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茶杯2011/6/23 20:09:00
一
“翼，我们到了。”妈妈从副驾驶座转头，叫醒打瞌睡的儿子。
今井翼不情愿地下车，两只手抱着棕色的熊宝宝，一双眼睛盯着刚一下车就沾上泥土的鞋头，纸片一样的身体左右晃动。
爸爸率先把行李拿出来，妈妈则上前和迎出来的老人家说着诸如“这个暑假我家翼就拜托您了”之类的话。
完全被忽视了。
这件事情还要从一星期前说起。
今井家的姐弟像是天生不合拍，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别人稍不注意，姐弟两人就会缠斗在一起，你咬我手臂，我掐你脸蛋，谁也不肯先放手也不肯先松口，两双圆溜溜的眼睛都是泪花，但为了小孩子所谓的尊严更加使力。
今井翼四十九胜五十败，暂时处于下风。
正是那第五十败导致今井翼被发配到乡下亲戚家借住一个月。
“为什么不是她走！”还没有气消的今井翼听到父母的决定后，上一秒还对着自己发红的手臂欲哭无泪，下一秒就指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姐姐气愤地指责父母的不公。
“姐姐开学就是三年级了，这个暑假对她来说很重要。”宏美妈妈放柔声音安慰自觉委屈的儿子，“而且翼以前不是很喜欢数子奶奶么？数子奶奶现在一个人住在乡下，如果翼肯去陪她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本质善良的今井翼想到以前数子奶奶总会在他考试前为他占卜，给他信心，心一软：“那，那我要带hide酱去。”
“不行！”沙发那边的姐姐张牙舞爪，碍于父母在场才没有冲过来胖揍今井翼一顿：“hide酱要陪我睡觉！”
“没有hide酱我就不去！”
“好了好了。”宏美妈妈拍拍手，坐到沙发中央：“决定了，翼带着hide酱去数子奶奶家，姐姐就乖乖呆在家好好学习。”
今井翼闻言，立刻跳起来，在沙发上又蹦又跳：“耶！”在这场“战争”中的胜出让今井翼把之前的不悦都忘得一干二净，趁着妈妈在中间做挡箭牌的机会，今井翼趴在妈妈肩膀上，对着姐姐做出奇怪的鬼脸，后者气得一张漂亮的笑脸都皱在一起，可除了扬扬拳头以作不算威胁的威胁，别无他法。
到了临行前，今井翼一手抓着hide酱，一手拉着门把手——不肯走了。
爸爸已经把车开到门口，宏美妈妈仍旧在和突然变卦的儿子做斗争：“翼不能做撒谎的孩子，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哇哇哇哇！我不想去！去了会有东西吃了我！”今井翼哭得鼻涕眼泪乱甩，死死拉着门把手不放。
“数子奶奶会照顾你的。翼乖，爸爸已经在等我们了。”
像是为了印证宏美妈妈的话，爸爸已经在门外不耐烦地按喇叭了。
今井翼哭累了，一边抽泣一边说：“我，我不去了可不可以。”
宏美妈妈已经打算采取瀑力：“姐姐，过来帮忙。”
今井翼眼看着姐姐狞笑着靠近，两只手指头重重在他手上扭了一下，今井翼吃痛，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宏美妈妈趁机把他抱进怀里，一溜烟地跑下楼：“姐姐，麻烦你看家了。”
“路上小心。”一心想看热闹的姐姐跟着跑到门口，一面挥手，一面对着车里的三个人露出可爱的笑容。
今井翼拿着hide酱趴在窗口，嘟着嘴看着姐姐连同自己的家离他越来越远。
“翼，你还愣着干什么？”宏美妈妈的声音打断今井翼的回忆，“快点过来。”然后又转头，对着数子奶奶歉意地笑：“这孩子真是失礼。”
数子奶奶的模样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数子奶奶好。”
“翼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咦？”今井翼不解地抬头，却被数子奶奶的手压了下去。
数子奶奶揉着今井翼柔软的头发，又重复了一遍：“翼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宏美妈妈在一边掩着嘴笑：“您说笑了，这孩子实在是让我们头疼。还希望您能够好好管教他。”
什么嘛，原来是把我扔在这种地方接受教育。
今井翼的心情暗了几分。
“完全不需要呢。”数子奶奶终于松开手，“翼君身上，有一种大家都遗忘的温柔。”
看着数子奶奶的笑容，今井翼的心情阴转多云。
“妈妈，东西都搬下来了。”这时候爸爸也走过来，对着数子奶奶鞠躬，“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犬子还请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
今井翼夹在这两个大人中间，抬着头看到两张各有表情的面孔，感觉摸不着头脑。
短暂的寒暄后，由数子奶奶带路，宏美妈妈挽着包跟在后面，爸爸大包小包落后一两步，最后是提着小箱子的今井翼。
“大家请小心脚下。”数子奶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敞开着的大门就像魔界之门，数子奶奶最先进去，然后是妈妈，接着是爸爸，黑暗将他们_Tun没。
今井翼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提着箱子跟进去。
堪堪一只脚迈进去，就立刻被身后的视线吓得立即转头。
空无一人。
今井翼维持着动作，额头渐渐渗出汗来。
突然间，树上飞出一只乌鸦，乌黑的双翼带着它飞过今井翼的头顶。
“什么啊。”今井翼这才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对着胸口的hide酱说，“hide酱，表怕哦，我会保护你的。”
“翼，你进来了么？”宏美妈妈的声音从不近不远的地方传来。
“来了。”
乌鸦飞过散落的民宅，飞过古怪的石头，飞过丛丛树林，飞进一座早已废弃的神社中。
“泷泽君。”从乌鸦的嘴里发出沙哑的人声，“我想我必须尽快吃掉你了。”
至于为啥是oh不是ho这个问题，纯粹是我吹毛求疵= =ho太元气太热情，这是个苦逼小清新的故事（跑走
2 新文！2011/6/23 20:14:00
清新的夏天，清新的乡下? 让人想想就觉得心情很好呢
想到八王子的“小少爷”变成了乡下小孩就有种莫名的喜感啊。
另外，翼出发前那句“去了会有东西吃了我”——怎么想怎么意味深远。。。ORZ
11 茶杯2011/6/24 20:24:00
二
由于担心独自在家的姐姐，父母两人谢绝了数子奶奶晚饭的邀约，两人关照今井翼几句后，就急着赶回家。
“搞什么啊。难道我是垃圾么？”等父母进了车里，今井翼出声抱怨。
数子奶奶目送着汽车的远去，看到站在身边的今井翼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说“看来只有我和翼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了。”
“恩。”今井翼的回答有气无力。
“好了好了。”数子奶奶拍拍手，“这个下午想干什么？”
“恩……”没有下乡经验的城市小孩开始烦恼了。
“唔……要去钓鱼么？”
“钓鱼？”今井翼仍旧低着头，对这个提议提不起任何兴趣。
“不是城里那种钓鱼哦。”数子奶奶领着他进屋，“翼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一定没有钓到过野生的鱼吧？”
“野生的？”今井翼终于被勾起了兴趣。
数子奶奶收到效果十分满意，继续重磅出击：“而且鱼禸很肥美。”
“我！”今井翼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举高右手，“我想去钓鱼！”
数子奶奶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我替你准备好工具了。”
所谓的工具再简单不过，一顶草帽，一支钓竿，一个小桶和一盒鱼饵。今井翼站在镜子前，把对他而言过大的草帽努力固定在头顶，又臭屁地对着全身镜左转转右转转，握着鱼竿做出甩鱼竿的姿势，等他玩够了，才在数子奶奶的带领下朝着河流进发。
数子奶奶替他选好一处阴凉的地方，教这个来自城市的臭屁小孩如何串鱼饵，如何正确甩出鱼竿，又再三嘱咐绝对表进人湍急的河流，才顺着原路返回。
临行前她还不放心，又交代几句：“还有，绝对表进旁边的树林，到晚饭时间我会来找你，如果要去哪里玩的话，表走远，还要留下记号。”
“是。”今井翼捏着鱼竿，已经忍耐不住自己尝试，也不知道把这话听进去没有。
今井翼学着刚才数子奶奶教的姿势，歪歪斜斜地甩出鱼竿，然后坐在树荫下，靠着块大石头，对着水面发呆。
钓鱼对绝大部分孩童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运动，这个世界有太多新奇的事物在争相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实今井翼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没有拯救世界的使命，也没有惊世骇俗的本领，但他善于睡觉，并且热衷于睡觉。
所以盯着水面久久不见动静后，今井翼歪着头，背靠着沁凉的石头，慢慢进人梦乡。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几声才听过的叫声从头顶传来，今井翼睁开右眼，迷迷糊糊看到头顶的树干上栖息着一只乌鸦。
