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长夜推窗2009/12/7 15:13:00
2 长夜推窗2009/12/7 15:14:00
一、日の影や眠れる蝶に透き通り（昼光穿透睡蝴蝶——高桑阑更）
夕阳隐没。盘山道上开得雾蒙蒙的紫阳花，像一团团深浅靛蓝的海藻，随风晃荡。落霞余晖勾勒出黑色的宾利轮廓，金属的色泽在树影流光下，显得瑰丽又阴森。
“呜啊——好长。”
前方就是本家的庭院。青灰色的围墙，修剪得体的苍碧松枝探出古老的琉璃瓦檐。松本润在车里握紧了拳头，无视旁边樱井翔的惊讶赞叹。手心沁出的汗水潮湿滑腻，让心脏像溺水一样狂瀑起来。他试图从年长几岁的樱井那里，找到点镇定。没想到那家伙一脸呆然地看着门口附近走过来的艺妓。衣着华丽摇曳生姿的她们提着物什，看见本家主人的车子开过，都侧身安静地端立在一旁，微微颔首行礼。
自从四年前被赶出来，就再没回来过。现在快成年了，又被本家的那些老家伙以一堆莫须有的理由唤回。说什么年轻人要多回祖辈旧居看看，赶人时怎么教训来着？说什么将来要继承，每一个人都有份——切，鬼才想要这堆腐朽的废物虚名。最可笑的一个理由居然是：雅纪少爷久居这荒僻地方，需要同龄的亲友陪伴……想到这里，松本润冷笑了一下，相叶孤独？那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二宫和也算什么，本家为了讨好下任神官，就把同宗的孩子当做囚禁他相叶一辈子的“赔偿金”么？
下了车，行李直接被送到住处。松本和樱井辞谢了自告奋勇要带路的年轻女仆们。实际上她们也分身乏术。看到刚才那些艺妓，就知道今晚主宅有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想装病拒绝的，没想到父母答应了才通知自己，还搭上一个奇怪的家庭教师。樱井翔私下自我介绍时给松本亮的底是民俗学者，这次自愿来恐怕是为了研究。
越往宅邸Deep走，人声就越少。影影绰绰的暗处，偶尔有家猫在墙角蹿来跳去。白昼的暑气正渐渐散了，树冠里传来虫鸣，衬着远处幻如轻纱的山岚，很是悦耳。夕阳的光，此时只剩了一层悠然的粉橙色，斜斜地晾在屋顶上。还未到掌灯时间。早上他们两人来到箱根，明明可以中午前就赶到本家，不知为何刻意拖到了傍晚。樱井没有问，他的“职业素养”一向很好。知道要接触一个神秘的家族，首要的准则就是：不必在意一开始就让人质疑的细节。否则线头越扯越多会看不清真相。
“跟想象中的不同，至少前面的院子很热闹嘛。我刚才看到好几个当红的政客。”
“嘘，少说话。”
“难道这里连石灯笼也有耳朵？”
“我四年前被本家驱逐过，现在也未必是受欢迎的人。”松本斜睨了他一眼，说，“亲.爱.的.樱井せんせい，您作为危险分子的随行家庭教师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樱井“先生”不堪松本犀利的逼视，只好知趣地低头轻咳了两声，没有再逗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水面上的走廊。中庭那里，站着老宅的管家之一，代江夫人。鬓角花白的女士并没有刻意掩饰衰老的痕迹，银灰色和服上是仙鹿和芭蕉纹饰。打过招呼，说了一句“坊っちゃん和二宫桑正等着您”，就沿小径自顾自走起来。迎面跑过几个亲戚家的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左右。为首的大孩子看见代江，赶紧站住了脚步，后面那几个小的停不稳，就一个接一个地撞上来，笑闹不止。其中有小男孩认出来给自己带过礼物的松本润，嘿嘿笑着，挥手问好。
“你上次住这里时，多大？”
“十六。”松本心不在焉地回答。
“哦？那会就是很跩的小孩？”樱井笑着打量着他，皱着眉头，略显烦躁的侧颜。
松本没说话，这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好想看啊，润Kun小时候的可爱写真。”
大约又走了十分钟，两人被引到一座精致的古旧庭院前。跟主宅的庄严华贵不同，这里使用的木漆雕饰是种比较罕见的江户风格，爱好民俗的樱井顿时兴致高涨。代江夫人上前月兑了木屐跪坐在廊檐下，轻轻问过里面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纸门。不知为什么，她侧过脸不肯将目光扫过屋里。樱井发现正前方的松本也脚步一滞。
空气里传来悠长的钟鸣，主宅那边的余音涟漪般地消逝，本家的夜晚正式降临了。
满院的石灯笼一盏盏地亮起来。屋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光源，此时就显得有些幽暗。
松本润只看到缓慢站起来的二宫和也，飞快整理着略显凌乱的下摆，抬起手背默默擦了擦嘴唇。夸张大笑的相叶雅纪躺在榻榻米上，像一尾活鱼似的翻滚了两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门外的代江夫人说了句“失礼”后慌忙离开。樱井翔摸了摸眉心，门开之前，里面的两人在做什么——并不难猜，却不好细想。
院子里只剩下这四个人。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沉默着，还有一个大笑着折腾到月兑力。二宫扫了他们一眼，又用脚尖踢了踢面朝里躺着的相叶，看他是不是真的昏睡过去了。樱井小声咂舌。
——“润Chan，来帮我个忙。”
松本小声嗯了一句就爬上去。他们把相叶小心翻过来仰面躺着，剥开浴衣左肩，露出一大片斑驳的褐色胎记。樱井略微惊讶，又很快掩饰起来。暗自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刚才这人闹腾时，有那么一瞬间对着屋外，胸前衣襟大开，左肩肤色均匀，并没有任何痕迹。看松本的样子，对那胎记一点也不诧异，仿佛本来就存在的。
二宫搬来一只杉木匣子，指端麻利地挖出一些塔形小物件，点燃后投进旁边香炉。不多久，沉睡中的相叶沁出了一层汗，额头脸颊上的汗珠汇集到一起，流进颈窝。松本润坐在软垫上，吁了一口气。看着二宫拿毛巾浸过温汤，细心地给相叶擦汗。樱井翔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这是一种拔除仪式还是单纯在给个疯子治病。
仲夏就要过去了，夜风里掺杂了一丝凉爽。檐角的特质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了一阵。二宫手里有条不紊地忙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跟松本说些可有可无的闲话。终于腾出功夫来，自己也挨着他坐下，抿着唇，望着松本越来越浓颜的那张脸笑。被他看得有些发羞恼的松本，连忙拉过一旁的樱井，粗略地介绍了一句：“先生。”
“这位是你信里提到的樱井先生？初次见面，刚才失礼了。”
“叫我翔就好了。初次见面，请多——”
“啊。这家伙是来吃闲饭的，顺便写研究论文。你不用理他。”
