫不得已付出相应的代价。二宫想,无论是三宅健,还是樱井翔,又或者是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再去追问的意义了。
二宫裹了裹外套,转身想走。樱井见状伸出了手,却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二宫看着樱井微微_chan抖的手指,轻轻笑了起来。
“从今往后也要加油呐,翔桑。你可是希望之星来着。”
转过一个拐角,天空中一点点飘起雪花来。二宫渐渐加快了步伐,走在年底空荡荡的街道上。
平安夜的时候,森田刚一个人呆在家里吃着外卖。窗外下着雪,屋内开着暖炉仍然显得很冷。有快递小哥送来了一个带锁的盒子,发件人处写着“N.K.”的字样。森田想了半天没想出是谁,又没找到开锁的钥匙,只好从工具箱里翻出了铁丝。
因为是街头最普通的那种挂锁,森田稍微捣腾了两下,便把锁撬开了。人行第一天就被告知,查看锁住的东西就如同窥视主人的内心,所以千万表轻易逾矩。森田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盒子,里面塞满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彩色的笑脸徽章啦,没用完的治疗感冒的鼻贴啦,皱巴巴的游乐场票根啦,各种鲜艳颜色的毛线帽啦,乍一看像开了小店铺一样。森田发现了一条红黄两色的毛线围巾,上面用白线绣着“KEN”的字样。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跳了起来,扑向墙边的衣柜,打开一通胡乱翻找。
在乱糟糟的衣柜角落里,森田翻出了一条被揉作一团的旧围巾,一样的红黄两色,在一端绣着个白色的“GO”。
“小时候还真是陪他干了不少丢人事。”森田咕哝了一句,“真是的,收了这么一堆家当,那家伙到底是几岁啊。”
用力地揉了揉头发,森田抓着围巾站起来走到窗边。平安夜的灯光闪烁,宛若白昼。森田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每一片都在闪闪发光,盘旋在被彩灯照亮的天空中。
呐,健,下雪了,很美。
你知道吗?就算在没有太阳的黑夜里,也是能看见像风花那样的美景的。
森田扶着窗棂跪倒在地上,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了带着樟脑味道的围巾里,身体微微_chan抖起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了赞美歌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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