此时鱼竿突然传来剧烈的抖动，今井翼彻底被惊醒，立刻跳起来两手握住鱼竿往自己这边拉。
他使出全身力气，水里的猎物同样不肯放弃。两方各不相让，战局呈胶着状态。
水里的鱼不断地扑腾，今井翼毕竟是孩子，力气渐渐小下来，被猎物顺着鱼竿往水里拉。今井翼的注意力此时才从自己的手腕转移到水里，他立刻张大嘴巴：“这，这么大的金色的鱼。”
趁着他的分神，那条罕见的金色大鱼一甩鱼尾，又把今井翼往河边拉近了几公分。
今井翼小孩子脾气上来，怎么肯输给区区一条大鱼，更何况看这条鱼那么大，身上的禸一定万分鲜美。赌上吃货的尊严，他使出吃奶的劲，扬着头往后拉。
“唔…”今井翼憋红了脸，迈开脚往后退。
没想到对手似乎早已经看透他的行动，就在他抬起腿的下一秒，又是一个打挺。
今井翼被突然加大的力道向前拉，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满是淤泥的河边。
“呸呸呸。”今井翼把不小心吃进嘴巴里的泥土吐掉，爬起来准备再战。
只可惜他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机会，水里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今井翼只能倒在地上慢慢被拉进水里。
眼看着河流近在咫尺，甚至偶尔有浪花能够打到他的脸上，数子奶奶的警告突然响起在今井翼的耳边。
他终于放弃抓了这条鱼回去煲汤喝的念头，放开鱼竿。
水里的金色大鱼重获自由，原本应该已经勾进鱼嘴里的鱼竿竟然和大鱼分离，失去两边依靠的鱼竿很快被水流冲走。
今井翼狼狈地站起来。他最喜欢的衣服，最喜欢的库子，最喜欢的鞋子，全都在这场人鱼较量中光荣牺牲了。
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头顶的乌鸦落井下石，嘎嘎的叫着从他头顶飞过，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惨败。
浑身沾满泥巴的今井翼拾起草帽，重新戴好，希望宽大的帽檐可以遮住他的狼狈，最起码能遮住他被泥巴覆盖的脸。
就当是和妈妈一样敷了深海海藻泥。
今井翼苦中作乐。可泥巴涂在脸上其实并不好受，尤其是下午的太阳格外大，失去水分的泥巴已经在脸上裂成一块块，他随手一擦就能擦掉好大一块。
胡乱把脸上能擦掉的都擦掉，今井翼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三条岔路。
他犯难了，先不说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以他路痴的程度，恐怕来过十次也需要在别人的带领下才能回家。
就站在这里等数子奶奶么？
可是身上全是泥土的感觉太不舒服了。
金色的大鱼逆流而上，游到河中央的一块石头旁，突然变成一个和今井翼年龄相仿的少年。
乌鸦正巧落在那块石头上，讥讽他：“泷泽君，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也不怎么好对付呢。”
泷泽秀明双唇发白，两眼像是忍受不住寒冷不断开合，他的左下唇处有一个小小的伤疤，正是今井翼的鱼竿留下的。
伤疤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伤口处的肤色慢慢转淡，最终和周围的肤色化为一同，在烈日的照身寸和水滴的反身寸下，如玉一般透彻。
对于乌鸦的讥笑，泷泽秀明没有任何表示，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近树林。
18 茶杯2011/6/26 17:25:00
三
泷泽秀明走得很慢，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他更像是被人套了绳子硬拉着向前。
括噪的乌鸦在他的头顶上方盘旋，喋喋不休地劝说着他早点放弃：“你祖父那时候就被这群愚昧的村民拉下了神坛，你早就不是什么守护神了。你是妖怪，妖怪懂么？而且还是个没本事的妖怪，要靠人类才能存活下去。”
泷泽秀明置若罔闻。换做以前，他肯定早就把这个该死的乌鸦撕个粉碎，可那终究是以前了，现在他的正如乌鸦所说的，是被愚昧的村民们唾弃、害怕，以及赶尽杀绝的妖怪。
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年和自己立下盟约的怎么是这么一只鸟，早知道就应该把这只鸟踢得远远的，选择那只花猫。最起码后者一点也不唠叨。
乌鸦还在继续碎烦：“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么？那天晚上月亮真是圆…”
“闭嘴！”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抓住乌鸦，两手扯住两边的翅膀，同时用力。
乌鸦尖叫着逃月兑泷泽秀明的束缚，两只翅膀兀自扑腾着。
泷泽秀明松开手，手心的羽毛纷纷落下：“下次就不是羽毛这么简单了。”
乌鸦乖乖选择闭嘴，比起口头上和精神上的胜利，它更看重禸体上的舒适。
树林重新恢复了安静，甚至没有虫鸣鸟叫。
今井翼抱着头痛苦地在三条岔路中试着做出抉择。
不是他耐心不好，是他又渴又饿，想早点回去喝杯冷饮，然后美美地享受丰盛的晚餐。
他没带手表，城里的小孩不会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方向，在饥饿和口渴的煎熬下，今井翼感觉时间被无限放大。
他开始怀念起那个凡事都要跟他分个高下的姐姐。从幼儿园开始，不管姐弟两个人之间爆发出多大的“战争”，也不管“战火”会持续多长时间，姐姐总会领着他回家。
“要是你走丢了我人生的乐趣就少了一大半了。”姐姐是这么回答他的疑惑的。
今井翼的反应是扑上去咬姐姐的手臂：“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在这样一个炎热的下午，在如此一条陌生的乡间小路上，今井翼开始想念他那位作威作福毫无长姐风范的姐姐了。
“姐姐，你要是现在来就我的话，我一定三天不和你抢零食。”
姐姐不是女超人，既不可能感知到弟弟在田间小道上迷路了，也不可能突然从家里的写字台前突然出现在今井翼面前。
眼看着今井翼的赌注从“三天”逐渐增加，已经接近“一个月”，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某种生物的脚。
此时，今井翼蹲在地上，念念有词期盼姐姐听到召唤拯救他于饥饿之中，所以在他的视线里，只出现了一双肥肥的脚。
当然，这双脚绝对不可能是姐姐穿着红色皮鞋的小脚，那是属于另一种生物的，一种今井翼惧怕的生物。
喵~
“哇！”今井翼整个人向后倒，眼前的生物轻巧地跟着向前，前脚掌甚至已经搭在今井翼的腿上了。
“哇！”今井翼还在不断干嚎，从小腿处传来的毛毛的触感证明了他正在和一只肥肥的大花猫做亲密的接触。
等他干嚎地连嗓子都在冒烟的时候，他终于闭嘴了。
因为喉咙疼……
大花猫显然被今井翼的反应给震慑住了，两只前爪搭上今井翼小腿后就再无反应。今井翼欲哭无泪，只觉得小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种可怕的触感。
只能自救的情况下，今井翼突然蹦起来，大花猫被吓了一跳，向后跑了几步，站稳转回来，喵喵地叫了几声，就吵今井翼扑来。
今井翼哇哇哇地重新扯开喉咙，顾不上数子奶奶的警告，跑进树林。
大花猫在后面紧追不舍，一人一猫的叫声你轻我响，你急我缓，倒像是哪家的小孩在和自家的宠物猫咪一起玩耍。
今井翼可不愿和猫这种生物上演任何戏码，他全凭直觉和双脚带领着自己向前冲，结果一个没注意，绊在突起的石头上，又摔了。
今井翼利索地爬起来，顾不得四肢传来的疼痛，他战战兢兢地往后看了一眼，出人意料的是大花猫竟然也站在原地，两只猫眼正盯着他。
“啊啊啊啊！”
在今井翼重新踏上逃命的旅程后，大花猫仍旧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今井翼觉得自己就像是大花猫的猎物，现在纯粹是追着他玩，等把人逼人绝境后，再亮出爪子好整以暇地杀死猎物。
“妈妈……爸爸……姐姐……奶奶……”今井翼徒劳地呼喊着，试图寻找帮助，可在这个寂静的树林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天兵天将赶跑身后那只凶猛的小猛兽呢？
今井翼忙不择路，跑上一个小丘陵。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鼓足勇气绝对和身后的追兵决一死战，却没想到转过身发现大花猫停在下面没有继续追。
今井翼这才发现脚底下是平整的石板，只不过长年累月的失修让石板出现裂缝，被泥土和植物侵占。他再环顾西周，终于分辨出这种类型的建筑物——是一个破旧的神社。
那么这只可恶的大花猫一定是惧怕神社里供奉的英明神武的某路神仙了。
今井翼简单粗瀑地下了这个结论，完全是因为大花猫只在神社外头徘徊，却不敢前进半分。
“去去去。”今井翼壮起胆子摆着手尝试着赶走大花猫，收效甚微。
老天似乎在嘲笑他狐假虎威，决心给这个小鬼一点颜色瞧瞧，原本还烈日当空，一下子就狂风瀑雨，天色很快暗下来，头顶的乌云似乎就要压下来了。
今井翼双手抱着头——刚才逃命的路上草帽掉了——跑进身后的建筑物里。
一踏进今井翼就后悔了，黑乎乎的一片里有人的蠢蠢欲动。
“谁？”今井翼哆哆嗦嗦发问，不知道是被里面诡异的气氛吓的，还是被身后的狂风吹的。