“喂~。”我好歹风雨无阻地当了你两年的家庭教师啊！樱井君蔫头耷脑地腹诽着。
二宫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请问是怎样的题目？润Chan是助手么？”
“怎么可能？”松本起身把香炉拿得远一点，“我只是有他指导免得去补习而已。”
“大学里怎么样？”
“唉，只有刚开始那段时间新鲜，久了就变得很无聊。有时候觉得还是不考的好。”
二宫已经很久没去过外面学校。想起这件事松本有些哑然。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十几岁的时候，三人在一起上过学。但是自从相叶被本家选作了未来神官继承人，二宫就陪着他一起在老宅里呆着了。如果不是松本四年前触犯了规矩被赶出来，估计他会死缠硬打，使出浑身解数带着二宫逃回东京去，过普通人应该有的生活。就算失败了，共同关在这里也胜过自己在外面独自快活。不仅对最喜欢的二宫，连“罪魁祸首”的相叶，他也是时常想的。在一起这么久，现在自己像叛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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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读出空气中有那么一丝凝滞。樱井先生赶紧帮忙岔开话题。
“虽然没跟润kun的父母亲提起过，但我很想让他业余时间帮忙收集整理资料。如果能共同署名发表这次的论文，就再好不过了。”松本润忍不住一挑眉毛：“诶？不是吧。因为两家世交关系，而且您有假期却没女朋友没社团，才请您当我的家庭教师。可没听说是为了节省资源互换劳动力。”旁边的二宫看着他俩，不期然地翘起嘴角：“总之来了就好好招待吧，润Chan。”
旁边的被子里的人隐约哼了几声。
樱井翔调动了全身的反身寸神经，他想如果这个疯子猛地跳起来，自己就狂奔出门。
松本润像是看穿了此想法，用非常可怜他的眼神，上下扫视那观用功能的肌禸群。
相叶雅纪醒了，浑身湿淋淋的。二宫走过去，给他拿掉贴在额头的冰枕。
满眼朦胧的他还不能立刻适应光线，隐约看见灯下坐着松本和一个陌生的男子。
“什么时候了？”
“刚人夜而已。”
“比上次晚了一点啊……”相叶起身接过二宫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脸喃喃自语。
“真不好意思，润Kun来了我也不知道。没给客人添麻烦吧？失礼了。”
已经做好准备，对付一个bao__tu或者疯子的樱井，现在被老实的相叶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我们家的妖怪主人，相叶君。”松本润面无表情地替两人互相介绍，“这位是很没劲的家庭教师，樱井先生。”
二宫恰巧走到松本后面，听到这话，轻弹了一下后脑勺：“别欺负他啊，润Chan。”
已经回过神的樱井移动着目光，盯着这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失礼了，请问能为你们拍张照么？”松本纳罕地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却被相叶抢了先：“不会拍到灵的，翔君。”他笑起来，杏眼下弯，呲着一口阴森森的白牙——“我可不是那种级别的妖怪。”
“好了，你先去洗澡吧。”二宫出来打了圆场。相叶赤脚跳下台阶踩上木屐走掉。
松本随二宫走到隔壁屋子说话，剩下樱井一个人呆在能看到庭院的这间茶室里。
池中的锦鲤在月光下跃出水面，发出扑通一声轻响。思绪如涟漪皱起又散去……
樱井翔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刚醒过来和普通人似乎毫无区别的相叶，好像没人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翔。
PS：
金木犀其实是国人讲的丹桂，颜色浓重近乎于橙色，芬芳馥郁。
薄黄木犀才是嫩黄的，但是香气较清淡，要凑近花蕊才能体会。
（谢~草莓XXX君指教）
9 长夜推窗2009/12/7 18:03:00
二、蛸壺やはかなき夢を夏の月（章鱼眠壶得满月——松尾芭蕉）
倘若论起跟本家的血缘关系，二宫和也最近，松本次之，相叶才是最远的那一个。和也虽不是本家的嫡系，大多数有地位的长者都很喜欢他，希望他继承神官职位。
早年在本家祭奠上遇到的时候，从千叶来的相叶颇容易脸红，让他俩都很喜欢。当哥哥叫了一段时间后，两个孩子觉得吃亏，干脆直呼名字，还起了好几个诨名。结果那家伙比谁都喜欢给人起外号，且思路无比诡异。看在一起恶作剧的交情上，二宫和松本顶多合伙捶他几下翻翻眼白。相叶渐渐被“欺负”惯了，也不当回事。
有一年夏天，有人拿着图谱说相叶左肩上的金木犀胎记，是豢养在身体内的妖怪。这消息刚在本家里流传起来的时候，二宫跟松本还觉得很搞笑，说：什么妖怪啊？难道那胎记是镇压妖怪的封印？我怎么看不出甚么“金木犀”来，只有一堆斑点。相叶雅纪也任由他俩一起瞎闹。私下一脸认真地说：这可能是我文史智商的封印。二宫呸了一句：还加什么定语啊？逻辑思维都不过关，要封就连情商一起封了吧！松本在旁边怂恿相叶，去参加本家那个神官候补选拔好了，说不定能变一匹黑马。谁知一语成谶……别人看起来的好事，却把个爱折腾的倒霉孩子困在老宅子里。
刚开始，二宫和松本都陪着可怜巴巴的相叶雅纪在主宅呆着。渐渐地，松本也被本家的那些长者带去参加一些奇怪的试炼。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二宫和相叶，已经连人带东西被转移到宅邸最Deep的“禁地”。松本好不容易求得了大人的允许，也只答应他可以晚上去两人住的院子里探望。
问起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相叶把脑袋摇得跟小姑娘手里的铃铛一样。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被本家的一群老人指使着“激发潜能”。松本跟二宫同时切了一声。说到肩上那胎记，相叶雅纪突然来了精神。有纹身师过来做那“金木犀”的拓印。二宫扒下他的衣服，到灯下仔细看了两遍，伸出手指沿着胎记大轮廓比划了一阵，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烦又恼，使劲儿拍了他几下，皮肤上红出了五指印。
相叶雅纪咬着牙喊“轻点儿啊轻点儿！”——跳着脚喊来喊去，却不敢真的躲开。他知道和也被迫留下来是因为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本家那边的人就是不肯让二宫单独回去……没有理由。隐隐觉得，这和传说中的“神官职位”月兑不了干系。本来没有这件事的话，被本家老人们长期看好的和也，只要大学毕了业按要求出国深造一下，回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当家的位置。现在这一任就是这么来的。
