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双竹2010/3/8 21:06:00
LZ不懂历史，纯为古装恶趣味，所以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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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
山下智久依窗靠在躺椅上假寐，楼下是碧波荡漾的秦淮河，才是午后时分，已隐隐有丝竹之声从对岸隔水飘来，依依呀呀的却是用绵软吴语喑唱的东坡名词《满庭芳》，“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山下听着人耳，不觉跟着哼了起来。
小山站在红木镂空雕花的门外已有一刻来钟，不敢擅自出声惊扰，这会听到屋内传出歌声，揣测山下应该醒了，才放开声道：“久爷，有事禀报。”
山下拍拍手示意他进来，同时四个刚梳起双髻的女童也从门外鱼贯走进。前两个女童身着青色衣裙、具是一团粉脸、乌亮大眼。右手一人端着黄金打造的盆，里面漂浮着茉莉花瓣，另一人托着个小小的紫檀盘子，上面放着个五彩的珐琅盒子，模样甚是可爱。后面两个女童托着莲叶盘，身着鹅黄衫子，都是瓜子脸，眉目清秀。一个里面放着汝窑青瓷“雨过天晴”的茶壶和杯子，另一个是琉璃大碟里冰水湃着的樱桃。
小山识趣地站在一角，看先头两个女童在山下身边半跪下，帮他褪了戒指放在紫檀盘子上。山下洗了下手，又拭了把脸，女童又从珐琅盒子里挑出些玫瑰香膏帮他涂抹在手上，最后帮他将戒指带回，便倒退着让鹅黄衫女童将茶和樱桃放在山下手边小桌上。放下后，山下抬抬眼，四个女孩子和来时一样，倒退着出了去，并顺手带好了门。
山下举起茶杯，掠去茶叶，押了口清明前的龙井，这才开了口：“问到了？”他声音听起来软糯，倒和这副派头略有违和。
小山走前两步，立在山下两米远处，答道：“北京城里的兄弟打听清楚了。这次派来接替锦户大人的是原北镇抚司的镇抚，龟梨和也。”
“龟梨和也……”山下眉毛微挑，下意识念了遍这名字，似是想起了什么。
低着头的小山看不见自己大老板的表情，只是顺着说了下去：“是叫龟梨和也，名字可不是有点怪。这个龟梨大人，在北京城里像是极其有名，都无需兄弟们多费功夫挖消息。他今年方才24岁，已官居北镇抚司镇抚两年，在京城里被人在背后偷称为‘剥皮太保’，这个外号竟是路人皆知。倒不是说这位大人喜欢剥皮，而是路过之处刮钱无数，即使是一片荒地，他走过后也能挖地三尺、寸草不留。”
小山说到这里，偷着抬眼看下自己的主子，他只是静静看着窗外，还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小山跟他多年，深知难以从山下脸上看出动静，只是见他的手指轻微敲着杯身，心下知晓刚才的话他已全部听进耳去，记在心里，自己这差事大抵做的算人他眼里，心里安定不少，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龟梨大人，爱钱如命，胆子大的很。他上任不久，就擅自召集京城所有盐商，强迫在盐税之外又征收京城经营税，就是保护费了。有不服的盐商不肯交出，他就找来京城混混们在店家门口成日滋事，让人做不了生意！嘿，都说我们淮帮是江南第一黑，这龟梨比我们干的还要黑！”
小山越说越带劲，这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出了错，抬头又看了眼山下，只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心中暗道“可不能再乱说”，定了定气，便又开口：“这位大人更过人之处是不仅商家，京城权贵也竟没一个他不敢动的。年前，东山郡主看中京城郊外的一块土地，意欲低价买下，事情都已做到七七八八，谁想龟梨大人横空揷人一脚，直接带人人庄，强行购下那块地，归在了影卫名下。据说东山郡主在东山王爷和皇上面前好生哭闹了一场，那块地却偏没要回来。因此京城也有传言，说是龟梨大人得罪了东山郡主，这才被外派出京，下放到金陵来做影卫指挥使，说起来是平级调动，实际上却是被暗贬了。”
山下听着也不言语，等了片刻拿眼看着小山道：“完了？”
小山一听，将腰又弯了几分：“属下打探到就这些，完了。”
山下点点头，站起身来：“听起来是个狠角色，不过既然来了，交道总是要打打好的。”说着用手指拨了拨浅水中浸着的樱桃，挑了一个放人口中，“给锦户大人备的礼可准备好了？”
小山见他话锋转到前任金陵影卫指挥使身上，心下多少有点奇怪，只得回复到：“前日里已备好了，等久爷一声吩咐就送去。”山下点点头，“明日就送吧，别太张扬，把事情做漂亮点，有始有终嘛。”
?