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今井翼一点点后退，借着微弱的光亮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脸孔，顿时松了一口气：“搞什么啊，原来是个小鬼头。”他完全忘了自己也大不到哪里去。
危险警报解除后，今井翼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谁让都是可怜兮兮只能在这种破旧的神社里躲雨的小孩呢？
“我叫今井翼。”
对方愣住了，冷场几分钟后才回答：“泷泽秀明。”
“hideaki？”想起陪着自己人睡的玩偶，今井翼更是对眼前这个拽屁的小子有了好感，“我家有个hide酱。”
泷泽秀明看着眼前这个前不久刚刚钓上自己的今井翼，有些跟不上思维节奏。
今井翼是个吃货，在他心目中能够第一时间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最佳手段之一就是食物。他摸索着仅有的几个口袋，在泷泽秀明的注视下越来越窘迫，要是没摸出食物的话，难道说自己在抓痒么？
幸好口袋里还剩一包梅子饼干，今井翼得意地扬扬手里的食物，心想你这乡下娃一定没见过城里货：“喂，我们出去一起吃梅子饼干吧。”
泷泽秀明点点头，他按耐住心中那股冲动，乖乖坐在今井翼旁边。
今井翼直到和泷泽秀明一起坐在台阶上，才想起自己的双手早就沾满了泥土。他本来就是个爱干净的人，今天下午的遭遇已经够倒霉了，让他用这双手拿梅子饼干吃绝对是办不到的，可是邀请已经发出了，绝对要请泷泽秀明吃，但让他看着泷泽秀明消灭到整包梅子饼干，又绝对是一种伤痛。
“你渴么？”
“哈？”今井翼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纳闷，随即从喉咙开始产生一种灼烧感，要不是泷泽秀明提醒，他恐怕都忘记自己前不久喊得嗓子都冒烟了。
“恩。”
“等我一下。”收到答复的泷泽秀明很满意，站起来蹭蹭蹭地跑掉了，转个弯消失在今井翼的视野里。
今井翼盯着手里的梅子饼干，想出一个点子。
把梅子饼干藏起来，就说是那只大花猫抢走的好了。
只可惜还没等他开始行动，泷泽秀明又回来了。
“给你。”他替过宽大的桑叶，“这个水很好喝。”
今井翼看着干净清澈又来路不明的水，就着泷泽秀明的手喝个底朝天。
“吃吧。”今井翼感激之余，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小心眼的自己，大义凌然地交出梅子饼干。
泷泽秀明小心翼翼地拆开，拿了一枚放进嘴里，咋吧咋吧：“好好吃。”
“是吧。”今井翼骄傲地挺起腰板。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娃，一包梅子饼干就高兴成这样，可是好想吃啊。
龙山泽秀明察觉出今井翼的不对劲：“你不吃？”
“手脏，嘿嘿。”
“那我喂你吧。”泷泽秀明说到做到，拿了一枚就往今井翼的嘴里送。
“哦哦哦，真好吃。”今井翼学着泷泽秀明的样子咋吧咋吧，“喂喂，你表光顾着自己吃，我也要吃的啦。”
两个人你一枚我一枚分享着美食，完全没有发现周围已经彻底暗下去了，而雨丝，像是线一般层层地把他们缠绕在神社里。
26 茶杯2011/6/27 20:54:00
四
“喂喂喂，你慢点慢点…唔唔唔…”
“你咬到我手了。”泷泽秀明从今井翼嘴巴里抽出手指头，看吧，上边的牙齿印还没有消掉。
今井翼有错在先，一张嘴皮子耍不开，只能陪笑：“太、太好吃了嘛。”
还好泷泽秀明没有真生气，在食物中升华的友情得以继续。
可是吃完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今井少年正陷人人生中第一次交友危机，旁边的交友对象灵敏地察觉到今井翼想开口却没有话题，他挠挠头，自己从来没有和人类有过接触，唯一一次中等距离接触还是遥远的另一个国度的僧人误人这座森林。
“吃过饭了么？”他努力回忆僧人和本地友人的开场白。
“啥？”今井翼愣了下，刚刚吃过梅子饼干难道他要请客吃晚饭？那早知道刚才少吃点了。
得到回应的泷泽秀明牢记住这句有用的开场白，两个人的交谈如同一辆火车，行驶在不知去向没有终点的轨道上。
“你从哪里来？”
“湘南，神奈川那边。”
“湘南神奈川在哪里？”
什么啊，今井翼在心里嘀咕，这土娃子居然连神奈川和湘南都不知道，还以为两个地方是一个地方。“我家啦，我家在湘南，湘南在神奈川。”
“哦。”
今井翼对着空气比划了记下：“这里是你们村子，开着车往这边开，到了这个岔口拐弯，继续开，再拐弯，继续开，就到了。”路痴今井翼凭着上午半睡中的记忆对着泷泽秀明胡乱比划，末了还不忘贴心地加上一句，“你懂了么？”
“恩。”泷泽秀明不懂装懂。
“那你以后要去湘南看我，我带你去游泳吃海胆。”
“你要走么？”
“当然啦。”今井翼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在这里呆一个暑假就要回去了。”他把手放到身后，撑在地上，惬意地舒展身体，然后转头看着泷泽秀明：“你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你来湘南我肯定罩着你。”
“下次吧。”泷泽秀明笑着回答，心中却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说好了。”今井翼伸出右手，“拉钩。”
泷泽秀明小手指率先勾住今井翼的：“是这样吧，我都没有和人勾过手指。”
真是个土娃子。
今井翼用力回勾住泷泽秀明：“说好啦，谁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你家住哪里？”
“哎？”
“我好去找你玩啊，我住在数子奶奶那里，细目数子奶奶你知道的吧。”
泷泽秀明点点头：“我住在这里。”
“这里！”今井翼一下子跳起来，“你住在神社里？你是神官么？”
“不是。”
“什么啊。”今井翼失望地耸拉下肩膀，突然又凑到泷泽秀明面前，眯起眼睛盯着他，“我们梅子饼干也吃过了，手指也勾过了，已经是朋友了，你怎么能骗朋友呢？”
泷泽秀明向后仰，尽量和今井翼保持安全距离：“我，我，”他连续“我”了好几个字，咬咬牙狠下心，“我是对面山里村子的，跑出来玩，累了就来神社休息。”
“我就说嘛。”今井翼满意地重新坐到泷泽秀明身边，“这么个破旧的地方怎么可能是你家啊，连厨房都没有。”
“今井君家的厨房很大么？”
“叫我翼就好啦，一般一般，普通人家的样子。”其实今井翼可喜欢自家厨房了，每次宏美妈妈进去捣鼓一下，出来就有今井翼爱吃的食物，可是考虑到泷泽秀明乡下娃的身份，今井翼决心低调。
“呵呵。”
话题无法继续，又是沉默……
今井翼坐在泷泽秀明身边，忍不住不停偷瞄身边的人。
这家伙长得真是好看。
颜控发作的今井翼一味沉迷于泷泽秀明的美色中，疏于防范，被偷窥的终于发现偷窥者了。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今井翼顺着泷泽秀明无意中给出的台阶下，伸手捏一把泷泽秀明嫩嫩地脸蛋：“有饼干屑。”不等泷泽秀明抓住他的手看个究竟，就放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解释，“表浪费，挺好吃的。”
“翼真是个好人。”
“咦？”吃饼干屑什么时候和是个好人划等号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和我玩。”
没想到校园欺负事件转移舞台会发生在这么淳朴的小村子里。今井翼看着泷泽秀明好看的脸，不由感染上泷泽秀明的忧伤。今井翼虽然小，却见不得美人伤心：“现在我来啦，我和你玩。”
“恩。”
“就算我走了你也可以来湘南找我玩，让你爸爸妈妈带你来玩。”
“恩，我努力。”
今井翼年纪小，看着泷泽秀明莫名悲伤的样子，心里奇怪，却抓不到要领，他正打算再安慰几句，大雨里传来数子奶奶的声音：“翼，翼，你在哪里？”
今井翼连忙扯开喉咙回应：“我在这里，我在神庙里，和小秀在一起！”
之后是短暂的寂静，周围又只能听到雨滴打在地上的声音。
今井翼看着黑乎乎的世界，下意识向泷泽秀明靠近。
泷泽秀明拉住今井翼的手，站起来。
他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把他拉进去吧，拉进去，关上门，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泷泽秀明怀着一种禁忌的兴奋感，慢慢拉着今井翼向后退：“雨打进来了，我们到里面去等。”
今井翼久久等不到回应，也就同意泷泽秀明的话，任由后者拉着他逐渐远离台阶。
此时数子奶奶的声音重新传来：“你在神庙口等我，表进去。”
“恩！”今井翼应了一声，拉紧泷泽秀明的手，留在原地：“小秀也表进去了，去数子奶奶家喝杯热牛奶吧。”
“不，不了。”泷泽秀明慌忙松开今井翼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步，跨进神社：“不用了，爸爸说表和陌生人接触。我们明天还是在这里见面好么？”
“当然好啦，我还想多和小秀一起玩呢。可是数子奶奶是我亲戚啊，小秀你不用怕的。”今井翼迈开步子，走到神社门口，“走吧，这种地方躲雨太冷了。”
泷泽秀明看着近在咫尺的今井翼，伸出手。
把他拉进来吧，拉进来，关上门，他就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了。
今井翼以为泷泽秀明是答应了他的邀请，又向前伸了伸。
“翼！”
