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困2014/4/3 23:01:00
23.
结局有没有去到心心念念的烟火大会,二宫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因为回家路上的二宫在相叶的背上睡得香甜,沾满白糖糖霜的双手紧紧地揪着相叶的衣服。
多久没玩得这么尽兴了。吃了糯米团子买了面具捞了金鱼,勉强也算是看了烟火,虽说其实跟在自家后院看的没多大区别。
到最后二宫一手揉着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一手扯了扯相叶的浴衣下摆,黏糊糊的声音就像刚吃完糯米团子,「マー君,要睡觉了。」
相叶蹲下来扶住了已经在垂头钓鱼的二宫,轻轻地问道,「那我们回家好么。」
二宫闭着眼睛点点头,向前倾想要搂住相叶好好睡一觉,相叶便适时地转过身,让快要进人睡眠状态的二宫趴在他的后背上,将他背了起来,掂了掂,稳妥地背好。
沿着来时的青石板小路回家,路上已无多少行人,只剩两三个小孩依然围在金鱼摊位旁,或是像他们这样迟到的人匆匆赶往北白川希望能赶上结尾。
叶月末的月光不够明亮,但宁静得恰到好处,融进暖橘色的烛光中,领着影子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相叶轻声地对背上的已经处于梦境边缘的二宫说着细细的小话,如同炎夏之夜相叶手执团扇,撑着脑袋侧躺在二宫的布团旁边,一边为睡不安稳的二宫扇着风一边对他轻轻地说着无聊的小事。清凉的风挠着耳廓,蹬着被铺的二宫终于在相叶絮絮叨叨的催眠之下睡着了,相叶为他盖好被子也在旁边躺了下来,团扇放在一旁,双手枕在脑后。四角的烛火接连熄灭,同样不足明亮的月色滤过了纸窗,屋外的蝉鸣声声不断。
温柔的声线穿过浅白的月光。
「糯米团子好吃吗?」
「嗯。」
「金鱼好看吗?」
「嗯。」
困倦的童声无力地答应着,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然后转过头换了一个方向,扭了扭屁股,调整了一下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小和还记得上次教你的那个可以同时变出柴犬和兔子的咒符吗?」
像是被吵得不耐烦,又或是害怕真的要他背出那串奇奇怪怪的咒语,二宫皱皱眉又皱皱鼻子,在相叶后背上挣扎了一下,努力地使尽全身力气用额头在相叶的后颈处蹭了蹭。薄薄的汗珠粘到了二宫的额前碎发,戴在后脑勺上的面具歪得更厉害了。
相叶的后颈被蹭得稍稍发痒,忍着笑缩了缩脖子。二宫就像耗尽了力气,扒着相叶的衣服又软软地睡了下来。
「マー君吵死啦......」
说着梦呓一样的抱怨,尾音几乎被_Tun进了梦里。
突然使坏的式神无声地笑了起来,勾起了嘴角,还是不放过早已困得意识不清的小主人。
「小和今天开心吗?」
「......嗯。」
轻飘飘的一声,伴着几乎感觉不到的低头的动作,随即后背上的小孩再次沉默了下来。
睡着了吗?
