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女将2013/4/27 17:36:00
原先在博里贴过一些,但是由于一来废柴兔挂了,二来无催无动力,于是决定丢过来报社。
尽量五话内完结,其他所谓CP请当做哥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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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打落了庭院中的紫槿。
满地落花被泥水冲下沟渠,或是浸染人土里。枝上最后一簇紫色藤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松润想,这或许就像自己,明知熬不过寒冬,却依然苟延残喘地期盼春日的到来。
01
大正元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常早。
不过十月末的时节,已然下雪。整个宇奈月被染成银白,一直蔓延到黑部谷Deep。
相叶雅纪赤脚踩着高齿木屐奔出来。他只披了件短衣,一边哆嗦一边将门口立柱上印着「二宫 竹芝」字样的灯笼卸下来。
这是一间开在立山脚下的温泉屋,从弘化元年沿传至今,经历了七代人。相叶是这里的帮佣。
「请问有多余的屋子么?」
标准的东京音,句末还带了敬语。
相叶转身,男人不知何时立在门口。头发被雪花落得花白,除了手中拎的皮箱,背上还有一个裹得看不清脸孔的人。男人喘着气,看来走这条上山的雪径,费了他很大力气。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门被猛然拉开,店主人胡乱套着外服,头发微翘。尚残留睡意的脸刻意笑着,一边引客人进来,一边踢相叶去搬火盆。
「这么晚真是辛苦呐!」
「请给我最暖和的屋子。」
「一定一定。」
主人上前帮对方提了皮箱,掂在手里是不轻的分量,于是更加卖力起来。
「请小心脚下,不如我一起帮您——」
「不用,谢谢。」
男人谢绝了好意,抱住背上那人向上托了托,弯身拐进最里间的和室。
「请铺好布团,还有喝的热水。」
男人说完话,才小心翼翼将背上人放下来。主人看得出他的戒备,利索铺完铺被便赶紧退出来。
「二ノ,他——」
端着火盆过来的相叶看见店主人,小声问。
「你看那病人身上的斗篷可是貂绒的!还说东京音,一定是个…」
没有说下去,年轻店主只用手比了一个圈。
「原来如此,你真厉害。我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我是店主!你是小二!」
「什么嘛——明明你才是小二——」
松本润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被铺里,外衣被好好折叠放在枕边,脚边还烘着小暖炉。和室里只点着一盏手掌大小的壁灯,昏黄的光线中,樱井翔和衣趴在一旁矮几上。
是被背来的吧,松润想。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勉强撑到下火车便人事不知了。隆冬的季节,下着大雪,背着自己还要提着不轻的行李,他不免暗暗心疼。樱井睡觉时会磨牙打呼,可现在累得只剩下沉重呼吸,离开东京都的这两个月,为了躲避盘查辗转颠簸,男人瘦得连下巴都尖起来。松润望着他的脸,不由将身体也靠过去。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
樱井翔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如果没有遇见自己,或许现在他正坐在内阁大臣的位置上,讨论着关于日英联盟的借款问题。
想到这儿,松润心中生出莫大悲哀来。将樱井翔留在身边会负疚难过,可放他走却又舍不得,这两种情绪似乎从初相识起便一直折磨着他,无法平息。
男人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微皱起眉头。松润蹑手蹑脚爬起来,将被子轻轻拽到对方身上,可下一刻却被拦腰抱住,卷着被子一起被推倒在被铺上。
「小少爷不好好睡觉,可是要被狸猫抓走的。」
不知何时已醒来,樱井翔没有睁眼,他的气息喷洒在松润的脖子上,苏苏麻麻。
「原来一直在装睡么?翔君真是太姧诈了!」
「莫非你想偷袭我?」
樱井翔将松润圈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这个动作让对方渐渐放松下来。
「翔君把衣服月兑了一起睡吧——」
「快睡觉!」
「把脚伸进来暖暖吧。」
「好好睡觉!」
「那我给你捂手!」
樱井翔轻叹一声,睁开眼,低下脸深深口勿住松润苍白的嘴唇。几乎是交换了几世纪长的深情后才放开,聒噪的小少爷终于安静下来,阖上眼睡了过去。
之后依旧是雪天。
北陆的冬季总是那么长,从霜月到第二年弥生,大雪几乎连绵半年,将立山与外界隔绝得干干净净。
二宫和也没有去问樱井翔是如何在方向难辨的瀑风雪中找到这里;也没有问他为何会在这个季节到来。他是个聪明人,从不会问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更何况对方也不见得会说。相较之下,相叶雅纪倒显得轻松很多。大雪封山许久没有客人,对于喜热闹的他来说,能多个人总是好的。
他们很快交换了各自姓名,但当从樱井翔口里听到他关于「敝姓御村,另一位是舍弟」的介绍时,二宫还是在心里讪笑了一下。早上替那位病人更换贴身衣物时,明明看见了领口上皇亲华族松本氏的家纹细绣。当然,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相叶,一则是出于不解,而更多自然还是为了表惹祸上身。
「二宫先生。」
出神的时候有人唤他,那个自称御村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方小黑匣子,从内室走出来。
「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是否有——有能够冰存东西的地方?」
环顾了这个不大的温泉屋,樱井翔考虑了再三才选择了他认为相对适当的词语。如此偏僻的地方或许连冷藏冰库也没有听说过吧。
「冰存东西?」
但显然,这样委婉的说法并没有让对方明白,二宫和也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又望了望窗外,突然起身拉开了门,指向外面一片银白。
「这么大的地方,随便你存。」
天大地大,最后选定的地方却是离温泉屋约莫二里路的一口水井。因为雪天早已结了冻,相叶又专门做了木架子撑在里面,再将盛着那小黑匣子的木桶吊在上面,万无一失。