小山点头说：“知道了。”他见山下也不再说话，知道是该退下了，想了想却又开口道：“龟梨大人三日后就到任了，可需先把礼备好？”
只见山下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必，勿要急。他黑不黑都是白的，我们真黑的赶着贴上门去，他就能和你一道黑了么。”
17 双竹2010/3/8 23:22:00
小山纵是跟他数年，也被这一眼和这番话惊得脊背发凉，明白自己刚才那话还是惹了他不快，赶忙跪下道“属下知错。属下是无心说错话，请久爷责罚。”山下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摆了摆手，“起来起来，你这次事情办的不错，去手越那里领二十两银子吧。”小山不敢起身，回道：“谢久爷大量，谢久爷赏赐，那属下先告退了。”山下微微点了点头，小山起身欲退，正靠近门口时，忽听山下问道：“这位龟梨大人……是哪里人士？”
小山一愣，想了一想答道：“属下打听过来，得到的消息是这位龟梨大人虽从小长在北京，一口京话中却带着江南口音，据说是姑苏人士。”山下听罢，走到窗边，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小山心里觉得奇怪又不便多问，站在门口有点无措，山下听到还有呼吸之声，转头看了他眼，小山心领神会，自行退出门外，并小心轻声将门关上。
话说门外这小山吐了口长气，立时直起身子，弹了弹衣襟，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向账房踱了过去。门内的山下，却是一时思潮涌动。姑苏龟梨……难道竟真的是他，真的会是他么……
十一年前。
十一年之前的山下智久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家住在金陵城外的乡下。他原本是姑苏人士，只因年幼时父亲离家而去，跟随母亲为讨生活辗转流利到了此地。母亲在本乡地主家里找了份看养园子兼缝缝补补的差事，日子虽清贫倒也有一日三餐温饱饭吃。
山下母亲虽只是个单身柔弱女子，却有过人的刚强之处。东西省下钱来，想着法子把山下送进了本地的学堂。只是山下年少之时身形单薄，容颜极是美丽，一开口又是软软的吴音，平白无故带了三分嗲，加上为异乡人士，本地无亲无友，招来同学的调笑欺负也是意料中事。
少年山下常被激怒，挥拳动脚成了家常便饭，开始时总是打不过，眼泪汪汪回到家中，本以为母亲会怜惜心疼，谁知道他亲娘一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开口就问：“是赢是输？输了不许回来，打赢了才许进山下家的家门。”这下一来二去的，没多少时日这村里村外的不仅没了敢欺负山下的人，且奉他成了孩子王，俨然成了地方一小霸。山下打架的本事也无师自通，一日千里起来，“实践出真知”，这话用在山下的拳脚功夫上，倒是分毫不差。
话说这山下成了小霸王后，少年心气到底是收不住，读书之心是一日淡过一日。他娘亲虽然要求严格，但地主家中事务琐碎繁多，她又毕竟不识字，哪里知道山下读进了多少。只见他每日早早出去，傍晚才归，还当他勤去学堂，心下安慰，又怎料到他每日尽是惹是生非，替人出头，打架闹事。还自立了条打人不打脸的规矩，更不曾想这规矩一出，竟获得四乡八里不良少年们的积极响应，也是，在外再凶狠，回家见到爹娘擀面棍顿时就成了怂人小乖乖一个，谁也不想自家面孔露马脚。
这一日山下无事可生，无架可打，领着一班兄弟们到处闲晃。到了平日常玩耍的小溪边，正打算卷了库脚下去捞个几条鱼，烤上一烤，在掷上几把骰子赌个大小，就听到身后几个小弟在嘀嘀咕咕又憋着坏在笑。山下正是无聊，立刻趴到他们背上，一个小弟比着食指在嘴唇上，又拿那根指头对着小溪那边指了指，山下顺眼看去，只见溪边大石上平平整整的铺着一套衣服，还是半湿未干的样子，再一看，小溪中有一个少年，看起来年岁也和他们差不多大。也不像游泳也不像洗澡，只是来回划着水，看起来这衣服应是他的。
这时山下的一个兄弟把他们围成一圈，悄声道：“把那衣服拿了跑？”另几个小孩立刻点头赞同，想想那水中少年想追又不敢光着屁股追的样子，其中几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眼神一转，不良少年们意见已一致，说话间就向着那石头摸了过去。这时水中的少年也发现了他们，急着就向石头游了过来，只是他水里游的那比得过地上跑的，离石头还有一尺距离时，衣服已落到了山下弟兄们的手中。几个小崽子正打算撒开脚丫子就撤，那水中少年急着叫道：“伐要跑，我衣服！”
他这一嗓子喊的山下就跟被雷劈了下似的，月兑口而出：“别跑了，还给他。”
