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2]千秋岁（考试进行中，更新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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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J2010/1/13 18:26:00
考试进行中，连续的杯具让某人决定稍微切换下心情，挖个坑活动下筋骨= =
这是考试之前开始码的文，修修改改倒腾了很久目前还是没能码多少- -
码字起因是亲友某人执着的古风情结，主Y2，可能会出现的准二，也是因为某人的11情结（某人：表把责任全推给我|||）
lz是百分之百工科生，多年没碰过古文和历史，涉及诗词皆属借鉴，文中官名地名混乱，请诸位多担待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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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醒后，思量著。
二宫和也：苑边花外，记得同朝退。人已去，词空在。兔园高宴悄，虎观英游改。重感慨，波涛万顷珠沉海。
------------引
人間にとって、一番愛しているものは自分の欲望だ。
零 章元佑二年元月，铺天盖地的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整个京师岚州被淹没在一片无穷无尽的苍茫之中，仿佛一切动的活的有生命的物什，都被_Tun没在了这片苍茫之下，于是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喜的悲的，人间百态，世事沧桑，通通仿佛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上过一般消失殆尽了。
对于皇城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新年。兵荒马乱，朝代更替，各方势力走马灯一般来往于这座历经战火洗礼的古城。每一次战争结束、新王登基，他们总怀了一点希望，觉得盼来了久违的太平盛世；然而这样虚弱的幻想，又总是在人类野心与欲望的驱使下，在战火与饥荒的压迫下转瞬即逝，短暂如同风中最渺茫的那一星烛火。
在这个新的王朝即将诞生，元佑这个初用年号即将废止的冬日清晨，大多数百姓已经放弃了对于未来的期许与等待。他们只是默默地锁紧了门窗，小心翼翼地私下探听，左右权衡着这个传说中新一任的年轻君主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食物与明天。
距离皇宫步行不过一盏茶时间的三台院，曾经是前朝胜武皇帝的最敬爱的姐姐长公主的府邸。那位传说中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公主，在当年的威后之乱中，倾尽全力辅助自己的亲生弟弟也就是后来的胜武皇帝一登九五，结束了多年外戚专权王权旁落的局面。因而被册封为镇国公主，赐府邸于最挨近皇城的三台院。民间甚至有胜武皇帝于长公主寿辰亲赴三台院正门，行鞠躬大礼口称“皇长姐”的传言。
在胜武皇帝殡天之后，京师乃至整个王朝发生的剧变都是令人难以预料的。这座青砖黛瓦，外部看起来极其朴素然而却气势恢宏的公主府，在无数战火的洗礼下尽管熏黑了白墙月兑落了门漆，却依旧巍然耸立，与静默的皇城遥相呼应。
十来个身着禁军服饰的青年兵士，手持兵刃立于三台院正门的阶梯下，一看便知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立于石阶之上的是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身材匀称眉目温和，不大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黑中透着淡淡的褐色，如同野猫一般灵巧机敏。
“今井将军，时辰不早了。”有属下抱拳提醒道。
今井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属下表声张。然后轻轻地凑到门边听了听院内的动静，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中，不知何处飞来的孤鹰，盘旋着发出了一声贯彻天际的悲鸣。纵使是伤痕累累的雄鹰，也依旧怀有翱翔苍穹的抱负吧。今井默默地低下了头，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铁弓。
三台院内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门庭只剩得一园凌寒怒放的腊梅，越发显得凄凉而惶惑。府邸西侧的簇水阁，因为能够俯瞰到三台院外缓缓流过的护城河而得名，是一间不大的偏院，院中斜栽了几株枫树，在这萧索之季只剩得满树枯枝，在寒风里_chan栗。
房内壁炉燃着熊熊的火，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一颗颗火星伴随着浅浅的烟雾上升到半空，再徐徐地跌落下来。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摆设，看起来已经许久未有人烟。靠南窗的红木书桌上，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一些书籍，桌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薄灰。桌边的木架上横放着一尾破旧的古琴，并非常见的七弦而只有五根，琴身一角刻着一个小小的草体“和”字，已经混迹在周围的划痕中看不清了。
身着明黄锦衣肩披绯色大氅的青年，斜坐在垫褥单薄干硬的床边。青年有着一双深邃纯黑的眸子，剑眉星目，按面书之说即是有霸者之气。然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却能看清岁月留下的明显划痕。他手边斜放着一把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花纹，微微露出的剑刃却是闪烁着罕见的暗红色，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奇异与肃杀之气。
记忆如同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翻卷着冲上浅滩，如同钟鸣震耳般拍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久久缭绕的回声。
“你想要我怎样还你？”
“谁说我想死？我这个人，最最贪生怕死来的。”
“你想要的东西，我总算是给你了。”
记忆里的那个人，童颜，猫背，眼神懒散，笑容恶劣。从初次相识的时候开始，就总是能触动他最脆弱的神情，让他一次又一次失了分寸失了理智。如果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那个人之与他的，便绝对就是“恶缘”二字。他是他的灾难，他的困境，他的死_Xue。
但那个人，只会漫不经心地嘲笑——拜托别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啊，翔……
青年默默凝望着南窗下那架破旧的古琴，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将床单死死地握紧在手心里，肩膀微微地_chan抖起来。“少爷……”门被推开了，今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陛下。”他环视四周，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时辰到了。”
仿佛从一场缠绵不舍的梦境中被唤醒，锦衣青年怔怔地扭过头，望了今井一眼。然而这种魂不守舍的情况只持续了瞬间，他轻挑剑眉的脸上，那种傲视天下的气魄便显现了出来。
“什么时候了？”他开口问，声音低沉而富有压迫感。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吉时了，陛下。”今井微微停顿了一下，“这里的事，如果陛下放心，可以交由属下……”
“不用了。”挥手制止了今井的话，青年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青筋突起的手背，徐徐将手松开，再握紧，最后还是无力地摊开了十指。
他想，他需要记住一些什么，记住一些他极其渴望忘却的却又绝对无法忘却的事情。他不知道，当自己徐徐老去的时候，这些陈旧的记忆，会不会还与今日一样，这般新鲜逼人。
“陛下……”今井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声。然而看见青年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今井又后悔了，觉得不该在这样的时候打扰自己的主子。
“翼，走吧。”青年终于站了起来，握紧佩剑，低声对自己的贴身心腹吩咐道。无由地，今井在这个瞬间眼眶微微得湿了。
三台院冲天的大火惊动了整个岚州城。以耀目的火光与白皑皑的雪地为背景，青年甩开了涅槃凤凰一般咄咄逼人的红色大氅，跨步走出了三台院朱漆的大门。身后是以今井为首的禁军士兵，沉稳的脚步声在雪地上久久地回响着。
待续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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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MJ2010/1/16 12:01:00
[注]：本章开始出现的官名大部分来自唐朝，我也是现查现用的，姑娘们看看就好。。。
p.s.泰勒公式真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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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章胜武十年元月，新年之夜骤落的初雪照应着瑞雪丰年的彩头，使岚州城陷人了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距离威后之乱的平定已经整整十年，当年默默无闻的十三皇子因为天性的隐忍小心，在兄长们惨烈的皇位争夺中反而得以保身，最终在一母同胞的长公主辅佐下，联合了手握兵权的忠武将军北村，铲除外戚，赐死威后，罢黜太子，一登九五大宝。
即位之后，这位苦尽甜来的年轻皇帝对于幼年如履薄冰的生活记忆犹新，因此处事显得格外谨慎。而长公主自从下嫁江南文士樱井俊之后，一直声称身体不适，坚持吃斋诵佛，鲜少过问朝事。
为平衡当年因护驾有功被封爵镇远候官拜辅国大将军的北村及其族人势力，胜武皇帝冒着重蹈当年外戚专权覆辙的危险，大力扶持了皇贵妃慧妃的父亲龟山，令其官拜太师，在朝中形成了双雄割据相互牵制的局面。
北村为人聪明有度，在龟山新任太师后不久便以边关形势不容小觑为由，率部返回了位于北疆的封地真夜。胜武皇帝依赖于北村精悍的数万铁骑护守北疆，同时也满意其懂事识趣，因此在官面上做足了文章，不时大力犒赏北村一族，不仅北村的几位公子都是刚刚出世便都封了名目好听的散位，连母亲、夫人以及尚年幼的嫡亲妹妹，都被封了不等的勋号。
去年年末，镇远候在北国横扫蛮夷，立下赫赫战功。胜武皇帝龙颜大悦，于十年元旦下诏岚州城燃放礼花三日，官民同庆。
冬日的午后，小孩子嘻嘻哈哈的欢闹声在三台院前宽阔的道路上响起。为首的少年浓眉大眼，轮廓分明，神采飞扬，一身火红大氅在雪地上显得分外耀眼，一看便是出身官宦的富贵公子。紧随其后的随从与之年纪相仿，相貌温润，眼若猫瞳，步履轻巧，着一袭黑衣，身后背了把小弓，显得英姿飒爽。身后还有几个同样年纪的小厮，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嬉闹着。