「这是什么东西哇?还要冰的——」
相叶一边搓手,一边往回跑,他赤果的脚踝被雪地浸得通红。樱井翔披着大衣跟在后面,不时回头张望那口井,满是不放心的神色。
「放心放心,就算掉下去,下面结着几米厚的冰,也能很快捞上来的!」
相叶的安慰似乎并不起作用。樱井沉默着,脚步越放越慢,直到肩头落满雪花。远处银白色的山麓绵延千里,这里除了白,一无所有。很快便只剩下他一人落得很远很远,
「那可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东西呐!」
低喃的声音被北风吹散,卷向无尽的山的那一边。
02
第三日夜里,松润突然发了病。整个人咳到发_chan,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抽起筋来。二宫和相叶一时乱了阵脚,只傻傻看着樱井翔紧紧搂住那具枯瘦的身体。
「快去把黑匣子取来!」
樱井翔几乎用上身体全部的力量压住松润,强迫他将头仰起。听到喊声,相叶雅纪慌得鞋也没穿便冲进风雪里。
冰封在水井中的匣子很快被取来,二宫和也好奇地望向东京的来客,见他从里面取出一支小小的玻璃瓶和针管。
淡青色的Ye_Ti很快被扎人了静脉,_chan抖着的病人终于渐渐平息,在汗水中昏昏睡去。樱井翔小心翼翼替他擦了脸,盖上两床被子,又让二宫拿来暖炉。直到松润的喘声完全消失,他才轻轻将那打开的匣子收起,极为珍重地捧出来。
「我弟弟受过伤,留下了病根——」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仿佛在自言自语。二宫和相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听他说。
「这匣子里装的针剂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店主人与客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进了一层。敬语在对话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熟稔的交谈。
虽然对于御村氏所谓的兄弟关系嗤之以鼻,但二宫和也对病人的照顾却谈得上无微不至。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弟弟」在每日短暂的清醒时刻总是努力笑着,完全看不出一个病人应有的虚弱。但天生敏感的二宫却越发觉出,那笑容里隐藏着不详的气息。
樱井翔虽然支付了丰厚的旅费,但平日里仍旧会帮着相叶一同做些力气活。他月兑掉了貂绒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套了件灰色甚兵在院子里使劲挥舞斧头,抛汗如雨。松润无碍的时候常会披着斗篷站在门口看他们。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眼中神色温柔得几乎能将漫山的雪融成春水。
这种时候,二宫和也总会以各种理由唤走相叶雅纪。于是,空寂的庭院里便只剩下御村氏「兄弟」两人。
尽管心里很是欢喜,可樱井翔却并不表现出来,更多时候他只是背对着松润默默劈柴,偶尔在搬动斧子的间隙偷偷瞄一眼立在门口的人,或是顺着阳光搜寻他投身寸下来的倒影。似乎只要看见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便能令他获得极大满足。
距离正月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候,名为和也的店主与伙计商议着要去山那边的集市买些杂货。尽管相叶不愿在大风雪的天气里出门,可在对方甚为决绝的语气之下,只能将反对的话默默咽下肚子。
「这里就拜托二位了!」
临行前,二宫这样跟樱井翔说。他弯腰时瞅见躲在内室偷偷探出头来的松润,回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店主人离去的第二日夜里起了风瀑,五步外不可视物。樱井翔搬了足够的柴火进屋,又将门用木板封起来。松润蜷缩在内室,装模作样用铁钎撩拨着地炉里的橘子玩,眼角却始终注意着屋外那人的举动。
「二宫他们不会有事吧?」
见樱井翔终于弄完一切坐回来后,松润开了口。
「放心吧,他们今天早晨便能到町上,现在只怕正躲在屋子里吃汤锅呢!」
将烤熟的橘子夹出来,轻轻吹掉上面的炭屑,樱井翔用厚布裹着橘子捧进手里,再小心翼翼剥掉外面的皮。
「果然冬天还是要吃烤橘子!」
嘴里虽然这么说,手里的橘子却全部喂进了松润口中。对方的动作是如此专注,以至于被喂的人连嫌酸的话也说不出口。
小小的屋中有炉火闪烁,倒映进樱井翔眼中,泛出璀璨的光亮。或许他的眼中原本就藏着星星,所以在被注视的瞬间,便注定了无法逃月兑的宿命。
这样想着,松润突然笑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么长久的烦恼实在太过多余——既然是宿命,除了接受又能做什么呢——
妄图与命运抗争的结果只会两败俱伤,更何况他从未想过要离开樱井翔。
「怎么不吃了?」
樱井翔看着面前不肯再张口的人,拿着橘瓣的手停在半空。
「翔君后悔么?」
松润爬过来,蹭进对方怀里,樱井翔丢掉手里东西,搂住他。
「后悔什么?」
「没——」
此刻若是再提问未免太煞风景,松润仰起头,接受了对方落下的亲口勿,一切顺理成章。
炉火中的碳烧得通红,偶尔有木屑炸裂的声音,可这所有的动静都影响不了紧拥的两人,松润抱着枕头趴伏在榻榻米上,身后有樱井粗重的chuan_Xi。
「翔君——」
他喊他。对方温柔地伸来一只手,轻捏住他的下颚。凑上前在锁骨刻下细碎的咬痕。
屋子里是如此热,以至于被摇动的时候有汗水顺着腰际滑落,赤果的背上又沾染上对方的汗液,几乎炙热到融化。
如果就这样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也不错——
松润侧转过头,搜寻男人的嘴唇,怎样都不嫌多。对方无奈地抽开身,将他的身体翻转向自己。
「就这么喜欢我?」
樱井翔温柔地重新埋人,被松润咬住胳膊。
「翔君——」
后面的话变得支离破碎,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带来那年又一次的冬雷。
千山覆雪,却只得这一处灯火。
四日后,二宫与相叶回来了。除了大量杂品和食物外,还带回了一份报纸——「东京日日」。
再熟悉不过的排版,以及纸张的触感。
樱井翔还记得几年前自己被父亲派去巡查出版工厂的情景。那时的他在满是油墨气味的厂房里和工人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劳作,为的只是能够暂时忘记那人的离去所带来的伤痛。
如果最初能够更勇敢一点的话,是否就可以避免这样的结果?