薄如清水的月光看上去似乎有点凉,相叶收紧了背着二宫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或者只是几步路的时间。
后背上的小主人这么软绵绵地说道。
「和マー君在一起的话都很开心。」
轻如错觉,很快就卷着夜风而去。
喧嚣的烟火之下却安静无比。
踩着铺满青石板的如丝月光,后背上软乎乎的小主人一点都不重。
但相叶却觉得他背着一个世界,他的一整个世界。踩着月光,却踩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小主人老老实实地趴在相叶的后背上,双手把肩膀处的一小块布料紧紧地揪在手心里。小主人微微张着嘴,像方才看到的金鱼那般吐着细细的泡泡,温热的气息喷到相叶的后背,轻轻地,缓慢地,一下一下,如相叶脚下同节奏的安静步伐。
回家路上再次经过了那个简陋且不起眼的菓子摊位。
诱人的菓子早已收了起来,收拾好摊位的老奶奶却仍在原地。
相叶背着二宫,向路旁的老奶奶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找到他了?」
相叶愣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老奶奶慈祥地笑着站在一旁,随意得如同只是向路人搭话一样,「表再让他走丢了。」
相叶看着她,几乎不动嘴唇,「是。」
旁边摊位的中年大叔坐在低矮的板凳上,睡得死沉,垂下的一手还抓着破旧的团扇,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挠了挠脖子。放在前面的那一大木盆里,余剩两尾金鱼,一尾安安静静似在休息,而另一尾却沿着木盆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摇着尾巴一头撞在了同伴身上,激起不规则的波纹,打碎了盛开在透明的水底的花朵。
深夜的小路上只有稀稀落落人们,许多摊位已经收拾离去,但青石板的缝隙之间还是填满了夏夜的烛光。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相叶深深地对老奶奶鞠了一躬,然后将二宫往上背了一下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尾淘气的金鱼终是玩累了,乖乖地停在了同伴的身边,可是见他的同伴仍旧不予理会,便讨好似的蹭蹭他的鱼鳃。
团扇从手中滑了下来,硬硬的边缘砸到了地上。北方的夜空又窜上一束炫目的火光,轰的一声响绽出炎夏最艳丽的花。摊主的中年大叔被惊醒,用手背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团扇在脚边,淘气的金鱼靠在同伴身上静静地歇息。
大叔看了看四周,一对父母抱着睡着的孩子慢慢往回走,对面的炸鸡块摊位旁站着一个小孩子,仰着头看着仍然冒着热气的炸鸡块吮着指尖,但他身后的兄长似乎并没有给他买的打算。
而旁边早就空空如也,橘黄的烛火在空地上划出光亮的一圈,如夏日炎阳。
可是想了想,却记不起旁边是怎样的摊位。大叔摸了摸自己几乎光溜溜的脑袋。算了,还是收拾好摊档回家去吧。
TBC
208 困2014/4/27 21:35:00
谢谢LSGN 今晚正要捞起来XD
真的很感谢还记得这篇文
24.
回忆总是夹在了夏夜小路两旁的景色之中。
烟火大会前的庙会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各种菓子与小吃,还有简单的游戏,简直是小孩和年轻人的天堂。
人群熙熙攘攘,端着的菓子上雕着精致的花纹,提着的金鱼翘着鱼尾,在水面拍打起晶莹的水光,与少女可爱的浴衣色彩交相辉映。不算宽的青石板路上满满尽是夏日祭典的热闹气氛与繁华光景。
在来时的路上,二宫似乎被路旁的什么吸引了目光,在意地频频回头。
身旁的相叶也好奇了起来,低下头问道,「怎么了吗。」
二宫收回了目光,轻声地说着「没什么。」想想觉得周围太吵闹,还是摇了摇头。
宽大的衣袖下,牵着彼此的手。可能是因为人多,又或许是因为夏夜的气温骇人,二宫觉得掌心有点湿漉漉的感觉。相叶放开了二宫的手,在自己的浴衣上使劲地擦了擦,然后很快又牵起了二宫。
「你干嘛?」二宫狐疑地看了相叶一眼。
相叶被问得有些发怔,抿了抿嘴,「......有、有点紧张。」试图用迅速又模糊的发音蒙混过去。
周遭的人群相当热闹,吵闹声甚至刺着耳膜。被小伙伴抢了面具的少年追着往前跑,小孩子缠着父母在小糖人的小摊前耍赖不肯走,相熟的少女围在一起热烈地讨论哪一间店铺作了新花色的布料。在这般夏夜的喧嚣之中,二宫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相叶独特的嗓音。
「恋爱中的少年么,你年纪不小了啊。」惯性地吐槽身边的人,二宫牵着相叶的手小幅度地甩了甩。
然而相叶总是能神奇地抓错重点,「确实是在恋爱呀。」或者说,他的重点才是真的重点。
相处了那么长的时光,二宫还是觉得相叶击过来的直线球根本无法接。相叶突然看着他的直直的视线,直率得让他措手不及。黑曜石一样的瞳仁中种着点点繁星,成熟了之后大概就能收获一池的星光了。