好久没玩过新游戏的二宫和也躺在地板上唉声叹气，松本润也跟着在那犯忧愁。相叶雅纪蹲下身，挤到他俩中间，挑软的地方拱了拱，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呐，最近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二宫瞥了他一眼，没言语。倒是松本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怪事，你快说啊。”相叶雅纪其实是很怕鬼的。夏天夜里大家围圈讲怪谈，他说啥也不让关灯点蜡烛。晚饭吃多了，夜里去院子散步还要带狗壮胆。狗不在宁可挨打也要拖着二宫和也。
“那天早上起床之前，我醒了。”神秘兮兮的相叶，穿着蜀葵纹的浴衣仰躺下来，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做真人示范。不明所以的松本和二宫跪坐在他身体两侧，观摩。“其实夜里不是想上厕所，也没做梦。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皮肤有点儿异样。”相叶在上身四处比划了一阵，“老是有点麻痒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来回移动。”
10 长夜推窗2009/12/7 18:09:00
松本润觉得脖子后面“嗖”地过了一丝凉风，五脏六腑抽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偷偷看了一眼二宫和也，对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咬着下唇，暗中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给故意吓唬人的相叶雅纪一阵垂直打击。松本想好了，“必要时刻”……自己要先当够了帮凶再救人一命。
相叶还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神奇氛围里，一点儿没有感应到身边的种种危险。他唏嘘了好一阵解释了周身异样但是又很舒服的体验后，把手移到了脐下三寸。“接着我发现，这里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我掀开衣服一看，自己吓了一跳！”二宫盯着他的胯下看了一阵，目光又慢慢移回相叶严肃认真的脸上，艰涩地开口：“Ma Kun，你知道有一个词叫——晨.勃么？赶紧的，给我一个延期揍你的理由。”
相叶傻瓜一样慢慢长大了嘴巴，好像没法相信那俩字是自己知道的那意思似的。他听见年纪最小的松本明白在一旁窃笑……登时脑袋“腾”地一下蹿红，连鼻尖上都沁出了细小汗珠。二宫一脸“我知道你笨但是也表笨到这个地步”的嫌弃。
“才不是啊！我之前都说了——没做梦的……才不是那回事。”相叶急吼吼地叫。
二宫和也扶额：“那事不一定要做梦才能发生。”松本润来兴趣了：“你梦见过谁？”
“谁？……我谁也没梦见过！”好险差点被套出实话。
“哦，那我知道了，不是人是东西吧。书上说有人会梦到触角类，是不是章鱼？”松本翻身趴在榻榻米上，单手托着下巴，开始给兄长科普。相叶哑然，这个他还真没想过。不过上次吃章鱼刺身的时候，被还会动的吸盘咬住嘴唇的奇异触感……这家伙一脸正直色气的出神表情把旁边两人都惊到。
“呜啊！~”二宫和也受不了他似的摇着头，一边忍笑一边蹭着地板快速往后退，“相叶雅纪，我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
“唉，MASAKI你别掀桌子啊。我跟和也现在就发誓，不会因为这个就歧视你。”默默无语两眼泪，相叶动了动嘴唇想辩解一句。转头看见二宫已经忍笑到内伤了。松本润眨着“纯洁的眼睛”请教：“你再好好想想，肯定是章鱼么？Final Answer？”——噗哈哈哈！被年下的孩子三言五语整到想以头抢地的相叶雅纪，终于学会了：反抗等于自虐。
等到玩腻闹够了，二宫开始动手铺床，这里只有他和相叶的被子，松本得回住宅。夜里关了灯，相叶蒙着被子好像在生闷气。二宫伸出胳膊，摸进被子里捅他软肋。那家伙瓮声瓮气地：“干嘛？！”
嘿？神气啊！二宫和也心想：我什么时候吃过你这套——直接掀了被子去咯吱他。两人你闪我躲地互相攻击了一阵，相叶终于得了势，翻身把二宫压在身底下乱挠。脸朝下闷在枕头里的滋味可不好受，跟窒息了一样。二宫和也拼命挣扎了一番，却甩不掉骑在后背上的这混蛋。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样大？他心慌还有点害怕。也许本家选相叶不是没理由的。不管那个金木犀的胎记是不是真有妖怪的力量，最近这家伙开始变得不像他了。有时候白天近看他的眼珠，竟然是冒寒气的烟色。
相叶玩得正高兴，不知道自己手里没轻没重。见二宫不肯笑闹或者哼哼着骂他了，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停下了手，欠起身来轻轻摇晃他的肩膀。小声叫着：Kazu？
二宫和也决定装死。
担心了一阵，发现身下的人刻意屏住了呼吸。相叶在黑暗里，频点着头嘿嘿地笑。原来是故意的啊？看我怎么折腾醒你。脑子里这么琢磨着，手上的功夫也没停。二宫身上的浴衣腰带系得很好，只是扯松了一些。领子被掀起来，露出肩胛骨了。相叶伸手从领子里探进去，顺着颈椎和脊椎一点一点探下去，这附近有很多_Xue位。上次他不小心扭到腰时，按摩老大爷就在这些地方用大拇指关节狠按，激痛到底！
不过，和也的皮肤可真滑啊，很好摸。相叶联想到食物，杏仁豆腐奶油泡芙之流。把浴衣月兑到人胳膊肘的时候，他勉强够得到尾椎了，觉得掌心被肌肤吸附了一样。这种触感让他想到了刚才松本说的章鱼，接着想到自己的绮梦，再远点想到了那两个字——二宫那颜色略浅的嘴唇一张一合，不轻不重地吐出来的那两个字……相叶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居然有了生理反应。突然间势不可挡，且没有机会脸红。
忍了他很久的二宫和也，感觉到臋缝间那异样火热的形状时，大脑皮层都要炸了。趁相叶发愣的功夫，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开了灯，看见那家伙滚落在棉被上，正疼得直哆嗦，两手忽上忽下地乱动，不知道该是先揉胸口好，还是先遮腿间好。相叶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那气得面皮发烫的二宫，只好把自己卷成一只蚕样，背影非常羞愧。埋着头，努力一蜷一伸地想要“爬”进壁橱里，准备找地方自行解决。
看他整个进去了，二宫走过来啪地一声阖上壁橱门。相叶雅纪被他吓得心脏狂跳。没几秒钟，壁橱门又唰地打开了，一盒纸巾被扔了进来，二宫低声吼：不许出声！