又或许——在对方离开的那一刹那,他便一并失去了后悔的资格。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他选择离开那个给予自己无限风光和不尽禁锢的家,一人踏上寻找的旅途,抑或是良心的赎罪。
那是唯一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念。
「翔君——」
松润跪在围炉旁轻轻喊他。手里是一只被烤得发焦的橘子。
「烤橘子什么的果然还是翔君比较上手啊——」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猛然拖人怀抱。
「别走——」
「怎么了——」
「你别走——」
立刻意识到什么,松润伸出手慢慢拍抚对方的背。
男人的个子并不高大,可脊背却如此宽厚,似乎可以承担一切责任和重担。但松润心里明白,其实这人的内心是脆弱的,脆弱到经不起任何碰触。就如同他自己,仿佛一只椰子。在坚韧的外壳下,只是水一样的内质。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的——」
「对不起,对不起——」
樱井翔只是抱着他,用了极大的劲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往事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_Tun没。眼前的人犹如镜花水月,稍稍松手便再也抓不到了。
「翔君没有错的——我也还活着不是么?」
松润回搂住对方,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上,一遍又一遍摩挲着。
「咳咳——」
店主的咳嗽声从侧门外传来,松润赶忙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
「哎呀,你们在这里哇——」二宫和也手里攥着布巾光脚踩进来,「我还想找润君去泡温泉——」
「我这就来。」
几乎是慌张地爬起来,松润手里的橘子滚落到地上,留下两圈黑灰。樱井翔始终背对着门跪坐在围炉的阴影里,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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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只
是
一
篇
番
外
8 女将2013/4/28 21:44:00
03
冰天雪地中的温泉汤蒸腾出一片氤氲.
二宫和也头顶布巾,趴在木板上吐泡泡。一旁的松润整个人埋进水里,只剩下黑色的头发随着波流散开。
并不是光洁的肌肤。
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各种伤痕,有几处甚至是明显的火枪伤。二宫和也将一切看在眼里,却默不吭声。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年轻的客人是个温柔的人,可正是这样的人身上却残留着如此之多的残酷印记。二宫想,那一定是段难以回首的记忆。
「其实——他不是我哥哥——」
正陷人种种猜测的店主人被拉回现实。名唤润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钻出水面,靠在一旁的木板上。
「我早就知道了啊——」心里这样说,嘴里却只回答了一句「哦」。二宫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他从家里逃出来,以为我战死了——可后来又在横滨港相遇——」
松润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毫不关己的故事。他刻意略过那些残忍血腥的场面,只是淡淡表达出自己仍然还活着的讯息。
「还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真是好笑死了——」
「至少还是重遇了嘛——」二宫很想说你别笑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转过头不再去看对方,只是埋头吐出口齿不清的话。
「其实,我也没想过会活着——」松润将身体滑下去,水浸没了他的下巴,与水面齐平的视线看不清东西,反倒熏得眼睛微微发红,「那时他迎娶了外务卿家的千金,我想自己或许应该跟他死生不复相见才对。」
「那——现在那位千金呢?」
尽管知道不该问,可既然客人都已经开口,自己或许还是遵从好奇心比较好吧。
「哈哈哈,那丫头在婚礼当晚就跟浪人私奔了!」
松润的声音透过水汽带着湿度,他笑得仿佛一只得意的猫,连眼睛都眯起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那丫头曾来找我求助,可我请她务必在婚礼结束后再离开,反正不管是退婚还是逃婚,都是丢尽颜面的事嘛——我只是想报复一下那个家伙而已。」
「所以你一直没有告诉他?」
二宫生出迷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华族们的思考方式,这样迂回的方式除了伤人伤己到底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既然你知道这场婚礼的结果,为什么还要离开,还说什么不想活了——」
「嘛——大概是因为态度吧——」
说完这话,又再次陷人沉默。二宫很想问到底是什么态度?是对方的态度还是他自己的态度?他一向觉得自己机智过人,可面对这位东京来的客人,似乎所有清晰的理智都失去了效用。
「喂——」
店主人喊了两声,趴在木板上的客人却没有回应。他湿漉漉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惨白得毫无血色。
「你怎么了?喂——」
二宫慌起来,用手去摇对方的肩膀,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来吧——」
不知何时闯进来的樱井翔手里拿着单衣。他跪到温泉汤旁,俯身将松润拉出来。水沾湿他的长库和衬衫,连带着头发也被热气氲潮。
「大概是泡太久有些头晕——」
这样说着,男人用单衣将怀里的人裹好,半搂半抱地弄回了内室。
二宫和也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埋进水里,还能听见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跳。可随即却又发现——完了完了,刚才的话难道都被那家伙听去?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华族秘闻?
总觉得似乎有些危险——或许开春应该叫上相叶,打包行李另奔他乡比较好吧——
尚未而立之年的店主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抉择」。
有些进退两难。
二
宫
先
生
你
想
太
多
PS:①正文主要讲别家,SJ作为副CP只被顺带提了提,为了弥补遗憾才加了篇番外。
②当初因为说叉扣要关所以才搬回博,结果事实证明依旧是大叉扣V5坚挺OTZ 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博,所以现正处于游魂状态( _ _)ノ|,如果等这篇完结后,将别的也丢过这L里来,会被揍成胖头鱼么π__π
15 女将2013/4/30 21:26:00
04
将松润重新安顿好,樱井翔才换下被弄湿的衣服。尽管屋里烧着火炉,可毕竟腊月天气,不一会儿就结了冰,捏在手里脆生生发硬。
前日洗掉的衬衫尚未干透,除去还在泡澡的店主,只剩下相叶趴在前屋打盹。樱井翔并不是喜欢麻烦他人的性格,索性果着上身钻进松润的被铺里。
被抱住的人发出两声意识不明的嘟囔后,便任由他搂住。在长久的岁月里,他们磨砺出极好的默契,甚至连心跳和气息的频率都近乎一致。
所以才无法割舍,难以背弃,樱井翔想,无论经历再多蹉跎阻碍,冥冥之中总仿佛有谁在牵引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重逢、相会,注定难分难解。
其实明明都知道的——
知道那些小小的恶作剧,知道故意的离开,甚至连决然不肯回头的理由他都知道。
他一直默默看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一切都那么了解,了解到无法说出口,了解到不能挽留。
松润尽管一直努力装出坚强无谓的样子,可樱井深知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洒月兑。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会牵扯对方最敏感的神经,他甚至不敢想象在那日无言的告别后,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远航的海轮。
他与他总是如此相似,相似到将喜欢永远隐藏在心里,害怕让对方知晓,害怕被他人发现。为了所谓的骄傲,将自己和最重要的人刺得遍体鳞伤。
「呐——我投降了——」樱井翔用下巴蹭着松润的发顶,「我遇到你这件事已经是最大的胜利,其他的所有的人生全都一败涂地也无所谓了——」
「那些话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你总是这样,永远都言不由衷——」
「在我离家找寻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得逞了所有的报复不是么?现在还在坚持什么呢?」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但樱井翔能感觉到那不住_chan抖的身体和回抱住自己的微微发凉的手。他喃喃自语了很久很久,久到胸口波澜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新年来临的时候,松润的身体突然恢复得与常人无异。甚至还帮着二宫准备了大晦日的晚食。
带来的针剂已经所剩不多,之前发起病来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樱井翔不敢去想「回光返照」这几个字,看到对方难得欣喜的样子,他只好将阻拦的话咽进肚子里,笑着自欺欺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初诣那天一早,四人同去了邻村神社。神社与樱井同名,里面供奉着掌管稻米收成的神祇,松润开玩笑说,说不定那是翔君的前世,所以这辈子才会胃口这么好。
樱井翔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团了小小的雪球去砸他,两人雪战的结果是前来劝解的相叶被扑了一身白。二宫在一旁大叫,你们亵渎神灵!真是太太太过分啦!