现在轮到他的掌心出汗了,二宫想要收回手,却被相叶暗自用力抓紧了,甚至还擅自地十指相扣。祭典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发现这停在小路中央的两人在衣袖下斗着什么法。
收不回手,二宫只好收回视线,默默地转回头,但嘴上仍旧不服输,「......笨蛋。」方才如胆小羊驼的相叶竟悄悄地笑了起来,他才不会告诉假装在看路旁摊位的二宫,他的耳朵已经通红如摊位前头的灯笼。
跟着人群走到北白川边,人们已经在翘首等待。川水面被夜风摇起鱼鳞样的波纹,摇曳着一枚浅白的月光,流光一般。
二宫没有多少有关祭典的印象,而那障中的烟火大会应该也是这样的让人期待。
人类的记忆大概是最厉害的魔障吧,一旦触及到了开关就很容易深陷下去。二宫在想,和那位身穿羽织的少年站在了同样的地方,那么当年的他和现在的我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心情。
川水边的人越来越多了,父亲把小孩抱了起来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缓坡上坐着几对情侣和朋友,一些调皮的孩子甚至爬上了树。
烟火大会眼看着就要开始了,然而二宫却突然对身旁的相叶说,「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着就转身逆着人群离开,相叶甚至来不及抓住他的手臂。
「去哪......」二宫已经挤进了人群,相叶那未完结的话语被留在了身后。
二宫沿着小路跑回了庙会,摊位前已不如来时热闹。四处张望,终于找到刚才一直不忘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菓子摊位,走在路上如果不留心根本不会发现。
二宫慢慢地走了过去,摊主的老奶奶为前一个小孩包好菓子之后,抬起头便看到了二宫。笑容很和蔼,对二宫说,「这位小哥,要买菓子吗?」
二宫点点头,觉得自己就这么跑过来有点傻,他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祗园祭,他不记得这位老奶奶还记不记得他,他也不知道现在眼前的摊主是不是就是以前的那位老奶奶。只在刚刚,在路上发现了与记忆中残存的那个菓子摊位一模一样的小摊的时候,内心忽然涌升了一种莫名冲动。
「试试糯米团子怎么样?」
「好。」
老奶奶挑了几串雪白的糯米团子,放在一个竹碟上,撒上细细的糖霜。
「给。」
「谢谢。」
二宫双手接过竹碟,就在这时,老奶奶轻轻地说,「这次不会走丢了吧。」
轻飘飘的糖霜落在团子上,那样的无声,庙会的喧吵像被隔在了空间之外。
「不会了,」二宫也微笑起来,掏出零钱递给老奶奶。
「这次不会再让他等了。」
二宫把团子裹在怀里之后便开始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逐渐地跑了起来。
胸腔内喘着气,有些发疼,但不知为什么,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
内心迫切的心情就像也要跑出他的身体一样。迫切的想要见到他的心情。
穿过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二宫着急地向四周张望,终于发现了还留在原地同样也在到处张望寻人的相叶。
仿佛有感应存在一样,吵闹的人群中相叶还是能够准确地发现背后二宫的气息。
相叶转过身,二宫果然在他身后几步之外,一手撑着膝盖理顺自己的呼吸,一手端着糯米团子。
北白川的水面被吹开圈圈涟漪,明月如一叶舟,飘荡在水中央。
今夜第一束火光终于从河川对岸直直地往上空而去,如蛟龙那般气概非凡。漆黑的夜空中开出了夺目的烟火,盛放在皓月之下,一刹那世界明亮如白昼。
瞬间即逝,极致光明之后的点点斑驳落人了北白川中,随着川水的波浪,缓缓往下。
如流水,似时光。
这次,终于赶上了。
二宫站直了身体,深呼吸,声线仍然有一丝不稳,「等很久了么?」浅褐色的眸子里流动着烟火的缤纷。
「不久,」
低沉温柔的声线在心底烙下痕迹,比烟火的声响还要清晰。
美丽的烟火让人欢喜,欢呼的声音回荡于叶月的夜空。
饱满雪白的糯米团子上是甜腻得让人心软的糖霜,北白川的水面上是记忆里最动人的碎金倒影。
式神看着眼前的主人。
「刚好够我再次遇见你。」
几百年,在妖的世界里,只是短短的一次眨眼的瞬间。
可是啊,小和,你知道吗。
我对你的思念却有这么长,这么长。
TBC
TO 206GN
其实写的时候那位炸鸡小朋友及其兄长只是路人甲乙
可是看到GN那么可爱的想法 觉得他们或许就是上一辈子的主人和式神 嘛反正这篇小文章里面时空总是错乱的 不过无论经历多长时间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两位而已
另外明天礼拜一 希望各位依然保持周末的好心情
213 困2014/5/14 0:17:00
谢谢各位的留言 每次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表达我的感谢> < 能稍微有一点点治愈到GN的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25.
