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上清2013/8/25 22:29:00
早在五个月前,大野智就觉得身体怪怪的。
说话声老是变得嘶哑,抽烟之后总觉得喉咙不舒服,慢慢的连吃饭时也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喜欢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大野只有一米六六的个子,体重总是在五十公斤左右徘徊,前段时间甚至降至四十五公斤,即使在亚洲人种中也称得上瘦小。但即使瘦,一年里连小感冒也难得患上那么一两回,并没有贫血也没有低血压,年过三十之后体力大不如前却也不比同龄人差,甚至憋上一口气也还能做个后手翻。大野总觉得自己身体比平常人还要好那么一些。
一开始他怀疑是烟抽多了的缘故,强逼着自己戒了几天烟之后自我感觉良好很多。但戒烟这种事总是周而复始,尽管心里明白抽烟这种事可有可无,却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来上一根。尤其是别人递过来的烟,只要抽了一根之后立即会有第二根、第三根。
于是身体状况也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朋友去唱歌还能飚上高音,坏的时候声音一直是哑的让人听着难受。
大野逐渐担心起来,而让他下定决心去医院的,却是八月初在店里上班,说笑话时却突然失声这件事。
大野并不是敏感的人,就算说话声变得难听也至多耸耸肩膀说句“没办法啊”了事,但说不出话这种事,却让他心有余悸。
什么时候去医院呢?
大野的工作白天几乎不用上班,每天下午四点赶到店里,打扫一下,在各个桌子上摆上各种摆设,等到真正开业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
但一个晚上的喝酒玩闹之后,凌晨时已经疲惫不堪,还要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上十几分钟到六本木站,在转小田急线,总共坐上四十来分钟的时间才能到家。到这个时候,除了睡觉之外大野智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
是的,大野上班的地方是赤坂一间有着“弗兰德”这种土气名字的男公关店。
大野的店在一栋大厦的七楼,九十多平米大小,装修的就和普通牛郎店一样瀑发户式的富丽堂皇。外边八十多平米摆放了六张桌子和各种沙发,里面隔出十多平米来算是员工的休息室、操作间和贮藏间。
在这种地方开的男公关店,客人不会少却也说不上爆满。那天大野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刚巧客人当中有一位是护士小姐,捂住嘴巴一边笑一边吓唬他说是喉癌。大野恰巧记得之前父亲的同事中有一位正是喉癌,后来似乎是吧整个喉咙都切除掉,在后来到大野家,说话时一直以一种奇怪的声调吐着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字。大野当时躲在客厅的门口偷偷的看那位先生,心里却充满了恐惧。
算起来当时那位先生的年纪,正巧与现在自己相仿。大野还记得母亲当时用悲悯的音调同自己谈起父亲的同事:“这一辈子都要像怪物一样活下去。”
想到这里,大野终于下定决心,哪怕店里的工作再忙,也要休息一天去看医生。
可去哪家医院呢?