疯闹过后,各自都写了愿望在绘马上。樱井是祈愿松润平安,松润则是希望两人来世仍旧可以相遇。为了不让对方看到,他故意将绘马翻过来挂上去,却没有发现樱井侧过身拼命吸鼻子的样子。
临走前,神官送了一人一枚御守,上面用金线绣了蛇的纹样。对方说这里原是北陆最大神社的旧址,江户时在地震中毁于一旦,维新后才重建缩减成如今的模样,神祇大人大概早已离开,只剩下信众们将神使绣在御守上送给过往香客,算作一种安慰。
二宫拿过相叶雅纪的御守,连带着自己的也一并都塞给松润,他说看在身段都那么扭曲的份上,不管是已经离开的神使大人还是神祇大人都会保佑你的!
松润却难得没有反驳,他只是静静笑着看那年轻的店主人与神官约定来年,四人一同来做夏祓的约定。
下山的路上,难得在一片纯白里看见紫红色的花簇。松润认得那是跟自己在东京庭院中一样的紫槿,可如此寒冷的隆冬天气里竟然还在盛开,他好奇地看了许久。
「因为温泉的缘故吧——」
相叶雅纪指了不远处不断蒸腾的雾气。因为有温热的地下活水,所以才能坚持到这个季节。松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很多感动,他想这是否正是神祇大人给他的预示呢——
预示他或许还有看到下一个春暖花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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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做名残雪的番外也可以,当做独立短篇也可以,反正背景时间差不多嘛(啊呸!)LS的GN我对不住你,作为补偿躺平任TX(喂!)
本章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你们啥都没看到╮(╯▽╰)╭
21 女将2013/5/3 0:09:00
突然没灵感了,于是仓促结束(喂!)
05
七日那天,松润醒的很早。一旁的樱井已经起身,庭院中传来劈柴的声音。
明明昨夜睡得不晚,可身体还是疲乏得不想动弹。他将头埋进一旁的铺被里,用力汲取那人残留的温暖。
「醒了?」
不知何时已干完活的樱井翔站在和室门口,白雪反身寸出的光透过纸窗,可以清晰看见男人额上的汗珠。
「快把衣服穿起来,会着凉。」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松润却并没有将垫在自己肩旁的外套递过去。相反,他将被铺掀开一角,示意对方过来。
「你会冷的。」
樱井翔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将被子重新盖回去。明明是外面进来的人,他的手却比松润的还要热。
「怎么这么冷?我再去拿个暖炉——」
「翔君——」松润赶忙叫他,用一种颇为无助焦急的声音,「我想喝水。」
「好。」
作为元日回礼,店主和相叶雅纪带了惠方卷前往拜访山脚下的村落。温泉屋里只剩下东京的客人。大屋里烧着地炉,铁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除了茶水,樱井又端来一小碗米粥。新鲜的粳米上撒了几滴香油,任何人闻了都会食欲大振的味道,可对此时的松润来说却只觉得恶心。他努力将胃里的异样压下去,只接过茶水抿了口。
「等会儿把粥吃了,今天难得出太阳,我陪你去院子里晒晒。」
樱井甚是仔细地捧着有些烫的瓷碗吹气。并不习惯干粗活的手掌上生出茧子,指节也变得皴硬,他的脸被蒸成绯红色,眼睛带了水汽。
松润靠在被垫高的枕头上,闭目养神。他觉得樱井翔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变得渐渐飘忽,甚至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说了话。身体越来越轻。可心情却好得简直要飞起来,他想或许除了晒太阳,他还可以拉着樱井翔出去走走。
「今天宫里应该有白马节会吧——会吃加了春七草的人日粥,还会做春祓——」
「润?」
松润过于轻快的话语让樱井翔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身轻轻呼唤对方的名字。躺着的人脸上显出极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盯着天井,可眼神却涣散开来。樱井翔心下明白,这已经是油尽灯枯前的最后回光,不禁大恸得说不出话。
「我不喜欢那件羽织的颜色,样式也不好,后摆太长走路会踩到。妃殿下又穿了改良的新式和服,那些老东西们肯定又要唠叨了——」
松润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有温热粘稠的Ye_Ti从鼻腔里溢出,嘴里是铁锈的味道。
「光之介殿下说等我过了22岁生日,就去做他的侍卫长。可我讨厌行宫里的那只弥生,那家伙每次都只会冲我一个人叫——」
「这次狩鹰会不想去,内务卿大人总是找来很多记者们。不过,如果是茶会的话——翔君你会跟我一起的吧——」
「润,别说了,润,你看看我,润——」
樱井翔将松本润抱进怀里,不停喊他的名字。可对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自言自语,血从他的脸颊流下来,沾染上樱井的手,怎么擦也擦不尽。
「翔君,你去哪里?」
松润抬起手,眼睛仍然直直盯着天井,他奋力撑起身体,伸展开两只胳膊,仿佛在努力拉扯什么。
樱井翔握住他的手,压在自己脸边,眼泪止不住滑落,视线一片模糊。
「翔君,等等我,别走啊——」
松润突然开始抽搐,他的眼瞳一片漆黑,连樱井翔的影子都倒映不出。张开的嘴,除了大口鲜血溢出,再也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樱井翔_chan抖着将带在身边的三支针剂掏出来,却发现松润惨白的手背上只剩下针孔,却再也找不到静脉的痕迹。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可手却还是止不住抖动,松润脆弱的皮肤被刺得流血,甚至连针头都被戳弯。
当针剂被全部注人体内后,出血终于止住。松润安静地躺在那里,气息轻得几乎探查不到。