烟火灿烂又夺目,耀眼的火光点亮了半边的夜空。
繁星融人了白昼一般的光芒之中,炎夏的夜晚是这样热闹。
「哇啊——你看你看!」
稚嫩的童声让二宫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一对父子。小小的儿子骑在父亲的肩上,短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远处的天空,发出不住的赞叹。浴衣衣袖上银线绣出的斑点花纹也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活泼得宛如滴在川水面上的点点烟花瓣。
北白川对岸,烟火一束一束。
点燃了夜幕的一角,花火顺势燃烧,仿佛燃尽了黑夜就能窥到世界外的碧空一般。
欢闹的夏夜,承载在缓缓向下的川水之上。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二宫仰头望着遥远天际上的朵朵花火,重复地盛开了一遍又一遍。
他静静地叫了一声身边的人,「相叶。」
「是。」身旁的人动了动唇,轻声应答,了然地点了点头。
樱井赶到二宫家已经是几近深夜的时候了。
急冲冲的架势把大野和松本两人都引了出来。大野根本就还没醒过来,额头抵着柱子双手软绵绵地抱着不至于趴到地面上。松本随意地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抱着双臂,侧靠在通往正厅的过廊墙壁上,闷着起床气眯着眼,仔细地留意正厅里的交谈声。
樱井弯腰撑着膝盖,然后站了起来,用手顺了顺胸膛让自己的呼吸快速地平定下来。
「二、二宫呢?」
「嗯?唔......」大野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睁开一只眼扭过头瞧了瞧樱井,「祗园祭啊......」
「糟糕......」樱井慢慢站直身体,紧紧地盯着大野。
「怎么了?」大野用力地揉揉眼睛,清醒了不少。内室的松本也不自觉地看向正厅的方向。
烛火透过正厅的纸窗在过廊的木质地板上印下道道深浅的虚影。
「祗园祭......」
正厅里只有四角微弱的红烛,樱井的声线也随着悬空的烛光在深夜摇曳。
「......已经提早结束了啊。」
相叶跟在二宫身后,逆着喧闹的人群静静地退到圈子之外。
夜空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连半掩着月光的层层阴霾也没有丝毫变幻。
明亮的烟火一朵接一朵,却是同样的方向,同样的角度。
就连那惹人欢喜的孩童,也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二宫转过头,望向那被照得通透的天际,火红卷着炽热的白边咻咻地往上奔去,但夏夜祭典里应有的喜气竟不剩点滴。「果然是......障吗?」
相叶顺着二宫的视线,也望了过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找源头吧,」二宫看着相叶,忽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明明难得一次祗园祭居然还要工作,真是不甘心啊。」
「是啊,」相叶拍了拍别在腰间的短刃,「把捣乱的妖怪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两人是分头行动的。
相叶沿着北白川往上游走去。绕过热闹不止的人群与烟火,川流逐渐延伸到寂静的地方。
那是烟火的光芒照不亮的树林,甚至连单薄的银白月光也被一并隔在了外头。
树林中枝条杂乱丛生,鬼魅的重影把一方空间剪得缭乱不堪。相叶眯了眯眼,完全无法分清重叠的虚影。越往里走,那条根本连过道也算不上的崎岖小路慢慢结束在一处荒旧建筑的边缘上。
树林的中心处有一古老的神社遮掩在重重林木枝条之下,很小,只有石柱砌成的门以及早已废弃的主室。不知从何时起存在于此,更不知供奉着哪位神明,而如今只能见得无人打理的过廊落得满是尘灰,陈旧的纸窗破烂凋零。
浅色如川水的月光挤不进空气流动的缝隙,但在这杂乱的野草之上,尽是满地深浅的光斑。
相叶慢慢走进神社,左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抬头看了一眼象征门面的石柱,干涸的裂缝爬满柱身,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砰然倒地砸出一个深坑。
神社内不见什么可疑之处,层层黑暗当中只浮动着魑魅魍魉的重影。
但是,在过廊的转弯角。
相叶停下了脚步,木屐踩断了一道短短的枯枝。Bachu了短刃,锋利的刀刃闪过一瞬的白光,相叶用手指轻巧一转,握在了掌心中。
在过廊的转弯角,隐在柱子之后,坐着一个隐约的身影。
像是听到外头细碎的声响,那人从柱子后方探出身来,看向相叶的方向。
无风之下却能见叶片缓缓摇动,没有月光没有烟火,连声音都似乎被抛掷到了万里之外。
距离并不远,然黑夜中仍然只得虚幻的轮廓。
但是相叶却认得。
「小......」
微弱的声线不禁带上细细_chan抖,如同手背的冰冷沿着神经往上爬一样。
「マー君?」
黑影竟然出声了,只是一个瞬间让相叶犯起了迷糊,分不清这把熟悉的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
不......
