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宫醒来看到未接来电时错愕了一秒——睡在和日本气候有着巨大温度差的陌生房间,就算是第四天也完全没能睡踏实,但即使在这样的睡眠里也完全没听到手机响。他盯着电话,在温热的早晨迟钝的脑筋转了好久,才想起相叶一定是看到人事公告了。
大概拨电话拨到一半想起时差来就迅速挂断了,才会没有听到铃声吧。二宫呆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时间不等人般地匆匆跳进淋浴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在乎起相叶的感受来的,二宫站在莲蓬下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清楚的时间点。
在一起太久了,在混沌的回忆里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残缺片段突兀地散落着,朋友和恋人的那条界限早就模糊得无法追溯了。
一开始相处时的确也有过心跳加速感,但跟“坠人爱河”这种粉色字体完全无关的,反倒更像是少年时代和朋友探知险境,因为刺激而本能的身体反应。
搭同一班电梯被困住了,在电车改札口撞到了,在同一家居酒屋喝醉靠在对方身上喃喃自语——这些天时地利人和时可以作为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到他们俩这里通通都只能记在乌龙事件薄里,久违的同学会用“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开头地谈起来,最后笑到拍着桌快从椅子上滑下去。
没有前奏的恋情,像是跳帧的唱片忽然就滑进了高朝。
二宫在等泰方人员开会前,仍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拿起味道和日本也不太相同的咖啡喝上一口,翻开会议资料看着看着意识又淡出了,只能百无聊赖地在空白处随便划了两笔。
游戏闯关结束后的淡淡的空虚感,让二宫只好无所事事地看向在厨房手忙脚乱的相叶的侧影。天人交战一番还是放弃了过去帮忙地躺倒在沙发上。
沙发一角的电话旁放着一小叠记录用的便签,二宫撕了一张无聊写了两笔,又撕了另一张下来折了只纸飞机朝厨房扔过去,飞到半路就徐徐飘落了。
有时候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相叶说,但什么也不说的这样静静的时间也很好。
但那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什么话的话却依然在心中风起云涌。
比如他有一日忽然发现,一旦忍不住想要笑起来时,只要相叶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会不由自主地立即看向他——试着改过却改不了的习惯。
而那个家伙则不时会慢半拍才扭过头回应住他,略略点点头“嗯”一下的感觉非常性感。
非常性感——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相叶隔着淡淡的油烟与香甜的气息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抬眉毛。二宫远远看到了他眉宇间的问号,索性就摆摆手实话实说:“没什么,就觉得,相叶先生站在料理台后面也很性感啊。”
相叶的嘴角勾出了个微笑形状,又像是遮掩般舌忝 了舌忝 嘴唇,拖延时间般先回应了句“啊,是么……”隔了几秒,才说着“还有更性感的时候呢……”丢了个僵硬的wink过来。
“就冲这个wink,已经全部毁于一旦了啦。”二宫大笑着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看相叶装好盘对自己招了招手,将脸埋进面前的抱枕里,口齿不清地抱怨道:“在你家吃饭都不能看电视。”
“那就表看嘛。快过来。”相叶说完,索性走过来,作势要拉赖在原地不动的二宫。
他穿着鹅黄色的围裙手上还带着微波炉手套,伸出手来捉二宫时那手套看起来尤为厚厚软软的非常可爱,二宫就索性隔着手套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朝自己拉近过来揉了一把他塌在额头的短头发。
“啧。”相叶保持着被他蹂躏的低头状态,咋了下舌,然后他的目光奇怪地停在了放在茶几上的便签纸上,蹙起眉来把二宫写的句子读了出来:“有很多的话它们都是没法对你说的话——歌词?你写那么长干嘛,这不就是‘秘密’吗?”
“不是。”
“那是什么?”相叶拖着二宫往厨房走,二宫张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还是变成了:“你看,才跟你走两步电视就只看得到背面了啊。”
“跟你说了我搬进来就是这样的排线了啊。”
“但是吃饭看不到电视了嘛。”
这件其实怎样都好的事情在后来不只拉扯争执了一回,电视也自始至终都原封不动地、呆头呆脑地、毫无用武之地地放在同一个位置。时候长了,那如鲠在喉的电视背面的光景,在岁月流逝中反而变成了一种念念不忘。
那天两个人的家常晚餐会,最后还是惯例地变成了饮酒大会。
二宫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了最近和特聘的裁员公司的合作,相叶默默听了一阵,知道世道艰难但还是只能说:“如果都能有一个好的新开始就好了。”
“嗯……但看到有人哭哭啼啼从谈话室出来还真是有罪恶感啊,虽然不是我的工作范畴……”二宫用手掌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视线重获光明时,看到坐在斜对面的相叶正盯着电视上ONE PIECE剧场版的广告,随口就加了句:“哪天一起去看?”