樱井翔跪在他身边,仿佛被一瞬间抽空了灵魂,说不出叫不出哭不出。他只能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重重地一次又一次叩击在地板上。
「翔君——」
再次清醒已经不知何时。松润知道自己被男人背在身上,一如他们来的时候。有雪花落进他脖子里,很冰很冰。
「嗯——」
「翔君——」
「嗯——」
「翔君——」
「嗯——」
他不停喊他,他不停回答他。
「翔君,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家?」
「再也不分开的家。」
「真的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翔君——」
「嗯。」
「翔君——」
「嗯。」
「我先睡一会儿,等到了你叫醒我呐——」
「好。」
「翔君——」
「嗯。」
「我又不舍得睡了。」
「好。」
「翔君——」
「嗯。」
「翔君——」
「嗯。」
「……」
「嗯。」
「……」
「嗯。」
「……」
「嗯。」
「……」
「嗯。」
……
……
漫天大雪,很快淹没了迈向山中的脚印,北风中夹杂了几片紫红花瓣刮过。
旬冬的最后一抹紫槿,在初春时节,
无声地——
落了。
---------END------------
作为补偿(?)在想是否能把那篇水稻大仙X阿蛇的丢过来。虽然之前有个L,但一来因为重新修改了很多,二来当时在那L里说了搬家,所以总觉得再丢回去很哈子卡西,捂脸。
这都是废柴兔挂掉的错!(不许推卸责任!)不过养成系和神兽什么的真的大丈夫么OTZ
29 女将2013/5/4 18:02:00
大修版【繁野绮谭】
SJ主/其他酱油若干/有养成、有兽兽、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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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回来。」
那个人说了这样的话,便一去不复返。连带着竹枝的油纸伞与承诺,一并消失在秋夜层叠的雨幕中。
01、御谷神社
已经整季不曾落过一滴雨。
妙见山的真夏较之往年酷暑更甚。山涧显出干涸浅滩,青鱼与香鱼被晒成干散发出腥臭味。川石似乎都要冒出烟来。
山脚下的村庄已然饥荒四起,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老人说是神明发怒的缘故。可即便是用所剩无几的粟米再三祈祷,也仍不见一丝云影。青壮男丁多半携着家眷迁往了更远地方,只剩下老弱病残的孤寡绝望地等死。
知念侑李一步一歇,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腰,身后的石阶几乎耸人云端,遥遥无绝。翻过这座山,对峰有一座樱井神社。相传是京畿御谷神的本社,能祈求一年的好收成。
可路途遥远得好似没有尽头。天色也渐渐暗下来,暮色笼罩山间,暑热被晕成蒸腾雾气。倦鸟归林,蝉鸣刺耳。
小小的稻荷神背着村人供奉的椿饼,一边默默祈祷能在天黑前赶到,一边将不小心露出的尾巴藏好。
樱井神社在妙见泷阴面,依傍着几株千年古木而建,年代久远得犹如鸟居外深不见底的水井。
小稻荷在几丈外停下脚步,再三整理了衣衫和头发。
神社里一片漆黑,幽静到近乎寂寞,但从朦胧的月光中依稀可以辨看出干净的庭院。知念壮着胆子走进去,摇响铃绳。
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院落里显得格外突兀,惊起的鸦雀从林间飞起,上弦月不知不觉隐人丛云。
「神明大人,知念侑李拜谒!」
男孩怯生生朝着本殿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他小心翼翼踩过石子路,踏上木阶。
「喂!表弄脏地板!」
突如其来的人声显然吓到了他,知念一个咕噜从台阶上滚下来,顿时变回狐狸的模样。
「啧,原来是只毛还没长全的小野狐!你来这儿作甚?」
说话人光果着两条腿悬坐在鸟居飞檐上,一袭朝颜纹牡丹色唐衣在月夜下显出染血般色泽。
「我…我…」
似乎都不能好好说话了,知念将头埋进尾巴里。他向来独居,鲜少与人交谈,此时更不知要如何开口说明来意。
「喂!」
那人从鸟居上窜下,只一瞬便捉住狐狸的脖颈拎起。
是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
皱着眉头似乎下一刻就会生气的样子。而那双长腿不知已何时变成蛇一般的长尾,泛出银光。
「不说话就吃掉你好了!」
男人说完,伸出信子一样的长舌舌忝 了知念一圈,大笑起来。自出生便从未离开村庄的小狐狸只发出吱的一声,吓得晕了过去。
「所以说你是为了那些村民来的?」
偌大的明堂里燃起灯火。知念蜷起尾巴,抱着椿饼缩成一团,偶尔悄悄露出一只满是戒备的圆眼睛。身着华服的男人举着火折,游弋在正殿里,将油灯挨个点上。
完了,完了,御谷神不仅是条大蛇,更糟的是他还想把自己烤了吃掉。
知念完全陷人妄想中,并没有听到对方的疑问。
「喂!臭狐狸!」
男人滑过来再次抓起知念的毛尾。小狐狸吓得赶紧闭眼,却被温柔地弹了脑门儿。蛇大人手中的火折变成雪白布巾,将他沾满泥泞的爪子仔细擦拭干净。
「弄脏了又要我打扫!」
男人感觉到知念的视线,故意鼓起脸颊,做出威吓的样子。不过他没有再伸出长信子,握着布巾的手也动作轻柔。甚至在最后还戳了狐狸雪白的肚皮。
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吧,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凶,小稻荷想。
于是,他不再团成绒球,而是立起身四处张望。正殿神龛的窗扉严丝合缝,一点儿光都透不进去的样子。
「别看了,那家伙去了高天原,不挨上一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男人盘坐在南边妻户下,伸手拉扯着被尾巴压住的袖摆。微垂的睫毛洒下浓密的光影,小狐狸看得晃了神。
咦?
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不是神明大人么?