今井翼缩回手：“数子奶奶！”他笑眯眯地冲一脸严肃的数子奶奶挥手，突然想起数子奶奶的警告，吐吐舌头，“我被猫追着跑，只能进树林。”
他想起泷泽秀明，正打算邀请这个刚刚交到的朋友一起回去，转头却发现神社的门已经关上了。
“小秀！”今井翼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翼，我们走吧。”
“可是小秀还在里面。”
“小秀？”
“我朋友。”今井翼骄傲地回答，“长得可好看了，奶奶我们一起带小秀回家吧。”
“我们走吧。”数子奶奶递给今井翼一把伞，“村子里为了找你已经闹翻天了，他是外村人，不适合进我们村子。”
“可是……”今井翼小脑袋里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只觉得留泷泽秀明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爸爸妈妈应该很快就会来接他的。”
今井翼低着头，为自己这种抛弃同伴的行为感到内疚，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又怎么能不听数子奶奶的话呢？
“小秀，我们明天还一起玩哦。”因为愧疚，今井翼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一定，一定会来找你的，你要等我。”
“走吧。”数子奶奶拉着今井翼的手，带着他离开了神社。
“奶奶，你的手好热。”
“恩？”
“您一定是跑累了。”今井翼虽然调皮，但从来不是一个不懂道理的小鬼，“我和小秀在这里呆了好久，他的手好冷呀。”
“是么。”数子奶奶低沉着声音，“翼，记住，回去了如果有人找你说话，问到你的小秀的任何事情，都说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外村人啊，村子里的人不喜欢外村人。”
“那，那我会被大家讨厌么？”
“怎么会？”村口就在眼前，大雨中只能模模糊糊看清几个人，数子奶奶停下来，摸摸今井翼的头，“翼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而且是我的亲戚。”
今井翼丝毫不放弃追问的机会：“那小秀是我的朋友，是数子奶奶的亲戚的朋友，为什么不能进去呢？”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表说任何小秀的事情，会害死他的。”
今井翼努力点点头。他是个讲义气的人，绝对不会害死自己的朋友。
“好了，到时候翼就说抓蜻蜓抓着抓着迷了路，中间没有碰到任何人，一直到被我找到。”
“恩。”今井翼重重地点头，再三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在他们的身后，泷泽秀明站在树林的人口处，一手扶着树，看着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眼神闪烁不定。
雨很大，大到让人看不清
雨滴无法打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他身上罩着一层透明的，无法触摸的雨衣，只能顺着人形滑落到地上。
大雨也无法阻碍他的视线，在他眼里，下雨的世界和不下雨的世界，唯一的区别是他能更清楚地感受到任何细微的移动。
他是泷泽一族最后的幸存者，是守卫着这片土地千百年的守护神。
他是泷泽秀明。
37 茶杯2011/6/30 17:04:00
五
一老一小还没走到村口，就围上来几个人，七嘴八舌问今井翼有没有受伤。
今井翼被围在中间，牢记数子奶奶先前的警告，只是摇头不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表吓坏人家小孩。”苍老的声音让人群散开，今井翼抬头，看到一个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向他走来。
“村长。”数子奶奶向老人点点头，捏捏今井翼掌心。
今井翼猜想数子奶奶是再次告诫他，也偷偷捏捏奶奶的手心，脸还是朝着老人，恭恭敬敬地问好：“村长好。”
村长看上去年纪大，身体却很好，身边只有一个人给他撑伞，不需要别人搀扶。他自顾自走到今井翼面前，蹲下来盯着今井翼的脸：“没碰到什么危险吧？”
今井翼摇摇头：“没有。”
“细目夫人在河边找不到你，跑回村子找人帮忙，你小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话虽如此，村长的口气里倒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甚至还帮今井翼擦掉脸颊上的泥土，“对了，你跑去哪里了？”
“我就在河边。”
“哦？”
“钓鱼太闷啦，我就去抓蜻蜓玩。”
村长站起来，沾着泥土的两根手指摩挲着，泥屑接二连三往下掉：“谁负责河边的搜寻的？”
从后面出来两个年轻人，村长继续问：“你们看到今井君了么？”
“没有。我们两个分别从两头开始往中间找，河边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对了，今井君。”村长冷不防点名今井翼，“你的钓竿和水桶呢？”
今井翼心脏跳得飞快，钓竿和水桶肯定是在往森林跑的时候随便扔在哪个地方了，但这个事实是不能说的，他嘴巴张了半天，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数子奶奶从旁提醒：“小翼，是不是你去抓蜻蜓的时候扔在哪里了？”
“对，对了，我也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反正我看到蜻蜓就去抓了，大概就随便被我扔在一个地方了。”
村长点点头，今井翼正暗中高兴自己逃过一劫，就听到村长说：“你们几个，去找找钓竿和水桶。小孩子就是这样，看到新鲜的东西就表已经有的东西了。”
几个被指名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走出几步就被数子奶奶拦了下来：“村长，雨那么大，鱼竿和水桶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算了。”
“不是值钱的东西那也值几个钱，不快点找就怕找不到。”村长挥挥手，几个年轻人经过数子奶奶的身边，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等那些年轻人的身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时，村长满意地拍拍手：“好了，今井君累了一天了，快点回去洗洗澡早点睡吧。”
“那我们先走了。”数子奶奶不再多言，低沉的声音里隐约透露出一股怒意，拉着今井翼的手回家。
“细目夫人，等今井君上床之后，请来大堂。”
数子奶奶停住脚步，今井翼不安地看着她，看到她紧紧握着雨伞，骨节泛白，双唇紧抿着，像一只瀑怒中的豹子，随时都会转身将对方撕裂。
但最终她还是屈服了：“我知道了。”
“是因为小秀的原因么？”今井翼年纪虽小，仍然敏感地察觉了一切的根源。洗漱完毕后，他爬到床上，仍旧不肯睡。
“不是。”数子奶奶把牛奶放到今井翼旁边，“把牛奶喝了再睡。”
“小秀是好人。”小孩子仍旧坚持己见，“他还给我水喝。”
数子奶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太过纠结，帮今井翼关好窗户：“把牛奶喝了就睡吧，窗户我关好了，今晚还会下雨，开了会感冒。”
数子奶奶到达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你来了。”村长朝她点点头，“找个位置坐下吧。”
等她坐下，村长继续说：“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您在说什么？”
“还记得十年前那件事么？”村长站起来，“当初我们一时心软，没有斩草除根，这次我们必须狠下心。”
“我不同意！”数子奶奶站起来，：“那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我们已经和他定下协议，他不能出树林，我们也不能进去。”
村长把一件东西扔到数子奶奶面前，正是今井翼用的钓竿：“他已经出来了。”
鱼钩被一层金色的物质包裹着，灯光照在上面，光彩流溢。
“这东西你不陌生吧？泷泽一族的血液，出现在今井翼的钓竿上。他不仅出来了，还袭击了人。这次袭击的是今井君，下次就会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村长一拳敲在桌子上，“是他逼我们的。”
“没错，是他逼我们的。”一个人站起来率先响应，随后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到最后，大堂里已经没有坐着的人了，所有人都认定一个事实——是他逼我们的。
“我不同意。”数子奶奶仍旧坚持着，可大堂里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所有人把自己冰冷的脸孔转向她，无声地谴责着她的背叛。
“大家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们集合，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声音越来越响，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声音，终于变成大众的声音。