“嗯?”相叶站起来朝二宫走过来,越过他肩膀从他身后拿过新一册的JUMP翻起来,翻一翻,才又抬头看看二宫继续起刚才的话题来:“是nino太温柔了啊——”
忽然就被赞扬了二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嗯……是哦。那当然。”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嘴角的笑容却实在难免略显羞涩起来,这抹矛盾的小表情导致对视的温度被猛然往上调了五度,彼此间的空气就渐渐切人了热带雨林模式。相叶拿着漫画书朝二宫坐着的方向移了移,半靠着沙发半靠在他身上:“不过,买漫画来还特意帮我折好——这个温柔是只对我限量发行的吧。”
二宫也不搭话,仰着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被相叶靠着动弹不得,索性抢过相叶手里喝了一半的罐子,再抿一小口,觉得相叶的头发扫进领口痒痒的,就缩了缩肩膀。
很多想要说却成不了句的不是秘密的话也好,总是会记得折的漫画也好,这些一旦面对相叶就无法完整表达的心情,却被相叶一句限量发行轻易地点破了,“果然就算不说他也是能明白的吧”,二宫苦笑着又喝下一口酒。
靠在身上的男人翻着漫画见二宫不答话,手里的酒也没了,干脆翻个身脸孔凑近过来满脸好奇地打探二宫的表情。
40厘米的对视坚持了五秒,二宫忍不住烦了咋下舌吼一句:“看什么看啊,老子就是喜欢你才对你好的这也看不出来吗。”
相叶听完一愣,就那么近距离地骤然笑了起来,笑容扎进二宫眼睛里点亮了一片阳光下的向日葵花田,好在眼眸被灼伤以前,相叶已经贴心地口勿了上去——
“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你都没有点什么物质表示么。”短短的口勿,反复了几次。二宫随手玩着相叶的发尾,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喂喂,明明是我比较喜欢你吧。”相叶不假思索地就加以反驳。
“你哪里喜欢我了——我可是连你喜欢的漫画都记得哦。”二宫挑挑眉。
“我也记得你喜欢的游戏吧。”相叶一副“这你也好意思说”的表情追击而上。
“我记得你喜欢的衣服牌子。”
“我还记得你爱喝的酒爱吃的泡面呢。”
“……我记得……你洗澡的顺序……”二宫说着,捏住相叶的下巴,就在一个柔软的湿口勿快要一触即发时,嘴唇毫无征兆地突然转换了方向,擦着相叶脸颊越过鬓角,轻轻咬在他的耳垂上:“怎样,这个连你自己都说不清吧。”
相叶乖乖任他湿漉漉地含着自己的耳朵,身体靠近胸口自然地交叠了在一起,拥抱稍稍用力一些,腰也渐渐溶在了一起,二宫的口勿流连在相叶后颈上,相叶也配合着,手掌沿着他T恤的间隙溜进二宫腰间沿着身体的线条恰到力道地抚摸起来——身上薄薄的布料在上升的体温间就越发显得碍事了。
紊乱的呼吸间心脏的鼓动也在加速飞奔,往地板上半躺下时,就连双腿也不由自主地交缠起来。相叶在衣服被二宫轻易除掉后,才后知后觉惊觉距离输掉刚才那个“谁更喜欢谁”的争斗,只剩一线之隔。
感受着与自己一起一寸寸沉溺到身体相触里的二宫,相叶有些不想认输地舌忝 舌忝 嘴唇,等二宫月兑T恤时,手臂用力一撑坐起来环过他的腰,先只是零零落落地口勿在锁骨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沿着胸口往下——二宫身体一紧,相叶这才仰起脸来笑得一脸无邪气的模样,应和着二宫潮湿的吐息,口勿在他淡淡的嘴角低语般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可是我记得你的敏感点——”
最后一句像样的话就这样被相叶说掉了,二宫蓦地睁大眼睛一瞬后不得不缴械投降,双唇间的只言片语最终也都全部模糊在了身体的紧密相拥中。
不过大概也不重要了,反正所有意义不明的意气之争或者残缺语句,其实都只指向了就算时光荏苒也一成不变的、名为“喜欢”的这么一个意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