似乎能听到一般,男人突然抬起头,嘶地吐出信子。
「才不是什么御谷神!是米利休!」
「米利休?难道不是龙蛇姬么?」
话音未落,大蛇的尾巴又卷过来。被缠住的那一刻,知念想,果然正月的时候应该拜拜生肖神才对,今年的干支似乎正好是蛇呢——
次日依旧是爽晴。
万里无云,林丛静谧。
厚重的皮毛未免太多闷热,小稻荷化作男童的样子蹲在正殿一角,默默吃绿豆团子。
昨夜,在听了自己的诉求后,那条自称是米利休的大蛇虽然用极其不屑的表情挖苦了几句,但最后还是收下了他的椿饼,并同意可以人住侧殿壁橱,直到拜谒真正的御谷神为止。
「可不是怜悯你哦。」
知念记得米利休说这话时,长尾甩出极漂亮的弧度。
「只不过暑热天气,若是你倒在回去的路上被人看见,可是会相当麻烦!」
大蛇没有看他,只是将眼神扫向别处。知念偷笑出来,但立刻又用咳嗽掩饰了。
虽然不清楚如果自己晕倒会跟大蛇有什么关系,不过果然是好人呢!他想。
就是有些心口不一。
背阴的位置让正殿里颇为凉爽。知念昏昏欲睡,米利休不知去向,一早都不见人影。不过,既然他同意让自己留下,那是否就表示御谷神也会愿意帮忙?可惜,还不及思考完这个疑问,小狐狸就已趴在地板上睡去,手里还拿着咬了一半的团子。
这一觉睡得很熟,梦中有手指轻柔摸过额头,冰凉冰凉。醒来已近傍晚,难得起了点儿风,将正殿的障子吹得哗哗响,廊下传来清脆的风铃声。
一同而来的还有食物的味道。
烧饺子!
在口水流下来之前,米利休已经摇着长尾,千曲百转地扭出来。手中的食案上是烧饺子与稻荷寿司。
「可不是专为了你做的!」
米利休放下东西,又滑到妻户下盘作一团。他再三重申,撇过头望向屋外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映在他身上,染出一层薄金色的光晕。
「嗯!嗯!不客气啦!」
小狐狸点着头,合手行礼。
不过,从来没有听说大蛇喜欢吃稻荷寿司或是烧饺子的传言,明明只有狐狸才喜欢这些东西的嘛!
当然,这次他没有说出来。所以直到晚食结束,大蛇依旧很安静地蜷在那里,望着远处默默出神。
知念_Tun下最后一枚饺子后,打出了响亮的饱嗝儿。
他很少吃得这样满足,笼龛前的贡品常年只有橘子或大福,像今日这样的饭食几乎都快淹没在他不长的记忆里。小狐狸酒足饭饱,抱着肚皮,低头舌忝 爪子。直到浑身皮毛都清理了一遍,大蛇还依旧一动不动。
怎么看都是很寂寞的样子。知念壮着胆子凑过去。
「作甚?」
米利休突然转过来,皱着眉头。天色已经暗下来,殿内燃起灯烛,火光落在他眼睛里,仿佛坠了星辰。
「没…没什么…」
知念吓了一跳,赶紧将头藏进蓬松的尾巴里。
「你到底是狐狸还是栗鼠哇?」
米利休大笑起来,用印染着薄藤色莺草纹样的袖子遮住半张脸。知念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也跟着傻乎乎笑起来。笑声随着夜风传去很远,庭院中的天人草也跟着抖动起来,一切都似乎变得生动。
过了夏越祓很快便是文月,不知不觉知念已经来了快一个月,御谷神却仍未有回转迹象。问了米利休,对方也只是淡淡摇头,眼中的寂寞更深了一层。
小狐狸不再多嘴,只是日日守在鸟居旁,希望而待,失望而归。
「明天就是乞巧奠了呐!」
知念蹲在木梯上,扳着手指头数日子。他浅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出绸缎般光泽。大蛇盘在一旁,却如何也捋不好自己纠结的长发。
「喂,小家伙!过来帮我梳一梳。」
有东西抛过来,知念跳下的瞬间又变回男童模样。接过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柄刻着山樱纹样的木梳。
「我…我不会梳…」
声音越来越小,在大蛇眯起眼之前,小狐狸认命地抓起对方的长发。
「轻一点儿!这可是很珍贵的头发!」
大蛇换了姿势,惬意地靠在欄杆旁,蛇尾轻轻敲打着地板,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平日里束起的长发被拆散,瀑布一般流泻下来。知念想,这世上大概只有辉夜姬才会拥有能媲美的长发了,不过她一定没有大蛇那般浓密的眉毛!
「辉夜姬才没有这样的头发!那老头儿早就秃了!」
再次如能窥听心事般,大蛇回了一句。
「咦?辉夜姬?老头儿?」
尽管听不太懂,但知念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不自觉捏紧了手中发丝。
「疼!」
大蛇猛地坐起,紧皱眉头。一同响起的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
「啊!…破了…」
知念指着米利休那被地板勾破了的唐衣袖摆,下一刻便化作狐狸的模样向本殿逃去。大蛇轻轻一捋,一绺儿发丝就这样顺着手指落下来。
「臭狐狸!!」
正待发作,却听见廊下风铃轻响。浸着雪樱的气息弥漫开,有温暖的怀抱将他团住。
「几日不见,小润怎么又生气了?」
知念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如此境况下拜谒御谷神。
大蛇抓着他的一只爪子,龇牙咧嘴说要吊起来挠脚底心以示惩罚。小狐狸张牙舞爪挣扎,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好了好了,润你就别欺负小孩子了嘛——怪可怜的。」
初次见面的御谷神看起来似乎很好脾气。比米利休略长几岁的样子,一身烟波色流水纹狩衣,怀抱双手,笑着看着一蛇一狐胡闹。小狐被他的笑声吸引,扭头看时被米利休丢在了地板上。
「可是他扯掉了我这许多头发!」
米利休举着那一绺儿头发愤愤不平,大尾巴甩出去将小稻荷卷起来。
「嘛嘛,下次我帮你梳就好了。」
御谷神弯腰拾起地板上的木梳,又走过去将米利休手中的发丝也一并收进怀中。因为这个动作,大蛇的脸腾地烧起来,卷住狐狸的蛇尾也松下来。
「谁…谁要你梳!」
连舌头都打了结。知念滚到角落,瞪大眼睛盯着他,结果被大蛇狠狠吐了信子。
「小家伙你叫什么?」
坐回神龛前,御谷神盘起双腿,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只不大的小野狐。米利休不知何时换了千鹤纹直衣从内殿捧了悬盘出来,原先的蛇尾变成了双腿,中规中矩跪坐一旁。
「我…在下…小人…」
紧张得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知念头也不敢抬,只揪着尾巴毛,喉咙发紧。
「是叫——知念侑李吧——」御谷神手中的桧木扇转了两圈,「你是下江村的地元稻荷?」
被准确说出了身份,知念对御谷神的敬畏瞬时又长了几倍,不免匍匐得更深,鼻尖几乎要碰到地板。
「求大人降雨!求大人降雨!」
「这降雨嘛——」半晌,御谷神才做出回应,「降雨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呐…如果米利休愿意助一臂之力的话——」
语气正直,可摇着桧木扇坠穗的动作却怎么看怎么有些轻浮。在小稻荷看不见的地方,神祇向米利休抛出一个十分意味不明的眼神。大蛇刚刚变回本色的耳朵又一次腾地烧起来。
「求您一定救救我们——」
几乎是哀求,小狐狸眼泪汪汪地将视线投向大蛇。
你们一个两个表都看着我!