所有人涨红了眼睛，高举着拳头，重复着这三个可怕的字眼。
数子奶奶叹了口气，叹气声淹没在这响亮的口号声中，连一个泡都没有。
谁都没有注意到，窗外停留着的那只乌鸦飞走了。
“泷泽君，看来你不守规矩的事情被发现了。”乌鸦落到小枝桠上，上面的树叶巧妙地替它挡住雨滴。
“喂喂，你难道一点都不紧张么？”没等到回应的乌鸦不满了，“他们要来杀你了哦。”
泷泽秀明仍旧不说话，返身慢慢往回走。
“喂喂，我冒着风险帮你去偷听那群人类的话，你这个反应也太不给力了吧。”
泷泽秀明猛地转头，在黄金瞳的瞪视下，乌鸦跌落进泥塘里。
“如果要来杀我的话，就来吧！”
51 茶杯2011/7/3 23:14:00
六
“泷泽君，他们进森林了。”
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泷泽秀明缓缓睁开眼，一步步走向供奉的神剑前。
乌鸦畏惧神剑的寒气，只能停留在不远处的地上，出声阻止泷泽秀明的动作：“喂喂，你别开玩笑了，就你现在的情况你还以为可以Bachu这把剑么？”
泷泽秀明不理他，端正地两手拿起神剑。
“你别……”后面的话全数_Tun进肚子里，因为泷泽秀明一寸寸Bachu了神剑。
“那个小鬼……”乌鸦想起下午的今井翼，对眼前敌强我弱的局势终于有点乐观起来。
乌鸦追上泷泽秀明，后者仗剑立在神社前，决心誓死守护祖祖辈辈的尊严。
大批的村民带着火油和火把进人树林。此时雨已经停了，水汽从地面和树叶里一点点出来，像是受不了这条“火龙”的威胁，纷纷从庇护所里逃月兑，逃得越远越好。
泷泽秀明借着地势的优势，远远就瞧见这条不短的“火龙”一路向他行进，乌鸦也看到了，扑腾着翅膀叫喊：“喔喔，人这么多，喂喂喂，泷泽君，咱们还是逃吧。那小鬼才认识一个下午，力量不够支持的。”
见泷泽秀明不理它，它更是飞到他面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泷泽君你看你一个病秧子，我又只是只傻鸟，还是逃吧。”
“我死了之后，你就把我吃了吧。”
乌鸦的碎碎念突然停住了，落到泷泽秀明肩膀上，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脑袋：“突然这么直白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不过你说那么多人，万一你被分尸了，我就只能抢到一块，亏大了。”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泷泽秀明的声音突然紧绷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乌鸦嘎嘎叫着，飞到屋顶，看着下面的“火龙”慢慢散开，半包围住神社。
火势仿佛感知到村民的心情，一时间小了下去。
一群人气势汹汹闯进树林只是想烧死住在神社里的妖怪，却没想到原本预想中应该乖乖困在神社等着火神降临惩罚他的妖怪突然之间拿着那把百年前的神剑站在神社前迎接他们的到来，一时间没有人赶上前，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猜想在泷泽一族早已式微的今天，还有谁像泷泽一族最后的幸存者奉上自己的灵魂。
泷泽一族守卫这块土地历史悠久，十年前的背叛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留下不小的阴影，时常会在深夜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淋地反问自己：“那天到底做的对不对？”
可是谁都不会说出答案，事实已经如此，哪怕是触犯了天怒，也必须继续向前，幸好这十年来没有天灾人祸，慢慢的大多数人已经心归平静，然而今天看到泷泽秀明，那些午夜的梦回再一次降临到他们身上。
要去杀了最后的一个泷泽么？
要去杀一个和自家孩子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么？
泷泽秀明早已眼红，站在面前的全是他的仇人，恩将仇报的小人。
他抬起手，剑在空中晃了个圈，人群里几个好奇的人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原本散去的乌云重新聚拢，云层中隐约闪烁着电光，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烧死他！”村长率先把装着火油的桶甩向泷泽秀明，由于距离太远，落在台阶上，火油很快蔓延开来。
不管现在到底是真心想杀死泷泽秀明也好，还是仅仅随大流跟过来凑热闹也好，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但火油仅限于台阶上。
按耐不住的年轻人冲了进去，叫嚷着奔上台阶，把手里的火油和火把扔向泷泽秀明，下一秒就因为泷泽秀明的挥剑而伤了腿部，浑身着火滚下石阶，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烧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
所有人都害怕自己是下一个，叫嚷着却不敢向前。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原来是先前烧死的亲人。带着至亲的仇恨，他不顾泷泽秀明的挥剑，脚断了，就用手，一点点往上爬，火烧在身上也不能阻止他的行动。他终于爬到泷泽秀明的面前，把那一小罐的火油扔了上去，然后失去了全身的气力，滚下去和自己的至亲同归一处。
雨降下来，雨势却没有先前预料的那么大，于灭火没有一点用处。
“小祖宗你烧死了我吃什么！”乌鸦眼见不妙，冲了下去。
泷泽秀明周围已经被火光包围。火油浮在雨水上面四处蔓延，身后的建筑也有好几处开始燃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村民们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袭来，不敢上前。火光中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欲坠，晃了几晃消失在火光里。
随着人影的倒下，雨立刻停了，乌云以惊人的速度散去，阳光重新洒向这片罪恶之地。
“死了！”
“他死了！”
众人欢呼。他们没有理由相信一个失去力量的妖怪能在这么大的火势中生还，更何况雨的停止象征着泷泽秀明力量的失去。
拔掉了心中刺，村长的心情显然高涨起来，虽然死了两个人，但并不影响他理应有的喜悦和满足。他让几个年轻人留下，和他一起善后，又吩咐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安慰死去人的亲戚。
他不知道的是，乌鸦在俯冲下去的那几秒钟，身形瀑涨数倍，两只爪子抓住泷泽秀明的肩膀，小心地不刺进皮禸里，把人往屋子里扯。
从后面的出口出来后，乌鸦尽量保持着低空飞行，以免被人发现。
“我对烤禸可没兴趣。”乌鸦改不了碎碎念的毛病，幸好现在泷泽秀明已经昏迷过去，要不然一定免费送他一剑。
“这么大个人，藏哪里都不安全。看你身上没几两禸，结果居然这么重。”乌鸦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里乱撞，突然绕了个弯往村子的方向飞去，“嘿，反正我黑，你被熏得也不白了，趁着天黑咱们找那个小鬼去。”
62 茶杯2011/7/7 22:16:00
七
今井翼毫无睡相的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大半的被子被他睡在地上。
炎热的夏天因为一场雨消减了不少热气，今井翼睡在床上没有一丝不适，除了……
“今井翼。”
“今井翼。”
“今井翼你快点开窗。”
他舒服地翻了个身，蹭蹭枕着的软软的枕头。
真讨厌。
他想。
都放暑假了为什么小学的开门大爷会追到这里来，更何况他又没做什么坏事，既没有打破玻璃也没有掀女孩子裙子踩内库颜色。
“今井翼，泷泽秀明就要死了。”
小秀啊，今井翼在梦里笑出声，真是个美人呢。
梦境突然转换，今井翼梦见好看的泷泽秀明被一个女人拿着刀追逐，那个女人的面貌看不清楚，头顶却诡异地顶着个苹果，胸前挂着一个，腰上还莫名别着一个。泷泽秀明年纪小，被追着越跑越慢，眼看着女人就要抓住泷泽秀明一刀刺进去了，今井翼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浑身都是汗。
“今井翼你再不开门我爪子就要断了，哎呦！”
他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幻听，是真有人在窗户外呼喊他。来不及深究为什么是爪子不是手，心中担心着好友的今井翼连忙打开窗户，却看见外面黑漆漆一片。
“接着！”随着这声，泷泽秀明被扔了进来，今井翼连忙伸手接住，才让昏迷的守护神没有摔到地上。由于角度问题，泷泽秀明的身体只进来了上半部分，今井翼扶着他的肩膀，往后倒退几步，总算顺利把人带进来。
“好脏！”借着屋里的灯光看清泷泽秀明的脸，今井翼月兑口而出。把人放在地板上后，今井翼又跑到窗前，探出身子左顾右盼，却没有任何发现。