大野犹豫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熟识的医院。
少年时期去的牙科诊所怎样看也不可能会医治喉病,早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完全不能借助父母的力量,小诊所都没有去过几次的自己更表提大医院的关系了。
樱井的名字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大野连忙找出手机播过号码去,却早已变成了空号。
这也难怪,中学毕业之后仅仅在五年前的酒会上偶遇过一次,这么多年自己的号码都变了两三次,对方的变成空号也是理所应当才对。
大野翻箱倒柜找出了五年前的记事本,八月二十五日的那天,记着那个酒会的地址和时间,而后隔一天的位置上,潦草的写着一个邮箱地址,还有几个字,“S的新邮箱”。
大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樱井翔发了封邮件。
6 上清2013/8/26 14:22:00
樱井的回信相当迅速,信里表示可以给大野介绍熟识的专科医生,并附上了新的手机号码。
大野不禁回忆起樱井来。
从高中时代开始起,樱井就是一个人人称道的高材生,自己毕业之后断断续续的听说他考人了东大医学院,去了札幌实习,考取了医生执照,终于转回东京的公立医院。
“大概这种人的人生就是向着教授宝座奔跑吧。”
和樱井同期的同学如此评论他,大野也觉得确实如此。五年前短暂的相遇,也能看出樱井正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穿着笔挺西装的医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也是大方典雅,颇有贵妇人的风范。然而比起在酒会上简短的会面,中学时代那个小小的樱井给大野留下的印象却更为深刻。
那时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多的男孩子,即使站在同龄人中也要矮上一节。身为学生会里的学长,大野还是很耐心的交待小学弟学生会的工作。
学生会里书记的工作颇为繁琐,还不受重视。但樱井却总会很认真的完成,偶尔出了错误,抿紧嘴唇一副忍耐的样子;只要有学长开他的玩笑,就会露出羞涩的笑容。
大野很喜欢这样的樱井,两人之间的互动也要比其他人多一些。即使是休息日,也曾经两人一起黏黏糊糊的去看电影,一起乘地铁去原宿购物。
然而即使是这样好的朋友关系,等到大野退出学生会后也迅速变得冷淡。到了大野毕业的时候,两人已经只是在走廊上碰面会打招呼的普通学长学弟关系。
年少时的朋友固然可以成为一生的好友,但更多的也只不过是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没有音讯。
大野躲在员工休息室里,给樱井发过来的新号码打电话。
还只不过十点,这个时间段里的大医生们,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外玩乐,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间。
场外高声喧哗的笑声,气氛热烈的祝酒声透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木板传到大野的耳朵里。让电话里的“嘟——嘟——”也变得不那么真切。
“你好。”
樱井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啊,不好意思,我是大野。”
大野以为樱井会吃惊他如此迅速就打了电话,可樱井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
“你身体怎么了?”
“一点点小毛病吧,嗓子有点奇怪。”
“那到我们医院来就可以吗?”
尽管大野早已记不清樱井工作医院的名字,却也知道那似乎是大的公立医院。
“可以。”
樱井停顿了下,大野漫无目的的扫视着隔板上斑驳的污渍。似乎要重新粉刷这里了,他想着。
“那么,你着急着过来看病吗?”
“啊……不怎么着急……”大野回答的有些犹豫。
“是这样,明早我要过大阪参加一个学术会,要两、三天才会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恐怕会方便一些。”
大野其实只是想问樱井拿张介绍信去医院看个病,而樱井的意思居然是要陪大野去见医生。一瞬间大野也不知道是该表示感谢呢,还是推辞。
“那就拜托了。”
“好的,等我回来再联系吧。”
大野挂了电话,又摸了摸墙上的污渍,才推门走出休息室。
店里的客人算是几天之中最多的一次,新面孔的几位女士在角落里和新人一起玩着游戏,常客们则有熟识的男公关上前照料。大野靠在吧台上,叹了口气,想要点上根香烟,刚摸到口袋手又缩了回来。
最终大野走向了新客人的那桌,女人们带着漂亮的首饰,都是引人注目却不让人觉得轻浮的夫人们。也许照着世俗的观点,这样的女人本不该来男公关店里。
可是,大野想,也许越是风韵犹存的夫人们,越是觉得寂寞吧。
7 上清2013/8/26 14:24:00
樱井的回信相当迅速,信里表示可以给大野介绍熟识的专科医生,并附上了新的手机号码。
大野不禁回忆起樱井来。
从高中时代开始起,樱井就是一个人人称道的高材生,自己毕业之后断断续续的听说他考人了东大医学院,去了札幌实习,考取了医生执照,终于转回东京的公立医院。