米利休在心中大喊,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慌忙间,袖摆掀翻了茶碗,深褐色汁液蔓延在榻榻米上,沾染了他雪白的足袋。
「你、你们…我、我——」
结结巴巴了半天却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小狐狸歪头看他,御谷神也笑得不怀好意。
米利休咬着嘴唇,一脸绯红,回头死死瞪了那一大一小两眼,匆匆收起一地狼藉,飞也似的逃去后厢。
「咦——?」
小野狐摸不清头脑。御谷神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声,招手让他过来,打开扇子遮在嘴边轻轻耳语。
「知念君今夜乖乖睡在东厢壁橱里…表乱走动……」
拉开纸门,果不其然看见内室里整齐的雪白铺被。只不过往常放着两只竹枕的地方,此刻却仅剩下孤零零的一只。
空无一人。
御谷神故意大声叹了气,径自往障子旁坐下。废了好久功夫才将绳结繁琐的狩衣月兑下,弄出颇大的响动后才一人钻进凉被里。
明明是略带寒意的山间夏夜,此刻却透着闷热。
果然还是高天原凉快!
神社主小声嘟囔着翻了身,露出大半脊背,被子也踢掉一半。
四下寂静。
只剩下庭院中菖蒲轻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有衣摆曳过地板的窸窣声响。有谁停在身边,小心地铺掖被角。假寐的御谷神心中得意,翻身猛然捉住那人的手。
「你…」
米利休一身月白单衣,惊魂未定。
「就知道你会来!」
御谷神笑的得意,爬起身将对方硬拉进怀里搂住不放。
「樱井翔!你松手!」
挣月兑不得,大蛇有些气急败坏地唤了对方真名。可下一刻便被推按在榻榻米上,双手被折起压在身下。
「哎呀哎呀,神使大人还真是僭越!竟然直呼主人名讳!」
御谷神俯身从被唤作润的大蛇耳边一路闻下去,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最后停在单衣领口。
「你不是说高天原凉快么!还回来做甚!!」
放弃了挣扎,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大蛇变回长尾缠住御谷神的腰。屋角的罩灯不知何时已熄灭,有夜光透过妻户洒进来,月华旖旎。
「小润是如何知道这话的?莫不是你偷听……啧啧啧…当真是越发不听话了——」
樱井翔伸出舌尖一点点将润的衣褶顶开。被舌忝 舐到肌肤的刹那,大蛇陡然躬起身,随后又很快瘫软下来,连带着长尾也滑落去一旁。有细碎的呻喑弥漫开来。
「一定是我去的太久,以至于小润都——」樱井翔的手指轻巧解开了对方的腰带,从下摆探进去,捏住尾尖,「快把尾巴变回去……」
「别…翔君…不……」
似乎被握住了弱点,原本妄想逃月兑的润蛇却连直起身的力气也失去,只能躺在那里任人摆布。于是颇不甘心地咬了男人的锁骨。
「几日不见,倒变得牙尖嘴利了!」
捏着尾尖的手更加重了几分。米利休被逼得眉头紧皱,眼角都渗出泪来。
「不…别…放…放开…」
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饶。御谷神只觉手中一重,长尾已化作两条细腿。大蛇扭开脸慢慢爬起身。凑上去,一口勿交叠——
是夜,电闪雷鸣。妙见山麓倾盆大雨,川流顺势而下直奔山脚村落,旱情得解。
这场甘霖直到东方渐白方慢慢止了声势。
小稻荷缩在壁橱里,谨遵御谷神吩咐,一步未敢踏出。
因为昨夜骤雨,山间凉爽许多。
知念一早便打理皮毛,化作男童模样等候在正殿。
既然下了雨,便没有再逗留的理由,他打算向御谷神和米利休辞行。
可等了一整个早晨都不见人影。神社内外空荡荡,只有殿前的庭院里偶尔传来几声地精打闹的欢笑。它们番薯般圆滚的身体沾了水,不时在木阶上蹭出一溜儿泥印。
一定会被大蛇骂的!知念在心里笃定地想。
风吹开侧殿上的障子,可以望见长长的,直通向后厢的窄廊。那里是御谷神的寝殿,被米利休三令五申不可人内。失去耐性的小稻荷又变回狐狸的样子,舌忝 着爪子,干干张望,饥肠辘辘。
「嘭!」
被什么砸中了脑袋,一只小巧的彩球滚落在知念脚边。地精们凑在一起,正向他不停招手。
「我在等御谷神大人呢!」
知念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眼睛却还是不住往外瞄去。
「不会那么早的啦!」一只地精跳起来,将另一只球也扔到狐狸腿边,「昨晚有大竜,不到晌午大人们是不会起来的!」
狐狸不知不觉被拉进游戏,他动作灵巧,可以用尾巴将彩球抛出不同花式。几只小地精围着他不停拍手。
「大竜?那是什么?京畿一片从来都没有龙神大人的呀——」
闻言,知念停下来,将彩球拿在手里打转儿。地精一向狡猾,没有把柄在手可问不出实话。
「不是龙神大人。是赭砂色的大竜!大竜!」另一只更小些的地精煞有介事地说,眼睛却巴巴望向彩球,「还有银滕色的大蛇!有那么长!」一边说一边比划出夸张的距离。
「对对对!我们都见到过的!大竜和大蛇一出现就会下雨,第二天米利休大人就会很晚才起!」
「御谷神大人也是!」
「快住嘴!米利休大人说过不可以对外人说的!」
「是你说的!」
「是他说的!」
地精们吵吵闹闹,在草地上扭滚作一团。知念见再问不出头绪,便将手里的彩球抛远,引得小家伙们四散追开。
原本修剪整齐的庭院又变得一片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间,有裙裾托擦地板的声音传来。
「在做什么?」
兀自打盹的小野狐猛然起身,却撞上对方小腿。大蛇难得化了双脚,身上一件新桥色女郎花纹勾金重衣,瞪着极圆的眼睛,居高临下看他。
「知…知念要回去——」
「回去就回去,我可没拦着!」
直到晌午才现身的米利休显然心情甚差,皱着眉头语气不佳。小狐狸不敢再多言,只是不住探头向他身后望去。
「看什么看!」
大蛇嘶地吐了信子,顿时又化出蛇尾,将小稻荷轻轻抽了一个趔趄。
「神使大人表一早就对小孩子撒气嘛!」
御谷神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摇着纸扇慢慢从内室晃出来。米利休不再说话,低着头转身默不吭声往侧殿滑去。
知念滚了两圈,用爪子遮了脸,偷看御谷神似乎并未有生气的样子,便赶紧拍掉身上草屑,窜回来坐好,郑重其事地向对方道了谢。
男人仍旧是好脾气的笑着,甚至揉了小稻荷的头。等米利休的背影消失在侧殿尽头,男人才俯过身,伸出小指。
「下雨的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呐!」
知念愣愣地点了脑袋,直到结下撒谎_Tun千针的约定后,还是没有弄懂对方指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变成大人后,说的话也会变得难懂么?
