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灯芯草2012/5/26 23:36:00
被中山装击沉OTZZZ
有bug 有雷 总之必须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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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十里洋场,总是氤染着暧昧又清冷的色彩。
松本润记得刚和大野智认识那年下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来回道路滞阻,街上尽是熙熙嚷嚷的铲雪声。那时松本润的父亲当上司令官不过三月有余,每日忙得昏天暗地,自然没时间回家。松本润自己办好了转学手续,便由着司机送他去学校。
好在性子上并不是不合群之人,日子久了交的朋友也不少。只是朋友同伴每日见门口都有专用司机来接松本,那些不知搀着几分真假的交情里自然也多了些许畏缩。
当时大野智还是百乐门里的服务生。
松本润放课后便爱去百乐门,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携上几个朋友。大多不愿回家的原因是和寂寞挂了钩。平日里与父亲一起吃饭的机会极少,大抵都是自己坐在长条桌上安静地吃,灯影幢幢中连时间都被拨慢,久而久之连吃饭都在外面随意解决,闲暇之中便跟着朋友去百乐门。
深深浅浅的水坑间荡着斑斓彩灯,一排又一排。夜还未沉透,可内里飘扬的舞曲却生生钻进这微凉的空气里,久而不绝。
台面上那当红的交际花端站在话筒前,朱唇轻启,那细细腻腻的腔调便悠悠喑出一句句绵绵情歌。
百乐门老板知道这松本司令官家的大少爷爱来这里,便每次都命人在门口候着,一脸春风笑意,特意腾出了绝佳位置,事先摆上两盘小枣煎年糕,举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说来也机缘,大野智第一天在这百乐门上班,便得罪了松本润身边的人,那人家里也有些底子,和松本不过泛泛之交。只是嫌大野智动作生疏,举盘子姿势没合意,便出口多抱怨了两句。
松本润本在凝神听歌,被这响动惊扰,忍不住回头。
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只是脖颈下方那朵漂亮的黑色领结分外惹眼。大野没理会身边人的抱怨,只是径自盯着松本润问了句:“——先生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松本润抬起眼皮看他,逆光方向打量起来实在有些费力,视线便缓缓下降,最后定格在手指曲线上,修长而干净,非常好看。
身边朋友忍不住拿松本润的身份出来说话,说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未免有些不知好歹,要知道旁边这位可是司令官家的大少爷。松本润有些不高兴,对这卖弄招摇的朋友也上了火,倒是大野智一脸淡然反应,似乎还在思索这个身份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后来每次松本润来,便是大野智负责招呼他。
开始只是点单时会有几句交流,大野智似乎不愿给他说太多,连句子都是往单字少的答,松本润大抵认为这样的性子做起朋友来应该也很麻烦,索性也不再主动说。老板以为是大野智哪里惹了松本润不高兴,找了机会顺便多问了几句,可松本润却摇头说没什么不满意,大野先生工作挺认真的。
第二天大野智便硬着头皮主动来搭话。
他低头给松本润倒了酒,缓缓推到对方面前,面容看上去有些不情不愿:“老板让我来给你道歉,如果我有地方得罪了你,请松本少爷……多有包涵。”
松本润觉得好笑,第一次听他说了长句,觉得新鲜:“哦?那你认为是哪里得罪了我?”
大野智抬头看他,手指还在桌边轻轻划着:“大概……你总跟我说话,我却不爱搭理你。”
松本润这下忍不住噗地笑出口:“——你倒是愿意说真话。”
大野智倏地在他身边坐下:“老板说我要是招呼不周,那这月就没钱拿。”
“——迫于生计,你才勉为其难,来跟我说几句话?”松本润扬起眉毛回看他。
大野智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愁没人陪你说话么?”
松本润拿起桌上的糕点径自放进嘴中:“很久没人陪我这么说话了。”
大野智沉默半晌,也将视线缓缓游移回台面之上。
TBC
4 灯芯草2012/5/27 0:21:00
松本润的母亲去世的早,家里亲戚都住在南方,大多断了联系,现在倒真只剩自己和父亲两人。父亲对自己也不会多言,每次也只是问他学业上的事,说等这里大学毕了业,便送他去国外接着念书,这年头兵荒马乱,还是多读点书好。
松本润暗自哦了一声,见父亲欲言又止,便又张口问:“还有事要说么?”
父亲手里燃了烟,那烟圈便袅袅腾起:“你最近一直频频往百乐门跑,到底那里是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
松本润微微一怔,当下也明白这话中意思:“是说我让你困扰了么?”
父亲鼻梁上的薄薄镜片内反身寸着斑亮的光晕:“到底你还是个学生,若让别人知道说这司令家的少爷怎么天天往那风尘地跑,任谁听了也是会落下话柄的。”
松本润低头没回答,最后悻悻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每时每刻派人盯着我,怕我做出什么让松本司令您蒙羞的事。”
父亲皱眉抬头看他,眉眼间隐隐有了不悦。
松本润倒也坦然对视过去,只是觉得对方眼内五味陈杂,止不住的陌生。
这天大野智不在。
这种状况很稀奇,至少从过去的时日里来看,松本润还未见过大野智缺班的,每次定是自己刚一坐下,对方便扯着胸前的领结慢慢走过来,虽然依旧是那副不情不愿的脸孔。
今天招呼他的是个新人,端盘子的手_chan_chan巍巍,险些洒在松本润库脚上,松本润见他一脸紧张,便从兜内掏了小费,准备打发他走。
转念间又想起什么,便叫住那人问:“大野智今天没来上班么?”
那人一愣,定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大野……先生么,好像是生病请假了。”
“——生什么病?”