“大概这种人的人生就是向着教授宝座奔跑吧。”
和樱井同期的同学如此评论他,大野也觉得确实如此。五年前短暂的相遇,也能看出樱井正过着一帆风顺的人生,穿着笔挺西装的医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也是大方典雅,颇有贵妇人的风范。然而比起在酒会上简短的会面,中学时代那个小小的樱井给大野留下的印象却更为深刻。
那时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多的男孩子,即使站在同龄人中也要矮上一节。身为学生会里的学长,大野还是很耐心的交待小学弟学生会的工作。
学生会里书记的工作颇为繁琐,还不受重视。但樱井却总会很认真的完成,偶尔出了错误,抿紧嘴唇一副忍耐的样子;只要有学长开他的玩笑,就会露出羞涩的笑容。
大野很喜欢这样的樱井,两人之间的互动也要比其他人多一些。即使是休息日,也曾经两人一起黏黏糊糊的去看电影,一起乘地铁去原宿购物。
然而即使是这样好的朋友关系,等到大野退出学生会后也迅速变得冷淡。到了大野毕业的时候,两人已经只是在走廊上碰面会打招呼的普通学长学弟关系。
年少时的朋友固然可以成为一生的好友,但更多的也只不过是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没有音讯。
大野躲在员工休息室里,给樱井发过来的新号码打电话。
还只不过十点,这个时间段里的大医生们,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外玩乐,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间。
场外高声喧哗的笑声,气氛热烈的祝酒声透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木板传到大野的耳朵里。让电话里的“嘟——嘟——”也变得不那么真切。
“你好。”
樱井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啊,不好意思,我是大野。”
大野以为樱井会吃惊他如此迅速就打了电话,可樱井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
“你身体怎么了?”
“一点点小毛病吧,嗓子有点奇怪。”
“那到我们医院来就可以吗?”
尽管大野早已记不清樱井工作医院的名字,却也知道那似乎是大的公立医院。
“可以。”
樱井停顿了下,大野漫无目的的扫视着隔板上斑驳的污渍。似乎要重新粉刷这里了,他想着。
“那么,你着急着过来看病吗?”
“啊……不怎么着急……”大野回答的有些犹豫。
“是这样,明早我要过大阪参加一个学术会,要两、三天才会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恐怕会方便一些。”
大野其实只是想问樱井拿张介绍信去医院看个病,而樱井的意思居然是要陪大野去见医生。一瞬间大野也不知道是该表示感谢呢,还是推辞。
“那就拜托了。”
“好的,等我回来再联系吧。”
大野挂了电话,又摸了摸墙上的污渍,才推门走出休息室。
店里的客人算是几天之中最多的一次,新面孔的几位女士在角落里和新人一起玩着游戏,常客们则有熟识的男公关上前照料。大野靠在吧台上,叹了口气,想要点上根香烟,刚摸到口袋手又缩了回来。
最终大野走向了新客人的那桌,女人们带着漂亮的首饰,都是引人注目却不让人觉得轻浮的夫人们。也许照着世俗的观点,这样的女人本不该来男公关店里。
可是,大野想,也许越是风韵犹存的夫人们,越是觉得寂寞吧。
11 上清2013/8/26 22:43:00
没有登陆伤不起orz
连发了不能编辑掉太傻的感觉了
还是披上马甲比较好
顺便,lz求个r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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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的来电在三天后的下午两点准时响起。
大野迷迷糊糊的还没有睡醒,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有点陌生的名字放空了老半天,直到电话断了才清醒过来。
回拨过去,樱井的声音一如前次安稳。
“不好意思,刚刚没有注意电话。”
大野一边默默的打着呵欠,一边随意抓着乱成一团的头发。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没有注意午休时间。”
“不,是我太麻烦你了,回东京了?”
“现在刚到。”
电话那头传来鸣笛声,也不知道樱井是坐什么车回东京的,但在车站看来是不假了。大野稍稍拉开窗帘,屋外热烈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这么热的天气里还要在各个城市奔波,上班族真是累啊。
不过大野本身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这话,樱井停顿了下,似乎在思索怎么开口。
“我这边大约六点可以结束工作。怎样?晚上有没有空聚聚?”
“晚上?”
“不方便?”