不是小和。
相叶张了张嘴,却像是被定了咒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可能。
怎么会......
相叶站在几米之外,只觉得快要撑不住自己。
就像本来被藏在了心的最底层,亲手挖了土,埋好,再实实地盖上。明白自己根本忘不了甚至会不时地回忆起,但坚信着时间或者年岁会洗去一切,百年过来又过去了,涟漪迟早也会有平息的时候。
但是现在,什么都翻出来了。
连根拔起了。
「......和也......」
那人从过廊上跳了下来,穿上了放在台阶一旁的木屐。
木屐踩在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嗒,嗒,嗒,一步一步地朝相叶走去。
相叶看着那人渐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走向他,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来。
只有一步的距离。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相叶的眼睛,身上还是那件庄重的纯黑羽织,绣着家徽的暗纹。
在百年之前从二宫家逃出去。
在百年之前的烟火大会上。
第一次亲口勿时候穿着的羽织。
魔障是现实分割出来的,在无人知晓的欲望深渊里的,甜美的咒语。
所以,魔障的本质,即是不愿面对的现实。
相叶觉得自己根本就像人类一样脆弱又渺小。
他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梦境,就在这真实的黑暗树林里。
那是带他进人人世,教他识字和处世的,那是给予他生命,教会他分辨善恶黑白的。
那是让他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珍惜的。
那是在他内心最Deep的想念里活了几百年的,二宫和也。
不......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看着相叶,然后慢慢地露出了轻柔的微笑。
轻柔得,让相叶流下泪来。
心里的涟漪没有平息,但也没有愈演愈烈。
一圈一圈,悠哉游哉。跟百年之前,一模一样。
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鼻子很不好,他觉得要表狠狠地捏一下自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在做梦。
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先擦一下丢人的眼泪,但他更想拥抱眼前的人,用力地。
他只知道有什么汹涌的情绪涌了出来,让他觉得好难过。
「マー君。」
苦笑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抬起手,抚上了相叶的脸,泪水染湿了指尖。
相叶微微侧过头,难受地闭起眼,嘴唇碰到了他的手指。
不......
不对。
TBC
222 困2014/6/28 23:39:00
慎 遇雷即停
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上次写到哪里了orz
26.
二宫找到那座老神社的时候,恰好是日夜交替的时分。夜晚逐渐退去,清晨却仍旧被挡在云层后头。
神社小得很,藏在树林中央,刚踏人鸟居二宫便能望见正殿外的过廊。他愣了一下,有些犹豫,但坐在过廊上的人像是听到了动静,也抬头望了过来。
穿着纯黑色羽织的是一位少年,双脚裹着洁净的白袜夹着一对木屐一下一下地晃着,左手还拿着一把团扇,悠悠地扇着风,悠闲自得的模样就像还在回味前夜的烟火一般。
而相叶,无力地靠着那人的肩膀,似乎昏睡了过去。过长的前发垂了下来,遮去了大半张脸,打落厚重的阴影。
二宫慢慢地走了过去,仅剩几步之远的时候,少年突然轻声地开口。
「我们又见面了呢。」
竟是轻松的语调,少年抿着嘴,嘴角勾起了很浅的笑容。
二宫停住了脚步,看着少年,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二宫当然知道他是谁。一模一样的面容,流着相同的血,也继承了他的名字。二宫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就如同方才在清晨的树林里迷路的自己一样,晨光稀薄如深海的光,积累了整整一夜的雾气停滞不散去。越过几百个年岁,终于见到了时光那头的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二宫只是点点头,又瞄了瞄靠着少年肩膀的相叶。
少年顺着二宫的视线,也侧过头看了相叶一眼。
细碎的阳光透过了重重叠叠的枝条树叶,照身寸了进来,清晨的色彩浅如溪水一般。流淌过溪石,带起一连串柔和又清脆的流水声,却不见浓墨重彩的光影。
阴影之下,露出了一小截鼻梁的轮廓线,浅薄的晨光勾勒出一道极细的金边。
「可惜的是这次还是在魔障里呢。」少年温柔地笑着,「魇魔用欲望造出魔障,也以执念为食,」他转过头看着二宫。
「那么,执念又是什么呢。」