少年风风火火地登上石阶，走进了已经提前大开的三台院正门，门前的仆从纷纷施礼恭迎，少年一边挥着手说着“起来吧”一边略带跳跃着一路冲进了上书“横云堂”三字的正堂。
“孩儿给父亲请安。”少年一进横云堂，就作揖跪了下来，冲端坐在正位上的中年男人干干脆脆地行了礼。眉目清俊面留微须的中年男子，正是江南文士大族家长、前朝名动一时的才子，被镇国公主一眼相中委身下嫁的幸运儿，时任太子少傅的樱井俊。
虽说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职，但樱井俊更加让人畏惧的无疑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如今圣上御口亲封的镇国公主。这样的裙带关系在朝中难免被暗地诟病，但樱井俊生性恭谦大度，不涉足党派之争，也不喜张扬，倒也没有树立太多敌人。
眼下这年方十三岁的懵懂少年，正是镇国公主与樱井俊的长公子，由今上亲自赐名一个“翔”字。不止在未满周岁之时就被圣上破格封了一个正五品上阶的上骑都尉，幼年之时更是常常出人宫闱，因为天资聪颖、举止得体颇得胜武皇帝青睐，是京都贵族子弟中头一份的人物。
身后的猫眼少年，唤作今井，是樱井家一门远方亲戚的幺子，自幼寄养在公主府给翔充当玩伴。他的身份自然比那些下人小厮要高贵许多，但最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天性温和不喜争执，却又头脑敏捷手脚利索，一直很受翔的喜欢。
见儿子面色绯红，额上还带着微微一层薄汗，却是一派生机勃勃，樱井俊心中满是欢喜，却故意板了脸训斥道：“这么一大早又跑去哪里疯玩了？也不知道先来给父母请个安好。”樱井翔自知父亲只是嗔怒，不慌不忙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蹭到父亲身边，挑着好听话辩解道：“孩儿没有贪玩，这不刚刚去给私塾的先生请了礼，就赶回来给父亲问安了。”
樱井俊是读书人出身，对于尊师重道一事向来看重，听罢暗暗满意，却也不显露出来。翔环顾四周，好奇道：“母亲呢？”
“你母亲身体有点不适，正在内屋歇着呢。”不知为何，俊有些许的支吾，然后对儿子解释道。
“那我去看望母亲。”翔一听掉头就要往里屋跑，却被父亲叫住了。
“你母亲那里迟点去也无妨。这里有个小朋友让你认识，你表这般毛毛躁躁的。”
翔愣了一下，收住脚步回过头来，才看见父亲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儿，微弓着背，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一身素白的长衫使得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削。“这是你二宫表姑夫家的公子，唤作和也，在这里暂住，你们好好相处。”
二宫？那么就是一直镇守西南的上轻车都尉，当年因为平乱有功受过圣上御赐金甲的二宫雅彦之子罗？翔在心里默默思索片刻，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然而对方只是局促地行了个礼，口里轻轻招呼了一声。声音是还未发育周全的黏黏糯糯，听上去像是幼犬撒娇似的。
军家出生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捏……翔心中有些不快，看着对方的神气也就淡漠了几分。
“小和的母亲去年过世，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小孩子一个人怪冷清的。”看出了儿子的不以为然，俊着重强调着，“翔儿，你长小和一岁，就是小和的表哥，要处处礼让，不可欺负他，知道吗？”
樱井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回答了声“知道了”，扭头就要逃走，却被父亲拦住，吩咐他陪着二宫在家里转转。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樱井心里不快，懒得搭理二宫，一个人快走了几步，回过头却见二宫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他的意思。
“你干嘛？走不动啊？”樱井没好气地问。
“和也不劳烦公子了，自己回房就好。”
樱井微微一愣。
本以为那家伙定是可怜巴巴地央求他走慢点，不想对方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语调，仿佛全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似的。正在疑惑，却见二宫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樱井总算是看清了二宫的面貌，白皙、细作，下颔一颗淡痣清清楚楚。整个人算得上干净清秀，然而总觉得有副懒懒散散老气横秋的味道。尤其那种微微眯起双眼看人的神态，横竖让人心里不快。樱井一时找不到该用怎样的语言描绘，只觉得那人的眼神绝非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犀利，却又透着一股嘲弄。
“你……不打算参观院子了？”樱井一时有点结巴。二宫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笑了笑，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樱井意识到，这个人看出来自己不喜欢他，所以非但不巴巴地跟着反而率先疏远起自己了。
什么嘛，分明是个又怪癖又傲慢，真真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樱井悻悻地想着，掉脸找今井玩去了。
回到樱井俊为自己准备的偏房，二宫推了门进去，默默地看着有些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愣神。
“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少爷吩咐的那些书，静儿也都带来了。”笑盈盈地迎上来的丫头静儿，自幼便跟了二宫，眉目清秀心思细腻，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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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才刚刚到了公主府，今晨二宫便匆匆去拜见家长了。静儿起了个早替二宫收拾形容，二宫不像往日那样叽叽喳喳调笑捣乱，视线的焦点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一直一副发呆走神的模样。
二宫身材小巧，又生了一张老实乖巧的脸，生人面前往往淡淡的，常让人误会了是个讨喜温顺的人。当年静儿初见二宫，还在心里暗喜，想着跟了这样一位主子算是天大的福气。可惜谁能料想，这位看着柔弱的小爷，不止牙尖嘴利，更是手脚麻利，头脑活络。成日里闲了无聊不是上房下地满院子蹦跶，就是弄出些稀奇古怪的损人花招来折腾得上上下下的仆从头昏脑胀哭天喊地。静儿初跟二宫的时候不出一个月就哭了好几回，原因不外是这位宝贝少爷把蚯蚓塞进了她的枕头或者当着众人面扯散了她的辫子。
好不容易这些年下来，静儿渐渐习惯了这样成天大呼小叫的日子，也随着年纪增长看明白了自家主子也就是小处恶劣些，大体上对她倒算体贴。
等新来的小厮让跟了二宫，情势渐渐有了变化。这个人天生内向腼腆，又认死理，二宫一有空便找他消遣，静儿发现自己竟能时常跟着主子戏弄老实人几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熏陶成个不可爱不讨喜的泼辣姑娘了。
静儿瞅见主子这副模样，心里大约有些数，知道这次暂住公主府二宫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原本心高气傲的泼皮猴子硬是被逼得衣冠楚楚关进笼子，滋味显然不怎么好受。静儿有些心软，想要好言温存地安慰几句，不想二宫突然眼睛一亮，凑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静儿，你看着，我要怎么把这位表姑夫哄得服服帖帖……”静儿被吓了一大跳，抬头见二宫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想自己怎么就忘了，自己主子还有“演技出众”这么一项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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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都回屋了，不用演了……”静儿忍不住调笑了一句。二宫不置可否，接了静儿递来的茶却只是捧在手中捂着，并不喝。目光从书架上一本本摆放整齐的书上移到了桌边的古琴，静儿便接话道：“这琴是让刚从府里搬来的。”
让原姓小田切，单名一个“让”字，本也是官家子弟，其父年轻时恰逢威后之乱，遭到牵连，被革职查办妻小发配为奴。二宫的父亲与之有同窗之谊，于是掩人耳目收养了让，改母姓齐藤。让年纪虽轻，但是个恩怨分明、稳妥踏实的人，一套家传的刀法演练得如火纯情，
二宫起身走到琴边，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
“让哥哥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就替我把最想要的东西拿来了。”他咧开嘴笑了一下，一直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分外老成木讷的脸顿时生动起来。
“他那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静儿撇了撇嘴，露出一脸不屑的样子。二宫眼珠一转，刻意笑容分外灿烂地看了静儿一眼，静儿顿时红了脸，扭过头装作看着窗外。
“你不喜欢让哥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宫一副了然的模样，用力叹了口气，“让哥哥真是可怜，不善言辞还要被你这张巧嘴两次三番诋毁。”
静儿嘟了嘴：“要说巧嘴静儿可不敢当，这些雕虫小技还不都是跟着少爷耳濡目染出来的。”
“哼，你还知道‘耳濡目染’这个词，我当初就不该教你念书。”二宫佯怒道，过了一会儿又正色补充道，“静儿，这里毕竟不是自家，大家说话做事都要多加小心。若我不像往日那样待你们，你跟让哥哥表往心里去。”
静儿怔了下，看着二宫突然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有一点心酸，先是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小声说道：“若是夫人还在，又何必……”
“表再提母亲的事了。”二宫微微皱了皱眉头，“过去的事情，再怎样也都于事无补了。”他平素里胡言乱语嘻嘻哈哈惯了，突然换做这样毫无起伏却斩钉截铁的语气，顿时有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静儿只得敛了声，默默替二宫将盏中已凉的茶拿去换了。
待续----------
会有让君出场完全是因为我萌他在大河剧里的造型和性格，与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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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MJ2010/1/18 17:12:00
贰 章
