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里只有一个发型很别致的男人。那种头型,大约是玛丽安东尼年代发明的蓬松款的改良版。他右眼旁还有道疤,气势力拔山河。这样一个地方,除了偶尔的几个顾客、整日呼啸而过的汽车、按着轨道运行的太阳,只有鸟儿偶尔会落在门前的电线上叫两声,算作问候。可他见了二宫相叶,和那辆灰扑扑冲他开来的小机车,却视若空物。二宫接着看见身后驶来了一辆宾士。
黑灰色,敞篷,功放响亮。
小哥径直向着宾士而去。
“来、来、来、来、好的、停!我不会死的哦。来了来了,要加什么油呢大哥?”
他一人在空旷的宇宙中突然爆发的热情明亮似火。
“有标准汽油、高油还有柴油,可能还会加人色拉油哦!”
“呐,大哥,加什么呢?”
“加色拉油的话车子会坏掉的!”
“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二宫举着油枪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也只有宇宙被激励了,每一句都努力地在用两倍的回声回应着。
他瞄了一眼坐在宾士里的人。
“好像河童啊。”相叶在耳边感慨道。
挨着加油站的便利店出奇大。从头走到尾,倘若犹豫不决一会儿该买百事还是可乐好,就足够视力不好的监管者探头张望了。在这条每日过往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停留的十三号公路旁做大生意,老板想必胸有丘壑。二宫与相叶走进店内,装模作样地拿了两个购物篮,只见收银台内侧坐着一个矮小的黑人。没想到黑人也有比我矮的啊。二宫得意的挺起胸来。路过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人望着自己正前方的一台小型电视纹丝不动。
甚至可以说,连气息都没有。
直到半分钟后二宫听见了一声含糊的“欢迎”。
沿着货架一路走到底,冰柜门前这个角度,收银台刚好看不到。
相叶从胸口抽出一张纸条。
二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让我们把时间线再次拉回到两小时前。
相叶抱着马达来找二宫和也。他说我不开玩笑,我是做好了准备来的。当时就从胸口抽出了一张纸条。
而许多年后的相叶这么说道:二宫当时举着菜刀看我。哎哟窝玛,吓死窝了。
故事开头他说他在修车啊?那是他在扯蛋。
他举着菜刀看着我哟,跟我说,叫我把洋葱切了。
若不流眼泪我就跟你走。
二宫在相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中读起了小纸条。
首先要有一辆车,kazu有一辆摩托车,虽然很多年没骑过了我可以给他一台崭新的马达。然后要有一张地图,不过我的脑子也挺好使的。给kazu买上晕船药。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掉水里去吗?)
还要有足够的食物:土豆、牛禸、洋葱、
(你是要吃土豆炖禸吗?)
秋刀鱼、如果可以烤炉跟炭、啤酒、啊秋刀鱼的话还是配清酒比较好吧、如果搞得到草莓的话红酒也不赖……
念到这里二宫停了下来。相叶仍在哭泣。
切好了把洋葱丢进锅里。还是我把你丢进锅里?
kazu,我不是在哭,只是下雨了,就我这里一小块局部区域,你那里就感受不到了。
把洋葱丢进锅里煮到熟了。我想可以用洋葱盖饭代替土豆炖禸,但烤秋刀鱼你想都别想。
相叶打开冰柜,把啤酒全扒了出来,又颇有想法的从酒架上拿了瓶清酒。看见旁边的红酒与香槟不赖,也顺带放进了篮里。
二宫偷了便利店里所有的草莓。他拆了一包桌布,把盒子内的草莓全倒出来,再把空盒子一个个粘好,放回货架上。
虽然动静不小,但黑人仍旧安稳地坐在那儿。
只不过,
他手里多了根鱼竿。
便利店的老板举着鱼竿对着电视机。
这时相叶已经收拾好,两肩各背着一只购物袋,怀里抱着一篮酒,戴着一副不从哪个角落里找来的泳镜。他站在二宫后面说:“那人好像在钓鱼……”
二宫回过头来,你可以想象他脖颈梗住的那两秒。两秒钟可以犹豫不决一百次,两秒钟可以做出一百个决定又修正它。而二宫和也还是没忍住翻白眼的心情。
你若想游泳的话,直接跳进那台电视机里去。这样我还可以太平地回家打游戏。
之后两人并肩走进夕阳里,没有听见身后鱼儿咬钩扑腾的声音。
加油站的小哥依旧在卖力地擦窗户。
宾士里的小哥看见猖狂的劫匪开着小机车而走的背影,一脸震惊。
“那个人飙车竟然抱着一只龙虾。”
更
完
再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