“我是此处的山神。”从今井翼头顶传来先前的声音，他抬头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乌鸦在黑夜里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更何况是躲藏好的乌鸦。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好好照顾泷泽秀明，他在你身边很快就会醒来，表让别人看到，要不然我就惩罚你，让…让你长猪鼻子。”
今井翼闻言，立马捂住自己的鼻子，关上窗揷上闩，看到躺在地板上的泷泽秀明，心生愧疚：“小秀，洗完澡就让你睡床。”
今井翼先出去查探情况，数子奶奶还没有回来，他稍微放心，放好洗澡水又扶着泷泽秀明进去，后者昏昏沉沉任今井翼对他上下其手没有任何反应。
今井翼啧啧两声：“皮肤真是白啊。”看到自己的手扶着他的肩膀，活像巧克力配牛奶。
泷泽秀明被蒸汽蒸的脸颊发红，在今井翼眼里活像一个水蜜桃，他内心小恶魔因子发作，正准备做些什么，“水蜜桃”觉醒了。
“唔…”泷泽秀明半眯着眼睛，在重重水幕中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脸，“翼？”
当场被抓包的今井翼脸红的不比泷泽秀明浅，支支吾吾憋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最后扔下一句：“我给你拿毛巾！”离开“犯罪现场”。
泷泽秀明感觉浑身酸痛，全身骨头都散开了一样，他把整个人浸在热水里，等今井翼拿着毛巾回来就看见一团黑色的头发混着白乎乎的泡沫漂浮在水面上。
“小秀！”今井翼以为他要自煞，扔了毛巾就冲过去捞人，结果人没捞上来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泡沫。
泷泽秀明慢悠悠浮上来，看到今井翼一脸严肃又搞笑的脸，终于放下先前的防备毫无顾忌地笑出来。
“笑什么笑！”今井翼恼羞成怒，反正领口也湿了，索性豁出去，一脚踏进去，准备和泷泽秀明大战三百回合。
“翼，你在浴室么？”数子奶奶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这场战争消弭于胚胎之中。
今井翼捂住泷泽秀明的嘴巴，冲他摇摇头，然后提高声音回答：“我醒来出了一身汗，想洗个澡再睡。”
数子奶奶哦了一声，没有回应，今井翼松了口气，和被捂着嘴巴的泷泽秀明对视，憋着声音笑。
结果他俩没高兴多久，数子奶奶敲门：“我能进来么？我看你睡衣没带。”
“等，等一下。”今井翼一掌把泷泽秀明压进水里，自己月兑了上衣钻进去，顺便低头蹭点泡沫到脸上，“请进。”
浴室里充满了雾气，数子奶奶倒是没有多加在意，也没像其他老人一样叮嘱今井翼表浪费热水，把干净的睡衣放在篮子里后就离开了。
今井翼彻底松了口气，他软乎乎地靠着浴缸，觉得身上的库子碍事，扭搭扭搭正准备月兑，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骚动，没等他喊出来就钻出个泷泽秀明。
“你想谋杀啊。”
“刚才你不是没事么？”绝对不能说自己忘记了。今井翼又想到差点就要在这家伙面前月兑库子，就把半个脸泡进水里。
泷泽秀明眉毛一挑：“刚才想月兑库子？”
“你怎么知道的！”今井翼大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顺便还灌进两口水，害得他连连呛气。
泷泽秀明哼了一声，和今井翼一样靠着浴缸边缘，两脚大刺刺打开：“你可别小看我。”
在和姐姐的多年战争中，今井翼不仅锻炼了拳头也锻炼了舌头，伶牙俐齿当然不是泷泽秀明可以比的，就在后者得意洋洋之际，今井翼状似认输地说 “不小看你，不小看连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的人！”
他本以为泷泽秀明是山那头的土娃子，没想到一句话就戳中人家的命门。
家人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家也在刚才被一场大火毁得一干二净。
回家？能回到哪里去？回去那片废墟之中么？
一时间连雾气都像是凝固了。
半响，泷泽秀明才貌似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是的啊。”
今井翼也是倔脾气，这次的小口角在他眼里就是泷泽秀明挑起的，打定主意不肯先投降，但看在自己算是半个东道主的份上，又别扭地自己先起来：“睡，睡觉去。”
穿衣服的时候今井翼发现不对劲：“怎么有两套睡衣？”原本已经说好由今井翼先穿仅有的一件，再去拿一件接应泷泽秀明，这下子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会你奶奶知道了吧？”
“不可能！”今井翼摇摇头，“你来的时候数子奶奶不在，她进来的时候你不是……”今井翼说到这里一下子说不下去。
泷泽秀明点点头，替他说话：“被你压在下面。”
“是我不好啦。”今井翼吐吐舌头，“山神爷爷说了不能让别人发现你。”
“山神？”抓到今井翼话里的两个字，泷泽秀明皱起眉头，“什么山神？”
“就是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山神爷爷。”今井翼等两个人都穿好衣服，打开条缝，确定外面灯都暗着，招呼泷泽秀明跟着他走，“你那么黑漆漆是不是去煤堆里打滚了？”
“差不多。”泷泽秀明心中明白大概，不再多言。
可事情往往不像他预料地那么顺利，两个小鬼头安全进人今井翼房间，仗着人小的优势挤在一张床上。
“喂喂，小秀。”
Zzzzzzzzzzz
“小秀。”
Zzzzzzzzzz
“表装睡了！”
泷泽秀明投向，只好睁开眼睛，看见今井翼那双黑漆漆明晃晃的大眼睛正看着他：“干，干嘛？”
“小秀，你真的是山那头的土娃子么？”
77 茶杯2011/7/10 18:00:00
八
“小翼觉得我是什么人呢？”
今井翼往那边靠靠：“嘛，小秀长得这么好看，皮肤这么白，不像是山里的土娃子。”
“是你皮肤黑所以才显得我白吧。”
疑似被戳到痛脚的今井翼刷地跳起来，扯了被子就准备上去痛殴人家一顿：“泷泽秀明你找打啊！小爷这是在海边晒出来的！男子气概懂不懂！”
泷泽秀明巧妙地躲闪，顺便指指门口：“太吵会被发现哦。”
今井翼一肚子气没法发，瞪泷泽秀明又没有成效，鼓着个脸重新躺好，甚至还翻一个身只留给泷泽秀明一个背影。
对于冷战，泷泽秀明这十年不是白过的，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他牢牢占据上风。果不其然，他等了一会，就感觉到旁边的人在悄悄移动，然后睡衣衣袖被拉住：“小秀，你真的是山那头的土娃子么？”
“如果不是呢？”
“一看你就觉得是个大少爷。”今井翼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长得好看嘛。”
泷泽秀明并不正面回答他，旁敲侧击地问：“翼相信有守护神么？”
“当然了！”今井翼又跳起来，从旁边拿过一个布偶，“呐呐，忘记介绍了，这位是hide酱，小秀现在睡的位置就是hide酱的床位哦。”
泷泽秀明向后退，险些掉下床，对于自己和一个小小的布偶平起平坐，他有些不满。
今井翼显然没有察觉到身边白白嫩嫩的“大少爷”的不满，继续自顾自地介绍：“hide酱就是我的守护神啦。”
泷泽秀明半是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跟个姑娘一样。”
“你说什么！”今井翼闻言，扔下hide酱就扑上去。
嘭！
两个人一起摔下床。
“翼？你怎么了？”数子奶奶很快闻声赶过来。
“没事没事。”今井翼率先挣扎着爬起来，拉着泷泽秀明把他赶上床，然后拿被子罩好，“我不小心摔到地上了。”
“有擦破皮么？”
“没有没有。”今井翼只盼数子奶奶赶快走，床单里的泷泽秀明显然也有些憋不住了，双手双脚挣扎着想出来。
今井翼干脆一屁股坐上去，结果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摇摇晃晃努力镇压床单里兀自奋斗的人。
“你这个孩子呀。”数子奶奶笑起来，“喝杯牛奶吧，有助睡眠。”
“不…”剩下的话被_Tun了下去，泷泽秀明终于有一只手重获自由，他被蒙在被子里，眼睛看不到外面，胡乱抓住今井翼的一只脚踝，努力摇着，像是在宣告主人的饥饿。
“我来帮您，”今井翼跳下床，泷泽秀明重获自由，立刻掀开被子大口呼吸，今井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拖拉着拖鞋走人。
今井翼走出房间，走廊还是黑漆漆的，只有厨房那边传来微弱的灯光。他蹭蹭蹭跑过去，看到数子奶奶小心地把牛奶倒进杯子里。
“数子奶奶也要喝？”
“阿拉，”数子奶奶挠挠头，把两杯牛奶都推到今井翼面前，“果然是上年纪了，不小心就弄了两杯，翼能全部喝完么？”
“包在我身上！”今井翼满口答应，乐呼呼准备回去喂那位“大少爷”，刚走出厨房就被数子奶奶叫住。
“翼一个人在家没问题么？”
“哎？”
数子奶奶拍拍冰箱：“我明天有事要出门，这两天翼一个人在家可以么？食材都在冰箱里。”
“数子奶奶要去哪里？”
“啊，我有个朋友要去拜访，翼一个人在家可以么？”
“没问题。”今井翼心里乐，本来还在担心泷泽秀明这些天怎么能躲在家里不被数子奶奶发现，现在看来问题已经迎面而解了。
“那我就放心了，晚安。”
“数子奶奶晚安。”今井翼急着回屋，完全没有发现数子奶奶一直站在走廊那端看着他进房间。
“怎么只有牛奶？”泷泽秀明坐在床边，两条腿晃个不停。
“罗嗦！”今井翼咕噜咕噜喝了半杯，嘴唇上沾了一圈牛奶，趁人不备在泷泽秀明小腿上。