“这我也不知道。”那人面有难色,“只是听老板说,有两天没来了。”
松本润沉下脸色,便让那人走了。
转头看见台上那交际花的情歌俨然唱到高朝,大红旗袍身姿曼妙,扭得栩栩动人。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大声拍手叫了好,纷纷吹了口哨。
可松本润却当真觉得索然无味,以往的兴致不知去了哪里。
出门发现又下了雪,靴子覆上去便是一阵嘎吱嘎吱的鸣响。司机一阵小跑过来,怀里还抱着黑伞。松本润手里握着纸条,上面未干的油墨还泛着透亮。
大野智家住的不远,只是巷内千回百转,迂回着走了半天找不到地方。松本润咬牙推门下了车,突如其来的凉意扰得他用力拂了拂胳膊。
晕黄的车灯忽明忽灭,簌簌的干雪转眼便染满了车顶。
夜色渐沉,可松本润依旧没看到大野智的分毫影子,他想着此时此刻不回家在外面能干些什么,还是和谁在一起,眼下越想越烦躁,索性又回车内等。
大野智提着小药包,撑着油纸伞出现在巷口的时候,松本润已经困得在车上打起了盹。大野智见门口停了辆气派的黑车,以为走错了地方,还特意回头确认了门牌号。
最终还是走过去倾身往那车窗内瞟了一眼,手上不自觉地轻声叩了叩。
松本润揉着太阳_Xue睁了眼,见到大野智正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当下也吓了一跳,慌忙推开车门走下去,刚一接触冷空气,又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大野智穿得比自己还单薄,藏青色长衫袖口露出一小截小臂曲线,握着油纸伞的右手还微微发白,他站定片刻便问:“松本少爷来这里干嘛?”
松本润只觉得身上发冷,他上前一步便迈人对方伞内,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本是开车兜风的,转了半天就到了这里。”
大野智半信半疑:“哦,是吗。”他把伞往松本肩头一放,“天气冷,松本少爷还是早点回家吧。”
“喂。”
“……诶?”
松本润伸手指了指对方勾在食指的小药包:“——什么药?”
大野智摸了摸鼻子,竟真的扳起手指数起来:“麻黄、桂枝、生姜、柴胡、葛根、菊花……”
松本润抬手示意他不用背了:“惹了风寒就翘班么,你老板会扣你钱的。”
大野智淡淡抬头看他一眼:“那个啊,反正我也不准备去了。”
松本润一愣:“为什么?”
大野智继续保持那不咸不淡的腔调:“……找了别的工作,所以暂时不回去百乐门了。”
松本润低头将那小药包在手心掂了掂:“眼下还能有比那里更好的工作么?”
大野智倒也不依不饶:“反正我不回去了。”
松本润刚想继续回驳,冷气蓦然一溜烟灌人鼻腔内,他俯身又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TBC
12 灯芯草2012/5/27 17:17:00
药罐扑腾着热气,咕嘟咕嘟地小沸起来。
室内昏黄的灯光并不亮堂,连人影看着都有些模糊。松本润月兑了外套搭在椅子上,大野智推着火炉走过来,放在松本润身边,自己也伸出手放在那炭火上方,在猩红的火光映衬下,那双好看的手便更显明艳透红。
等药熬好了,大野智便从柜内拿了两个净白的瓷碗,将滚烫的黑色中药平分成两份,分别倒人不同的碗内,然后小心地端着药回到桌面,一碗递给松本润,一碗留给自己。
“——既然都是风寒,那就凑合着一起治了吧。”大野智坐在他对面,被那股药味熏得险些眯了眼。
松本润却迟疑地盯着面前那碗药,显然他是最讨厌这种苦味颇重的中药,以前生了病父亲都会专人请西医来,打针挂点滴吃白色药片,然后倒在那柔软的床榻上捂着睡一天便能见效。
他呼了口气,缓缓端起碗,便凑过去顺着碗沿轻轻抿了一口。
“啧。”果不其然被苦得皱了眉眼。
大野智却突然笑出声,他说:“真像个小孩子。”
松本润却不满地回道:“——你说什么?”
大野智示范似地端起碗:“你那样一口一口抿,和我小时候一个样子。”说完自己仰头一口气喝完,还故意在松本润面前晃了晃白净的空碗。
喝完的空碗松本润起身说他来洗,大野智却有些愣神,松本润毫不犹豫挽起袖子,端着走到水龙头旁,径自安静地洗起碗来。
大野智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松本润却边洗边回头:“你那么吃惊干嘛,当真觉得司令家的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么?”
大野智叉腰凝神:“——今天算是颠覆了认知。”
松本润却忽地笑了起来。
快到午夜的时候雪总算是停了。大野智拉开窗帘,见夜空间还挂着清冷的月,皎洁无暇,分外好看。
松本润穿好了外套,说:“谢谢你的药,我该走了。”
大野智点点头,只是“哦”了一声。
刚走到门口松本润又顿住步伐:“——你说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大野智一愣:“我没在哪里工作,只是在城中心和朋友一起开了茶铺,过几天便开张。”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你若有空便过来看看吧,我请你喝茶。”
大野智倒真没食言,那家茶铺红红火火地开了张,请了舞狮还放了鞭炮,搞得声势浩大。门口摆着数个花篮,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两旁,上面的白纸黑字写满了贺词,落款清一色同一个名字。
也算是在宣传上有了造势,开张头两日便人满为患,为此还特地请了城内最有名的戏班子前来搭台助威,生意可谓蒸蒸日上。
那时松本润学校内课也不多,闲暇之余也不往百乐门走了,一来顺了父亲的意思,二来可以在这新开张的茶铺里喝免费茶水。
不过免费茶水他倒不稀罕,只是每每到了这里大野智都忙得抽不开身,对方心血来潮在茶铺二楼摆了画架调了墨水,嚷着说只要是在这里喝茶的人都能免费画个像,那举止投足间还真有点大师风范。
松本润当然不知道他会画画,更不知道他画得这么好。
那跳跃在白纸之间的男男女女被点缀出万千姿态,一颦一笑一睥一嗔,当真绘得鬼斧神工,行云流水。
每次松本润便找着楼下一个安静的位置,透着茶盏内升起的白气打量在二楼冥思作画的人。那人轻轻皱了眉,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却是死死定在纸面上的,这样认真的神情倒是极难得。
大野智似乎感受到松本润的目光,便趁着蘸墨间偷偷朝下伸着脖子瞧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倏尔竟都有些不好意思,便对视着小声笑起来。
TBC
18 灯芯草2012/5/28 13:19:00
这日傍晚打烊收了铺,大野智打着呵欠走出门,见着松本润倚着车门抱肘等候,像是站了很久。
茶铺门口的白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曳,白炙的光线打在那人身上竟也暖融融的。
大野是站在原地却突然看着愣了神,脚下步子不愿上前一寸,仿佛自己顷刻间的动作便会打破眼前的画面。
最终松本润意识到响动,抬头看过来,这下大野智只好瑟缩着脖子走过去。
“——怎么还不走?”