11 长夜推窗2009/12/7 18:16:00
终于一切平静了以后，相叶战战兢兢地钻回被窝。
他知道二宫没睡，故意侧身背对着自己——黑暗中，连那背影轮廓都散发着怒气。其实刚才在壁橱里并没有真的动手做，只是一心听着屋里的动静。他仔细想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觉得自己没错。因为喜欢和也才会去摸，因为摸了才会有反应。思维渐渐陷人了一个简单又白痴的怪圈，认定条件是对的，那一层层推论下来都对。刚正直白，没有一个岔路口。
“Kazu？Kazu……”没人理他。
“刚才我说的那事，不是你和润想的那样。”脊背动了动，没有转过来。
“我一醒过来，发现之前有点烫的胎记消失了，不在肩膀……”二宫没有开灯，翻身靠在跟前。
相叶像着了魔一样自言自语：“然后，我找到它了。”两手机械地拂过胸腹和大腿。
“最后停在哪里？”二宫掀开他的衣领，胎记已经不可思议地消失——“你快说啊！它现在哪儿？！”
相叶说不出话来，眼睛半睁着，嘴唇泛白抖动了几下。表情近似疼痛又恍惚缠绵。二宫发狠地把他掀成面朝下的姿势，扯下浴衣，终于发现。脊背上一整片的胎记。那“金木犀”像是成了活物，被二宫瞪着，缓慢而有意志地在他周身皮肤游移。相叶雅纪不知道自己在出汗。二宫努力囫囵抱着他，连自己的浴衣都快要湿透了。被胎记爬过的地方，都很热。开始有些发麻，随后温暖起来，仿佛血管被熨烫过，这一程度还是很舒服的，到最后所有停留过的肌肤都像烈火灼烧一样痛苦。
“乖，再忍一下就好。”
“Ma Kun，很快就过去了……”
“别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相叶糊里糊涂地做着梦，听见二宫在耳畔不停念叨。他想说：和也你好啰嗦别吵我真的很困唉我要先睡了不管你别忘了把掌机关上电池我下午玩得快没电了。二宫还在那里倒带一样叽里咕噜地没完没了，相叶真的受不住，抬起手想挥开他。软弱无力的手腕被对方抓住，那人的手心好凉爽，大滴大滴的温水落在自己脸上。相叶雅纪心里嚷：表温的要冰的！有没有草莓冰沙没有的话红豆牛奶冰沙也行。
润，这布丁好软哦，也给你尝尝。呜啊？这什么！又咸又苦又涩流进嘴里了。Kazu……我真喝不下黑咖啡，你也别喝。
自从被本家强行留下后，和也一直陪着自己。什么抱怨的话都没有，互相照顾着。其实那之前就喜欢和也了吧，所以被当成妖怪宿主的时候，只担心会被和也嫌弃。如果真成为强大的妖怪也不错，至少能打败本家的那群老家伙，让和也回东京。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相叶雅纪昏昏欲睡。希望天亮以后，自己还能像往常那样醒来。
27 长夜推窗2009/12/9 13:01:00
三、川越えし女の脛に花藻かな（涉川女子沾碧藻——高井几董）
晚上，主宅的宴会正式开始。
松本和樱井坐在较为偏僻的位置，本家和贵客互相祝贺恭维，片刻四周觥筹交错。
除了偶尔跟长辈寒暄，松本很少主动说话。旁边的樱井就不同了，开始安静坐着，被介绍时也只说自己是润的家庭教师。后来有身份高的亲戚认出了这位先生是樱井家的长子。周围人的八卦好奇心迅速发酵，几番对话后，“樱井君的履历”就成了众人的下酒菜。陪在席间的艺妓们纷纷大显身手：称赞如此谦虚博学的青年才俊真是时下罕有，出身好面相好品味好，总之恨不得从足尖到发梢都夸上一番。
跟“传说中的樱井家长子”相邻不到半米的松本润，扭头嗤笑：要是你们看过这家伙刚起床的生放送，还不得把那些溢美之辞连读音带比划原封不动地咽下去？
今天本家特别准备了窖藏百年的佳酿。据说用了当年霜月开的一树金木樨花蕾，席间每位无论身份，也只能浅尝一杯。琥珀色的琼浆盛在通体碧绿的浅口陶盏里，宾客的赞叹声不绝于耳。松本润拿起杯子端详一阵，放在唇边正待饮时，旁边的樱井翔突然伸手过来轻而准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松本挑眉看他，暗自较劲儿想要从他手中挣月兑。虽然翔的脸上没有变化地温煦微笑着，掌心却烫人且力道不浅。
“发生什么事啦？樱井先生。”坐在两人对面的艺妓雏乃最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啊，没什么。其实润Kun他还未成年。”
“真的？松本少爷虽然是娃娃脸，看起来却相当成熟可靠呢，很快就会是真正的大人了。”这个叫雏乃的女子人气很高，似乎只比松本大一岁。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一对可爱的酒窝。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飘过来。看得出来，她很中意松本。
“这个月底我就满20岁。”松本没抬眼看他们，手放在桌子上，仍没有放开绿盏。
客人和亲戚加人了话题，有人说成人礼前还是不喝的好，也有人嚷嚷别那么拘谨！下文渐渐被歪到了“究竟什么才算真正的大人”，几个年轻人抱怨本家的规矩太多，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固守陈规。年长点的亲戚就顺势教育起他们，大肆夸赞松本家教严格，年纪尚轻却行事谨慎，不愧是本家最器重的孩子之一。没想到这话让另外那些人嫉妒了，开始起哄，调笑雏乃叫她“协助”松本早点儿成为大人。
如此混乱的谈话，席上只有三个人无动于衷。思维的中心还在那杯多出来的酒上。“哎！那不是太可惜了嘛。”雏乃身边坐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商贾，相当地贪杯。看出他的意思，樱井略欠身，主动把自己那杯还没有动过的绿盏佳酿推了过去。
“请赏脸。好酒还是要有行家鉴赏才好。”
“呵呵，这怎么合适。多谢樱井先生了。”
松本讶异地看着樱井握上自己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那只晃动着酒液的绿盏
“润Kun这杯就让给我吧~。”
“喂——”
“别忘了到月底之前，我还是你的临时监护人呢。为润Kun代劳，荣幸之至。”
樱井端起杯子看了松本一眼，见他正满脸困惑而专注地望过来，不由得嘴角一翘。一边凝视着他，一边小心转动了绿盏，对着刚才贴过松本下唇的杯口就要抿过去。松本润觉得脸颊正无声地烧起来，他毫不犹豫地装作脚麻要歪倒，暗中给了樱井翔的腰肋一个压强很大受力面积很小的MINI肘击，那家伙闷哼了一声，酒洒了。就在这几秒钟里，自己的膝盖居然还被这ERO家庭教师在桌底悄悄摩挲了一下。
只有对面的酒鬼心疼地跟着他俩的动作叫了一声，周围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
找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从席上离开，松本和樱井一前一后出了宴会厅，疾步回住所。
有人嘿嘿笑着不打算解释，有人愤怒得只要一回头就想揍他。于是，一路无话。
我以为SJ份量会很少所以标了微，结果居然还挺集中的..........