“没有,”大野矢口否认,“只不过最近都没有什么熟悉的店了。”
他似乎听见樱井的轻笑声。晚上店里的工作请人照看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和许久都没有联系的学弟再次重逢居然是相约在医院,这种事听起来也挺怪异的。再者偶尔出去吃个饭也是件好事吧?
毕竟很久都没有人相约着出去吃饭了。
“那么,就去我熟悉的店吧。”
“好吧。”
樱井报出的店名在明治大街、紧挨着表参道上的一座大厦内。之前自己开的画廊正是在表参道,樱井恐怕还以为自己依旧在经营着那间小画廊吧。
从中学开始起,樱井对人总是又严厉又刻意的温柔。像是约在对方方便的地方吃饭这种小事,他都会在意到。但另一方面,如果讨厌对方一次,就会不断的找出那人的缺点来。
方便面的汤里明明还有面条却被倒在了洗手池,储物柜里居然塞进了三双鞋,诸如此类的小事,樱井也会用受不了的口气跟大野描述。
总是在意小细节的人一定是处女座。大野想起前天晚上年轻的女客人抱怨时下的定论,樱井呢?
他的生日似乎是在冬天。大野还记得自己冒着雪,寄生日贺卡给樱井的事。从他们家走到最近的邮箱只不过十分钟时间,大野却磨蹭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他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对于贺卡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意的不得了——措辞要得当并且显示出两人的友好关系,每个字都要潇洒帅气,尽显学长风范。
那时候在意的大事,放到现在看来一件件都小的不得了。大野又倒在床上,笑了笑。
结果到最后,依旧没有想起樱井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樱井所说的店,居然在一栋卖奢侈品的大楼里。
dior、chanel、lv、boss、kanzo、cartier、gucci之类的品牌鳞次栉比,店里的货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买的起。但就像是之前认识的女孩子所说,就算是去橱窗前走马观花,也会想去体验一把置身巴黎的错觉。
大野并不能体会这种心情。若要说的话,樱井选的店倒更让自己嫉妒。
尽管是在这样的大楼里,餐厅依旧布置的十分宽敞别致,门口的浮雕装饰、坚毅、沉稳的大理石地板和墙面、具有设计感的椅子和沙发,每张桌子上都摆着高矮不一的酒杯。
这样的店看起来才像是五年前的画廊老板会出没的地方。
大野苦笑。
刚走进门,侍者就迎了上来。
“是大野先生吗?”
大野点了点头。
看来樱井是这里的常客,一来就关照过服务生。
穿着合身制服的侍者在前面引路,大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樱井。
比之前见面时更加沉稳,穿着黑色西装的樱井出神的望着窗外。从侧面可以看见他笔挺的鼻子,剑眉笔直的斜人发帘中。
大野拉开凳子,看着对面的樱井转过头来,对他微笑。
“你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也是刚到。”
窗外的街道上,车灯像是洒落在路面的珠子,隐匿在一片灯海之中。
17 上清2013/8/27 14:24:00
lz好勤奋!
我都被自己感动了(喂)
一定会有好rp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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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熟练的点了葡萄酒,接过侍者送上的菜单递给大野。
“你看看吃什么。”
大野随意的看了看菜单,点了汤、牛禸和薄饼。
“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差不多五年了吧。”
“是五年三个月。”
樱井举起高脚杯,两人碰了碰杯。清脆的玻璃撞击声和在俱乐部里的听起来完全不一样,大野想着。
“和那时候比起来,你完全没有变。”樱井感慨。
“呃……五年前?”