松本润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和父亲又吵了一架,没地方去,只想到这里。”
大野智蹙着眉头瞟了他一眼:“那怎么站在外面?”
松本润不满地嚷道:“不是看你忙得很么?”
大野智怔了怔,搓着手向前走了一步,小声地说:“下次就算看见我在忙,也可以直接来打扰我的。”
“我可不敢让你丢了生意。”
“反正丢工作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松本润转头见那人眼内亮着细碎的星光,内心就像突然塌陷下去软软的一角,和着也变得分外温柔。
鬼使神差般,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肩膀,先是轻拂,最后指尖微微用了力,迟疑间顿了一秒钟,还是笨拙地把对方轻轻抱住。
大野智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最后换成上下拂动的摩挲姿势,滑到颈部的时候还是逐渐扣紧了这个拥抱。
对方的_Tun吐声就在耳畔辗转浮沉,松本润适时地闭上了眼。
最后还是回了大野智那个陈设单调的屋子。
大野智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递给松本润,见松本润半晌不接,便凑到鼻尖边上闻了闻:“——没有霉味啊。”
松本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嘴边回了句“谢谢”。
啧,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大野智拿斜眼瞟他,说:“是你说不想回家的。”
松本润没好气的继续说:“是,感谢大野先生百忙之中收留我,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抬眼继续道,“或者你想我怎么报,你说便是。”
这下大野智也跟着窘迫起来,眉头皱成一团:“我没想你怎么报。”
松本润俯身笑了起来,他向前用手揉了揉大野智的头发:“先生你真可爱。”
夜宵是松本润下的面条,动作娴熟,打了两个黄澄澄的蛋进去,立刻香味四溢,大野智凑过去轻轻闻了闻,忍不住满心欣喜之意:“肯定很好吃。”
松本润不动声色,捞了面条进去,让大野智自己端过去。
吃面的时候大野智默不作声,埋着头连眼皮也不抬起来一下。
松本润端着瓷杯抿了口白水,见对方已经抱着碗把汤汁喝得一点不剩,他问:“吃饱了么?”
大野智愣着点了点头。
松本润笑了笑:“那就好。”
最终松本润没回家。大野智换了新床单,将被子套好,抖了抖,折成一团放在边缘。回头见松本润坐在方桌前扭开了小台灯,暖黄的黄圈便细细打在桌间形成一道圆斑,那圆斑便定格在桌面上那些光怪陆离的黑色泥人身上。
大野智走过去似乎不愿他仔细打量,便伸手旋暗了台灯按钮:“没什么好看的。”
“——都是你做的?”
“恩。”大野智点头说,“反正闲着的时候,就得自己给自己找些事情来消磨。”
松本润有些好奇:“除了服务生,你还做过什么?”
大野智思索了一会儿:“——很多。当过兵,卖过报纸卖过西洋面包,还做过一些杂活,不过都是刚来这里的事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见松本润半天没答话,沉默片刻,大野智终于肯继续将这对话进行下去:“那你呢?”
松本润一怔:“我?”
“和父亲吵架就离家出走什么的,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大野智顿了顿,“——但是我明白,这种身份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司令官家的大少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松本润倒不恼不气:“你对我这个身份倒是颇有研究。”
大野智摸了摸鼻子:“——你当我是在瞎猜好了。”
松本润指了指桌上的泥人:“你总是捏别人,画别人。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找个活生生的熟人不是更有灵感么?”
大野智明白他话中所指,只是面上还在装傻充愣:“对着熟人我会不好意思。”见对方神色有些不高兴,便伸手迅速比了个一,“下次,下次!”