家中多了一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孩子，樱井俊很快便意识到那种长期以来困扰着自己却又说不清楚的忧虑。他是个文人，一直远离朝中争斗，但这并不意味着樱井俊不关心风云变幻的政局走向。他知道对于今上来说，自己的妻子是不可取代的姐姐，却也是功高震主的强大势力。这些年来今上对于公主府表现出的百般恩惠，无疑是一种拉拢与试探并存罢了。樱井俊多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公主自身也是宣称身体不适不问朝政，夫妻两人做足了功夫只为不引起今上的疑心与不满。
虽然膝下共有二子一女，但对于翔这个视若珍宝的嫡长子，樱井俊几乎倾注了全部的爱心与希望。他指望这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安安分分，既可享荣华富贵又可保家族安泰。今上对于翔表现出的喜爱与关注，一方面让樱井俊格外自豪，另一方面又隐隐不安，担心这个从小没受过苦处的儿子总有一日会栽个跟头。
见到二宫家的和也之后，樱井俊渐渐明白了自己的担心何来。
同样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翔少了和也的那份乖巧，却是从骨子里多了一些不安分守己的味道，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里，将霸气和欲望写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下去的话，樱井一族的太平日子似乎就已经看到头了。樱井俊不止一次这样悲观地想。
父亲的心思，樱井翔自然没有功夫细细揣摩。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他便确信了一点，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多么准确。那个二宫家的少爷，浑身上下一言一行没有一点不让自己讨厌的。具体说讨厌什么，他也琢磨不清，但总之就是不喜欢。
对他樱井翔来说，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断没有尝试着去喜欢的道理；更何况，那个二宫一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更让他觉得满心不快。
一日得知父亲下了早朝，樱井兴冲冲地拿了被私塾先生夸奖的文章冲进父亲书房，却看见二宫也在。父亲让二宫搬了软凳坐在身边，正低着头与他说着什么，神态的和蔼与面对自己的时候几乎没有二异。樱井顿时觉得临空被浇了一盆冷水，抢上前叫了一声：“父亲！”樱井俊抬起头，见到儿子显得很高兴，招呼他也坐过来。二宫立刻起了身，将位子让与翔。翔见二宫一脸人畜无害的恭顺模样，再回忆起两人独处时对方那副嘲弄的神情，心中越发不快，拧着脸不高兴过来。
“小和你就坐吧，不用跟翔儿客气。”樱井俊却是误会了儿子的意思，笑着拍了拍二宫的肩膀。翔一听恼了，大步抢上前顺势坐在了二宫的位子上。
樱井俊不免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给儿子留了点面子，没有开口训斥。二宫不气不恼，静静地垂手站在一边，看得樱井俊心中不忍，顺手拉了瘦小的少年坐在自己身旁。翔见二宫在父亲身边坐下时似乎是冲自己笑了一下，可一晃眼又什么都没了，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可怜模样连头都不曾抬起过。
“翔儿，这是你小和弟弟新近写的文章，你好好学学。”樱井俊未察觉到两个孩子之间的暗流汹涌，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果真像极了你母亲，写得一手好字。”
没想到突然提及母亲，二宫微微一怔，低着头不吭气，眼眶却是微微红了。樱井俊后悔触到了这孩子的伤心事，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一切翔都看在眼里，暗自将藏在身后那篇文章揉作了一团，咬着嘴唇不吭气。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二宫：“听说表姑父久经沙场，武艺了得，孩儿想请表弟指教一下。”他这话本来就是负气说的，听起来更是咄咄逼人，拉着二宫的手也微微使上了劲。
樱井俊微微皱起了眉。只见二宫仿佛受了惊吓的模样，下意识地朝舅舅身边靠了靠，想挣月兑却又使不上劲，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不会，看神情竟是快要哭了。
樱井俊心中怜惜这孩子怕是被翔那副火爆的样子吓着了，便伸手拦了儿子，阻止道：“翔儿，小和是客人，表胡闹。”
翔愤愤地甩了手，转身就走。樱井俊本就对翔性格里过分要强的一面有所不满，只因为妻子一直宠着不便多说，不由地叹了口气，又悉心安抚了二宫几句。
二宫从书房出来，轻轻松了口气，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抬眼却见樱井还站在走廊上等着自己。“还真是麻烦啊……”二宫小声嘟哝了一句，微微低了头，想从侧面走开，却被樱井伸手拦住了。
“你真的不和我比？”樱井的口气听起来非常不善。
“和也真的不会……”
樱井恶狠狠地瞪了二宫许久，却看不出这人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弯弯绕，又想不到什么方法强迫他，只好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手无缚鸡之力，真没出息。”
“有一举千钧之神力，当真就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二宫却是突然抬起头，笑嘻嘻地盯着樱井的眼睛。
樱井被二宫突如其来的笑容一惊，不快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自古英雄，凡最终能修成正果的，靠的皆非蛮力而是智取。”二宫微微扬了扬眉毛，“空有一身力气却无谋略之心，倒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了。”
樱井听出二宫拐着弯骂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可惜二宫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趁他正在生闷气的当口，轻轻巧巧一侧身，从樱井身旁穿过，扬长而去了。
——那个家伙就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樱井用力踹了一脚墙壁，一边扯着嗓子叫着“翼”一边气势汹汹地走了。
回到簇水阁，静儿已经打了洗脸水来。二宫卷了袖子，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轻轻笑了一下。要让人喜欢，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情。让人讨厌，倒也一样容易。人这种生物，还真是轻率得可怜。
他伸出手指在水里晃了晃，水面起了一阵涟漪，面容便迅速扭曲了，看起来有些可憎的味道。这才是本来的自己吧，天生骨子里就是又狂妄又刻薄的人，凭什么靠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便来招摇撞骗。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便出了神，连盆里的水一点点丧失了热气也不曾察觉。他承认，樱井俊温和慈爱的态度，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并非因为接他小住或者特地安排了能看见护城河的簇水阁给他这样的事情，而是在记忆中，除了逝去的母亲，还没有人这般搂他坐在身边，夸奖他文章写得好。
二宫一族虽比不上樱井家近年来的崛起，却也是延续百年的大户。父亲身负守关重职，一年难得见上几面；母亲虽然极疼爱他，但无奈身体太弱，家里的管教嬷嬷总拦着他不让他去打扰母亲休养。
他是长房长子，亲戚长辈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的，可他却偏偏怎么出格怎么来。平日里五花八门的恶作剧少有停歇的时候，见到长辈总是一副懒洋洋的赖皮模样，至于平辈的兄弟姊妹，少有不被他欺负戏弄的。
母亲是管不了他；父亲每次回家，听到那些鸡飞狗跳的祸事，却似乎连动怒的表情都难得流露。除去父子间最基本的礼数，他几乎不知道还能从那个小伙伴都无比仰慕的战功卓著的父亲身上得到些什么。
渐渐流言蜚语便多起来，大多议论这个长房家的独生儿子脾气乖戾，举止失仪，不成体统。他一概不在乎。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不稀罕别人的夸奖与爱抚，早就学会了一个人的满不在乎。
母亲过世的时候，父亲不在。家里仆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他任由别人替他穿好了孝服，带到灵堂前跪了，却是依旧不安分地东张西望，气得几个来拜祭的远方叔爷差点用拐杖揍他。
到了夜深人静，他嫌孝服粗糙闷热，一把胡乱扯了，蹲在院子的池塘边吹风。静儿红着眼睛来寻他，他拉了静儿的手不让走，硬是在水边蹲了整整一宿。
他跟静儿说，灵堂上那些人哭天抢地，哭得不过是那块冷冰冰的牌子，那个又长又拗口的称谓。
他说，他知道只要他哭了，那些人就会满意地抹抹眼泪走人。可他偏不想哭给不相干的旁人看。
母亲弥留的时候，曾经久久拉了他的手，眼泪无声地顺着面颊淌下来。他知道母亲一直担心自己的性子，当时便在母亲的面发了誓，定会好好保护自身周全。母亲过世，父亲回家后又离去，空落落的古记居除了少了曾经的女主人似乎完全没有变化。而二宫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学着收敛，学着掩饰，对各家长辈彬彬有礼，好像一夜之间成了诸位神经衰弱的爷爷奶奶膝下讨喜的乖巧孙子。
然而他毕竟年纪尚小磨砺不深，时时会将本性瀑露出来，加上骨子里聪颖自负的一面，总使得他给人一种相当强烈的矛盾感。
“少爷，水凉了……”静儿轻轻唤了一声，二宫却没有听见。于是静儿又用力推了推身边的让，让便不知所措地开口道：“少爷，是不是谁……欺负您了……”二宫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回头定睛看了一眼让，将手上的水洒了让满脸，道：“让哥哥，你说说，这世上哪个人欺负得了我？”
静儿愣了一下，立即也换了笑脸接口道：“可不是，让这个呆子，就会说浑话。”让便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二宫接过静儿手里的毛巾擦干了手，视线飘落到窗前古琴上那个小小的“和”字，轻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笑起来，一手搂着让一手拉着静儿，开开心心地嚷着要掷两把骰子。
樱井翔吗，像他那种人，就应该吃几次苦头碰几次钉子才好。在表舅舅面前的乖巧一来是想在公主府日子过得舒服点；二来便是因为这个樱井翔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烦躁窝火，不由得便花费了一番心思，存着心要看那人难堪。——一副全天下都要宠着让着的嚣张样子，真当自己是皇帝老子么！
二宫接过静儿递来的骰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顺手丢出了三个五点，在静儿兴奋的鼓掌声中轻飘飘地笑了起来。
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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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MJ2010/1/22 21:30:00
