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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AI2012/3/18 23:39:00
又温柔又可爱最重要的是非常非常艾姆的哆啦B梦生日快乐><
（生贺 不等于 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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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永无止境的野望
以及随之而来漫无绝期的苦斗
往往起源自最单纯美好的愿景
充满好奇与渴求的少年
永远雄心勃勃
1、克拉克72号
樱井翔是在出示采访证后被两个高大结实的黑人保安从人群里揪进门厅的。R17公司的研发大厦，坐落在神奈川县的沿海地区，是一座高达66层的浅灰色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肃穆而神秘的光泽。
由虹膜感应式安保系统控制的双层钢化玻璃门在察觉到有人进人后瞬间无声合拢，将刚刚走进门厅的樱井着实吓了一跳。然而进门只是个开始。外套、公文包、甚至于樱井本人，都被各种看起来很高级的仪器查验了一番。月兑掉鞋子双手抱头站在透视扫描窗口的时候，一种无端的烦躁与屈辱感叫樱井不由自主地板起了脸——难怪21世纪初美国机场的安保系统会被人诟病至今呢——不得不这样聊以自慰地想。
折腾了足足一个钟头之后，樱井才从面无表情的保安手中拿回了他的行李——只是并非全部。
“对不起，拿走电脑我就没法工作了呀。”樱井尽量用和气的口口勿与对方交涉，“采访资料都在里面，更何况还要记录……”话音未落，装满A4打印纸的文件夹连带铅笔一支，被丢在了樱井面前。
“……或者，至少把录音笔还给我吧？”对方只是沉默。迅速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格斗实力差，樱井识时务地将想要月兑口而出的“开什么玩笑”咽回肚子里，悻悻地抓起文件夹与铅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已经打开门的高速电梯。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话，没准自己会更倾向与混在门口那帮激进的反对派里，朝这座看起来就缺乏人情味的大楼偷偷砸两个鸡蛋。被不可小觑的加速度弄得耳膜胀痛，樱井这样在心里琢磨着。
从大学毕业到工作至今已经第八个年头，不用周围人多加评价，樱井也清楚自己再不是当年那个满怀豪情壮志的毛头小子。社会版的外勤跑了整整五年，真正独立接下稍微重要一些的采访任务不过是近两年才刚刚开始的事情。固然不是传说里“直升电梯”一样的精英传说，大体上还算是混得马马虎虎。
校对和主编对他都算放心，遇到紧急情况时也会想起说“让樱井交篇稿上来大概没问题”，后辈们遇到写作、采访又甚至是人际交往上面的问题，便会来请教他这个“一看就很靠谱的前辈”。但是，比起刚毕业那会儿一心想着在30岁前拿到普利策奖，事到如今多拿稿费变成了更加切实可行的愿望。被同居快满七年的恋人不止一次嘲笑“翔桑是个市侩又无聊的家伙”，本人倒也不觉得“市侩无聊”有什么不好。
与恋人是同校相差两届的校友。从刚认识那会儿没事打打嘴仗、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到毕业后近乎顺利成章的开始同居生活。樱井觉得自己的感情生活在除去某一层意义而言，都是相当平淡正常的。恋人是对吃穿住行并不那么上心的类型，如果樱井周末临时加班，就会靠着两个速食饭团窝在家里撑上一整天。每次被樱井絮絮叨叨地教训了，便拖长语调用高中生对抗烦人老妈的口口勿应付一句“知—道—了—”
就好像今天出门前，樱井兴致勃勃地提议要是这次采访的奖金够多就去换辆帕杰罗新款，结果对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随便，反正都是翔桑开车。”
耳朵经历了长时间的轰鸣之后，“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停下了。等到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出现在樱井眼前的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房间四周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器，没有办公桌，墙上挂着巨大的数字屏显示器，电脑操作端随随便便地摔在地毯上，分体式的主机则不知道塞到了什么角落里。
整个房间唯一的坐位，是一个松软宽大的单人沙发。穿着米色绒布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蜷缩在沙发里，戴着游戏头盔沉浸于忘我的虚拟世界中。前两天刚刚被NHK晚间新闻夸奖为“国宝”的R17公司首席研究员二宫和也博士，完全一副呆在自家客厅的闲散模样，丝毫没有留意到樱井的出现。
“上午好，二宫先生。”片刻的犹豫之后，樱井抓了抓头发，上前微微鞠了一躬，“我是朝日新闻的樱井翔。”
摘下头套用有些困顿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樱井，二宫轻轻地挠了挠微翘的发梢：“樱井桑，您迟到了一个小时哦。”