泷泽秀明懒得和他计较，喝了几口牛奶就握着杯子耳朵低着头不说话。
今井翼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阿拉啦，刚才谁说我像个姑娘来的？”
“翼。”
突然沉下来的声音让今井翼提起戒备：“干嘛？想报仇？”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么？”
“如果不说也没关系。”
“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骗你。”泷泽秀明深吸一口气，抓紧杯子“我是泷泽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你姓泷泽当然是泷泽一族的啦。”今井翼悠闲地喝完剩下的牛奶，突然捂住嘴巴，差点把牛奶都喷出来，“你家里没别人了？”
“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泷泽秀明默认今井翼的问题，继续说，“泷泽一族自古以来就会兴风降雨，我们一直被这里的人尊为守护神，守护他们，作为交换，他们崇奉我们，我们以人们的信仰为生。虽然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但如果没有人类对我们的思念与执着，我们还是会死因为身体慢慢衰竭而死。”
“小秀……”今井翼看着头越来越低的泷泽秀明，有心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除了叫他的名字以外说不出别的。
“但是人是会变的，所以十年前，这里的村长带领他的村民烧毁了大片森林，把我们围禁在神社里，把我的家人一个个的杀害，最后逼我立下誓言一辈子不能走出那片森林。”
“那你现在！”
“是他们逼我的！”泷泽秀明突然抬头，通红的眼睛瞪着今井翼，“他们烧毁了神社，想把我烧死在里面！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找个朋友而已……”
“我是你朋友呀！”今井翼连忙说，“小秀人很好啊，给我水喝，陪我躲雨。”
不一样的。泷泽秀明在心中吼着。
给你水喝是想讨你的好感，陪你躲雨只是想把你一辈子留在那里陪我，那时候就要成功了，只要你再往前踏一步的话，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如果没有别人的捣乱……
可面对着今井翼的目光，他却说不出口。
“而且小秀现在不是有我这个朋友了么？我会一直想着小秀，你不会死的。”
“真的么？”
今井翼一向来善于联想，泷泽秀明的犹豫让他以为对方把自己也当成一个善变的人，不由生气了：“真是的，我都让hide酱把他的床位让给你了，我还冒着变成猪鼻子的危险收留你，小秀居然还不相信我。”
“会一直想着的么？”
“当然啦。”今井翼竖起小拇指，“要和小秀做一辈子的朋友。”
泷泽秀明的两颊浮现出可以的红晕，热血上涌，立刻被眼尖的今井翼发现，他凑过去，像是调戏学校女生一样：“咦，脸红了？”
下一秒流氓翼的小拇指就被勾住，泷泽秀明笑得见牙不见眼：“翼要说话算话。”
88 茶杯2011/7/13 14:47:00
九
两个小鬼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数子奶奶果然一早就走了，厨房里还有冷掉的铜锣烧。警报解除后，泷泽秀明跟着今井翼一起到厨房，看着冷掉的早餐很是好奇。
他拿起来放鼻子下闻闻，又问今井翼：“能吃么？”
“铜锣烧嘛。”今井翼回答。心想眼前的泷泽秀明怎么可能是呼风唤雨的神仙哦，分明是个连铜锣烧都不知道的土娃子。
今井翼虽然贪吃，但对冷掉的铜锣烧兴趣不大，于是泷泽秀明成功将所有铜锣烧归为己有。
扫干净盘子后，泷泽秀明满足地拍拍肚子，看到今井翼翻箱倒柜找吃的。
“啊！做煎饺吃！”今井翼美滋滋从冰箱里拿出一小袋冷冻水饺，找来过大的围裙围上准备大显身手。
泷泽秀明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拿了一只就想往嘴巴里塞：“这个好凉，能吃么？”
今井翼拍掉他的手：“等我做好了给你吃。”
“你会做？”
“哼哼。”他得意地连哼几声，拿出两个盘子和两双筷子，放在一边预先准备好，“可别小看我。”
这样的得意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在泷泽秀明连连“你会弄？”这样的疑惑下，今井翼不上也得上。
他以前看过妈妈做煎饺。宏美妈妈做煎饺的时候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看上去就是几个简单的步骤后，香喷喷的煎饺就顺利出炉。
可到了今井翼身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今井翼成功烧热锅子后，得意地把煎饺下锅。结果手一滑，锅差点飞出去。
有惊无险把饺子下锅，今井翼盖上盖子，往后冲泷泽秀明竖起大拇指。
“要不我们吃别的吧？”泷泽秀明躲在厨房外头，看得有些口干舌燥，觉得一不小心大概泷泽一族最后的血脉就要断绝于此，于是出于好意婉转建议今井翼趁早收手。
今井翼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他一心想在泷泽秀明面前露上一手，对后者的建议充耳不闻，盖上锅盖后学着宏美妈妈那样气定神闲，双手抱胸，背对泷泽秀明，故作镇定。其实早就额头冒汗，盯着锅子眼睛都不敢眨。
只可惜这样的伪装没持续几秒。
火舌从锅盖与锅的边缘窜出来，把今井翼吓得向后倒退一步，外面的泷泽秀明也吓得冲进来，站在今井翼旁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宏美妈妈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今井翼吓得手足无措，揭开锅之后看着火苗往上窜，一时间忘了基本生活常识，抓着泷泽秀明摇晃：“你快点喷水把火灭了！”
泷泽秀明被摇得晕乎，还好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性：“油不能用水灭。”
“哎呀那怎么办！”今井翼急得力气更大了，泷泽秀明觉得衣服领子卡着他喉咙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客厅的一扇窗户破了，一直跟随在泷泽秀明身边的乌鸦如箭一般飞了进来。
乌鸦抓住锅盖盖住锅子，自己落到一边把羽毛上的小火星拍掉，看到今井翼愣着的样子，扑腾翅膀就教训：“快点拿东西把火扑灭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今井翼总算找回魂，到客厅拿了两个坐垫他自己一个泷泽秀明一个，两个人你拍一下我拍一下，总算将一场即将到来的火灾消灭在襁褓中。
“吓死我了。”今井翼一手甩掉已经黑漆漆看不出原先颜色的坐垫，无力瘫倒在凳子上，抬头看着好不到哪里去的泷泽秀明，“喂喂，小秀你不是神仙么？快点把厨房恢复原状啦，要不然数子奶奶回来骂我打我的话我就找你算账。”
完全忘记是谁想吃煎饺这个事实。
泷泽秀明对这种没有任何效力的威胁毫不在意，他皮肤比今井翼白，经过这一场“鏖战”脸上和脖子上都是灰尘。
今井翼是个洁癖，看到泷泽秀明这样子猜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不坐着休息了，力气像是重新回到他身体里一样，凭着对洁净的执着冲进洗手间洗手洗脸。
泷泽秀明一摸脸，满手乌黑，于是蹭蹭蹭跟进去抢水龙头。
今井翼正洗的欢，突然来了个人跟他抢，怒极，他向在家里对待姐姐那样，用力向右边一撞，把泷泽秀明撞开：“你不神仙嘛你！自己喷水洗啊！”
泷泽秀明只能趁今井翼不接水的空隙接点水擦脸，还不忘纠正今井翼的错误观点：“我吐口水也不能变成水的，也不能把厨房恢复原状。”
今井翼正在洗脸，听到这句话连连呛气，拍拍胸口说：“好恶心哦你，还神仙呢，连这么点法力都没有。”
泷泽秀明一脸阴郁，今井翼心想这土包子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刚准备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门外有人敲门。
“糟了！”今井翼暗叫一声不好，把身边的泷泽秀明推出洗手间，“快快快，你快点躲起来。”
泷泽秀明被身后的推力推着不停向前进，停不下脚步，只好转头问今井翼：“我躲到哪里去？”
今井翼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一拍泷泽秀明肩膀：“去床底下。”
泷泽秀明和今井翼对视三秒，最终屈服，磨蹭地躺倒地上，一寸寸爬进去，还不忘提醒今井翼：“等会表忘记叫我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今井翼急冲冲出去应门。
敲门的是看上去已经一半身体埋进土里的村长。昨天听了泷泽秀明的叙述，村长原本和蔼的笑容在今井翼眼里满是阴森恐怖。
“你家数子奶奶呢？”
“出门去了。”今井翼小小的身躯挡住门口。
“我可以进去么？”
“可是数子奶奶已经出去了。”
“厨房是不是着火了？”
“你怎么知道！”话说出口，今井翼就开始懊悔。
看到今井翼一脸后悔的样子，村长继续笑眯眯地说：“我经过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你们家厨房，看到有黑烟。好啦，小娃娃，让我这个老人家进去一下吧。”