被子似乎白天晒过,内里有着阳光的味道。松本润侧着身子去打量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黑影,光线太暗便只能看见头顶露出的一撮黑毛,看久了心里竟觉得像春风般温暖。
本以为朋友间的相遇相知或许和这并无差别,可当渐渐越过这相遇相知的界限,看到的风景却又大相径庭。
就像晚上莫名的拥抱,就像后来的绝口未提。
这已经不是普通相遇相知所能做的事了。
TBC
29 灯芯草2012/6/2 0:26:00
过年的时候松本润送了大野智一块手表,做工别致像样,大野却不肯收,说送我件普通衣服就好了,反正你总嫌弃我衣服都长一个样子。
松本润却固执地拉过他的手戴上,沉着嗓子说:“送出去的东西岂有随便收回来的道理。”
大野智在二楼写春联,松本润在旁边倒了茶。见那人置了笔,拿着春联在阳光下审视了一番,之后便小心走到楼下,搬了个凳子就自顾自地贴起来。
上书丹青紫燕舞,下书翰墨白龙喑。
松本润笑着说说人家都是喜字当头,就你喜欢卖弄文墨。大野智却固执地皱眉说我乐意。
晚上司机又来传了消息,松本司令今晚有会要开,怕是赶不回来吃年夜饭了。
松本润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挥手打发司机回去,自己只身张罗着家里的厨师到茶铺后方开了小灶,做了一桌的年夜饭。摆了盏油灯在桌旁,便吆喝着大野智陪他一同守岁。
大野智听到门口一直传来炮竹声,便问松本润要表一起放,铺内好像还剩了些。两人倒真像小孩子似的在门口将那些炮竹一一摆出来,松本润不愿去点火,便推了大野智过去,大野智被推搡了几次便大嚷说我知道了,然后转头让松本润把耳朵捂好。
最后两人放得一鼻子灰,坐在门槛边上喘气。东方夜空上燃起了五彩烟花,顿时家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人影随着样式纷繁的红色窗花隐隐约约映现出来。
松本润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托腮盯着那烟花,最后开口说:“像这样过年,倒是第一次。”
大野智“恩”了一声:“我也是。”
松本润转头看他:“——刚你把酒喝完了没,再拿点出来。”
大野智想了想,起身进茶铺角落的酒窖内寻酒去了,半晌后抱着坛女儿红,鼻尖凑近闻了闻,然后满足地对松本润比了个大拇指。
午夜降至,天边隐隐传来钟鸣。
两人便一杯一杯接着喝,有时候举着杯子敲一下,说两句祝词,可是到后来连祝词都说完了,便索性各喝各的。
大野智喝得昏昏沉沉间,见松本润也是一脸红晕,不知醉了几分,只是突然一双眼睛抬起死死盯着自己看,还伸手径自将桌边的空盘撸到一边,撑着下巴笑脸喑喑。
大野智喉咙一紧:“醉了?”
松本润摇头。
“那我送你回家?”
还是摇头。
“那你想怎样?”
这回不摇头了,松本润认真思索了半晌:“想让你……明年再陪我过年。”
大野智一愣:“明年?”
“恩……明年……不止明年,我若想见你……你就得来见我……大野智……我祝你新年快乐……来……接着喝啊……”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一脸红晕无处排散,便顺着下巴一路窜到了脖颈,其间忽明忽暗的的蝴蝶骨线条随着他突然趴倒在桌上的动作而逐渐隐没。
大野智也是醉了,只是心里似乎还闪着清明的念头,他伸手勾起松本润头顶的一簇头发绕了个圈,然后也缓缓趴下去,嘴里还振振有词:“……新年快乐你已经说过了,就不能祝我财源滚滚吗……”
一轮月,一盏灯,一坛酒,一双人。
映在地上的影子形状,隐约却是交叠在一起的。
两人一个头趴向一边睡得分外酣甜。
只是不知梦里的那些纷繁剧情,是不是也有了人月两圆的结局。
TBC
44 灯芯草2012/6/13 22:08:00
有撒狗血势头OT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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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凛冽料峭的寒意终是过去了。
只是最近城内不太平。
松本润的父亲连学校都不让他去,说外面有人滋事,已经出了好几桩命案,眼下人人自危,还是待在家里得好。
连百乐门都连续三天未开门营业,萧萧细雨间,寂寥城池内便浸染上一层蒙蒙灰色。
夜间外面总有枪声暗响,松本润坐在偌大的木制书桌前,手里还翻着英文版《悲惨世界》,内心却像长了翅膀,禁锢不住地往外飞。
和大野智一周没联系,茶铺的生意他也不清楚,不过眼下间处处店铺都大门紧锁,想必那人也该安好无恙地在屋内捏他的小泥人。
晚上楼下总有电话声响个不停,松本润扶着红漆木梯把手向下张望,总能看见父亲微躬的背影,头发间隐隐有了白色痕迹,竟比以前更苍老了几分。
松本润如鲠在喉,最后却也只能止于凝望。
直到又过了三天,有人来家里找松本润。
来人一身修身格子西服,温顺的刘海软软搭在眉间,一双杏眼流波婉转,可是一出口便没了看上去的稳重之气。
松本润才起床,脸上还挂着青色眼袋,自然脾气不好,可见对方笑得一脸正直,便也不忍与他置气,只得没好气嘟囔了一句:“——你倒是从法国提前回来了。”
相叶雅纪是松本润以前的同学,两人算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只是两年前相叶去法国念书便断了联系,眼下相见倒仍是熟稔活跃,没有丝毫陌生之感。
相叶的父亲也是戴了军衔,掌管城内监狱刑事的狱督,和松本家算是颇有交情。
他站在楼下对着松本润招招手:“——给你带了个消息来。”
松本润撑在楼梯上遥遥相望:“那肯定没好事。”
“好久不见,小润你对好朋友就是这个态度么?”相叶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你也知道最近城内风波多,父亲忙得团团转,昨天还抓了一堆闹事的人,整夜都没合眼。”
他还带来了今日的报纸,从怀里抽出的时候是个纸飞机模样,嘴里哈了口气,便顺着楼梯的方向飞到了松本润手中。
松本润将皱掉的报纸一一抚平,才发现事态已经上了头条,显目的黑字占了大半版面,文字之下的配图显得模糊而熟悉。
相叶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听说抓了些无辜的人,便要家人来接他们回去,”他见松本润锁紧了眉头便接着说,“其中有个人啊,没人来接他,但他说是认识你的。”
松本润终于知道画面为何看起来如此熟悉,那照片分明正是大野智开的那家气派茶楼,没一瞬间认出来的原因是茶楼已经被人砸了,连招牌都折成了两半,内里桌椅尽掀,面目全非。
相叶开车送松本去了监狱。
路上总见有别着枪的军人在巡视,偶尔抓着几个面带血迹的年轻人向前走。途中路过了大野的茶楼,这才发现那里围着更多的官兵,茶楼算是彻底没了,那折成两半的招牌被雨渍积了薄薄一层水,溅起点点涟漪。
相叶见松本润模样凝重,和平时判若两人,便也开口忍不住安慰着说:“没事的,如果和闹事者没关系,肯定会放出来的。”
松本润喉口“恩”了一声,便把头靠在椅背上半闭了眼。
相叶让松本在门口先等着,自己便冒着雨小跑进去。
松本润等得有些不耐烦,隔三差五便抬手起来看表。
等到相叶再出来的时候,竟过了快四十分钟。对方额间布满汗渍,待气息平定才对松本润说:“你确定是个叫大野智的人么?”