ls某些人，伪装水平太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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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章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因为长公主向来低调，只在府内办了一场小小的家宴，请族中亲眷，饮酒赏灯，欢聚一堂。
樱井一族原本系南方大户，樱井俊人京之后不少亲眷都随之迁至了岚州。这元宵佳节，各房子弟众多，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樱井翔理所当然地成了孩子中的头头，领着一帮七嘴八舌的小鬼在席间蹿来蹿去，给各房长辈行礼请安，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整个宴席都听得清清楚楚。
主桌上坐的都是各房的当家，长公主倒是没有什么架子，推托说平日吃素，也不怎么多动筷子，只让丫头夹了一小碗什锦素食，缓缓往嘴里送上一两口。这各房当家平日里都是威严尊贵的人，然而在长公主面前却一个个都屏息凝神，未开口先软了三分。
长公主左右打量了一番，抿嘴一笑，端了一杯酒站起来，柔声道：“今儿是正月十五，合家欢庆的好日子，我这樱井家的媳妇儿，在这里敬各位叔叔伯伯一杯，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众人连忙都笑着起身，陪饮了一杯。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了一些，有人刮肠搜肚地想找些话来讨公主喜欢，便试探着提了一句：“这好久没见翔少爷，都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么一来，众人纷纷应和，称赞樱井翔少年老成，处事得体，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长公主只是笑而不答，将目光投向了席间的儿子。只见一群亲戚家的孩子中，自家儿子一身绯衣，神采飞扬，分外醒目。公主不由心中欢喜，招了手唤了一声：“翔儿过来。”
樱井扭头见母亲招呼，笑嘻嘻地跑了过来。长公主如同每一个平凡的母亲一般，掏出手绢拭了拭儿子额上密密的汗，嗔怒道：“你看你，又到处跑，也没个定性。”
樱井知道母亲并非真恼，腆笑道：“孩儿是在给各家长辈们见礼呢。”
长公主拍了一下儿子的头道：“又胡说，这主桌的各位长辈都还没请安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樱井便扭头笑着冲一桌的客人恭恭敬敬行了九十度大礼，口称：“翔儿给各位爷爷叔叔们请安了。”
长公主还未开口，众人已经一个个赶着还礼，七嘴八舌地称赞了几句。樱井心里得意，起身后笑着看向母亲，一副讨赏似的表情惹得长公主不由笑了出来，吩咐丫头在身边添了一把椅子，让樱井挨着自己坐下，问他想吃什么。
樱井一年里难得与母亲这般亲近，便腻在母亲身侧，七七八八地说了好几个菜。长公主笑着骂“贪吃鬼”，让丫头一一夹了，让樱井就着自己手里吃了几口。小孩子吃东西的样子总归是讨人喜欢，更何况是自家儿子，长公主看着小小的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圆溜溜转着，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嘟囔囔地继续与自己说些撒娇的傻话，心中难得的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伸手抚了抚儿子柔顺的黑发。
樱井俊在一旁见着妻子和睦，心中欢喜，突然想起了二宫，向下人询问后才找见二宫独自一人在角落的一桌坐着，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冷清。
樱井俊又看了妻子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今儿是好日子，顺便叫和也那孩子过来给你见个礼吧。”
长公主闻言却不回话，只顾着继续与儿子亲热。翔听在耳里却是有几分不快，顿时失了撒娇的心情，抬眼等着母亲的回答。
樱井俊微微有些尴尬，于是又解释道：“和也来了也有几天了，主母这里总还是要见一面才说的过去。”
长公主见丈夫这样说了，微微笑道：“也好。”翔心里顿时老大的不开心，故意离了母亲身边，一个人埋头吃菜。
二宫被叫了过来，依旧是一身淡色的长衫，在堂内热烘烘的环境下衬得格外唇红齿白，走近便乖乖巧巧地行了礼，给长公主、樱井俊以及各位长辈请了安。
二宫的母亲和姬，未出阁前便是樱井一族里出了名的才女，自从嫁人岚州二宫家后，便没有再回过娘家。因此族里的长辈都是第一次见到二宫，觉得这孩子相貌温润，性情乖顺，再想起他年少丧母，不由都涌起了几分怜爱之心，笑着夸奖了几句。二宫只是低着头不吭气，看起来更加讨人喜欢。樱井俊看在眼里，不由伸手摸了摸二宫的头发，笑道：“和也这孩子年纪小，怕生得很。”众人都大笑起来。
长公主只是微笑着，不怎么开口。翔心里却是越发火起，心想这家伙私底下哪里乖顺怕生了，分明是个嘴巴恶毒讨人厌的家伙，可又不能说出口，只好板了一张脸拼命往嘴里拨拉饭菜。
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起，说久闻和姬琴艺惊人，不知道和也这孩子有没有得母真传。这话一出口，樱井俊微微有些尴尬，不由多看了妻子两眼。长公主却是不置可否地抿了口酒，仿佛席间的对话完全没有听见似的。
樱井俊正要婉拒，二宫已经开口道：“和也只是略通琴艺，不敢在长辈面前卖弄。这元宵佳节，不如换点新鲜的小玩意儿，虽说不登大雅之堂，但偶尔观赏，也可博各位爷爷叔叔一笑。”
说着抬头环视众人，眸光闪动，看起来稚气里带了几分羞涩。二宫玩的不过是街头常能看见的小戏法。双手摊开，前后动作一番，便变出了一方小巧的印章。他动作轻巧，成功之后自己先偷偷笑了起来，越发显得惹人怜爱。
众人都忍不住赞叹起来，拿过二宫手上的印章相互传看，发觉这印章的材质是上好的汉白美玉，印上刻了“乐天弟子”四字，竟是樱井俊年轻时因为仰慕李唐白居易而取下的号，后来也正是这四个字伴随其一手好文章名动天下，写就了文士墨客的一段传奇。
二宫将印章恭敬地捧至樱井俊面前，朗声道：“早闻不久便是表舅生辰，小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樱井俊有些出乎意料，看着章上久违的“乐天弟子”四字，不禁感叹万千，连说了几个“好”，除此之外竟是无言。
翔将父亲的神情看在眼里，终于按耐不住，重重放下碗筷跑走了。这一下动作响亮，使得一桌的人都有些愕然，尴尬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樱井俊下意识地看了妻子一眼，只见长公主将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笑了一下：“和也这孩子心思细腻，动作灵巧，果真招人疼爱呢。”此话一出，僵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众人松了口气继续说说笑笑。樱井俊看着妻子，只见她神态自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心里有些忐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宫从主桌告退，走到自己的位子边，却见樱井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亲戚家的孩子。
“翔少爷又有什么指教吗？”二宫停下脚步，心想着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宝贝大少爷还真是麻烦。
“你那些雕虫小技，有什么了不起！”樱井却是咄咄逼人地说。
二宫笑了一下：“确实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又怎么能人翔少爷法眼呢？”
身后的孩子不由议论纷纷。之前二宫在主桌露的那一手，大家都没亲眼见着，因此一传十十传百越发显得神奇，可樱井将话摆在那里，大家又不好表现出好奇来，只好应和着说：“是啊是啊，变戏法这种事情，不都是街头艺人才玩的把戏嘛。”
樱井被二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二宫却是冷笑了一下，掉脸便走。
出了宴厅，空气一下凉了下来，二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渐渐放缓了步子。都说什么孩子间交往单纯，说白了这些官宦子弟间的游戏不过都是未来社交圈的雏形罢了。如今这些跟前跟后逢迎附和的小鬼，将来大多是官场上互相吹捧见风使舵的同僚，这样的道理已经持续了千百年了。
所谓的“交心”，连孩童时代都如此困难，更何谈成年之后。说到底不过是人一厢情愿的好笑幻想罢了。二宫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那个樱井翔，小时被这般捧着让着，最好祈祷一辈子别从云彩上头摔下来，不然这人世沧桑，也够他折腾了。
见二宫走了，樱井非但没觉得胜利的喜悦，反而越发懊恼起来。他承认，对于二宫那些不可思议的地方，他总还是怀着一股好奇之心的，然而他的面子又不允许他低三下四去迁就他。
“那样不人流的东西，驸马爷又怎么会喜欢呢？”身后的孩子还在七嘴八舌。樱井因此更加的心烦意乱。父亲看见礼物的瞬间又惊喜又感叹的表情他绝对不会看错。这十几年来，父亲虽然格外疼爱他，但这样的眼神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一种强烈的嫉妒与不安感，连弟妹出生时都未曾感觉过，如今却分外清晰地充斥了少年小小的胸口。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些说着同样的话带着同样的笑甚至连样子都如此相似的玩伴。他知道，这些人交谈讨好的对象，是镇国公主的嫡长子，是圣上亲封的上骑都尉，却惟独不是樱井翔。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环绕自己的阿谀奉承，不过都是裹着蜂蜜的苦酒罢了，可人的虚荣心永远都仿佛饥肠辘辘的困兽，得不到丝毫满足。
这种被众人环绕却分外孤独的寒意让樱井心里很不是滋味，黑着一张脸甩袖回房去了，将一干小朋友丢在原地面面相觑。
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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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MJ2010/1/23 11:13:00
肆 章
新年之后，私塾便开学了。原本胜武皇帝一直有意，让樱井进宫随皇子们一同在御书房读书，却被镇国公主以儿子的臣子身份为由坚决地谢绝了。虽然没能跟随御书房中的先生们学习，樱井俊还是在三台院内办起了类似家学的私塾，名曰拜星斋，请来的先生都是当今著名的大儒。翔天资聪明，又比一般贵族子弟肯用功，即便不用先生偏心也是时常被当众夸奖的对象。
开学头一天，在父亲授意下樱井领了二宫一同去私塾念书。他心中不快，将二宫一个人丢在位子上便不在理会，只顾着和一群朋友聊天。
在三台院的私学里念书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是官宦子弟的，自幼便比普通孩子善于察言观色。他们听说二宫也是四品大员的公子，加上是樱井带来的，开头便都存了几分敬畏甚至结交之心。
然而日子久了便发现，二宫看起来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平日沉默寡言温存有礼，但总有些时候突然流露出嘲弄的表情说几句刻薄的话来，存心让人下不了台阶。更关键的便是樱井对待他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排挤态度，使得众人渐渐都对他疏远起来。