“不,高中时。都一样瘦瘦的。”
“和高中比起来,你可是变了很多。”
樱井微笑起来,气氛突然变得柔和。大野也忍不住微笑,习惯性的想去口袋里摸烟,突然想起这是在餐厅里,只好咳嗽一声,将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放在桌子上。
“我那时候,恐怕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吧。”樱井比划着,又笑了。
“是啊,看看现在,比我还要高了。”
“所以说你一点都没有变化嘛。”
大野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从那时到现在早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早已经不是站在青春的腰杆上什么都不懂得小毛头了。现在这副模样,即使让他去追赶青春的尾巴,他也会嫌麻烦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起呢?连原先挂在嘴边的梦想是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了。
“我们医院耳鼻咽喉科的主任不错,我今天拜托他了。”樱井关切的看着大野,“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如果只是小毛病,直接就拜托大医院的主任,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樱井的关心让大野始料未及,毕竟两人只是普通的学长学弟关系。
“倒不是那么不舒服……”
“明天你到医院直接打我的电话吧。”
“真是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樱井像是开玩笑的说,“下次生病还要找我哦。”
先前点的汤送上来了,摆在大野面前。
“我可不想再生病了。”
樱井不置可否的笑笑:“这里的口味不错,你试试看。”
大野应了一声,看着樱井又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街灯和车灯在夜中勾勒出公路的轮廓,不远处璀璨的霓虹灯将夜空染上了紫红色。
樱井原来就是这么热情的吗?大野有点恍惚。
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生分的呢?明明在他从学生会离开之后还一起出去玩过。现在回过头去琢磨,也早已记不清楚了吧。就好像两个人熟悉起来需要一个契机一样,两人之间变得陌生或许什么都不需要,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就够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豆丁一般的樱井,趴在学生会的桌子上跟他哭诉。
“为什么我喜欢的女孩都长得这么高?”
“这不是问题吧,女孩子上了高中就不怎么长了,过一两年你就比她们高了啊。”
“可是,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接口勿啊,总不能要求她们弯下腰来吧。”
大野的叉子敲在盘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在想什么?”樱井也停下了刀叉问,“不用太担心。”
“不是……”大野摇了摇头,“总觉得我们这样子在外面吃饭,还是第一次。”
“因为高中的时候没有钱嘛。”樱井理所当然似得陈述道。
本以为和十几年都没有交谈过的学弟吃饭,总会有些不自然。可这样看起来,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大野因为生病找了樱井帮忙,打电话之后,两人很自然的见面、用餐,聊聊可有可无的事。
晚餐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最后樱井又执意推荐了甜品,并在中途去卫生间的间隙中买了单。
真像是樱井会做的事,大野想着,总觉得他像是老年人一般固守礼节、但是温柔。
22 上清2013/8/27 23:11:00
29 上清2013/8/29 16:21:00
站在T院门诊大楼的大厅里,大野不由的感慨不愧是大公立医院,等候的、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们将宽敞的大厅也挤得满满当当。平时走在街头根本看不见几个病人,但到医院一看,就会有日本二分之一的人都是病人的错觉。
尽管樱井说这天上午他正巧休假,全程陪同着直到大野看完病,却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耳鼻咽喉科的教授是个头发花白的医生,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先是用东西压住大野的舌根端详了很久,又开了CT单。
等到影像报告出来,医生才开始在病历上写字。
“看起来应该是肿瘤。”
大野怔住了。
倒是一旁的樱井,马上将话接了下去:“看起来像是良性的,肿瘤也分有很多种……不用担心,是不是教授?”
“具体结果还要等下做病理活检,等结果出来了才能下定论。现在还不必太担心,樱井也应该会跟你说吧。”
教授向樱井笑了笑。
“如果……”大野扶住桌子,坐正了身体,缓缓的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是恶性的,那要怎么办呢?”