松本润毫不犹豫地点头。
“守班的小兵说姓大野的早上便被人接走了,如今狱中已经没人了。”相叶拍了拍他的肩膀,“兴许是他有亲戚朋友来保的人,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他哪有什么亲戚朋友。”松本润皱眉思忖,“你且再送我去个地方。”
大野智那间陈设简易的房子已经换了房客。庭院内支起了晾衣绳,窗沿放满了绿油盆栽,带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手中还抱着婴儿,开门之时怀中婴儿便哇哇大哭,声音一股脑钻进耳膜内显得颇为嘈杂。
那妇女没好气地说上一任房客一周前就退了房,眼下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完便沉着脸关上门,留着松本和相叶在门口不知所措。
之后松本的父亲生病住了院,他便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每日辗转于学校和医院,重复三点一线的生活。有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屋内站满穿着军服的人,便悄悄退回在走廊上等着。
夜间走廊内空荡荡的,空气中混杂着药水的刺鼻味。偶尔有护士扶着伤员一瘸一拐从旁边走过,要么是几声啼哭的家属,跪在医生面前说着求助的话语。
从窗户望出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见着百乐门,风波一过便又重新开了张,灯火阑珊,又是一派旖旎春色。
他还记得大野智第一次穿着带着黑领结的制服,对着自己客客气气,毫不畏惧。
他还记得那茶楼招牌是大野智亲自提笔写的,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他还记得开张时候的繁华模样,大野智站在门口笑得灿烂如初。
他在这二楼作画,他在门口等他,他轻轻抱了他。
明明一周前才见过面,大野智还约好下次见面便给松本润捏个像模像样的泥人当礼物。
或许是他自己一直没说出口,那句我现在很在意你。
他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演绎了相逢的戏码,醒来便是黄粱一场。
52 灯芯草2012/6/27 1:02:00
努力最近写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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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润大学毕业后开始和几个朋友搞了公司,做起了烟草生意。父亲身体仍是不好,只是从医院回了家,在卧房内单独接受私人医生会诊,也方便照顾些。父子两见面的机会变多,自然静下来好好谈话的机会也多了。
吵架基本没再发生,大抵双方都心平气和地退让一步,和以往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
有时候话题会说到谁家将军的小姐知书达理,哪位富商的千金体贴温柔,话语间隐隐说着该是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只是父亲也不会逼他,说还是要选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不需要政治上相辅相成,只要松本润自己找到中意的就好。
松本润只是坐在床边削苹果,那一串串苹果皮绕成圆盘状落在银碗内,他没答声,只是默默递给父亲。
那次抓乱党的风波已经过去很久,报纸上也没再提过相关事态。百乐门的头牌换了一个又一个,连大野智曾经开的那个茶楼都已经改建成了银行,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相叶雅纪曾动了人脉帮松本润找人,可偌大个城池内,人人都是那沧海一粟,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寻得到的。
直到叶上初阳,石榴花开,弹指片刻间夏日竟也过去许久。
松本润生意上和很多人打了交道,加上身份的缘故,前来讨好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放假的时候特意招呼了认识的朋友到家中开了party,香槟四溢,沁人心脾。楼上还摆起了牌桌,让那些涂着浓重胭脂水粉的太太小姐有了乐子讨。一时间只听那哗啦啦的麻将声响彻屋内,热闹间却也多了分单调。
父亲早上出门坐车去找相叶的父亲谈事,眼下还未回来。相叶倒是来了,啪嗒啪嗒跑到二楼自告奋勇说要学麻将,惹得那些太太小姐一阵大笑。
这时屋外隐隐传来汽笛声,松本润临窗而望,见到的确是父亲的车子,只是车后还跟着另一辆吉普车,也缓缓停靠在别院内。
下人小跑着去开门,推开大门的时候接过了司令的外套,松本润父亲进门之后故意清了清嗓子,众人便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都齐刷刷扫向门间。
松本润手里还端着香槟,他本已酝酿好的问候话语,却随着之后显现而出的人影猛然顿住。
那人穿着笔挺的军服,头顶的帽子被他取下抱在手间,厚实的军靴在木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节奏声,他站定在松本润父亲身后,眼神却是笔直看着前方。
相叶从楼上快速走了下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说:“伯父你回来了。”
松本润的父亲只是微微颔首,转头便扫向松本润:“——愣在那里干嘛,你且过来,我有事对你说,你的朋友便让相叶先招呼着吧。”
说完便向书房方向走去,跟在后面穿着军装的人影也缓缓尾随而去。
松本润盯着那人背影,像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等自己回过神来,手里的香槟已经洒了一地,黏腻的Ye_Ti沾满整个地板。
父亲伸手指了指大野智:“这位大野先生,你应该不陌生。”
见松本润没答话,他便拍了拍大野智的肩膀,让他自己说。
大野智将军帽置于桌面上,转身后竟也迟疑了半晌,他抿了抿嘴巴,缓缓开口:“我的父亲是松本司令的手下,十年前司令还是将军的时候,父亲便跟着司令做事,直到父亲因公殉职,我便也由司令抚养,”他稍微顿了顿,“这些年,我也作为司令安排在城内的眼线,暗中注目乱党的动静,必要时刻再采取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松本润暗自冷笑一声:“眼线?莫不也是顺便派来监视我的?”