不良少年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违抗山下老大的命令，只得讪讪地把衣服又放回石头上，又讪讪地退回原地。那水中少年见他们把衣服还来，像是放下了心，抬头对着山下微微一笑，“谢谢你”，这三个字说声音不大，每个字却咬地很清楚，山下也微微对着他一笑，“没事。”转身便走到兄弟中，道：“这是我姑苏老乡，我罩着了，传出去，谁也不许欺负他。咱们去村后头，挖红薯、掷骰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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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开坑特别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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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双竹2010/3/9 11:56:00
傍晚时分山下回到家中，却见屋里端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有些面熟，一想可不是午间在河边碰到的那一个，他怎么寻到自己家里来了。
思量之间，山下母亲端着盘花生从内屋打帘走出，看到山下拍了下他肩膀：“你同学来了你傻站着干吗？”山下看他亲娘一张脸笑的十分和蔼可亲，心里顿时有点儿发毛。山下母亲可不知道她儿子肚里转的那些小心思，早就走到那少年身边放下花生，隔桌坐下，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啊？智久在学堂乖么，你们读到哪里了，三字经学完了么？”
山下立下头如斗大，心想“不好，要糟糕！”，只得盯着那少年不停使眼色，谁想那少年只是看了他眼就转过头去微微低头笑着道：“山下姆妈，我叫龟梨和也，三字经读完啦，现在在学千字文。”说着一张白皙近乎透明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那声乡音久违的姆妈叫的山下母亲心花怒放，也没在意他答话之中只字没提山下，只连声说：“好好，留下吃饭。你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着起身走到山下身边，掐了把他胳膊：“你看你同学人家多文静，跟人学点好的，好好招呼着。”说着又回头对龟梨亲切一笑，出门转进灶台间了。
山下这心里巴不得他母亲快走，这会儿见他亲娘走了真是心里大喊阿弥陀佛。赶紧靠着龟梨坐下，盯着他双眼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龟梨被他盯的不好意思，略略偏开头去，低声答道：“中午你帮了我，我……我是想来道谢的……”
山下看他丝丝紧张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有点咄咄逼人了，便放柔口气说道：“不过小事罢了，你还专门来谢？对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我刚搬到这里半个月……今天你帮了我，下午我便去学堂问了下，就知道是你，还有你家……”
山下看那小孩的头越说越低，心里那点紧张和不安早飞到九霄云外，甚至有点觉得乐。
“原来你是新来的，也是姑苏人么？听你说的姑苏话。”
“嗯。”小孩点点头。
“你中午在那干吗？泡水里好玩么？”
小孩脸更红了，手指微微捏着衣角，过了会儿才轻声道：“衣服……我……”
山下和他面对面，这音量竟是一点没听清，不禁又靠近了点问道：“什么？”
却见那小孩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盯着山下的双眸道：“衣服只有两套，一套破了母亲在补，这套脏了穿了不干净，我只好先洗了它放在石头上，再在水里等他晒干。”
山下见他脸红的热气能传到自己脸上了，却眼神不偏不倚，一字一字地说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理由，猛然心里莫名一动。愣了一愣，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小孩用力点点头，忽又不好意思起来，眼皮垂了垂，适才的气势消了大半，“我父亲说，读书人要注重仪表，不怕破旧，务求整洁干净。”
山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自己从小一身短打打扮，同龄的男孩子个个调皮捣蛋，哪天不是一身泥，何曾见过这般奇怪讲究的人。心里想着，目光也随着上下打量了龟梨一番，这才发现这个少年身穿一袭青衫，虽看起来已有年月，但却穿的整整齐齐，再看他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乌鸦鸦的衬着巴掌大的脸，白的更白，红的更红，小小年纪，竟有种说不出的雅致风流。明明中午时短短照面，也不过觉得是个清秀少年而已。不禁问道：“你多大？”