二宫垂下眼,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夏末午后二宫大人笑着看着吃了满嘴瓜果汁的他,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执念不好吃。」
二宫大人慈爱地看着坐在身边的幼儿,小小的二宫双手捧着一块瓜果,低头吃得仔细又认真,但没过多久就被端坐在过廊一头的相叶吸引了注意力。只好无奈地笑了起来,二宫大人伸手揉揉幼儿的后脑勺。傻气又调皮,也不知这样的儿子能不能够理解执念是一种多么令人难过的感情。
幼年的二宫发愣地看着一旁的式神一边隐去身影一边笨拙地朝他眨着单眼,从嘴角滴落的汁液在夏季的末尾上圈出了一小块粉红。
二宫闭了闭眼,努力在记忆里浓厚的炎热阳光中找出剩余的那半句话。
「因为,那是我们放不下的东西,」
「苦涩得很。」
时光的丝线与现实圈圈相连,记忆中父亲的声音似乎和眼前少年的重合了。
「执念由心生,想要的想得到的一点一点地增多,欲望膨胀,人会变得越来越贪心,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下,随着时间往下流淌,越来越苦,所以归根到底魇魔也由心生。或者说,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魇魔。」
「一切都只是想念生出的欲望而已。」
「但若是你能够找出源头,」
少年顿了一下。二宫抬起头看向少年,看着他的嘴唇又缓缓地动了动。
「请你亲手,解决了他。」
二宫看着依旧在垂头昏睡的相叶,没有做任何回应。这时衣袖被扯了一下,把二宫从呆滞的状态拉了回来。
二宫低下头,看见一个幼童正一手拉着他的袖口,仰着头看着他。
蹲了下来,与幼童平视,二宫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幼童吐了一下舌,紧紧闭起眼睛,头顶的那对长长兔耳慢慢消失了。
「今天的萝卜又不小心吃完了,而且这次庙会上居然没有炸鸡块。」
幼童的声音有一点委屈,眉间也皱了起来,比起吃完萝卜像是对没有炸鸡块这一件事更加介怀,但很快又恢复元气起来,「但是你看,我刚刚在外面找到了这个。」说着,他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举到了二宫面前,像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珍藏的宝贝展现给同伴看一样,「送给你。」
若草色的浴衣衣袖还沾着泥土,幼童就这么举着一朵小小的野蔷薇,等着二宫接过去。
时值暮春初夏,早就过了蔷薇最好的花期。明黄有些显老,缓缓向褐色褪去,连最里层花瓣的边缘也开始发皱了。
二宫想起上一次在魔障里这位顶着兔耳的幼童也送了自己一朵花。幼童见二宫没有动,有点着急了起来,小巧的五官也慌张得生动,「你别嫌弃他你别嫌弃他,不然他会伤心的,我也会伤心的。」难过地说着,仿佛还能看见那对已经隐去的兔耳正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二宫伸手接过了野蔷薇,正正经经地道了一声谢。幼童随即愉快地笑了起来,抬高手,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他也装作大人一般,揉了揉二宫的额前发。
稚嫩的声音也有清晨初阳的温暖,不足热量,但也足够一点一点地感染二宫的心。
「那你也快点高兴起来吧。」
「お豆ちゃん,」过廊上的少年喊了幼童一声,「说了你多少次表随便打扰别人。」
幼童转头看看少年,又看看二宫,咬了咬唇慢_Tun_Tun地往回走,「可是他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这么说着又一边走一边转过头看着二宫。
幼童回到少年身边,伸出手撑着过廊边缘想要爬上去,可是短胖的腿不够长手臂力量也不足,挣扎了几下也爬不上去,只好作罢。少年见着幼童这么笨笨的动作不禁笑了起来。
「而且和也也不开心。」幼童双手放在少年大腿上,侧着头慢慢地伏在他的膝上,轻柔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而已。」
少年愣了一下,缓缓地微笑着,温柔如叶月的晨曦。
他说,没问题的。
他看着二宫。
有重要的人一直陪伴在身边,一定会好起来的。
少年和幼童消失了。
昏睡的相叶突然失去了支柱,身体摇摇晃晃想往一边倒。二宫立刻上前扶住了相叶,让他慢慢靠着旁边的柱子。
野蔷薇在匆忙之间跌落到相叶的腿上,外层的一片黄褐花瓣终是与花托分离了开来。
魔障也逐渐变淡,罩着这个扭曲时空的外壳开始收拢。
二宫坐到相叶的身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能够睡得舒服一点。二宫放空地望着那愈发明亮的阳光一寸一寸地攀上四方世界的顶端,而那束阳光也终于攒够力量刺破层层叠影的密林,在鸟居的上头露出耀眼的一角。
其实当二宫顺着越来越浓的魔障气息找到这座神社时就意识到了。
魔障的所谓源头,就在相叶的身体里。
TBC
本来打算庆生的时候把这篇也一起更的 可是实在太忙orz
虽然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这篇 不过还是十分感谢留言和TL的各位 以及一直在忍受这么奇怪走向的各位
226 困2014/7/4 13:17:00
27.