大野智抬头瞥了他一眼,之后便又侧身悄声说了句:“——抱歉。”
“当时乱党活跃,你又偏偏爱往那杂地方跑,智君只是顺便看着你,万一出了事,他可以有个照应。”父亲叹了声气,“好在有智君里应外合,年初那场叛乱才能旗开得胜。”
松本润蹙眉不语,只是默默抬头瞥了大野智一眼。
对方模样一点没变,但说不上来,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而大野智竟也没正眼瞧过来,这样卑躬的态度难免惹他上火,松本润突然意识到当时所谓相知相交,不过是对方的顺意听从,就像毫无漏洞地完成任务一般,只是上心的是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感情源头反而找不到理直气壮的理由了,活生生让自己难堪。
“——那真是恭喜父亲有这么一个得力手下,如此收放自如,演技可谓一流。”松本润嘴角轻轻笑了笑,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拉门。
相叶雅纪见他脸上表情不好看,想来拦住他,可是松本却挥开他的手,直接出了大门。
直到听见汽笛声再次响起,院内的花雕大门缓缓被推开。
阔别多日去了百乐门,那管事的老板也没换,见到是松本润的车子,老远便从那青石阶梯上迎了过来,说着松本少爷好久不见。
松本润却是径直穿过他,抬脚便朝着阶梯上走。
点了酒,还从怀中掏了烟。抽烟是毕业后学会的,作为商人这种能力不可或缺,第一次抽的时候呛得差点流出生理性泪水,可到现在却也习惯性上了瘾,便再也戒不掉了。
就像有些东西嵌在心里一样,也是再也戒不掉。
大野智走进百乐门的时候还是引人频频侧目,毕竟穿着军装,身份和以前便完全不同。他慢慢踱着步子在松本润身边停住,然后径自在他身边坐下。
今天台上没人唱歌,只见一堆穿着斑斓彩衣的女子跟着舞曲轻快地扭着腰肢,耀眼灯光都汇集在台上,台下便是昏暗一片。
昏暗间大野智也点燃了烟,他回头见松本润仍是一副不愿意理他的样子,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吵架就离家出走这种事,你是要做到多少岁啊。”
松本润坐直身子向边上坐了坐:“哪里离家了,司令不是派你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么,一会儿你便可以回去跟他报备,他定是要好好把你再夸一番的。”
大野智抖掉烟灰:“你不就气我当初没告诉你,”他思索了半晌便接着说,“我不愿告诉你,自然也是真正想和你交朋友,如果我率先就亮了底牌,你定是躲我还来不及,又怎么愿意再来找我。”
松本润却哼了一声:“朋友?”末了又重复了一句,“——谁稀罕。”
“那日是你父亲把我从监狱里接了出来,当时乱党一事还没了,为避风头我便去外地待了段日子,等这边事情彻底淡了才能回来,情况紧急,自然不能向你好好解释了。”大野智低头吐了口烟圈,“这一切都是你父亲的安排,我不过顺意遵从罢了。”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他让你看着我,陪着我,你便假带好意的接近我,”松本润起身将那香烟使劲按灭,“是我自己太傻,掺不透这个中真假。”
说完便又拎着外套向外走,像是赌气般使劲推开大门,又再次猛地关上。
只见那大门来来回回关合了好几次,将内里的光线分割成一段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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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灯芯草2012/7/16 21:31:00
大野智恢复了以往的军衔,松本润的父亲便在屋内给他安排了专用房间,每日都招他进书房议事,当真是对他器重有加。
松本润却变得不爱回家,工作忙起来干脆就在公司内搭了个简易床凑合,倒真像铁了心一般不愿和大野智再见。
松本润最近和城内的珠宝商大户长野先生做生意,只是这长野为人太过疑神疑鬼,谈了数日仍是没将价格谈稳,期间倒是招了好几次松本润去吃饭,还招呼着让他带自己留学归国的长女游湖骑马,每日折腾得够呛。
那姑娘留过洋自然和城内的女子有些不同,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丝毫没那娴静温柔之感。只是长野宝贝她,性子上也由着她,松本润便只能尽力配合,让长野高兴就是成功的关键。
公司的床板太硬,每晚都没睡好。偶尔夜间下了雨,哗啦哗啦的,房檐上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这时楼下才会隐隐传来汽车启动声,松本润悄悄顺着窗口向下瞟了一眼,那辆黑色吉普正缓缓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大野智每晚都让司机开车停在楼下等着,车内偶有火光忽闪,青烟袅绕。大野也不上楼来,就只是在底下静静地等,不知道是松本润父亲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从前都是松本润在茶铺门口等对方收工,现在这样的日子像被颠倒了过来,只是当时和现在,终究也是不同了。
生意谈成的时候长野又请松本润吃饭,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连敬酒都是一轮接着一轮来,松本润知道自己醉后总变得话多又热血,便不敢敞开喝。周围人笑着说松本先生莫不是打定主意要当长野家女婿了,所以才这般不给面子。
松本润一愣,抬头却也见长野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说自家女儿确实劳烦松本润这些天的照顾了,笑容间别有深意。
松本润犹豫了一阵,还是举杯仰头,喉结上下滚动,便已是空杯。
长野高兴地拍了大腿,周围人又奉承地说了几句,期间难免也说到了松本润的父亲,带着门当户对的关键字眼,让松本润只觉头脑发昏。
起身的时候还撞倒了桌面的酒杯,他摇摇晃晃扶着墙壁走到门口,走廊内光线忽明忽暗,他扯着领口只觉得胸腔像被人塞了石头堵得慌,便蹲下身小声咳了起来。
远处有人小跑过来,松本润抬头见到是他的司机,便拽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我不回家。”
司机看起来面目也颇有难色:“这……少爷您都醉了,我还是送您回家吧。”
“——都说了不回家了。”他扒开他向前走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一字一句地问,“……是大野智让你来的?”