二宫对这帮无心向学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没一个看得上眼，只想平平安安度过在樱井家的这段时间。几个小团体他都不愿意参与却也不得罪，独自呆在角落里看书写字，上课很少揷话，课下也不多动弹，一个人乐得自在。
几个胆大的孩子，在樱井或明或暗的指示下，若有若无地挑逗了二宫几次，却都是自找没趣。仿佛这个年纪不过12岁的少年，只要自己愿意便能拥有令人恐惧的冷静，无论对方怎样无理取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
与樱井矛盾的激化，是在大约人了私塾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先生临时有事，布置了几篇临字的功课便出去了。孩子们顿时蠢蠢欲动，盘算着先去哪里偷玩片刻。
樱井碍着身份不屑与其他人厮混，独坐在前排正中的位子上并不忙着写字，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镇尺，一边与侍立身后的今井闲聊。而二宫则自顾自地趴在门边的位子上翻着闲书看，对教室里闹哄哄的气氛丝毫不加理会。
几个想要溜出门的孩子，走到二宫身边，为首的一个骤然抽掉了二宫手里的书，道：“你也别看了，咱们一起去城东划船吧。”
二宫只是淡淡看了对方一眼，伸手将书拿回来，没事人一样继续看了起来。
“喂，跟你说话呢，别不识抬举啊。”对方是户部一位官员的幺子，因为父亲官级与二宫的父亲一样，也就不顾忌什么，大声嚷了起来。
“几位要去便自行前去好了，和也敬谢不敏。”二宫悠悠丢下一句，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他言语极其正式，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无论神态还是语调都莫名地让人窝火。
对方因此炸了毛，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你得意什么？住在三台院就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吗？还不是趋炎附势寄人篱下，一副清高的样子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么？”
二宫不由一_chan，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握着笔的右手不由用了力，将笔杆握得“吱吱”作响起来。
这话也传到了樱井的耳朵里。今井不由停止了说话，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樱井微微皱了皱眉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二宫一边暗暗告诫自己表冲动，一边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口勿道：“公子此言差矣。和也自知微渺，从不敢以大物自居。公子若对和也有何不满，尽可以针对和也一人，这三台院主人毕竟是当今圣上如假包换的亲姐姐，公子还是表轻言僭越的好。”
这话说出口周围一片静默，原本发难的孩子听明白他二宫和也这是无中生有地给自己扣上了一顶不敬之罪的大帽子，却偏偏无法反驳，一时吓得噤了声。
樱井已经走到了二宫桌前，听见二宫这样不疾不徐的一席话，心中暗暗不快。他当然知道二宫是在警告对方表乱说话，但这样口口声声说三台院主人便是镇国公主，却又分明暗讽了樱井一族是靠裙带关系方有今日。这种话从来没有人敢在樱井的面前说过，但并不代表樱井对此一无所知。这回听到这样迂回曲折的说法，自己竟也不好辩驳，更是不甘心起来。
“小和，大家同学一场，说话没个轻重，你又何必认真呢？”樱井微微笑了笑，故意用亲昵的口气叫了一声，但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二宫看出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激怒了樱井，意识到一直以来至少表面平静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他一面在心中暗暗懊恼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一边却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和也倒是不介意什么，不过眼下的诸位将来难免不是同朝为官的大人们，有些不该说的话还是表轻易开口好。”这样的回答，非但没有留个对方余地，竟是连樱井的面子都不给了。
“你也知道将来大家不免同朝为官，就更应该见好就收。”樱井没料到二宫当面给了自己难堪，口气也就不善起来，“更何况他不过说你借居此地，又没有造谣生事，用得着扯上大不敬的罪过吗？”
二宫见樱井一味地与自己为难，事情黑白都不顾了，不由冷笑了一下：“这么说来，倒是和也太小气，让诸位看笑话了。”
今井在一旁见着事情不好，暗暗扯了扯樱井的衣袖，劝他见好就收，樱井却是狠狠甩开了手，动作大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二宫乘机起身作了一揖，不紧不慢道：“闹得大家都不开心，确是和也的错，和也先行告辞了。”说罢掉脸就走。樱井跺了跺脚，月兑口而出：“谁准你走的？”
二宫停下脚步，回头默默地打量了樱井许久，然后轻轻一笑：“我要走，樱井少爷凭什么留我？”说罢四下扫视了一圈，竟仿佛要与所有人为敌一般朗声道：“在座诸位，靠的不过都是父母德行祖宗庇护，还真没有一个能让和也心服口服的人。”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素知樱井翔心高气傲在众子弟中是头一份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樱井。就连原本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此刻也仿佛忘了与自己的干系，光顾着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
“你好大的口气！”樱井果真又羞又恼，顺手操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今井眼明手快拦了了一下，但砚台还是擦着二宫的额角砸碎在地上，二宫白皙的额上清清楚楚一道血痕，混着墨迹显得触目惊心。
二宫拿手捂了伤口，微微低了头站在樱井的面前。樱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持许久后，二宫朝樱井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和也冒犯了”，转身便走。所有人都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课堂。樱井浑身发抖地僵立了片刻，狠狠将一张木桌踹翻在地，跨过一地狼藉走了出去。
让在拜星斋外候着，忽见二宫捂了眼匆匆走过来，连忙跳起来迎上去，看清状况却是吓了一跳，连声问二宫是何人所为。二宫却是故意哇啦哇啦地嚷着疼，装作没听见让的问话一味催着他快些回去。让只好扶了二宫匆匆回了簇水阁，喊静儿取毛巾与伤药来。
静儿拿温湿的毛巾替二宫拭去了污迹，再用金创药在伤口上细细地涂了。二宫原本还在夸张的嚷嚷，察觉到静儿的手微微_chan抖，便又嘻嘻地笑了起来，道：“傻丫头，逗你玩呢，又上当……”
他心中也有些后悔，奇怪今日的自己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大约是“寄人篱下”这四个字硬生生地撕开了他心上那个从来未曾真正愈合的伤口，让他一时痛不欲生乱了方寸吧。——纵使不是皇亲贵胄，他二宫和也也该是昂首挺胸的骄傲之人啊。
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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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MJ2010/1/23 21:13:00
是考完了，但这几章比较快是因为在修改原来的草稿……小时候的铺垫貌似太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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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章
翌日在横云堂请安时见了樱井俊，不免被问起额上的伤口。二宫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翔，神色颇有几分不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何苦与那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一般见识——不知怎么的竟然意外地宽宏大量起来，二宫伸手摸了摸额上的伤，露出了无辜的笑容来：“是和也不小心磕伤的，让舅舅担心了。”
樱井俊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见二宫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也就不再追究了。
樱井对于二宫保守了秘密一事感到意外，也因此有些略略的内疚，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了。前思后想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候终于装出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让今井去库房要些性温的伤药来。今井心中了然，却故意问樱井用处何在，樱井顿时急了，连打带踹将今井轰了出去。
今井从未见过这样一副做了亏心事表情的主子，暗自好笑，但还是没敢主动往枪尖上撞，速速去库房挑了几件上好的伤药拿纸包了送到樱井手上，又借口有私事跟樱井告了两个时辰的假。
樱井见今井走了，便说要出去逛逛，也不让身边众小厮跟着，一个人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去了簇水阁。他鲜少一个人在院内走动，此刻更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到了簇水阁门口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却硬是下不了跨进门槛的决心。
院内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传来，在寂静的冬日清晨，苍凉冷清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虽说不是多么难度高深的曲目，然而声声弦响，却意外地仿佛拨在心尖一般。
樱井迟疑着探了头打量，看见二宫正坐在窗前弹琴。一袭白衣，青丝垂肩，衬着窗边新抽嫩叶的枝条，就连平日里那些尖锐的地方仿佛都溶解在了悠扬的琴声里，变得无比柔和美好起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清朗的少年之声，令樱井一时有一些恍惚。虽然对念诵的内容只是半通不懂，但无端觉得活着的这十来年光景，从未有过这样莫名酸楚的感触，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阁内，愣愣地望着窗前那人，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不想琴声骤停，樱井还没来得及反应，二宫已经站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