“今年满十三了。”
“我十四，比你大一岁哎。”
“噗。”龟梨一笑，“我知道，学堂里的人和我说了，还说你是这一带的小霸王。”
山下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说：“等会我妈出来你可千万别说这个，她要问起你我在学堂的事，你就往好里说，知道不？”
山下边说边用眼睛瞄着灶台间，半天没听见少年回音，心下疑惑，低头一看，却见龟梨被他捂着嘴憋得脸通红，还在连连点头，赶紧地把手放开了。
山下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龟梨看着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十五岁的山下想到此处，长叹出声。
38 双竹2010/3/9 17:27:00
多少事，如今回忆起，竟是片痕难觅，偏生这初遇却是难以磨灭。如今回想当初，他与龟梨不过只相处了半年有余，十一年来，他生命中过客无数，已看惯大风大浪、处过各色人物，怎么想起这个人时心头会有点发紧。
是如何成为好友，山下已不太记得，只记得龟梨走后母亲曾无意叹道，还是小和在时好，你话也多，人也活泼。山下其实也不太想起当时是如何与龟梨相处，才能让自家亲娘得出这等感悟。若说这段交情给他留下什么，也许只是注意仪表而已。不自觉中，成为了淮帮——许是江南各帮中头一个爱做文士打扮，喜着长衫的大混混。倒歪打正着地让不少自以为是的文人雅客认作同类，嘿，正是人看人，一张皮而已。好在和这帮人打打交道，做事情倒确是方便不少，名声传的也快。
山下想想觉得有趣，忽内心某处又被触及，十一年前的那个月夜，慢慢浮现出来，愈见清晰。
那是龟梨消失前不久的那个月，他们俩偷偷跑到金陵城中看热闹，被五光十色、繁华如梦的十里秦淮迷乱了双眼，回到村中，坐在那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小溪旁，和也轻声问他：“你将来想做什么？”
山下学着戏文里的大老爷，坐在石头上拉出架子，朗声道：“我要做十里秦淮的老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秦淮河就是我山下说了算！”
龟梨被他的样子逗的格格笑，拍手道：“好志气，好威风！”
山下得意洋洋，也没忘回问龟梨：“小和你呢？将来想做什么？大官么？八台大轿、八省巡抚？那更威风！”
龟梨抱膝沉默不语，半晌抬起头来凝望月空，缓缓说道：“我要驱逐匈奴，男儿自当浴血战场，马革裹尸还！”
山下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被震住不能动。心头忽而一阵烦乱，又无头绪。每每有话滚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一会想你手无缚鸡之力，上什么战场，一会又想打仗你懂么，没吃过猪禸还看过猪跑，你见过猪跑么？那是个江南水乡十四岁少年山下从未想过的未来。虽然匈奴连年犯边，然而此地距离漠北又何止八千里路。唯有在大人们的抱怨和咒骂中，才能感受到那遥远战火带来的伤痛。
山下已想不起最终自己说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说。只记得龟梨说完后，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竟分外明亮而坚定。
谁又想，那夜之后不久，龟梨一家变如同消失了一般，一夜之间从村中搬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他听到消息便跑到他家，他的房间，真的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十一年了……”山下叹气，小和，我已得偿当年所愿，将这十里秦淮握在掌中，可是你，说要战死沙场的你，怎么却成了恶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影卫呢……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曾想，竟有日还会再见……
山下这才有了三日之后即将见到故人的实感，却还是月兑不了些许如戏如梦的恍惚，指节一下一下敲着窗台，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平和低沉的声音：“久爷，长野大人刚来了帖子，想邀您去他府中一趟，现在送帖子来的人正在外面候着等消息。”