樱井压住他的肩膀,大野呆呆的望向他。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肿瘤这个词就好像是恶魔的目光,直洞洞的将他的脑袋身寸穿一个大洞,让他无所适从。
“现在担心还为时过早。”樱井依旧是那么镇定、温柔,“患喉咙肿瘤的人很多,恶性肿瘤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即使是恶性的治愈可能性依旧很大。”
也不知道樱井所说的是不是事实,但大野总算是不那么慌张。
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樱井和那时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话不多但是沉稳,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即使他只是站在身边,也会给人安全感。
大野胡思乱想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老实讲他并不觉得自己得了多重的病,喉咙痛‘说话嘶哑,他总觉得最多也就是比感冒要严重一点点罢了,也许吃药好不啦,挂两天吊针也就到顶了。谁知道竟然是肿瘤。
怎么会这样……
明明平时唱高音一点也不费力,从外面看脖子就算纤细一点也是正常健康的脖子,真难以相信里面居然长出这样的东西。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病理活检之后会综合考虑看看有没有手术指征。不过你还是做好做手术的准备比较好,只要将肿瘤切除就可以了。”
大野忍不住又望向樱井,后者给了他一个“安心吧”的眼神。
病理活检要一个星期之后出结论,现在科室的病房也满了。教授向樱井表示会尽快出结果,如果有需要可以等病床空出之后先收住院,做好手术准备。
走出医院之后,大野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昨天还是好好的和樱井吃了饭,结果今天居然是肿瘤。大野谢绝了樱井将他送到医院门口的好意,迫不及待似的和樱井道别,连对方那句“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也没有听清,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尽管是八月,台风过境之后初晴的天气依旧凉爽。湛蓝的天空为即将步人秋季做出最好的注释,前几天的酷暑小时的无影无踪。
大野沿着林荫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终于在十字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请去参宫桥。”
车刚起步,大野又改变了主意。
突然之间不想回家——一个人在家又能干些什么呢?只会想东想西,让自己更加难过,还不如出去逛逛。
“还是去秋叶原吧。”
好几年没有出去逛了,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35 上清2013/8/30 16:26:00
尽管得了这样那样的病,但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就算得了癌症,大野想自己大概也只是一天天这么慢慢的过着吧。
店依旧在每晚准时营业,来往的客人和店员们依旧吵吵囔囔,那天去医院的事像是个梦境一般,就这么的快要远去了。
那天到了秋叶原,大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
尽管已经快要人秋,但天气仍留有几分暑气。大野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愣愣的晒着太阳,店里贩售的电玩和漫画都变成了他不熟悉的商品。高中时代最喜欢的漫画人物和电玩早已在橱窗中消失不见。
多少年没有到这边来了呢?
连街角的拉面店,也变成了女仆咖啡厅。
刚这么想着,肚子叫了起来。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进食的胃终于反抗了,大野摸着肚子,眨了眨眼。就算得病了,肚子还会饿的。
他最后决定去尝试一下女仆咖啡。起身走过街道,刚推开店门,就听见年轻女孩“欢迎回家,主人”的清脆嗓音。
大野瑟缩了下,服务行业干久了,对别人热情的招待总有点不适应。大野在热情女孩子的招待下规规矩矩的坐在墙角的桌边,双手捧着菜单翻看,最终决定点蛋包饭和咖啡。
他挺不喜欢咖啡,比起这种大人的饮料来,另外一种大人饮料——啤酒要好喝的多,爽快而且清凉。咖啡这种黏黏糊糊苦兮兮的饮料根本不适合大野智才对。不过,若要说咖啡适合谁,大野想,那一定是樱井。
还在他称呼樱井为翔君的时候,他就觉得樱井一定适合咖啡。那时候的樱井,早已就决定了人生的道路,T大医学部、毕业之后在公立医院累积经验、之后回家继承樱井病院。大野那时候就想,像翔君这样的医生,很适合在手术之后洗个澡、泡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伸个懒腰之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所以看见樱井趴在学生会桌子上睡着的时候,他并没有叫醒他。只是坐在对面,从书包里抽出素描本,准备画窗户外的梧桐树。
结果怎么变成画樱井的睡姿,大野已经记不得了。
现在想起来,有关中学的记忆总是和对樱井的回忆联系在一起。大概这个男孩子真的很有趣吧。
送上的蛋包饭并不怎么好吃,不过甜美的女孩子甜甜的说:“主人,请品尝。”之后,还在上面用番茄酱画了心形。这样的经营模式真算是讨巧,连不怎么好吃的蛋包饭,也会因为有可爱的女孩子,而变得想要下次继续来尝试吧?