“翔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一开口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嘲讽神态又迅速写了满脸。樱井顿时有些不快，但还是强压着怨气问道：“我只是想来问你，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替我掩饰？”
问完不免有些局促，也不敢多看二宫，只好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的风景。
“和也只是不想徒生事端罢了。”
没想到回答这样简短干脆，樱井有些失望，又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只是将藏在身后的药包攥得更紧了些，故作满不在乎地说：“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有点义气。”
“义气？樱井少爷是误会了吧？”二宫扬了扬眉毛，似乎樱井说的话很好笑似的，“和也只是为自己着想，樱井少爷就不用做无谓地感激了。”
一句话说的樱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憋气了半天终于恶狠狠丢下一句：“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就算别人想对你好点也会被生生气走，活该一辈子遭人白眼！”说完掉脸就走，走了几步想起来药包还拿在手上，心中越发憋闷，回头狠狠砸在二宫怀里，然后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二宫看着怀里的药包，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回屋后打开包袱一一查点了，见都是些药性温和的伤药，看出樱井是用了心思了，不觉有些想笑。
原本真是因为小孩心性一时没沉住气，还在暗自思量得罪了这位宝贝大少爷要怎样收场才好，谁曾想对方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就因为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惯了，反倒对逆着自己心思的事情感到新奇了么？这样看起来，这个看起来铁板一块的天之骄子，说不定真正是只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纸老虎，一根棍子一块糖，立刻便服服帖帖了。
既然如此，偶尔低头一下换几天太平日子也未尝不可。那位少爷为人霸道了一点，心性傲慢了一点，但究竟是个小孩子，还是个自命清高的小孩子，可笑是有一点，倒没有太惹人厌恶。与这种人交往，最多走一步算两步，长远的事情等到时候再考虑好了。
把玩着小巧的白玉药瓶，二宫在心里暗中思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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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MJ2010/1/24 11:48:00
陆 章
次日，二宫一切如常地去了拜星斋，额角的伤醒目非常。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只是凑在一旁小声议论。樱井端坐首座目不斜视，仿佛眼前根本没有二宫和也这个人一般。二宫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从樱井的身边堂堂正正地走过，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反倒是樱井硬捱着等对方从身旁路过，总算暗自出了一口气，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又怕被身边的今井看出心思，只好端住了装作若无其事。
今日教书的中泽先生似乎心情不佳，一进门就板了一张脸责令众人抄书。众人心中不解，在下面窃窃私语。先生却是火上浇油，拿镇尺往桌上一拍，震得众人都不敢再出声了。自小到大没人敢给脸色看，樱井不由轻哼了一声，兀自翻着自己的书看，不理会先生的震怒。这中泽虽然满腹诗书，却一直因为酗酒恶习不甚得志，昨日刚与几位高升的昔日同窗叙旧，心中不甘喝了个烂醉，次日宿醉未醒地来到学校，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樱井的位子就在先生的讲桌下方，这一哼中泽自是看在眼里。本就对这帮官宦子弟心有不满的中泽一时愤起，冷着声音道：“樱井君可是有话要说？”
樱井本来不想与先生纠缠，可既然已被点了名，便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回答道：“学生以为，读文章重在意会，如此抄写强背，实在难以领会先人的精华。”
中泽怒道：“这么说来，樱井君是要告诫老夫如何教学生了？”
樱井作了一揖，朗声回答：“学生不敢，只是先生并非圣人，孰能无过。”
这样胆大无束的话，也只有当朝镇国公主的掌上明珠方敢说得出口。中泽顿时面红耳赤，牙关紧咬，巴不得将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好好惩戒一番。樱井未曾见过这样的中泽先生，心中微微有点害怕，脸上却是毫无惧色，昂首挺胸正视着中泽。
教室里万物俱静，无人敢出一言。突然一声脆响，众人回头，见二宫将一方砚台打翻在地，墨汁溅了满纸。
“二宫君！”中泽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怒气冲冲走到二宫面前。
二宫缓缓站起来低头道：“和也一时手滑，请先生责罚。”
中泽原本就在樱井那里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见这个初来乍到的学生语气恭顺却不见丝毫慌张，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拍桌子喝道：“读书人如此毛手毛脚，怎么得了。这就到夫子像前跪着去，不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二宫抬头看了中泽一眼，一言不发，默默转身走了出去。中泽暗自庆幸总算找了个台阶，于是回过身没事人一样走到讲桌前，示意众学生继续摹写。樱井冷冷看了中泽一眼，重重地坐了下去，依旧只是看书不写一字，中泽也全当没有看见。
午后放了学。中泽前脚刚走众学生便脚底抹油留了个干净，教室里只剩了樱井依旧在不紧不慢地翻着书。今井站在一边，看着自家主子短短半个时辰将部《大学》来来回回翻了十来遍，就知道樱井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却也不便点破，只好小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少爷回去吧。”樱井这才恍然醒悟一般，合上书站了起来，不看今井一眼径直走了出去。今井一路跟在身后，琢磨着自家主子到底什么心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拜星斋前院的夫子像边，樱井不由停了脚步。见几个平日素与二宫不和的孩子，正围在二宫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二宫正要动作，扭过脸时恰好目光与樱井撞上了，一时停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樱井。樱井一慌神，迅速地垂下眼帘，余光瞥见这个当口不知道是谁装作失手将一罐洗笔水全浇在了二宫的头上。
樱井怔了片刻，径直出了院门。今井犹豫了一下，一边跟着一边小声问：“少爷……不管么？”
“管什么？”樱井闷着头只顾往前走，没好气地回答，“那种人的闲事，管了还要遭奚落，本少爷才没那种心情！”
“但是，今日私塾之事，毕竟是因少爷……”
“因我什么？他自己在那种节骨眼打翻了砚台，还怪得了旁人吗？”不想樱井更加恼火，没头没脸地冲了今井一句。
今井不敢往下说，只好换了个话题道：“可这毕竟是在三台院内，若是传到驸马爷耳朵里……”
樱井不由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今井道：“往下说。”
今井犹豫了一下，看出樱井是在蹿托着自己往下讲，便把一席话全倒了出来：“不管怎样，少爷是主，和也公子是客，少爷一味听之任之不管不顾，怕是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樱井上下打量了今井一番，今井只是低了头不再吭气。片刻后樱井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朝拜星斋走回去，风风火火脚步飞快害得今井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跟着。
赶走了几个惹是生非趋炎附势的莽撞小子，樱井轻轻走近二宫，那人却只是跪着，一语不发。樱井见他头上身上都是污迹，一袭白衣湿得通透蔫蔫地贴在身上，在这种乍暖还寒的季节里无法控制地微微_chan抖着。头却是低着，散发湿漉漉地遮了脸，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不想惊动父亲。”樱井没头没脑地开口道。
二宫没有回答。
“先生早就回去了，你起来吧。”
二宫依旧不回答，也不动弹。
不知道怎么的，樱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顺手解了红色的大氅，上前丢在了二宫的背上。二宫的身体明显蜷缩了一下，却依旧是一动不动，任由那红衣一点点从身上滑落到地上。
今井在旁看着，想上前将大氅捡起来，不想樱井抢先了一步，蹲下身捡了斗篷。他黑着一张脸，却意外没有动怒，反而是亲手替二宫披上了，又在胸前打了个松结。
凑近了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脸。二宫的双眸带着淡淡的水汽，脸上却无丝毫泪痕，神情微微有点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樱井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今井送二宫回去，然后便一人离开了。
静儿见到二宫的模样，只是咬了嘴唇不吱声，恭恭敬敬地谢了今井，但语气里满是逐客的意思。今井无奈，只好先回去了。见外人走了，静儿眼里的泪便落了下来，一边忙着替二宫擦洗一边哽咽着说：“这才几日功夫……少爷，这从小到大您怎么倒腾玩笑静儿都认了，您就是该做个混世魔王欺负人的，可现在这样算个什么事……就算古记居的屋子比不上这公主府气派，也冷清得很，但好歹是自家的地方……少爷，咱们又不图驸马爷什么好处，这是何必呢……”
二宫却不答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静儿的肩，示意她表难过。让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见静儿替二宫收拾妥当了，转身就往屋外走，被二宫叫住了。
“让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回过头，白皙秀气的一张脸，眼睛却是红得骇人。
二宫轻轻一笑：“让哥哥，你莽撞了。”
让愣了片刻，突然噗通一声在二宫面前跪了下来：“让6岁就跟了少爷，少爷从不以下人看待，甚至叫让一声‘哥哥’，这样的恩情，让无以回报。”