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不适应,四方的光线几乎逼出泪水,他埋下头紧紧闭起眼睛。
「啊,醒了吗。」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静,一直让他卧在膝上的少女拍了拍身边的少年,「你看,兔子醒了。」
少年轻轻地接了过去,可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前肢的伤口。前肢不自觉地一抖,呜了一声挣扎了起来,少年只好连声道歉,「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双手稳当地握住小小的身体,努力安抚忍受着疼痛煎熬的白兔。本来止住的血又渗出了布带,白兔难受地使劲蹬腿,弄脏了少年米黄的衣襟,「乖啦,别动,先给你洗一下再换新的布条就会舒服多的啦。」
少女坐在旁边,伸过手想要帮忙,却又犹犹豫豫地不知该如何下手。少年见着,便对她说,「这里你别担心了,姐姐去准备热水吧。」
亚矢子点点头站了起来,刚走出没几步又走了回来,「和也你真的要留下这只兔子吗?」
名叫和也的少年好不容易终于把不情愿的白兔困在了怀里,微微喘着气,抬头看着亚矢子,「可是你看他现在这样子也没办法把他扔回北白川呀。」说着再次努力把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的白兔摁了下去。
「......父亲大人......」亚矢子有些担心,「......父亲大人不会同意的吧,毕竟这兔子是妖啊,而且......」她张开手掌,把手伸向和也怀里的白兔,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快要长出人型了吧。」
几近黄昏的阳光似水清凉,外头过廊边上的熏香愈发冷冽了起来。余晖透过半开的扇门窜了进来,却融化在昏暗的半空里。
和也半响没有回应,随后慢慢开口。
「放心没事的,」和也低下头看着怀里对他充满敌意的白兔,「现在的妖气还不强,先藏在我屋内吧,我负责照顾好他。」
被牢牢困在双臂间的时候,白兔内心后悔无比。
在深山内生活了很长很长的岁月,春来又冬去,在日月之下吸收了足够的力量,慢慢地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他开始睁眼瞧见外边的光景。生活的世界相当窄小,周边的同伴告诉他山外的天地无穷广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人间。他看着同伴一个一个离开深山到外面的世界到人间去了,有些回来了却也有些再也不见了。白兔对人间好奇了起来,决定也要下山好好看一看。临行的前一个晚上,住在不远的小狐狸特意跑过来叮嘱白兔要小心。
小狐狸侧卧着把自己蜷了起来,然后努力扒着皮毛把后腿的一处伤疤找了出来。
他说外面的时候有好人也有坏人,但其实人间并不是一个多理想的地方。
白兔把这句话好好地消化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幸的是,刚离开深山没多久,在山脚的树林里就猜进了猎人的陷阱,幸亏逃得快,躲到一旁的灌木底下,胆小的他哆哆嗦嗦地耷拉着长耳把自己的眼睛蒙上,等着外边的人离开。伤口不浅,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忍着痛爬到河川旁的。本想找一处浅滩讨几口川水,最后还是支撑不住,倒头昏了过去。迷糊之际,听到草丛有些声响,眯着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到似乎有谁朝他越走越近。白兔心里悲伤地想着,大概就要命尽与此了吧。
然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个一直握着他前肢不放手的少年。
被握在掌心的前肢不断地_chan抖,洗净之后的白兔全身的皮毛和眼神一样湿漉漉的,一对长耳无力地耷拉着,看上去更加可怜了。白兔还是在不死心地挣扎,想要逃到外面去,能逃到哪里他不知道,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和也终于被闹得不耐烦了,瞪着眼凶了他一句,「你再动就剁了你!」还举起手摆了手刀的手势,作势要打下去。
白兔吓得呜了一声,虚弱地软了下来,顿时什么气焰都熄灭了,可怜兮兮地四肢朝上躺在他腿上,任由他摆弄着他受伤的前肢。
和也继续装出一脸恶相,从身后猛地掏出一道布条。白兔的长耳软绵绵地搭在眼上,前肢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白兔心想人间真的是个险恶的地方,人类可恶极了,用铁夹夹他的腿,打他,还要绑他,之后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吃掉。