大野想起来,那天樱井醒来之后非要看大野的素描本。
“就是你自己的脸,想要看照镜子就可以了。”
“咦,前辈没有把我画的比较帅气吗?”
“……怎么可能。”
“我还想说,如果画的比较帅气的话,请送给我,我可以把它拿给女朋友看呢。”
“你哪来的女朋友?”
“马上就会有了。”
“所以呢?像上次说的,你们要怎样kiss?”
站在大野面前的樱井迅速低下了头,亲在大野嘴唇上。大野一愣,手中抱着的素描本被樱井乘机抢了过去。
“什么嘛,根本没有我本人好看啊。”
笑嘻嘻的说着“还给你”的樱井,被大野拿着素描本打了脑袋:“喂喂,表拿学长来寻开心。”
樱井那时候怎么说的?
大野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他坐在椅子上,俯身下来的樱井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还有那个不能称之为口勿的亲口勿,樱井鼻子呼吸出的热气打在他的鼻翼,让他心里面越发的奇怪。
痒痒的。
大野撑着脸看街外的景致。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呢?明明差不多已经忘记了。
上了大学之后,理所当然的交了女朋友。第一次牵女友的手时小心翼翼,两人的手紧紧相握。那时候大野也想起了樱井,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头小鹿。
最后还是跟初恋女友分手了,不过很快又交到了新的女友。每一次的女孩子他都很喜欢,在一起时甜蜜又安心。
直到最后他决定卖掉画廊,开间牛郎店。
和最后的女友分手后,他更热衷于将更多的心思花在店里。那些可爱又单纯的客人们,到店里来并非是要安全感或是禸体上的享受。她们更愿意花一点点钱,享受一小段时间的温柔,有人全心全意的在这段时间里照顾她们,想尽法子让她们开心一点。
大野终于吃完了蛋包饭,可这并没有让他更加开心。他依旧担忧着,病、肿瘤、手术,这些字眼围绕着他。
大野推开桌子,站了起来。
快四点了,该去店里了呢。
45 上清2013/9/1 15:33:00
53 上清2013/9/2 21:02:00
66 上清2013/9/3 22:53:00
75 上清2013/9/5 20:58:00
81 上清2013/9/6 22:58:00
熬过手术后几天的吊针时间,等到快出院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堆人来看望大野。高中的同学恐怕是听樱井说起,自己店里的副店长送来了水果和花篮,还不能发声的大野觉得自己微笑的脸都要僵了。
这几天总是会咳出血来。大野固然觉得有些害怕,但医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告诉大野这是正常的,他也就勉强让自己定下心神。
而樱井,总是准时的像报道一样,每天晚上都过来坐上十五分钟。
大野不能说话,樱井就说一些医院的趣闻,或读些报纸上令人忍俊不禁的新闻给大野听。时间倒也过得快,两人甚至还约好了出院之后要一起去喝个酒。
出院的头一天晚上,樱井偶然问了一句:“智君,之前你在表参道的画廊,是不是搬了地方?”
大野愣了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樱井呼了口气:“我猜就是这样。”
他告诉大野之前他去表参道办事的时候还顺便去了那块地方看,可明明该是画廊的店面,却已经变成了一家高级订制的帽子店。
“搬到哪里去了呢?”
大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纸上写下,“赤坂”。
“咦,搬到还蛮远的。”
大野胡乱的点点头。
“改天我去你店里拜访好了。”
笔尖顿在纸面上,却没有写下任何文字。大野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出神的望着樱井。
“怎么了?”