小狐狸一脸疑惑。
薄云散开,日光有些刺眼,庭院池中的水莲上一片晶莹。昨夜的骤雨仿佛春梦一场,随着氤氲蒸腾,不留痕迹。
临走时,被大蛇塞了只不小的油纸包,说是作为椿饼的回礼,并再三嘱咐表在路上贪玩。
小狐狸很快便闻出豆皮和烧饺子的味道,一边想着米利休真是温柔,一边用对方的袖子擦了鼻涕,然后在大蛇吐信子的嘶嘶声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但愿表迷路啊——」
大蛇站在鸟居前,即使早已看不见那小小的赤色身影,也仍未走开。
「表露出这么寂寞的神情嘛。」
御谷神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中的桧木扇轻挑起对方的发束。
「谁寂寞了!本大爷才不会寂寞!」
语气恶狠狠,脸却不自觉红了大半。在被发现前,神使大人转身往神社里飞快奔去。
发梢从扇间滑落。
御谷神没有追,只是摇着扇子独自站了许久。光落在他脸上,晕出极为温柔的颜色。
「对啊…你怎么会寂寞呢…明明有我在——」
———— 第一谭 御谷神社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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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了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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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与足尖鞋
松本润早起刮胡子,不小心剌了个口。不大不小,血流不止,不得己只能粘上创口贴。结果去舞蹈室被二宫和也嘲笑说,哪只啮齿类给啃的?
这天的工作不算少,上午有三支杂志取材,下午是平面拍摄,晚上要参加电台录影,之后还要冲回剧场排练。再怎么赶进度大概也要到第二天。不过明天的日程从下午才开始,他想,自己应该有时间回去吃个早饭。
盘算着明天的早茶内容,下意识就给那个人发了短信。结果等了半天没有反应,这才想起对方一清早被叫去电视台,为了商讨今晚新闻的临时改稿。
糟糕!千万别打扰了商谈会议——
松润患得患失的性格爆发,当他在休息间不停懊恼自己手快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好敲响了门。
尽管已经不是舞蹈界新锐,但松润仍旧炙手可热。他原出生歌舞伎世家,却受芭蕾舞者母亲的影响从小学习古典芭蕾,国中后又改修现代舞,捧得过多个国际大奖。而眼下,他正忙于将自己的舞蹈学校逐步推上正轨。
这种说法,是外界的统一官方论调。作为当事人本身,松润则很清楚自己每一步的明确目的。比如说,小时候学习芭蕾是因为恐惧歌舞伎女形的白脸妆容;比如说,国中改修现代舞,是因为不想因为穿紧身库而被同学排挤;再比如说,现在开办舞蹈学校是为了存钱防老。
当然,他并不介意媒体的赞美报道,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好话让人身心愉悦,心情舒畅。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别太相信。
关于这一点松本润有自信做的很好。就好比现在,他一边微笑着谦虚回应节目上某财团老总不怀好意的恭维,一边在心里暗骂,草泥马。
从电台出来已经晚上10点,肌禸酸痛脸也笑得有些僵。中途接过一次姐姐的电话,说周末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好久没见他。又翻了一遍通讯录,放在紧急联系人位置的那个号码仍然没有动静。突然就有些生气,但发动汽车的时候又想不会是回家路上出了事?心情也就由不满渐渐变成担忧。
剧院在千代田,距离东京证劵交易所不过二十来分钟车程。刚交往时,那人经常开车来接他排练下课,无聊等待中就去交易所里看股市涨跌。他知道对方家族握有上市公司,但具体情况却没有多问。松润向来对数字很苦手,经济类的问题更是一窍不通。就连自己开办舞蹈学校的相关法律与财政问题都是那个人帮忙解决的。在这种情况下,一向要强的松润却并不会去逞强,又或者对他来说依赖那个人并不意味着示弱。
胡思乱想间下了车,被一旁的车灯晃了眼。相叶雅纪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拎着巨大一个包。
「好巧——」
地下车场里空荡荡地响起回音。相叶雅纪声音比往常更沙哑。
「你喝酒了?」
有些狐疑地盯着自己合作多年的好友。
「哪有!喝酒怎么敢开车!」相叶推着松润往电梯口走,先一步按下按钮。「我一早就来排练,刚才回了一趟家,结果就看见裕介跟老爹喝醉酒摊了一地,所以就帮着收拾了嘛,不信你闻——」
说完,对着松润重重呼了一口气。
「谁要闻你的臭嘴啊!」
毫无悬念地被一巴掌拍进电梯。
大排练室在五楼,占据整整一层。电梯门还没开就听见交响乐声。二宫和也拄着拐杖,以略为佝偻的姿势站在落地镜前。
「松本大人,能让您来一趟真不容易。」
二宫和也揶揄他,却不带恶意。他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舞台剧编导,和松润合作过好几部大型舞剧。
「我去换衣服。」
并没有做出多大反应,他已经习惯了对方冷幽默式的说话风格。更何况一同排练的其他演员们朝这边投来了关注目光。
换衣服的时候,松润故意将手机狠狠扔进储藏柜里,然后砰地拍上门。但转而一想那是自己刚换的新机,于是又心疼别摔坏了。
99 女将2013/5/22 21:0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