“让哥哥，你就这么着急着要报恩么？”二宫呵呵一笑，用一副戏谑的口口勿道，“倒不如下次让你做那些混事戏弄旁人时，手脚利索点，别每次都被长辈发现，害得我跟着倒霉。”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神色一转：“这么多年了，真正对我不离不弃陪伴左右的只有让哥哥和静儿罢了。细数起来，恐怕该是我欠了两位的情。这一次，并非想过这样低声下气的生活，只因当日对母亲发过誓，决意不再胡闹图个安生周全。我自己无所谓，只是苦了让哥哥与静儿成日这般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让未听完已是眼泪纵横，只顾着拼命摇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静儿也跟着跪下了说：“少爷，这些话表再说了。少爷若执意不肯走，那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静儿也绝无二话，只是从此去私塾念书，请少爷至少带着横山一起吧。”
二宫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大约往后，不会再遇上这样狼狈的事了。”
静儿一愣，还想追问，然而二宫却只是笑笑，不再作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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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MJ2010/1/24 20:24:00
泪眼望ls，别吓我啊- -我只是有阵子多挖了点坑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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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章
次日，二宫起身觉得昏昏沉沉，怕是染了风寒，叫让向私塾告了假，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时分，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说话，细听是静儿与今井的声音，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却看见樱井正坐在床边，没有防备被突然跳起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樱井本来心中就一直七上八下着，却也摸不清到底在介怀什么。从拜星斋回去一晚上无端地发了几次火，骂哭了好几个小丫头，连今井回去复命也被训了个狗血淋头。第二天，青着两个大眼圈黑着一张脸去了私塾，却见二宫的位子竟是空的，顿时自己也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抓了先生细究得知是告了病假，顿时起了去看看的念头。可最终磨磨蹭蹭，拖到了晚饭前才带了今井不情不愿地去见二宫。静儿没想到樱井会突然过来，忙着想叫醒二宫，却被阻止了。樱井让静儿在外屋伺候着，一个人进了二宫的房间。
樱井第一次见着这样陈设简单的屋子，书桌上倒是堆了满满的书。樱井信手翻了几本，发觉都被看过多遍，空白处皆是朱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语。樱井心生好奇，细细读了一两段，只觉得批注之人心思缜密，想法新颖，字里行间又流露出一股少年狂妄的自负心性，倒是很合自己的口味。想到这些话大约是出自二宫之手，不免有点诧异，越发捉摸不透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本性。
再看见桌边的古琴，想到那日二宫在窗前弹琴的模样，不由有些恍惚。拿手轻轻拂过琴身，看见角落里那个细小的“和”字，便用手指又反复地摸了摸，感受着指尖的凹凸之感，口里不知不觉慢慢背出了二宫那日念的词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反复念了几遍，只觉得唇齿留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美之感。想着这几句究竟写的是霜是露，越想越觉得不知所以，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句词让二宫念起来竟能如此动人心魄。
在房间里转了个够，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能打量的角落，樱井最终慢_Tun_Tun地蹭到了床边，默默细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人。在厚厚的被褥包裹下一张脸越发得显得小，安静起来少了平日里那种牙尖嘴利的戾气，整个人显得无比温顺乖巧。樱井顺势在床边坐了，只觉得自己默默看着竟看出了神，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二宫突然坐起，自己被吓了一大跳，觉得好不狼狈。
“和也失礼了……”樱井还在愣神，二宫已经顺手扯了外衣披上，一脸平静地对樱井说。樱井猛地站了起来，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头，见二宫也要起身便小声道：“不用起来了，我这就走。”
二宫听了也不勉强，就靠着床边半坐着。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二宫看着樱井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心想谁会料到这个说话做事向来我行我素的大少爷会有这样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有点微微的暖意。
他承认，自小到大，少有让他如此费心的人。虽然事事进展皆与自己的预期相似，但冥冥之中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这样想着，不知怎的渐渐觉得悲哀起来，只觉得原本苦苦撑着的一口气，瞬间全都散尽了一般。
最终二宫开口道：“昨日之恩，和也谢谢樱井少爷。”
没想到二宫开口就是对自己道谢，樱井支支吾吾回着“举手之劳”，除此之外不知如何是好。
“和也欠少爷这个人情，将来必定偿还。”
这话出口，樱井心中却又微微不是滋味。觉得这人非要将两人之间恩怨算个清清楚楚，仿佛不肯欠下自己分毫一般。于是又镇定起来，半玩笑半挑衅地问：“这个人情，公子打算怎么还？”
二宫也不犹豫，即时答道：“不知樱井少爷最想要什么？”
没想到对方这样大口气，樱井微微有点动怒：“莫非我要什么，公子便给我什么？”
二宫轻轻一笑：“你要我还你什么，我便还什么。”
樱井的少年心性也被激起，抚掌笑道：“好，这话本少爷记下了。眼下想不出要些什么，将来想到的时候，你可表抵赖。”
二宫只是微笑，不予回答。
樱井走到门前，思索片刻又回过头来：“你明日可来私塾？”
二宫一怔，答：“大约会去吧。”
樱井一扬眉毛，笑道：“那我等你。”说罢不待二宫答话，迈着大步走了。二宫却是望着樱井的背影，愣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那种看来精明实际呆得可以的家伙当作对手，既不尽兴，有时候甚至还会有点小小的负罪感。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原本争个输赢的心思都淡了。——明明事情都与预料的一样，自己到底还在不满什么啊——二宫苦笑了一下，望着窗外静静的护城河，在冬日苍白的天空下缓缓流淌着。
待续
---------明天某人生日，这章正好也不算虐，就当庆生好了（有这样的么- -）
俺的草稿修正版贴的差不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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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MJ2010/1/25 14:33:00
我知道进展太慢了- -
但我一写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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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章
第二天，樱井起了个大早，兴冲冲就去了拜星斋。众人都好久没看见这位大少爷眉飞色舞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个个迎上去说笑几句，教室里一时其乐融融。二宫推门走进来的时候，诸人一时都噤了声，只顾小心翼翼地看着樱井。不想樱井却是朝二宫招了招手，说：“你过来坐吧。”
一时议论纷纷。
二宫微微愣了一下。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当面顶撞樱井，也自认为有这样的克制力与演技。然而看见对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不知怎么的心里越加不快起来。不由得又用了那种既生分又窝火的口气答了句：“和也已经习惯了原本的位子，谢谢樱井少爷费心了。”说罢掉脸就走。
没想到被当众拒绝，樱井脸上还挂着半拉子笑容却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冲到二宫位子前质问：“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私塾本来就是用来念书的，坐哪里不是一样？”
“你……”樱井一时张口结舌，突然伸手拽了二宫便径直出了教室。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其余孩子想偷听却又不敢，只好私下里纷纷猜测。
两个人在走廊里站定，一个咬牙切齿气喘吁吁，一个一脸淡然眼神闪烁。
对眼下的状况，樱井有些措手不及。明明昨日还说得好好的，今天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每个字都夹枪带棒，把自己推得远远的。真当我是傻子么——他心里有按不住的火向上蹿，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你当真不坐？”
二宫笑一笑：“当真不坐。”
樱井瞪着二宫目不斜视的样子，突然冷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之前替我解围，不就是想要讨好我么？你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本来就没什么区别，不过比他们聪明些。我是见你还有点脑子，比那些油脑肥肠的家伙有趣些，打算顺手推舟逐了你的愿。你倒好，事到临头熟了的桃子又不想摘了吗？”
这样噼里啪啦一长串话，樱井一口气说了个痛快。二宫只是默默听着，也不反驳，也不揷嘴，等樱井说够了才淡淡地开口道：“没错，我是想讨好你。这个三台院毕竟是你的天下，我只是想要安安生生地过完这段日子。你看不上这样趋炎附势的人，我便绕开你走，这不才是逐了你的愿吗？”
被二宫抢白了一句，樱井愣了片刻，然后轻轻扬起了嘴角，笑容变得格外僵硬：“好，这话是你说的。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他看见二宫的眼神微微一凛，然后用力瞪了对方一眼，掉脸跨着大步扬长而去。
樱井与二宫两家的少爷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很快在孩子们之间传开了。两人明明还是姑表兄弟，却发展到这种情形，着实令人唏嘘不解。传言也很快流进了樱井俊的耳朵，樱井俊无可奈何，最终将两个孩子叫进了书房。“翔儿，你与小和相处一些日子了，可有什么话想说？”
听父亲这样一问，樱井便心中有数父亲是来兴师问罪了。可他不愿在二宫面前示弱，于是一咬牙，照直答道：“孩儿与和也表弟恐怕是天性不合，强求不来。”