“没有什么。”大野写到。
忙忙碌碌的护工进了病房,跟大野告辞。这两天病房里没有什么事,大野也就让护工晚上回家睡觉。作为一个还算是在青壮年期的男性,大野还没有厚脸皮到可以忍受让女护工擦身这种护理,哪怕这位护工年纪大的可以让他叫阿姨。
时间确实算是晚了,或许是考虑到大野的休息,又或许是考虑到对同房病人的打搅。樱井也站起身,向大野道别。
“明天就要出院了。”
“是的。”
“也不知道等你出院之后,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随时都可以。”
大野的签字笔流畅的写着,“随时都可以叫我出来喝酒哦。”
樱井笑了起来:“都说了不能喝太多的酒。”
“那么,”樱井走到门口,“保重。”
大野写下的“你也是”,不知道樱井有没有看到。病房关灯之后,临床的病人咳嗽的声音格外刺耳。那位病人似乎没有大野的好运气,这几天检查出来是恶性的肿瘤。
恶性肿瘤,那就是癌。
手术之后,大野仿佛小小的月兑胎换骨了一般。这些天考虑了很多事情,店也好、老家也好、甚至相亲也好。
如果自己的人生就停滞在此,会留下多少遗憾。
他想起年幼时站在老家的院子里,仰着头,看潮湿又阴郁的廊檐下挂着的金鱼风铃。那时候明明应该是冬季,寒意透过棉衣刺进他的皮肤。
为什么冬天会挂风铃呢?对于这个残留在脑海中的最初记忆,大野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在浴室中洗澡,他兴奋的趴在浴缸沿上看妈妈洗头发。妈妈的头发又黑又长,漂亮的要命。他记得他问妈妈:“我们明天去哪里玩?”
妈妈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那时候的一幕一幕走马灯似的在大野脑海中回放,一直到他熬不过睡神的召唤,熟睡了过去。
梦里面出现的并不是年幼的自己和母亲,而是樱井。
穿着高中制服的樱井,小小的,头发还是可爱的中分。白色的衬衫领子抵着他的脖子,袖子垂到了手背。他的身子裹在过于宽大的制服中,空荡荡的。
他站在梦中的樱井面前,哭了。
86 上清2013/9/7 22:49:00
出人意料的,第二天早晨的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透过病房并不厚实的窗帘,印在大野的眼中。
尽管还不到七点,窗外马路上的生机已经慢慢开始复苏。临床的病人还是曲成一团,拼命压低声音咳嗽。
大野捂住眼睛。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和樱井疏远,他们为什么在共同度过的少年阶段之后变成陌路,樱井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那时候一样。
坚定,温暖。
他喜欢樱井,真的喜欢樱井。但他却没办法伸出手,搂住樱井。胆小或是懦弱,大野没法解释。他没有信心谈一场看不见未来的爱情,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纵使这个男人是樱井。
梦中的少年站在学校的操场上,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他还记得那是他高三那年的校庆。结束那天晚上照例有土风舞和篝火,大野坐在树下看不远处打打闹闹的同学。
夜空也被染上了火焰的颜色,或许是被这样妖媚的暗红所蛊惑,又或者是因为跳土风舞时透过手指传递的彼此心跳,据说这个晚上的告白成功率是最高的。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樱井还是那个小小的模样。梦中大野依旧和以前一样坐在草地上仰着头,看那个小小的樱井拽着衣服的侧缝,背对着火光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那种迫不及待,却又欲言又止,混杂着兴奋与悲伤,不甘心的樱井。
樱井说:“前辈,我喜欢你。”
印象中那是樱井唯一一次叫自己前辈。
屏息等待回答的樱井,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或是一只站在大狗面前的小猫。瑟瑟发抖,但依旧站在那儿,不肯退缩。
篝火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男孩女孩的欢笑声、嬉闹声从那边传来。然而在数十米之隔的这边,隐匿在黑暗中的大野和樱井,确是在一片沉静之中。
隔了好久,坐在地上的三十三岁的大野,听见十七岁的自己回答:“翔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即使在黑暗中背对着火光,大野也能看见樱井眼中那束小小的希望之光突然熄灭,他清楚的看见樱井红了眼眶,挂上勉强的微笑,侧边的衣角被抓的皱巴巴。
这个小小的少年,慢慢后退几步。
“对不起,”他说,“我搞错了。”
大野不知道,那天樱井是否哭了。
但是他知道,现在捂着眼睛的他,眼泪透过指缝,慢慢的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