“那是因为安检……”本来就感到不快的樱井不由月兑口而出，却见二宫脸上露出了一副戏谑的模样：“既然这样就应该再早一些出门嘛，对吧？”樱井舌忝 了舌忝 嘴唇，把没抱怨完的话_Tun回去：“对不起。”
二宫耸耸肩，算是接受了樱井的道歉。他站起来将地毯上杂乱的东西踢到一边，弯腰捡了两个坐垫抛给樱井一个，然后自己先盘腿坐下了。去年圣诞节限定款的彩虹色毛线袜——樱井的注意力不自主地歪到了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如果不是被恋人逼着大冬天排队买限定，樱井压根不敢相信原来袜子还能弄成这么五颜六色的模样。
“不坐吗？”光想了些有的没的，结果二宫抱着脚踝，仰头这样问道。真像还在念大学时的样子——樱井想。尽管本身作为一个科学家来说就已经相当年轻了，但真人看起来无疑比简历资料中写着的年纪更加显嫩。天生的小骨架，娃娃脸，抬起下巴用食指轻挠脖子，就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学部生一样。
“上个月内阁提出了人工智能及机器人（AISR）法案，试图在民间逐步推广智能型机器人的使用。”采访的话题与看似闲适的氛围不那么口勿合，樱井有些生疏地拿起纸笔，刻意地忽略到对方一副心知肚明的看戏般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二宫浅褐色的眼睛，“二宫先生，作为最年轻的细川赏得主，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细川先生在《机巧图汇》中设计出送茶人偶的时候，大概无法想象到吧。”二宫挠了挠下巴，“如今人类居然能够近乎逼真地复制出自身这件事。”
“听口气来说，二宫先生是赞成AISR法案的罗？”
“倒不是赞成不赞成的问题。”二宫轻飘飘地摊开双手，“老实说，我对于法案这种事情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如果能因此加大对于机器人研究的投人的话，我绝对不会反对就是了。”
鉴于在家里与恋人有着不讨论工作的口头协议，这是樱井自从一个月前收集材料开始，第一次真正开口谈及AISR法案。在脑海中模拟过不止一次的争论场面显然没有出现，二宫的答案简单而务实，就好像是阐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为了让采访继续下去，樱井只好主动出击：“二宫先生就没有思考过吗？机器人的过度智能化，究竟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冲击。还有……”
“那样的话，您就弄错采访对象了啊。”二宫拍了拍脑袋，“我是科学家，不是社会学家。所以就算您问我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什么影响，我也没有办法回答您。”
“但是，归根结底是因为科学家……”樱井微微有点结巴，努力试图让自己的用词温和一些。他的文字功底固然不错，但在口舌之争方面似乎一直占不了什么上风，并且有着被逼急便口不择言的不良习惯。“是因为科学的进步，才带来了这些社会问题啊。”
结果二宫干脆地点了点头：“没错！所以说，我们解决科学问题，社会问题就交给社会学家去解决好了。”
“稍微等一下。”对于声名赫赫的科学家说出这样近乎儿戏的发言，樱井不免焦躁起来，“这样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一点了？”
“樱井桑，您觉得我的责任是什么？”二宫站起来走到了窗边。樱井跟着站起来，透过落地的大块单反玻璃看见了聚集在研究所门口的示威人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高的缘故，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像蚂蚁一样微小但密密麻麻的人群，樱井觉得后辈微微有些发凉。
“我从来没打算对全人类负责。”二宫转过身，逆光下清淡的眉眼实在看不真切，“我感兴趣的，仅仅是科学本体而已。”
“不依附于社会而能够独立存在的科学，真的存在吗？”樱井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远离窗口，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一次的AISR法案也好，过去或者将来的无数科研成果也好，都少不了Zheng__Fu的扶持与投资……”
“既然这样，就尽最大可能去利用Zheng__Fu好了。”二宫果断地打断了樱井的话，“说起来，你不打算换个话题吗，樱井桑？”
樱井一愣。这种无端端被对方掌握了主导权的对话叫樱井感到些许的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认，就眼下的局面而言，一味纠缠下去似乎并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樱井下意识地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然后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对方以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愉快模样微笑了起来。所以有经验的同行才会说，二宫和也是个麻烦的角色啊——樱井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换过话题。