“唔…”今井翼还是没有退让的样子。
“啊，对了，你不知道我们村里的规矩。”村长拍拍脑门，“都快忘了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了。我们村谁家发生这种事情都要由我去看过才算完结。我们村子虽然小，但是安全意识可是很高的哦。”
“那我带您进去。”毕竟是个外来的小鬼头，今井翼只能让开路。
村长来到厨房，看着眼前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锅子显然没有兴趣，他的目光停留在旁边准备好的两个盘子和两副筷子上，很快又转移了。
“今井君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啊，想吃饭的话可以来我家。”
“谢谢老伯。”今井翼可不想去村长家吃饭，他只想快点把这尊魔神请走。
“那我先走了。”
今井翼眼睛立刻亮了：“我送您。”
路过厨房，村长指着地上的碎玻璃问：“玻璃怎么破了？”
总不能说是一只会说人话的乌鸦冲进来冲破的吧。
看到今井翼的沉默，村长只以为是他打破不好意思说，没多追问就走了。
等今井翼关上大门重新回来，乌鸦已经又从外面飞进来了。他停在桌子上，警告今井翼：“快点带泷泽秀明逃走，那人已经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啊！”今井翼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指着乌鸦喊出来，“山神！”
“什么山神？就是一只乌鸦而已。”泷泽秀明已经从床底下钻出来了，虽然脸上还有几道黑乎乎的痕迹，但他双手抱胸说话的样子，却让今井翼觉得有些陌生。
怎么都感觉，这样的小秀，很强大的样子，却有点陌生。
98 茶杯2011/7/15 16:39:00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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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井翼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什么带着泷泽秀明逃走？难道村长发现小秀了么？可是他明明连房间也没有进去过。
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泷泽秀明已经打开大门，准备带着乌鸦离开这里。
今井翼立刻冲上去，一把把门关上，自己守在门口，呈大字把大门把守住：“不许走！”
“小朋友乖乖让开，要不然把你变成猪鼻子哦。”
今井翼瞪着乌鸦：“把我变成猫我也不让！”他见泷泽秀明没有说话，又说，“小秀不是说自己不能离开人类对你的崇拜么？不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人能够让你活下去了么？如果你现在走的话，不就是去死么？”
“留在这里也是送死，说不定会一起死。”
“那就一起逃命好了！”今井翼只觉得这些年的少年热血漫画没有白看，全身热血沸腾，学着漫画里的少年主人公一样，握着拳，大声喊：“我才不会抛弃同伴的！”
“翼……”
今井翼向前一推手，阻止泷泽秀明继续说下去，他将前门反锁：“好了，我去收拾一下，从后门逃跑。”
“如果现在要跑的话也可以哦。”乌鸦的爪子伸向锁，“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阻止我们嘛。”
“不是的。”泷泽秀明走回客厅里，坐在凳子上乖乖等今井翼出来，“他不是想阻止我们出去，是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咦？”
“既然他把我当朋友看，那我就不会拒绝朋友的好意。”
今井翼匆匆跑回房间拿出自己的包，以前暑假他曾经参加过越野之类的理论培训，现在只好根据仅有的印象装上所需的东西，刚背上突然想起来如果没有食物那么逃命逃不到两天就要饿得走不动路，又把整一包梅子饼干倒在床上，拼命往包里装直到装不下，才背起重重的包裹出来找泷泽秀明。
“走吧。”由于背上的重量，今井翼的个头看上去要比平常小一点了。
“乌鸦，我们走了。”
说是后门，其实就是后院的一扇小门，只是方便屋子里的主人假若要去后院外面不用特地绕半个圈子而已。泷泽秀明和今井翼很运气，这两天因为烧森林杀泷泽后裔的事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鲜少有人外出，生怕这件事情遭到天谴。
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人目击到外来的小鬼领着逃过一劫的泷泽后裔逃出村子。
今井翼的房间正好看不见泷泽秀明栖息的树林，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大片的树林已经被烧毁地只剩一片焦土。
“怎么会这样？”
乌鸦停在光溜溜的断木上，哼了一声：“用人类的话说，就是‘恩将仇报’。”
想起泷泽秀明人睡前的话和他的遭遇，今井翼一阵阵的后怕：“还好小秀逃到我这里来了。”
乌鸦得意洋洋：“如果不是我，泷泽一族的历史昨晚就宣告终结了。”
“啊！”想到这个，今井翼捂着鼻子一脚踢在乌鸦停留的断木上，“你居然假装山神骗我。还威胁要把我变成猪鼻子！”
乌鸦连连发出沙哑的叫声，飞离断木：“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收留他，你要是再敢踢我我真的把你变成猪鼻子！”
“好了。”泷泽秀明终于看不过去，出声制止这场嘴巴上的战斗，“我们快点走吧，表被追上了。”
另一边，村长在厨房发现多出来的一套餐具，以及客厅碎落的玻璃后，猜疑心越来越重。他离开数子奶奶的家，立刻就召集村里的青年，没有枪支，他们就拿最常见的农具、弓箭，以及几户人家中收藏的武士刀，气势汹汹冲到数子奶奶家门口。
结果当然是扑了个空。撞开反锁的门之后，村长和身后的凶神恶煞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正以为一无所获之际，有人在今井翼房间的床上发现一片发着柔和金色的鳞片。
村长看着这片龙鳞，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后悔当时怎么就不直接把泷泽秀明抓住，反正只有一个今井翼在，对付这种小鬼头也用不着多少力气。
“现在怎么办？”
“必须找到！”村上用力地握紧拳头，感到阵阵刺痛，原来是龙鳞锋利的边缘把他的手掌划破了。
“不用包扎了。”村长摆手叫人退下，“必须找到杀了，要不然我们村子就完蛋了！”
众人对望着，小小的一个房间里全被恐惧填满了。
已经可以预见脑袋被砍下来揷在竹竿上的结果了。
今井翼走在没有台阶全是杂草的“山路”上，上气不接下气。
村民们并没有烧了整片森林，只把神社周围的树木烧得一干二净。两个人加上一只乌鸦穿过这片焦土，进人森林的更Deep。
今井翼是第一次来这里，跟在泷泽秀明后面，看着周围参天的古木，稍有些风吹草动就精神紧绷：“小秀，你熟么？”
“我没来过。”
今井翼被泷泽秀明冷静的回答吓了一跳，拉住泷泽秀明衣领不准对方继续向前，“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泷泽秀明转头看着乌鸦，看样子是这里唯一一个认路的生物在今井翼的注视下只扔了两个字：“保密。”
“搞什么啊。”今井翼把泷泽秀明拉到身后，“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把小秀带去藤泽不就好了。”
“恩，主意不错。”乌鸦绕着今井翼，一句句发问，“你怎么去呢？有车子么？认识路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去了那里你爸爸妈妈不相信你的话要把泷泽秀明送到police局怎么办？”
每一句发问都像一个棒槌，把今井翼一寸寸锤下去：“好了啦！烦死了你这只死乌鸦！跟着你走不就行了！”
大嗓门震得上头有树叶飘下来，乌鸦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一只翅膀伸过去盖住今井翼的嘴巴：“表乱喊，会引来糟糕的东西。”
两人一鸟再度踏上逃亡的路，这次泷泽秀明走在最后，理由是：“翼是人类，走在最后太危险了。”
“死乌鸦。”今井翼费力地行走在满是淤泥的“山路”上，恶狠狠地瞪着前面带路的乌鸦，“下次拔光你羽毛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树枝随着林间的风摇晃，像是一双双手把外界的一切阻拦在此处，也像是一个牢笼将逃亡的队伍包围在里面。
越向森林Deep行走，阳光越来越稀少，乌鸦到底是个妖怪，使了个法术，嘴巴上吊着一盏灯笼，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今井翼听着四周传来的虫鸣鸟叫，和越来越暗的前方，正在害怕间，手突然被握住了。
“小秀？”
“表害怕。”泷泽秀明低沉的声音此时对今井翼而言，就是黑暗中的阳光，“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