可是紧闭着双眼等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动静,前肢感到一阵力道,不重不痛,睁开眼的时候那道布条已经绑好了,扎扎实实的,还是一个很漂亮的菱形结。
白兔看看前肢上的结,又看看少年。和也换了一只手抱着白兔,甩了甩酸软的手腕,然后伸出手指,隔着布条轻柔地抚摸着白兔受伤的位置,一下一下,嘴里小小声地哄着不痛了不痛了。
黄昏被卷进了黑夜,室内四角的红烛瞬间燃起,烛火摇曳,夜风细碎亲口勿。
之后的一小段日子里,白兔还是那么担心和怕生,即便和也已经多次示好,看见和也的时候他依旧躲得远远的,生怕和也真的会把他剁掉或者再用布条绑他,虽然其实一点都不痛。和也苦笑着,没办法,只好把一片新鲜的菜叶放在过廊中央,自己往后退好几尺远。缩在扇门后方的白兔会慢慢溜出来,拱着鼻子嗅嗅菜叶,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待到白兔吃得忘我之时,和也便会悄悄走过去,再添一叶。在白兔圆圆的身体后面蹲下来,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后背,可是想想还是放下了。
时光像在过廊穿梭的阳光那样长,不用急。
白兔越来越健康,逐渐浓厚的妖气还是被二宫大人发现了。然而二宫大人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在和也怀里睡得安详的白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离开了。和也把白兔抱得更紧了,惹得睡梦中的白兔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其实和也自己也清楚,这个时代里人类总会排斥异己的事物,与鬼神打交道的阴阳师并不是一个多光鲜的职业,更何况是借以式神之命驻留在人间的妖怪。而且阴阳师家里的式神再怎么接近人类,也不可能成为人类,妖终究还是妖。
或许把他放回北白川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决定。毕竟是生于天地间的生灵,无论造化是好是坏,最终的命途归宿都该是人类不可碰触的自然才对。若硬是把他留在人间,只怕往后他会遇见多少不公与不幸。
但那又会是多么不舍与残忍。
为了不惊扰白兔的梦,和也轻轻地将他放进自己的布团。纸窗挡不住银白的月光,倾泻了进来,洒满一室流光。
和也坐在旁边,伸手抚摸着白兔的后背。得到了很好地照顾,皮毛变得光滑柔软。
白兔长不大,可明显变得健康起来。在后院里被蝴蝶戏弄,追着蝴蝶满院子跑,惹了一身泥土,最后撞上桂花树,惊落一地花瓣。前肢的伤口早就好了,白色的绒毛也新长了出来,遮住了浅褐的疤痕,但那道布条依旧绑在上面。和也曾经试图拆下布条,白兔却好像不领情似的,把前肢缩了回去,稳稳地趴卧在地上。
眷恋人间的妖怪,大概也会生出与人类相似的感情吧。
白兔长出人型的时候是那一年的秋霜时分。和也带上白兔去城郊的小山坡上看红叶,蔓延的赤茶红由远及近,美得生动。而白兔似乎对囤积在树木下的落叶更感兴趣,一头栽了进去,和也拦也拦不住。
只露出了一团毛绒绒的球形尾巴,在暗黄的落叶里时隐时现。
「お豆ちゃん,我们要回家啦。」和也喊了几声,然而从落叶堆里冒出来的却是一个幼儿。
和也从未见过妖类化作人型的过程,不禁呆在了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幼儿不吵不闹,坐不稳,往后又倒了下去,窜起来的几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幼儿光溜溜的肚子上。
和也快步走上前去把幼儿抱了起来。正值起霜的暮秋,天气阴凉极了。幼儿小小的双手紧紧地拽着和也的狩衣,本能地往他怀里钻。和也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把他严严实实地裹好,担心他会着凉。
幼儿扭了扭身体,把头埋进和也的肩窝,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和也不知道该不该。
他把幼儿紧紧地拥在怀里,那是与人类一模一样的体温与呼吸。
他想,他是无法把这么弱小的生命还回去了。
-TBC-
*这其实是中了魔障的式神的梦 大概两三章后就可以和现实的时间轴连起来
*亚矢子是打工仔里面的姐姐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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