“听说二宫先生下一步的研究计划是个非常宏大的工程，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二？”
这样一问，原本心不在焉的男人顿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没错，相当了不起的工程来着。”点燃了指间的香烟，二宫深深地吸了一口，整张脸的表情都好像一下锐利了起来：“我打算重新启动克拉克计划。”
“克拉克计划？”樱井一时有些茫然。尽管恶补了一个月的相关知识，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社会学文科生来说，实在不记得自己苦记下的那堆专有名词里，出现过“克拉克计划”这个词。
“没错。这是启动于63年前的智能机器人计划，而且在我看来，是本世纪机器人领域研究的巅峰。”
“但是，‘重新启动’也就是意味着，克拉克计划一度中止了对吗？”樱井用前牙轻轻地咬着笔杆顶端，“如果这样的话，开始一个新的计划不是更好
吗？”
“也许是这样没错……”二宫意外地没有立即反驳，“虽然也许是这样没错，但是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放不下什么？”樱井不禁茫然，“克拉克计划？还是其他什么……”
结果二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站起来径直向外走去：“想看一看吗？那个克拉克计划留下的成果。”樱井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跟了上去。两个人又坐电梯上了一层，来到了一间监控森严的工作室前。
“就在这里——克拉克计划最后的作品。”打开虹膜锁的时候二宫说。
看着缓缓开启的大门，樱井在一瞬间突然产生了对于未知世界的深深恐惧感。然而，在畏惧的同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兴奋感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叫他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或许是因为他将这种情绪直接地流露了出来，二宫看了一眼樱井，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樱井赶紧跟上，然后工作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片刻的黑暗之后，灯亮了。樱井看见了离自己不过二十公分的地方，静静地竖立在玻璃柜中的机器人。
如果不是事前已被二宫告知，樱井一定会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随时会睁开眼睛微笑起来的金发少年。至今为止对于机器人的所有概念被全盘颠覆，樱井目瞪口呆地站着，忘记了该说的和该问的全部，只能听清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克拉克72号，诞生于56年前的帝京大学AISR实验室。根据现存的实验数据显示，它是这个世界上首台完全模拟了人类逻辑思维、并且开始进行感情模拟实验阶段的智能型机器人。”二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如静静人睡一般的人偶，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这是帝京大学AISR实验室的创始人三宅博士提出的智能机器人计划。克拉克这个名字，来源于19世纪北海道大学前身札幌农业学校的初代教头威廉·史密斯·克拉克博士。据说三宅博士是因为喜爱教头的名言‘Boys be ambitious’，所以才取了这样的名字。”二宫如数家珍般向樱井娓娓道来，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让樱井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激情，“也许有些自大，可我觉得自己大概能够理解三宅博士对于这句话的感情。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但凡心怀野心的人，都不可能真正放下克拉克计划。真要类比起来，大概就和打游戏的时候一心想要通关拿到传说中的黄金卡片是一个道理吧？”
最后一句话，让樱井想要吐槽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如果说，刚才那个一脸平静地注视着示威人群的二宫和也，从某个意义上是樱井从未见过的模样的话；那么眼下近乎胡扯地拿游戏打比方还显得一脸理直气壮的二宫和也，却是一直以来他所熟悉的样子。
又或者说，十年前抱着掌机背着挎包，因为太过专注于游戏而走错阶梯教室的一年级新生二宫，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喂，好歹接一句‘这种严肃的场合表拿游戏来比方啊’之类的吧。”最后是二宫自己摸着下巴笑了起来，“你这么一发愣，提供槽点的我可就尴尬了啊。”
樱井也不由地苦笑了起来。看起来已经完全习惯于对着新闻记者满口跑火车的二宫研究员，在临离开工作室之前轻快地拍了拍樱井的肩膀，笑嘻嘻地耳语道：“下班后去吃汉堡排吧，翔桑。”
TBC.