还有两更，ONZ。
28 长夜推窗2009/12/9 13:32:00
松本泡在浴盆里，朦朦胧胧地快要睡着。他想起四年前，被自己打破的那个规矩。
——卯月落英纷飞，那日他白天去了“禁地”。松本偷偷溜进院子。趁天还未亮，他躲在柿子树后面。代江夫人没有发现他，只放下相叶和二宫的早餐，就匆匆离去了。开始隐约听见屋里两人的吵闹声，还有几声低沉而短促的闷叫。他以为那两人是因为起床气在胡闹而已。蹑手蹑脚地爬过去，想突然出现好吓他们一跳。相叶雅纪养的三色猫——“镜饼”君，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腻过来，用头蹭蹭松本的脚踝，他把这家伙抱起来，嘘了一声。悄悄蹲在纸门外，听里面的动静。
不知为什么，刚才还听到低声叫嚷的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一连串的巨响，仿佛什么重物倒在地板上，还滚来滚去，打翻了金属的器物。
松本正纳闷的时候，纸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二宫和也果着上身，袖子有一半挂在手肘，这只胳膊被相叶从背后压住不能动换。松本错愕地看见，趴在榻榻米上的二宫正仰起上半身，被迫和他身后的相叶接口勿。隐约看见两人鲜红的舌尖缠绕，脸颊不知是激动还是挣扎造成的潮红，嘴唇分开时银丝消失在相叶的指端——他根本没有理会松本的出现，仿佛刚学会新技巧的幼兽一样得意且上瘾，帮二宫调整了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又探身过去口勿个不停。
二宫睁眼望见松本，嘴里发出不能辨识的呜咽。被勒紧之后，连表情也使不出来。镜饼炸了毛，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一样飞扑过去，在相叶的脖子上留下了三道爪痕。“喵呜！”一声把松本唤回了神，他慌忙爬过去想要硬捭开相叶缠上二宫的四肢。没想到那家伙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挣动他一只手臂几乎就动用了全身的力量。相叶被日出的光线一照，痛苦地紧闭双眼。尽管只一刹那，与他对上视线的松本，发现那对眼瞳变成了琉璃色。相叶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把松本吓到怔住了。与其说是空洞不如说是执着，仿佛圈地的猛兽，每个细胞都在宣告强者才是一切。
翻滚之中，三个人从室内打到了屋檐下的走廊。掀翻了代江送来的早餐托盘。二宫好不容易从混战中抽身，他踉踉跄跄地转身飞奔回屋，似乎翻出了什么东西，瞅准相叶的后脑猛力拍了上去。三人动作停滞几秒后，相叶才应声颓然摔倒在地。松本大口大口呼吸着，头脑里一片空白。
一大早就激烈运动，可真要命。二宫的胸脯剧烈起伏，他检查了一下那俩人的伤口，确认没事后自己也仰躺在走廊上，打翻的牛奶顺着他的膝盖流到腰间，乳白色的Ye_Ti滑过大腿内侧一些深深浅浅的红痕。察觉到松本的目光，二宫不动声色地把浴衣下摆拽过来，讪讪地扎上腰带穿好。
当天晚上三人按时会面，这也是最后一次。代江撤掉餐具之后，屋里就剩下他们。松本不能细问，那俩人不肯明说。这是本家的秘密。只有“相关人等”有权了解。他看见相叶耷拉着脑袋，抱着刚刚吃饱的镜饼君。它似乎已经忘记了早上袭击主人的事，舒服地让相叶给自己顺毛，使劲往他怀里钻。或者它知道早上那个狂瀑又冷血的家伙根本不是原来的主人。想到好吃懒做的镜饼比自己还要可靠，松本就有些气馁。早上的事，严格来说，是这只猫救了二宫而二宫又救了被困的自己。
半响无言，真不适应。
松本指了指相叶的抱着纱布的肩膀，问：“镜饼干的？要打针不？”
相叶抬头，用一双湿润的小鹿眼神望着他——“没……这是和也反抗时留下的。”
“……”
内心已经去撞墙的松本，非常后悔没话找话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和谐给腰斩了。对方好像也陷人同等甚至更严重的自我嫌恶情结，心理建设了半天才嘀咕着说：“脖子上的伤才是镜饼抓的其实没留多少血也不咋疼。和也说——猫也会得狂犬病但是我就没必要打针了。因为就算找一群疯狗来它们都不一定咬得过我……”
端水盆过来替相叶换药的二宫，翻了翻白眼。估计本来想替他说句好话来着。
夜晚的相叶和白天的相叶，再也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事情，松本润怎么也不相信。就算亲眼见过了也不能承认自己的兄长是妖怪。
但如果“金木犀”不存在，相叶那诡异的变色眼珠怎么来的？胎记又消失到哪去？有太多疑问困扰彼此。松本觉得，就连当事人的相叶也不知道答案，和他的将来。
30 长夜推窗2009/12/9 14:01:00
有关于三色猫镜饼君，这名字是极端形而上的L姑娘取的。“镜饼”就是那个，Aiba桑每到圣诞或新年寄语时就会画的，疑似O便蛋糕那个东西......其实只是圆形长得像镜子的米饼。新年的时候放上干柿、昆布、苦橘、龙虾什么的装饰起来，放在家里神坛上供奉。等到“开镜”那天，饼都风干裂口了，就可以敲碎放进杂煮汤里。http://www.flickr.com/photos/65303054@N00/85842214/
其实他画得挺传神，立橘子皮上的坑洞都详细表现了。
34 = =2009/12/9 17:25:00