“胡闹！什么叫天性不合！”没想到儿子这样不给面子，俊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小和这样温顺的性子，我看分明是你没事找事！”
听见父亲这样训斥，樱井的倔强性子又上来了，张口就要回嘴，却被父亲喝了一声“跪下”，虽然满腔怒火，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为父自幼教导你与人为善，谦恭自省，你倒好，居然养成这样蛮横无理的个性！我问你，小和前日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这事也最终被父亲发现，樱井自知理亏，只好扭了头一言不发。
“为父在问你话！”
正在剑拔弩张的僵持之际，突然听见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过去的事，错在和也。”
樱井愣了一下，目光投向二宫。二宫却不看他，只是低着头站在樱井俊面前。
在长辈面前真正是温润可人，不去戏台上唱变脸实在是可惜了。樱井在心里愤愤地想。他忍不住又偷瞥了一眼二宫，觉得他的神色似乎与往日有一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是和也天生不喜交际，枉费了翔少爷一番苦心，才令舅舅误会我二人交恶。无论如何，请舅舅表再追究了。”
樱井俊看着二宫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两个人都出去。
走出书房，樱井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这次又帮我说话，算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我又在讨好你吗？那就是我又在趋炎附势好了。”话说得有点生硬，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樱井月兑口而出。
“都说了各不相干，樱井少爷还在纠缠什么？”
“那是……”樱井结巴了一下，“那也是你先招惹了我！心口不一，先违了‘各不相干’这约定的，是你不是我。”
二宫只觉得这个人胡搅蛮缠，却又偏偏每次都能逼得自己失了轻重口不择言，已是失了再对话下去的心思，索性退让到底：“好好好，是我先招了你。我又是假意接近，又是违背约定，又是心口不一，总之千错万错我都错了。樱井少爷，能放我回去了吗？”
这话说的，语气里便多了三份微妙。二宫话一出口便后了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一副满是怨气的调调了，微微有点尴尬，拔腿就想逃走。
“那你许的要还我恩情的誓言，也是假的不成？”樱井伸手抓住了二宫的胳膊，追问道。
二宫一时站定无言。
“就算你不当真，我也把那当了真的，不容你毁约。”樱井走了两步，抓住了二宫的肩，“我不是傻子，知道你讨好我想要什么？你也聪明，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讨我欢心。既然如此，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二宫一直低头不语。樱井心里微微有些发毛，手上却固执地使着劲不肯松开。僵持许久，二宫突然抬头侧脸，朝樱井微微一笑：“好个各取所需。不亏是樱井一族的长房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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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MJ2010/1/25 20:16:00
玖 章
话说开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硬是多一个字也再吐不出来，彼此之间竟不知道到底是多了几分坦然还是多了几分局促。难堪的僵持着，墙后分明能听见偷听的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声。樱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死扯了二宫的衣袖不放，嘀咕了一句：“今天索性不上课了。”说罢径直向外走。二宫被他拽得踉跄了一步，莫名其妙地问：“去哪？”
樱井闷声不吭，只顾大步流星埋头向前走，二宫索性懒得再问，被他一路扯着，懒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两个人出了三台院，走到了市集上依旧是横冲直撞。不止家中的一干小厮愣在原地不敢追上来，连经过的路人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近身。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周围的景色已经渐渐荒凉起来。樱井突然甩开手，站在原地气喘吁吁。
“做什么？”二宫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打量着周围残破的房屋与密密的树林。
樱井喘气不语。
“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还是不吭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我哪里知道！”樱井沉不住气，吼了一句。
“什么？”
樱井偷偷瞥了二宫一眼，扭了扭身子，将头偏到一边：“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走到这里了……”
二宫愣了一下，不由地摸了摸头：“所以说，我们……要怎么回去？”
樱井猛地抬头瞪了二宫一眼，对方只是一脸认真的表情，仿佛在诚心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道！”他压低声音生硬地丢下一句，索性整个拿背冲着二宫，好显示出自己问心无愧来，“反正很快就会有人来找的，怕什么！”
二宫沉默半晌，忍不住撇了撇嘴，敷衍了一句：“是！是！”顺势找了一个干净的墙角坐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口气？”樱井骤然转身。
“没什么啊。”二宫耸了耸肩。
“你有什么不满有本事就说啊！”樱井蹭蹭上前两步，站定在二宫面前。
“你不累吗？”
“啊？”
“拽着我走了大半时辰，你都不累吗？”
樱井愣了一下，不知怎的顿时觉得腿脚酸疼精疲力尽起来。从小到大，一口气走上这么多路，恐怕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男子汉大丈夫……”他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又扭过脸不去理会坐在地上的二宫。他承认，懒洋洋瘫软成一团靠在墙边的二宫，看起来实在舒服非常。
“你这样到底有什么好处？”二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刚刚才说什么‘我们彼此对对方一清二楚可以各取所需’的人是你，现在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也是你。难不成这泥土地，堂堂镇国公主的长公子真就坐不得了？”
樱井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跳了一下，回过头怒视二宫，二宫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仰头看着夕阳西落的天空，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不是想你想象的那样……”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二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个依旧固执地不肯坐下，背着手仰望落日的少年，不知怎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
“你第一眼看见我就在心里骂了吧，什么都不知道，作威作福百依百顺的大少爷……”
“这话我可没说。”
“你说没说都一样。”樱井这一次没有接茬，“我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这样看我。我知道我身边那些人，奉承讨好千依百顺的对象，不过是一个血统一个名分。谁都敷衍我，害怕我，不敢忤逆我，却又在背后鄙视我。你以为我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就好像这一次，一定会有大批的人马来找我们，我的亲生父母，却绝对不会跨出三台院一步。”
樱井苦笑了一下，微微呼出一口气来：“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够不将我的身份放在眼里的朋友。哪怕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至少能够体会一次什么叫真心……”
“但事实上跟你吵架的后果会很悲惨吧？”二宫笑了一下，打断了樱井的话。
“你原来这么记仇。”樱井回过头，直直地看着二宫的眼睛。
“我只是实话实说。”二宫撇过头，躲开了樱井的视线，“说白了，你并非不喜欢所有人臣服你的感觉。只不过你这个人天性要强，天底下不管什么都要抓在自己手里，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
二宫捡起地上的稻草，无聊地在手指间转动着：“我也是一样的吧。如果一开始我就遂了你的意，你也就不稀罕了。你这个人说到底，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你怎么把我说的这么不堪……”樱井忍不住揷嘴抱怨道。
“我又不是针对你。”二宫咧嘴笑笑，“我不过是在说，一种叫做‘人’的生物都会有的称之为‘欲’的特性罢了。”
“真不知道你那些离经叛道稀奇古怪的话从哪里学来的。”樱井自觉辩不过二宫，只好不满地小声嘀咕。
“我看是你被先生们的四书五经教傻了才对。”
樱井看见那个满不在乎蜷缩在墙边的少年，眼光晶亮，神色狡黠，不觉微微一愣，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走到二宫身边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一咬牙学着二宫的样子坐了下来。
“道理上的事怎么样都好，还是刚才那句话，我们各取所需，好不好？”
二宫看了一眼，呵呵地笑了，然后侧过身子抱了双臂，闭目打盹起来。樱井叹了一口气，月兑了肩上的大氅，丢在了二宫头上。
二宫胡乱扯开捂住了口鼻的红色厚布，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樱井，樱井却是扭了头拿后脑勺对着他。二宫便将大氅裹得舒适些，然后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好是不好？”樱井只觉得脖子扭得生疼，憋不住追问了一句，却没有答复，回过头看见二宫整张脸埋在火红的大氅里，竟是已经睡熟的样子。
“喂，你这家伙睡什么啊……”樱井月兑口叫了半句，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下，自认倒霉地伸手替他扯了扯滑落的大氅，然后自己缩头缩脑地继续坐在一旁发呆。
夕阳西落，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少年恬静的面容上，世上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美好单纯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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