山下收回思绪，说道：“长谷川，你去和他说，我过会就去，另外从账房支几吊钱赏了那跑腿的。”长谷川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山下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身七成新的褐色绸衫，坐了大半日，已是有点皱，拍了拍手，这次却是一个穿着湖绿色绸裙、身材苗条、鹅蛋脸大眼睛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微微做了个万福，启唇道：“久爷。”声音如同黄莺鸟儿办清脆动听。
“小兰，我要出门，帮我备套衣服。”
“知道了，爷。”
小兰说着就要出去，山下想了想，又喊住了她：“小兰，不必了，你帮我把这戒指摘了，只留这个扳指就好。”
小兰也不多问，只是从门旁柜子里取出个紫檀木的盒子，走到山下旁边跪下，帮他把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和右手食指上的翡翠戒指小心摘下，放人盒中扣上金锁归回柜内。
山下又吩咐道：“你下去通知福叔备车，准备去长野大人府。”小兰答了声应，就退了下去。山下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心中暗度：金陵影卫头领换人，这金陵城的父母官怕是坐不住了，还是朴素点，越是这节骨眼越需万事小心……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多半给龟梨接风洗尘的免费场地酒水是得自己先提出来的，其他等他开口再议，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总之这趟浑水，还得先在岸边看看清楚。
心里打定主意，便整整衣衫，稳稳走出门去。
门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山下坐在车内心想，摆不上台面的事到底总是偏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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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LZ临时有事，今天不会再更，因此先把存货发来以允上言。
谢谢GN们的回帖，鞠躬
下章成年的山下智久同志就要和成年的龟梨和也同志见面了
终于可以谈恋爱了Orz
56 双竹2010/3/10 14:09:00
话说这头，山下预料的不错，金陵府伊长野博坐不住了。金陵影卫指挥使锦户亮被调回京城任南镇抚司镇抚，这点他不意外，锦户指挥使在金陵任职已两年，回京属正常官场调动。新任指挥使人选从京城空降龟梨和也，这让他稍稍吃惊。不过这龟梨和也是天子近臣，影卫总指挥使堂本光一的心腹宠儿，现在碍于东山王爷的面子不得不将他驱逐出京，给他寻个富庶之地逍遥地躲避风头，于情于理也行得通。
关键是为何秘而不发。长野站在长廊下搓了搓手，十天前他得知金陵影卫指挥使一职要换人，按正常流程，接替官员人选应随之公布，一个月后到任。而在刚才，他的人告诉他，新任官员是龟梨和也，他三天后就到了。这绝非常态，长野想，一种莫名的恐慌笼住了他。
难道……江南的官场会出事？“不，不会。”长野暗自嘲笑自己怎么被一个小小的异常调令就搅乱心神至此，两个月前朝廷与匈奴刚签订了燕云之盟，每年要给匈奴五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丝绸的岁贡，钱从何来，丝从何来，这时来动天下赋税过半的江南，“万万不会”，长野自言自语道，皇帝上个月还下令与他抓紧丝绸织造，这多事之春，总需要人做事。
先见了再说，长野握紧栏杆，管他传说中多狠，也不过是个廿四岁的毛头小伙。北京城里是他们影卫的地盘，到了这江南温柔乡，蛛丝水网，可由不得他肆意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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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傍晚。
秦淮河边落霞阁。江南第一的金字招牌擦的锃亮。
今天它不对外营业，门口的马车却依旧络绎不绝。
山下穿着宝蓝绸衫黑缎褂子在二楼最大的雅间招呼着金陵城中大小官员和乡绅富豪一一落座，刚刚抵达的长野博看着桌上八碟冷菜、各色酒水已布好，拉着他的手到一边，低声道：“小老弟，这次又麻烦你啦。”山下笑答：“应该的，应该的，长野大人看这安排的还过得去么？”长野也笑：“你这落霞阁再过不去，岂不折杀了整个金陵城的馆子。”又靠近道：“热菜都备好了？”山下点点头：“备好了，就等人来齐，片刻就能上来。”长野拍拍他手臂，“你办事，我最放心。”
说话间，忽听门房朗声报道：“南镇抚司镇抚锦户亮锦户大人、金陵影卫指挥使龟梨和也龟梨大人到！”
众人连忙坐回自己座位，只听见阵阵笑声和上楼脚步声传来，隐约间一个清亮男声道：“和也你看这十里秦淮，比之京城如何？”另一个哑哑男声语带笑意：“我在京城就打赌说，你一定不想回去，肯定先拉我来秦淮河。怎么样，我赢了吧。”