今日三更任务已毕，谁能告诉我为毛一章二章三章越写越长？这章居然有5000.........O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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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庭院里，灯盏的昏黄光芒穿过婆娑的树叶和山茶花，夜色宁静安详。
换完衣服回到主屋的樱井，看见松本润正坐在廊下，穿着印有本家家徽的浴衣。显然是刚洗完澡，贴在脖颈的发梢还有些潮湿，赤着脚也没踩在木屐上，反而是借着地势光果着小腿在那里无聊地晃荡。他怀里抱着一只半大的家猫，脚边还有一只稍小的，正跟前后摆动的脚丫搏斗， 偶尔攀住，几次尝试站起来都失败。
樱井翔蹲下来，拿出自己拿手的口技，百转千回甜腻腻地Nia~Nia~低叫了几声。两只小猫都被他吸引了，松本润怀里那只忍不住挣扎着从温暖的地方抽身而出，嗅着陌生人的指尖，疑虑了没一会儿就欢快地舌忝 起来。看见这“专业逗猫师傅”连温牛奶都准备了，松本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细看，这人居然把牛奶碟子顶在头上，自己心里想笑脸上要怒，表里不能统一的神情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很诡异。
“小家伙们有名字么？”
“年糕和年玉。”
“哈？”
“这俩幼驯染，我一块捡回来的。”
“这只白色带黑黄边儿的是年糕？喂喂，好可怜——谁不小心给你烤糊了吧！”
“嗯。”
“那年玉呢。”
“你把它扳过来，背后上有一个圆形方孔的图案。”松本润抱膝坐在那儿指导他。
“呜啊——真的！”樱井翔愉快地抻开小猫的毛皮，它也跟着不高兴地喵了几声。
“谁给取的名字？你么。”
“切。这么没品的名字怎么可能是我起的？年糕是相叶雅纪，年玉是二宫和也。”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年糕正偷偷从樱井背后爬上去，伸着五短的小爪够牛奶碟子。年玉则趁他对付年糕，扑到敞开的浴衣前襟，打算把明晃晃的欧珀石坠子咬下来。实在看不过去的松本只好出手相救，小猫抱怨了几声跳上屋檐，不解地盯着主人。果然后天生长环境很重要，松本很惭愧，自己负责捡回来却没有好好教导它们，以至于这俩现在一个吃货一个财迷。
“润Chan，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刚才从席间偷出来的餐巾上，故意撒满了那绿盏里的酒。现在看只有普通的淡黄色酒渍而已。樱井让松本拿过一碗水来。把手帕浸在里面。不久，痕迹上面出现了一枚绿丸。像是自己能活动的，也许只是水里摇曳的样子。取出随身的工具箱，樱井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那东西，放在灯下照身寸了一会儿。举到松本面前，示意他从下往上就这光亮仰视着看。很快，润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刚要开口。却被樱井打断：“里面有个虫子。”
樱井说：这是月之藻。
从传说中的壶里取出来，泡成形后使人喝下去。可引渡合适的活人变成山童怪物。
如果不是熟知翔的为人，以及他和教授痴迷的课题，润一定觉得他耍了什么把戏。并不是在故弄玄虚，对方想亲手验证给他看。这世界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方才在主宅参加的宴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血缘相系的族人。没想到本家竟然利用这样的机会，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
“到底这寄生虫做什么用。”
“我可不敢确定，它只是教科书上定义的那种：寄生在人体，导致疾病的东西。”
“山童是特殊种类的河童，夏天生活在河里冬天长了浓密毛发藏到山上去的那个？”
“你很了解啊。我刚查过以前的笔记。”
“哈？我可不像你总是看民俗妖怪典籍。山童的故事，这附近的大人小孩都知道。而且本家祭祀时的很多器具上，都刻有这种妖怪的形象。”
“不觉得可怕？”
“这东西根本不存在，只是传说中的妖怪嘛。”
“那你们家的妖怪主人呢？”
“……”
没想到樱井会突然提到相叶雅纪，松本沉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想骗翔，但是要怎么说明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何况到当年自己被本家赶出来的原因到现在也没有定论。连自己父母也不敢过问的话题，上哪里找合理的答案。看出他的困扰。翔扯了扯他的袖子，自己就势在地板上侧躺下来，单手支撑着头。随便把唯一的光源拿得近了一点。示意润也靠过来，缩短之间距离才好低声说话。
“我查过教授的孤本典籍，里面有一张图谱，和今天看到的相叶君的胎记很像。”
“你一定随身带了副本吧？”润非常了解自己的家庭教师，这人在学术上很狂热。于是，直接伸手滑进他衣襟。顺着胸口摸到了腰带附近，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回轮到樱井反应过度了，像只被扔进滚水的龙虾一样，霎时间挣扎蜷缩起来。
“那么紧张干嘛，你不是大人么。”顺利拿到那图纸的松本润，取过灯来仔细看。樱井依旧俯卧着，喘着粗气不回答。如果不是顾及氛围，他就要成为犯罪的大人。随着心里越来越惊讶，松本觉得一直盘旋在脑海的众线索，突然清晰地串联起来：“这也太像了，我还记得这里，还有这里。以前给相叶擦背的时候，我......”