那司机愣了半晌,刚摇摇头未回答,松本润就扭头向前扶着墙走,只是嘴里来回嘀咕着几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最终还是被司机架上了车,松本润一头栽在后座上便倒下就一动不动,姿势蜷缩成一团,刘海遮住眉眼。
敲门的时候是大野智开的门,他脸上还挂着眼镜,看上去竟也无半点违和,他见松本润醉得够呛,便主动伸手将那人接了过来,嘴里不忘说了道谢的话。
松本润靠在玄关上揉着脑袋,大野智便蹲下身去给他月兑鞋,意外的对方也没反抗,只是低头一个劲盯着大野智,似乎有些分不清眼下的状况,又似乎是太久没见眼前这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当自己是醉过头,神智便跟着不清了。
大野智嘴上却轻轻说了句:“做个生意还要陪吃陪喝陪泛舟陪骑马,以前倒没看出你耐心这么好。”
说完他起身环住松本润的肩膀,指尖略微用力便带着那人往里走。
“——大野智。”松本润侧头凑过去叫了一声。
“干嘛?”大野智鼻梁上的镜片上恍恍惚惚间还荡着松本润的影子,只是听到对方太久没叫自己这名字,神情有些怔忡。
“——都说了我不回家。”
“恩恩,不回家。”大野智敷衍地答着,却发现要把这人扛上二楼还真是颇有难度,他按住松本的肩膀将他往沙发上一丢,对方便皱着眉头揉了揉脸蜷缩进去。
松本司令不在家,去医院复查明日才回,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大野智的小房间内的晕黄壁灯还是亮着的,内里的留声机还在沙沙运转,空气内夹着空灵的女式唱腔,窸窸窣窣间一阵阵敲打着耳膜。
大野智端着盛着白水的玻璃杯,蹲下身将那杯子凑到松本润嘴边,对方顺从地刚一张口,却又因为动作太猛磕到了门牙,水渍便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松本润捂着嘴巴蹭起来,眼睛彻底睁开,倒是清醒了几分。
见到大野智手忙脚乱地擦沙发上的水迹,便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臂:“——我这明明在家,你又骗我。”
大野智不想理会他这耍赖腔调,便又径自挣月兑了对方那手:“我知道你是乐不思蜀,只是今晚看你被人灌得不省人事,若不理你,你定是睡大街去,就等着明日上头条吧。”
松本润光着脚_chan_chan巍巍站起来,心急之下还是抓住对方肩膀稳住平衡,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问:“——谁乐不思蜀了?”
大野智小声咕哝了一句:“——反正你不愿看见我,反正你生我的气,反正你是喜欢陪别人游山玩水泛舟骑马。”
松本润皱着眉头听他抱怨完,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但至少重点是听明白了,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小步:“——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大野智一愣,抬头小声地答了一句。
“什么?我没听清楚。”松本润又凑近了几寸,“——不许拿我父亲出来挡枪,不许说是他让你来照顾我的,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喜不喜欢我?”
大野智迟疑片刻,松本润还未等他答话便又紧接着加了一句:“可是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大野智便顺手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双手一把捧过松本润的下巴,嘴唇已经悄然覆了上去。松本润比自己高,这种事情还不得不踮脚,最后大野智放弃这种费力的动作,用膝盖轻轻一顶,两人便双双倒在沙发上,黑影相叠。
松本润不肯闭眼,只是伸手环住了大野智的脖颈,口勿得迷迷糊糊间松本润却忽然笑出了声。
大野智停了动作,语气上有些不满:“笑什么笑。”
松本润笑得眯了眼,他小声回答说:“——我突然想起来,你刚刚说什么泛舟骑马的,可是在吃那长野小姐的醋?”
大野智瞪了他一眼:“——我有说过么?你定是醉了,听错话了。”
松本润直起脖子咬住大野智的下唇,辗转便是舌尖互缠,谁也说不上被动,缠绵间松本润摸索到了大野智光溜溜的手腕,便又抓着他问了句:“我送你的表呢?”
大野智抿了抿嘴巴,许久后才开口说:“上次抓乱党的时候和别人打架,掉地上摔坏了,不过我没丢。”
松本润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指,上面竟也有着细细密密的白茧,定是频繁练枪的缘故。大野智顺着指缝扣进去,顷刻间便再次按住松本润的手。
“我说……你有问题还是一次性问完,接口勿的时候要专心。”
“大野先生看来对接口勿这种事情还颇有研究。”
大野智蹙眉不答,只是俯身再次口勿上去,封住对方全部的细语呻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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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灯芯草2012/7/20 23:18:00
松本润准备回家住,于是把办公室里的衣物装在小行李包内,收了简易床,忙得一身汗之后看到大野智站在门口抱肘看他。
松本润喘了口气,把手上的行李丢到大野智身上:“光看不帮忙,你倒是悠闲。”
大野智今天没穿军装,只是套着件白色立领衬衫,脸上仍然挂着他那副眼镜,语调不惊不澜地回道:“车子在下面,直接回家么?”