在座众人心里齐想，那个哑哑男声的就是龟梨和也了。
不过片刻，两人已出现门口，一片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去。
只见锦户握着龟梨的手，模样甚是亲密。两人品阶相同，皆是一样打扮，大红织金麒麟锦袍，腰别绣春刀。锦户放开青年之手，目光快速扫了一圈，抱拳笑道：“各位大人都到了啊，我来迟了，自该罚酒三杯。”
他说着长野携众人也纷纷站起，笑着回礼：“哪里哪里，都刚到，刚到。先坐下吧。”
长野走到两人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到了自己座位边分左右坐下。锦户却不坐下，顺势就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口气真的干了三杯，顿时满堂喝彩，长野笑握他手拉他坐下道：“锦户老弟果然英雄气概。”
锦户反握他手道：“长野老哥过奖啦，我这龟梨兄弟也好杯中之物，等下大人可要小心。”长野就等着他介绍，听到这话连忙偏身看着龟梨道：“早听闻龟梨大人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那龟梨拱手笑道：“哪里哪里，都是缪传而已。我也迟了，也自当先罚酒三杯才是。”说着也拿起酒壶酒杯，转眼间三杯落肚，场内又是一片叫好。
83 双竹2010/3/11 17:47:00
这厢锦户亮带着龟梨和也一一引见给桌上的各位同僚，觥筹交错、笑语不断，那厢山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山下特地给自己在陪桌留了个方便打量主桌又不扎眼的位置，适才他声音从门外传来，山下那心竟莫名漏跳一拍。转头见他和锦户携手进来，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又觉好笑又觉怪异，一时五味陈杂。只见他斜眉人鬓，双目细长，嘴角含笑，分明是十一年前的那个少年。站着和锦户一般高矮，一色服饰，却一个黑如碳，一个白如雪，一个将官服穿的风流不羁，一个却带着七分英气三分官威，令人不敢亲近。山下想，原来小亮竟和他这般要好，怎么从未在我面前提过。
这时看他被大小官员团团围住，却不慌不忙，八面玲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快，干脆收回眼来和同桌熟人闲话碰杯。只是那眼神却克制不住地又向那方瞟去，没想此时那桌的龟梨却向这里看了一眼，山下心头立时砰砰乱跳，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是了，原来我是在怪他怎么不看我。”这念头吓了山下自己一跳，暗咐道：“为何又要他看我……许是人多他没看见，许是……他早已忘了吧……”只是想到这里，山下心中苦闷更甚，连美酒人嘴也觉察不出味道。
他正胡思乱想间，锦户带着龟梨已转战到他们这桌，山下只觉肩头一沉，原来是锦户亮趴在他背上，再一看龟梨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正含笑看着他，连忙站起身来。
锦户连拍着他肩道：“和也，这是我在金陵城中的兄弟，淮帮帮主山下智久。”
说着胳膊一紧，把山下脖子牢牢困住，附在他耳边道：“智久，这可是我兄弟，以后我人不在金陵城，你可得帮我多照顾着他点。”
山下摸了摸耳朵，心想你这声音大的满厅都能听见了，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他转不得头弯不了身，只能直梆梆挺着身子说：“只有龟梨大人照顾我等的，哪有我等照顾大人的道理。大人有什么吩咐，交待一声便是。”
锦户嘿嘿一笑，一巴掌拍在山下胸上，“你少跟老子来这套假正经。”不过看起来似乎对山下的答复还算满意，便松开了他，一把拉过龟梨，道：“和也，这可是你哥哥我在金陵城里最好的哥们了。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厉害。有事你就找他，没事你也寻点儿事去找他，哈哈，哈哈。”边说还边比着手势，龟梨领会其意，先给山下递了杯，自己又举起一杯，碰了下道：“山下帮主的大名，在京城也是如雷贯耳。今日终于见到庐山真面，以后还请山下帮主多多帮衬。和也先干为敬。”说着脖子一仰，滴酒不剩。
龟梨这番常见的场面话，山下听在耳中却犹如一阵闷雷。“他果真是不记得了么……不，怎么会，怎可能……我们一起溪里戏过水，山上滚过泥……他却为何不认我！”他一时思绪烦乱，只感到有东西在捅他腰间，恍惚间隐约听有人道：智久，你怎么不喝？
山下茫茫然举杯饮进，辛辣人喉才回过神来，“我这却是为何，怎能失态”，这情绪百转千回其实也不过弹指瞬间，面上神情却丝毫不变。
龟梨见他干了，笑道：“山下帮主果然好酒量。”