读到图案下面的考察笔记，松本润突然说不出话。喉咙好像被这真相哽住了一样。
——金木犀：最早的传说出现在多摩川上游，以大片胎记的形态附着于生者的皮肤上。发育成熟后，胎记人夜可以自由移动，使宿主身体获得前所未有的爆发力和其它异能。胎记遇日光则消失，宿主因昼夜区别而性情大变，不排除嗜血、残虐及瀑戾等。已知宿主均是在少年时期发作，偶有夭折。宿主的性别、出身地等并无共通之处。
“好了，别再看了。这只是教授自己按古籍的只言片语总结出来的而已。”发现松本的脸色很苍白，樱井知道至少有些特征已经被验证了。但是他不想再问下去。
“那些资料里，没有说变成妖怪之后——宿主会怎么样吗？”
“不清楚。但是根据相似的例子推断……被那种奇怪的力量反噬……”
“不可能！”松本一口否决了，呆立了半响，又轻声地问，“反噬的结果是什么？”
樱井迅速收起那图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腰带里。他很后悔，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如果松本知道：相叶会因为妖力反噬成魔，而被继续利用这异能的族人杀害……
“让我知道开头却不告诉我结果！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
“既然本家瞒着你说明知道了未必好。我也是两年前参加项目研究时才接触到。”
松本润瞪着他，表情异常平静。
“这么说，今天见到相叶之前你就明白了——他就是金木犀现在的宿主。”
樱井面对面和他站着，没有否认。空气凝滞仿佛只要有一点音波的摩擦就会点爆。
“原来樱井少爷你是有备而来，当我两年的家庭教师只是为了这一天么？”
“……润，冷静点。”
“耍我就这么有趣么？混蛋！”
松本润想用过肩摔想用千人斩想用逆十字绞杀，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打倒这个人。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压倒樱井翔，撕扯任何抓到的地方，拳脚相加却仍不够用。想到私下里总是不停笑着喊润Chan的这家伙，洋洋得意给自己煮麦茶的这家伙，板起脸来教训自己一定要考上的这家伙……白痴一样什么都信的自己真是最恶！
人类在流眼泪时，力气就会削弱，反应也会变得越来越迟钝。
如果你哭得很厉害，一直哭一直哭，到最后不需要任何外力就会自己瘫倒。仰面躺在榻榻米上的松本，用两只手腕蒙住潮湿的太阳_Xue和额头。他从不抽泣。这是最后的尊严了。可是樱井翔连这一点自负都不给他留。这家伙的怀抱真是温暖极了，可以孵化任何让人觉得幸福的情绪。如果像以前那样不讨厌他，该多好。樱井翔听见隐隐约约的哭音，那孩子的脸贴住自己的胸膛，像第二颗纽扣那样靠近心脏的地方。他很倔强也很柔弱，四肢完全瘫软下来时，仿佛怀里是一团布偶。这家伙刚才哭得太猛，现在埋着头呼吸不畅还生理性地倒抽气，震得自己也一动。
“润Chan你帮得上忙。他们需要你。”
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想单纯做老师了。
偶尔被软糯的声音喊做“先生”的时候，忍不住去幻想那些绮丽又邪恶的东西。
什么都不做都行。只要看到他那种喜悦甚于信任的目光，倾注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让我也跟你一起罢……因为我最需要你。”
71 长夜推窗2009/12/12 16:49:00
四、月さすや谷をさまよふ蛍どち（明月流萤皆彷徨——原石鼎）
临近八月，金木犀觉醒的预兆越来越明显。
原本褐色的胎记，像是在彰显金木犀的妖力一样，缓慢从银白色转成黄色、橙色。
相叶安静地躺着，肩头变换色彩的图案，让他看起来像一条有绚丽光斑的深海鱼。
本家长辈来过数次，表情复杂地走了。正式的继承仪式要在成年礼后才能举行，但是各处已经探听到相叶雅纪的“天赋异禀”，免不了提前逢迎顺便亲自确认下。代江一直忙于登记献给未来神官的礼物，她最近很少来关着相叶和二宫的内宅，指派了年轻的亲信女仆来帮忙料理杂务，相叶的饮食起居还是由二宫亲自负责。
自从那天跟二宫说了胎记会游动的事情，相叶的精神渐渐萎靡起来，成天打瞌睡。夜里，有时非常疲惫地沾了枕头就着，有时像烧糊涂了一样辗转反侧。难得清醒，也是满身大汗浑身潮湿地睁开眼。二宫扶他起来喝水，喘匀了气就能说上几句话。即便如此，相叶还有闲心笑闹几句：“Kazu我是病人啊，喝不下就你用嘴喂我吧。”二宫瞪眼，一掌拍上后脑勺，只是放轻了力道：“你当睡着的时候怎么喝进去的？”
“什么！”相叶当真急了，噌的一下坐起来，呼哧呼哧地沉闷了半响，又拿起个枕头猛地按在自己脸上，转身趴在布团里，捶另个枕头泄愤。
二宫和也不解：“你这家伙折腾什么啊。”
泪眼朦胧的相叶抬头，表情怨愤：“我嫉妒了。你亲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嫉妒个甚！那不也是你？”有人耳根微红又赶紧改口，“谁、谁说亲了，你白天做梦老喊渴，我给你揷的吸管，病号专用多功能吸管……懂么？”
病号听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阵。两人对面坐着，气氛有点儿那个。扭捏了半天，相叶雅纪才开口，“Kazu我知道你辛苦，留在这里照顾我跟失去自由根本没区别。等本家的人来了，我就跟他们说讨厌你，不让你再待下去了，让他们赶紧换人。”二宫听了先是讶异，接着脸色稍稍一沉，什么也不说，站起来转身端着水碗要走。相叶料他生气，不顾身上还软着，慌忙扶矮桌直起身。不慎被脚下棉被绊了一跤，只扑到二宫的浴衣下摆，拽住了不撒手。
“拜托、拜托！表走。”相叶埋着头，招财猫一样两手攥着对方衣角拼命道歉。
被拖住的人叹了口气，“赶紧起来啊又不是大河剧，我可不想演抛弃孩子的老妈。”
见他站住脚，相叶松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俯卧在榻榻米上，只撒开了一只手。
“只是骗他们嘛，你就听我一次。Kazu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了——比谁都喜欢。”
二宫转身蹲下来，像敷衍讨鱼吃的镜饼一样，揉着雅纪的头毛，“Makun，别闹。”
单手撑起上半身，相叶抬头望着二宫，眯着只眼睛，表情却异常认真——“不信？”
见对方依旧锁着眉头，他信手抚上面前那只光果的脚踝，骨骼的凸起被肌肤平衡出光滑触感，像是能感受到底下的柔韧筋脉和温热血流……相叶在心底发出叹息，什么也不说就凑上前去，探出鲜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在那块皮肤上舌忝 舐起来。