松本润走过去用手弹了弹他的镜片:“——反正我去哪你还不是得跟着,免得司令官过问起来,你又找不到说的。”
大野智把行李向上托了托:“司令说晚上回家吃饭,样子看起来挺高兴的,你可别又扫了他的兴。”
松本润凝神道:“我这次又玩离家出走,他怎么着也得念叨一番。”
大野智叹气:“那也是为了你好。”
松本润立马回道:“我知道。”之后便拉着大野智的胳膊下楼,“快走快走,你把行李抱好了。”
大野智在后面皱眉抱怨:“我又不是你的佣人。”
两人坐在后座,中间隔着微妙的距离。
今天天气好,街上人潮涌动。松本润心情也好,趁着前排司机不注意,顺着库缝将手慢慢挪移,去够大野智的手。
大野智本在看窗外,被手上动静骚扰之后,便没好气地瞪回去。
松本润也将头撇向一边,留给大野智一个后脑勺,只是右手仍然稳稳妥妥地抓着了对方的左手。
下车的地方是家报社,刚开车门就看见报社大门被推开,相叶雅纪拎着个诡异的笼子悻悻地走出来。
松本润招呼了一声,相叶抬头便是春风般的笑意:“小润!”
大野智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可是相叶还是率先看见了他,脸上笑容停了一停,马上便又继续灿烂起来:“哦!你就是那个让小润翻遍全上海的那个谁吧?”
大野智一愣,松本润也低头咳嗽起来。
相叶雅纪上前握了握手:“大野先生,幸会幸会。”
松本润“啪”地拍掉他的手:“——有你这种自来熟的么?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相叶这才意识过来,将那笼子里的东西往两人身前凑了凑,笼内那只白团物体便左右翻滚了个圈,之后鼓起一双灵动大眼,抓着笼边止不住向外张望。
松本润指着它:“这是什么?”
相叶雅纪抬头说:“仓鼠啊。”
松本润不解:“你哪弄来的?”
相叶雅纪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主编特爱动物,可是家里夫人不让养,一猫两狗一乌龟已经是极限,于是这小家伙就被驱逐出境了,这不让我跟着看两天。”
大野智倒是饶有兴致地一直盯着那仓鼠看个不停,仓鼠眨着眼睛回看了一会儿,还是径自伸爪挠了挠边上松本润的食指。
松本润吓了一跳,条件反身寸抬头说了句“疼死了!”
相叶雅纪真诚地说:“小润你要对它保持笑容,板着脸凶死了,谁会喜欢你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松本润脸更黑,旁边的大野智倒是噗嗤笑出声。
大野智清了清嗓子:“相叶先生,不如把这仓鼠让我带回去养两天。”
“绝对不行!”松本润上前拦在大野智面前,“相叶你赶快把这玩意儿有多远带多远去。”
大野智也上前走了几步:“没关系,我一人养,你不用理他。”
相叶左看右看觉着两人举止有些熟悉,突然拍着大腿叫了一句:“我想起来了,你们这对话,和主编与主编夫人说得简直一模一样!”
大野智乐滋滋地提着笼子推开大门,松本润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松本润的父亲正好从二楼下来,见着两人回来,便指了指餐桌:“回来的正好。”
大野智先去安放仓鼠笼子,松本润便月兑了外套,将行李包递给下人,然后慢慢踱步走过去坐下。
桌上做的都是松本润平日爱吃的菜,松本润抬头见父亲还在咳嗽,便小声问了句:“医生到底怎么说?”
父亲抬头平静地回道:“没事,老样子而已。”
松本润只得默不作声。
大野智坐在松本润旁边,三人便动了筷。松本润只觉眼下的状况挺诡异,以前是和父亲两人吃,位置也是面对面没变,虽说现在多了大野智,但其实三个人和两个人那会儿的氛围也差不到哪去。
松本父亲冷不防说了句:“听说最近你和长野家的女儿走得很近?”
松本润愣了愣:“……没。”说完瞟了一眼大野智,对方却只管埋头吃饭,视线一直定格在自己的碗中抬也不抬。
父亲擦了擦嘴:“前段日子家也不回,以前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
松本润自知解释不清:“只是生意上的往来,那长野家的小姐,我就见过两次。”
父亲倒一脸淡然:“没那长野小姐,便是有其他人了?”
松本润喝水被呛着,大野智好心地递给他手帕。
“我住院那几天,你日日神不守舍,若是心里有了人也别藏着,带回来我看看,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都不会拦着你。”
这会儿轮到大野智呛着了,松本润忍住笑意:“若是真有这么一人,我自然会带来给你看看的。”
吃完饭松本润父亲便披着外套上了楼。
大野智帮着下人收拾了桌子,准备回房的时候见松本润在楼梯拐角处靠墙站了半天。
大野智不情愿地走过去:“你站这干嘛?”
松本润笑着回道:“我在等正经人家的姑娘。”
大野智脸色一沉:“那你慢慢等。”
说完被松本润拽住胳膊。他拉着大野智回了对方的屋内,转身便轻掩住门,然后不怀好意地接着说:“反正我心里有谁你清楚。”
大野智摘了眼镜揉了揉眼角:“不清楚。”
松本润蹭过去环住他的腰:“——真不清楚?”
大野智回头瞟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别太明目张胆,快回去睡觉,明天不是早班吗?”
松本润转眼搂得更紧,鼻息在大野智耳边_Tun吐了几下,大野智瑟缩了一阵,便轻轻转身,原地迟疑片刻,还是拉下松本润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松本润眼神一亮,转念又想凑过来,结果被脚边传来的一阵叽叽喳喳声扰乱。
那只仓鼠抓着笼边叫嚷了几声,然后一直充满敌意地盯着松本润。
松本润蹲下身去:“它就这么喜欢你,你看它看我的眼神,简直想吃了我。”
大野智也跟着蹲下去逗它,那只仓鼠便立马温顺地凑过来:“——和你挺像的。”
“说谁呢?”
“表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内心很温柔。”
松本润听完心里高兴,便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大野智的肩膀。
对方不理会,松本润便又撞了撞。
“喂。”大野智不满地抱怨了一声。
松本润这下不撞了,只是倾身在对方鼻尖亲了一口。
笼里的仓鼠叫嚷得更加欢腾,松本润便随意找了块黑布盖上去遮住笼子:“这种事情可不能总让它免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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