山下摇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刚才龟梨大人给在下斟酒，实在是不敢当。我再敬龟梨大人一杯。”说着帮龟梨斟满酒，也给自己满上。
龟梨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饮毕，锦户便拉着龟梨离开，又与桌上他人寒暄。
山下看他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只是再也没有向他这里看过一眼，一顿饭吃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酒足饭饱，锦户亮说道等会还要带龟梨逛逛秦淮河，长野等人表示不如一起同乐，锦户靠近长野大人，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老哥，这种事，人多了就没意思了。”那音量却大的桌上每个大人都能听见，于是众人一副明白、明白的表情，长野用手拍拍锦户肩膀，笑道：“可安排好了？”锦户向着山下的方向努努嘴，“今天秦淮河上的大老板在，还用安排？”。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山下其实早备好了数条花船，以备不时之需，这时看只有锦户和龟梨要去，便起身带他们先离席向楼下走去。
这落霞阁的一楼的后院便是个小小码头，停泊着三两艘花船，领头的一只花船里走出一个婆娘，屈身道：“久爷，各位大人安好。”
山下点点头，示意锦户就是这艘，锦户看着这船，却愣了一愣。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就先登上船去。山下顺着看往他身后跟着登船的龟梨，却没想到暗色之中，龟梨也正静静地凝视着他，山下几乎忍不住一步向前，龟梨却收回眼神从他身边穿过，登上了船，头也不回地走进内舱。篙起，船离岸而去。
山下愣愣站在岸边，似在看船远去，其实那船又根本没人他眼，一阵空落落的郁结之感盘旋在他胸口，合着龟梨残留在这码头的浓郁香气，难以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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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LS GN
这个ID没什么意义的，汗
92 双竹2010/3/11 22:02:00
本段为LZ自己的恶趣味，锦户亮同志主，BG主
遁
and
认得我不许爆！XXXXXX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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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龟梨跟着锦户走人舱内，一个粉衣女子欠了欠身，也不道安，就直起身来，只看着锦户亮，轻轻叫了声：“亮郎，你好，你……好……”
说着声音中已带有哽咽，一双明眸也泛起水光，那泪珠儿悬悬地就要滴落下来。
既是阅遍京城美色的龟梨，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也不禁被她美貌震在原地，这女子面若桃花，眼似春水，清如水中莲，艳压墙上薇，实在是既标致又风情，心中叹道：“又一个……六师兄你造的孽啊……”
锦户亮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走上前去摸着那女子绸缎般的乌发柔声道：“龙华，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漂亮了，嗯？来，还有客人在，开心点，好不好。”
那女子提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娇嗔道：“你人都要走了，我漂亮给谁看去。”话虽如此，脸上到底带了三份笑意，她这才注意到锦户背后的龟梨，不觉红了脸，只欠了欠身，也不解释，还是看着锦户道：“我给你去准备点醒酒茶和小点？”锦户摸摸她的头，笑道：“还是我的龙华最贴心，不过我这位客人好久不见，把你私藏的梅山雪拿一罐来尝尝？”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却是说不出的柔情缠绵，“你个死冤家，就知道谋算这点我私藏的宝贝……也罢……不给你喝……我……我还不如把他们倒这河里算个干净。”说着说着不觉又是要哭的样子，她心底明白此时到底不是向锦户埋怨的时候，便赶紧转身，偷偷拭去眼角泪水，向里屋走去。
这花船原是极大，锦户便带着龟梨走上二楼，推开窗户半躺在塌上伸开腿倚着。
龟梨开口道：“这里说话可方便？”?