“……！”和也听见自己手里那只水碗跌落地面，它骨碌骨碌在榻榻米上转了几圈，不知碰到了什么金属器物，发出清脆的一声“叮”，才缓缓停住。任扰人的余音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二宫跌坐在地才勉强清醒过来，慌忙向后撑住要躺倒的身体。早就猜到他要乱动。对方向前倾坐得更稳了一些，牢牢捉住自己乱蹬的左腿，继续刚才的事。那种湿热麻痒的滋味从脚踝一直延伸小腿，挣扎中无意撞上视线，那人眸子里的光，似星明明灭灭，本来玩笑一样的琢口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认真起来。二宫也渐渐慌了神儿，满心想着先逃了再说。瞅准机会狠狠蹬了一脚，听见闷哼。刚站起身还没跑到门口，就被那家伙从身后扑住，险些撞坏鼻子，好一阵酸痛。两人纠缠着扭打，不知谁上谁下地在榻榻米上翻滚了好几圈。还是没人主动放手。
使出半生不熟的柔道寝技，二宫把相叶压在底下，对方的四肢都用自己的胳膊腿儿死死压住。这下好了。明明赢了却爬不起来，只能一上一下距离半尺大眼瞪小眼。
“相叶雅纪，你抽的什么疯！”
“谁疯了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么。”
“别以为眼下我占着手就治不了你。”
“切。”
“嘿，长本事了啊你！再切一句我听听。”
相叶心里很憋屈心想我比你多吃了一年半的饭，智商海拔都不低凭什么不能切？正思忖着，忽然察觉左肩那块胎记微微地发烫，灵机一动，觉得这招不用白不用。他皱着眉，软着声音喊了句：“Kazu……”脑袋一歪，状似很难受地左右甩两下。二宫以为那毛病又发作了，赶忙放开手，扒开他领子，要看看胎记还在不在原处。视线扫到相叶眼角那抹笑意时，心下大叫一声“不好”可惜为时已晚。
转瞬之间，上下位互换，胜负趋势大逆转。
72 长夜推窗2009/12/12 16:55:00
像刚才那样四肢缠四肢的寝技，相叶也会。且他长手长脚，用起来比二宫还彻底。用自己的胳膊压着对方的手肘，手指头还能够着人家脑门，顺便把遮了大半张脸的头发给二宫拨弄整齐。专空出他一腔怒意冷眼看白痴的表情，喜滋滋地欣赏着。
“你是M么？”
“可是——M赢了，S你就认输吧。”
“平手而已，刚才我赢不了，你现在也占不着便宜。”
“真的？”相叶雅纪短促地问了一句，仔细打量着二宫和也的脸，不知看出了什么，自己缓慢勾起一边嘴角，从容不迫地绽开那种让人麻酥酥的笑。
“M你当心褶子太深了，提前进人中老年。”麻酥酥完了之后，二宫冷得一哆嗦。
“……别以为眼下我占着手就治不了你。”
二宫刚想张口：你小子剽窃谁台词呢？
就觉得上方的空气突然一沉，好大一片阴影笼罩过来。下唇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住，扯开一点距离又放开，二宫有点儿懵，好像听见了自己嘴唇弹回牙齿的那声轻响，紧接着，对方的舌尖就大大方方地登堂人室，沿着内壁转上几圈后又好学又好奇，逮到什么都要仔细舌忝 一舌忝 。二宫被他缠得够呛，躲也不是让也不是，喉咙有些喘，反倒是自己先急躁地抬手勾过来脖子，扣着那揉乱了头毛的后脑勺，结实地吮口勿。
中场换气时，两人舍不得拉开距离，依然贴近了，抵着对方下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眶里升起薄雾，一片朦胧中，谁看谁都是从头到脚蒙着一层潮湿潋滟的水汽。被相叶雅纪热乎乎的舌头含弄耳垂时，二宫和也同样不客气地回咬那家伙颈侧，活生生的脉搏在牙尖底下跳动的滋味真好，好像完全掌握了这个人一样的真实。满脑子都是相叶断断续续说着的“喜欢、喜欢”，却始终不见他最爱讲的那句：Kazu，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胸闷。二宫和也向外推推相叶雅纪的肩膀，示意他先停下来。对方不为所动，仍旧埋头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舌忝 咬，被推开后也只是换了位置去攻击锁骨和胸口，一推一搡间相叶的动作也隐隐变得凶瀑起来。口勿得不着根底。“够了！你住手。”
心底的无名恼恨，让二宫大声吼了他一句，随之用力挣月兑怀抱，靠在墙角chuan_Xi着。
相叶被猛然掀起的力道晃了两下，仰躺在地上，沉默了一阵冷不丁地哈哈笑起来。
“Kazu其实你最笨，你从一开始就看错我了，我对你怀的就是这份心思——”
“他们说只要有金木犀在，就任我为所欲为。你再不走，下次可没这么容易叫停。”相叶偏过头，灯晕只笼罩了他一半脸庞，阴影中一直闭着的那只眼睛微_chan着睁开，呈现出冰冷的琉璃色，与光亮中的黑眼睛相映成辉，活像一只阴阳脸金银瞳的猫，“……还是说你心甘情愿听从本家调遣，当我的玩物？”
正要发怒的二宫，刹那间忘了当下的事，扑上去扳过他的脸，仔细查看那眼眸：“可恶，你想死么！瞒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相叶沉默了一会，盯着二宫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可笑小人儿，侧过头去挣开他的手。“我知道本家在等我彻底失去意识。到时候金木犀的妖力会被拿去。就算真的继承了神官又怎样？整夜昏睡，白天行尸走禸。说道底，我也不过是个半成品人偶。”
“所以你就受金木犀的蛊惑，主动当它的容器？”二宫强忍愤怒，一把捶在墙上，“不是说好了绝对不让它觉醒的么，现在用这样的方式跟它共生，将来怎么办。”
“早晚有一天会被它反噬，对不对？我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相叶释然一笑，让本来不适合严肃的一张脸瞬间明亮起来，却像是冰冻湖面反身寸月光那样寒冷。“按照他们的计划，恐怕是要等金木犀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好将我和它分离开。具体要怎么做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到时候那妖怪肯定不会留在这个容器里。与其被当做过渡功能的药渣，我更愿意跟金木犀分享这身体，玩到自己赚够本。怎样，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或者你更想舍弃自尊，赔我玩儿下去？”
懒洋洋地抄着手臂，相叶的眼神飘来飘去。不知道二宫听了自己这些混话会怎样。心里堵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