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那人重又摸起了下巴，“我确实是做这个工作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要表我飞一个给你看看？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能看到身为死神的我呢？”
话题又绕了回来。相叶明白这场对话大概没法回到正常的走向了，他语气不算很好地一股脑回道：“看得到就是看得到就算你不是人真的是死神我也看得见我从小就这体质行了吧。”
“哦……这样我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沉喑了一会儿使劲点点头，“很难得，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呵呵。相叶干笑了两声，出于医务工作者的职业道德，还是对他提出一些建议。
“你是不是考虑什么时候去精神科看看？”
“我的东西掉在那儿了？”
“……”
“诶、诶？你去哪儿？”
#2
相叶觉得自己有时候心真是挺大的。
尤其是自己和这个第一次见的、谜一般的、似乎还有些不正常的人坐在自己家里一起喝酒的这会儿，更是让他觉得自己都低估了自己那无比宽敞的内心环境。
当时在医院大厅相叶拔腿就走，却没想到那人跟了上来。
你去哪儿？诶精神科到底是做什么的？你看见我东西掉那儿了？可是我还没告诉你我丢了什么呀？你怎么不说话？你……
各种问题天马行空接踵而至，并且在相叶的无视下，一路执着跟到了便利店。
独居的相叶医生工作繁忙，常常只能靠便利店的便当对付晚饭，一来二去和店长店员们都熟悉了。进门时站在收银台后的大婶热情地和相叶打了个招呼，身后跟着的那人也凑上去对她问了声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和谁都能搭上话的大婶竟然冷淡的没有回应。相叶不解的回头瞟了一眼，倒也没有深想。
径直走到冷藏的便当架前，相叶开始了例行的纠结功课。是牛丼好还是咖喱好，或者今天不如试试蛋包……喂！你能不能别拉我衣服？！
当然相叶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因为他的一向和善的性格使然，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再无端生出诡异的对话。他只是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一路跟到这里，此时又时不时拽一下他衣角的人。
那人指着一边的冰柜里：“这个……”
相叶挑挑眉头，啤酒？
“我喝过这个。”
然后呢？
“很好喝。”
所以呢？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他请我喝的。”
“以前的”朋友，相叶察觉到了特别的用词，再仔细看他表情里除了有一丝怀念，竟似乎还有一些悲伤，终于忍不住还是接话了：“你那个朋友现在呢？”
“死了。”说话人抿了抿嘴，“所以我现在又没有朋友了。”
轻轻叹上一口气，相叶认输般的拉开冰柜的门。
付钱时大婶惊讶的问相叶平时不是不喝酒的吗，相叶只能笑笑敷衍过去。大婶又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呢？相叶想说不就是这个一身黑的人吗，却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去了店外，只好再笑笑做敷衍。
大婶脸上逐渐浮现出同情的表情：“工作太忙了吧？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听说压力太大了是可能有些问题的，你自己还是医生，可要当心呀。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了什么毛病。”
相叶开始有些不解这些话从何而来，但回头一想自己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得到这个时间才来买晚饭，也难怪热心的大婶会替他担忧健康问题了，连忙点头感谢对方的关心。
玻璃店门外那人不知何时又溜了进来，催促着相叶。身后隐约传来收银大婶的抱怨，说自动门好像又坏了，没人也会自己打开。
总之，眼下两个人坐在相叶的家里一起喝酒，相叶觉得自己心真的挺大的。
对面这个人显然已经喝得有些高了。他猛灌一口啤酒后呼一声爽，又大着舌头叫嚣“再来再来”。相叶默默的从塑料袋里再抽一罐，拉开拉环递过去。他却不接，反而一把抢过相叶手中的易拉罐，尝了一口。
“唔橘子的味道。”说着放下了相叶的，拿起了相叶递过来的那一罐，“你怎么不喝这个？”
“我是医生，明天还得上班。”
“真没意思。孝一就会一起喝。哦就是我那个唯一的朋友。可惜死了，代替别人死了。我不大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虽然人数是不会有变化，但是本来不该轮到他的。天界说死亡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人类似乎大多不愿意去接受死亡。为什么他却自己要去死呢。他去了天国，我就又没有朋友了……”
相叶皱着眉头听对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以前的朋友。话里信息量似乎有点大，不过他并没有去和一个醉鬼探究或者较真的想法。而且这内容本就是相叶不喜欢去讨论的东西，每天工作时要面对的生死已经太多，下班后巴不得将它们都扔得远远的。
“不过我现在又有你这个朋友了。”
猛地听见对方这么说。相叶无奈，还真是个自说自话的人。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朋友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死神，编号413。”
“………………名字！”
“名……字？”对方努力睁着似乎快要闭上的眼睛，惺忪着重复道，“对，人类都喜欢叫名字，不喜欢编号。”
说着他便沉默了下来，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大野智。”再次抬头时，他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他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大野智。太久没有用过这个名字我都快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