锦户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方便，怎么不方便。我十次暗杀计划八次都是在花船上定的。”
龟梨心里一滴冷汗，忍不住道：“六师兄，你难道忘了嫣红？她还在北京城里天天盼着你呢。”
锦户叹道：“怎么会忘，北京城八大胡同里，就属她的皮肤最滑最细。”
龟梨道：“那你又跟这个女子……这个女子……”
锦户盯着他坏笑道：“跟这个女子如何了？如此佳人，又怎能忍心让她天天光对着一帮俗客卖笑。”
龟梨被他这歪理憋的说不出话，只哼道：“若真心喜欢她，便要一心一意对她好，怎么能见一个爱一个。”
锦户仍是笑道：“小十三，你又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么？”
龟梨鼓嘴道：“不许喊我小十三！”
锦户道：“那老十三？”
龟梨瘪嘴道：“就不能喊和也么？”
锦户道：“你是我十三师弟，我就爱喊了，怎么着。”
龟梨不语，想了想道：“那还是小十三好了。”
这说话间，又有几艘花船靠近，向着他们这侧的窗户纷纷打开，每个窗户里都有一个或数个女子向这方挥着丝帕，声声呼唤的分明是“亮郎，亮郎……”正巧此时那个叫龙华的女子端着酒水小食进来，也不说话，狠狠地把食盘往塌上小桌一放，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锦户刚叫一声“龙华”
就回了他重重的摔门声。
锦户摸摸鼻子道：“女人真奇怪”，又看盘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还带青泥的陶罐，顿时眉笑颜开，“还不是把宝贝酒给拿来了，真是。”
龟梨只得扶额道：“师傅要知道你如此胡闹，一定气的拔胡子。”
锦户笑：“他哪有胡子可拔，拔头发还差不多。”
龟梨也笑：“这可不能提，那是忌讳。”
锦户问：“影卫里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
龟梨道：“最近最好玩的就是师傅养了条狗，只有鞋子这么大，见到我们院里的大狼狗吓的爬在地上死都不肯动。”
锦户大笑：“师傅一养狗，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这消息传的。”
龟梨道：“你们这里也这么快？我还只当只有京城一夜都知道了呢。那狗都成稀罕物了，户部尚书堂本刚大人还提议让它做我们影卫的吉祥物，你说要命表命？”
锦户大喷。
龟梨继续道：“最要命的还不是这提议，而是师傅竟认真考虑起来了。找我们个个去谈心，吓的那几天大伙都拼着往外跑，谁也不想被他逮到。”
锦户边笑边捶自己大腿：“要成了吉祥物，我们可不真内外都成了狗了么？”
他这话一出，两人却都笑不出来了。
一时舱内空气有些凝重。
还是龟梨先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今日一定要拉我来花船。”
锦户也叹道：“总想着要和你一起赏次秦淮河上夜色，过了今日，下次……”
龟梨道：“也是，我们师兄弟多久没一起了。”
锦户把玩手中酒杯，道：“明日就动手，会不会太快？”
龟梨道：“不快，这次密令意义就没了。”
锦户道：“我只是怕你难做。”
龟梨道：“早做迟做一样难，都是个难字，迟来不如早来。”
锦户长叹一声：“和也，哎……”
龟梨道：“只怕三天功夫也长了，你这里消息如何？”
锦户道：“设下了关卡，没大物出去，你放心。”
龟梨微微一笑：“那就好。接下来就是要把明天的双簧唱好，开场不精彩，下面就没得玩了。”
锦户道：“我知道，你放心。”顿了顿又道：“适才桌上的人，都记住了？”
龟梨点点头，“记都记下了，开幕后他们怎么个动法，还得看你那边……还有那个你推荐的人……”。
锦户道：“总要考验下。不过真火，不知真金白银，也不是没看走眼的时候。”
龟梨自饮了杯酒，又开口道：“那个山下，你怎么看？能用不？”
锦户也喝了杯，想了想才答道：“这个人是不出世的人才，也算是淮帮的福气了。极讲江湖义气，办事稳准狠。只是我跟他相处两年，还是吃不准。他与官场交道都好，却不干涉其中关键利害，一直是个站在河边不湿鞋的角色。”
龟梨又饮一杯，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次他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
两人正议论着即将掀起江南官场瀑风骤雨的机密，船下却悠悠传来歌声，唱的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那歌声唱的极是婉转深情，两人不由停下话语，默默无语，只是静静倾听。忽然曲调一转，喑唱的却是《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遮，莫待无花空折枝……”
龟梨听这曲子竟被她唱的弥漫着绝望之感，心中一动，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回神看着锦户亮，却发现他衣襟都湿了，长叹道：“六师兄，不如你帮这女子赎身带回京城吧。”
锦户缓缓道：“然后呢？”
龟梨竟也答不上来，只得说：“‘不雪此辱，不许成亲’，师傅这规矩立的，的确不近情理了……”
锦户一声长叹，“别说我了，你呢？”
龟梨道：“我又有什么好说。”说着又举起酒杯，仰头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