9 AI2012/3/20 14:30:00
2、井之原教授
距樱井采访二宫一个月后，尽管受到了不小的反对呼声，AISR法案还是在国会以微小的投票差通过了立法。智能机器人的科研、推广与产品化，第一次有了全面正式的法案规定与保护，这对于研究第一线的学者们以及相关科研单位而言，无疑都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真的不在散会后出去庆祝一下？”将模式调成自动驾驶之后，樱井将椅背向后调了调，转过头问坐在副驾上的二宫。一身剪裁合体银色小燕尾服的研究员，分秒必争地沉浸在骑士军团、白胡子巫师与喷火恶龙的世界之中，含含糊糊地敷衍道：“那我们等下去黑魔法区组个团打怪好了。”
“你明知道我的级别进不了黑魔法区。”樱井无可奈何地抗议道，“说起来游戏真的这么有趣吗？前两天我才看到一份数据，说今年虚拟增强版游戏头盔的总收益已经超过自动车产业了。”
“很有趣哦。”二宫点了点头，“一般人小时候不都会有这样的梦想吗？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之类的。”“Nino也这么想过？”“我现在可还是这么想的。”二宫摘下头盔揉了揉被压乱的头发，伸手指了指樱井面前显示屏上闪烁起来的红灯，“翔桑，该进车库了。”
樱井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按下倒车按钮，然后在车还没停稳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跳下了车。西服被安全带扯皱，不怎么成型的领带迅速歪向了一侧。二宫绕过车头，动手将樱井的领带解开重打了一遍，然后用力拍了拍：“反正翔桑本来就不赞成AISR法案对吧。”
“我又没说不赞成。”樱井皱眉，“只是，还不那么确定。”
“那今天就请继续努力确认吧。”二宫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掉头要走，樱井下意识地跟了两步。“怎么？要跟我一起进去？”结果对方这样回过头带点半笑不笑的神情问。樱井骤然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头发：“没、没有，你先走好了。”
与二宫分别走进AISR法案发布酒会的大厅，樱井从口袋里掏出记者证的牌子挂在胸口，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场有不少眼熟的Zheng__Fu官员，还有一些大企业的代表，樱井扫视全场，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与一名文部省官员寒暄的二宫。端着细长的香槟酒杯谈笑风生的二宫，与窝在沙发上专心致志打游戏的宅男俨然不可同日而语。
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我现在可还是这么想的。
在一门心思憧憬着普利策奖的年纪，樱井认识了低自己两届的二宫，然后很快察觉到，这个看起来凡事皆不上心的后辈身上，有一种与自己属于同类人的味道。不喜欢将辛苦挂在嘴边，对于钟情的事物却有着持久、热烈、不逊于任何人的激情与专一。二宫和也是个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善于果断取舍的人。
尽管从一开始吸引自己的就是少年二宫这副目标明确并为之努力的人生姿态，但那家伙真正的雄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兴许超出自己曾经的预期也不一定。樱井啜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毫无意义地啧了啧嘴。
酒会开始后，最先发言的是AISR法案推行者廉木议员，接下来则是R17公司社长高桥先生。据说二人是同一所大学出身的前后辈，在学生时代便关系密切。与身材矮小神情严肃的廉木宏一不同，高桥正是个言辞风趣平易近人的胖老头儿，几句话便引得整个会场哄笑起来。
据说廉木议员有意参加下届选举呢——樱井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在报社听到的小道消息。R17公司是廉木议员身后的经济支柱，这本来就是没有疑义的事实。这一次议员对于AISR法案的热心，一方面是为了添加自己的政治砝码，另一方面大概就是为了对R17公司投桃报李吧。
还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交易啊。樱井在心里这样略带嘲讽的咕哝。他突然想问二宫，从最大程度上模拟了人体的机器人，能够学会这样复杂的思考模式吗？但他又迅速意识到，拿这样外行的问题去请教二宫，绝对是逃不了被奚落一顿的。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二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了樱井的身边，凑过脸耳语道：“陪我去打个招呼。”樱井先是一愣，顺着二宫的视线看过去，旋即反应了过来。
无视台上滔滔不绝的激情演讲，站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吃着三明治的中年男人，是帝京大学材料学部的井之原快彦教授。读书时候一度对仿生材料产生了强烈兴趣的二宫，在教授的课上旁听了一年多时间，也因此与井之原结下了不错的私交。当然另一方面，樱井之所以也会去旁听材料学部的课程，则纯粹是为了跟二宫混个眼熟。
“咦，是Nino啊。”没来及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只好捂嘴一通乱嚼的井之原，见到二宫显得十分高兴，“啊，还有樱井君。你们两个怎么一起……”
“啊，只是在会上偶尔碰到。”二宫瞥了樱井一眼，“樱井桑现在是朝日新闻的记者来着。”
“这样，樱井君也相当努力嘛。”井之原愉快地拍了拍樱井的肩膀，眯缝起双眼大笑起来，“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社会学部的樱井君居然跑来旁听我的课这种事。”
樱井尴尬地赔笑了两声，见二宫并不帮腔解围反而还一副看戏般的笑容，只好默默腹诽了几句。井之原与二宫许久未见，很快便说到了专业领域的话题，樱井听不懂更揷不上话，不知不觉便走了神，再回过神的时候却是井之原突然用了很大的声音，不容分辩地表示：“我拒绝。”
“先生？”樱井不由一愣。从学生时代起，他眼中的井之原教授便是始终笑呵呵的好脾气，就连面对频繁翘课屡教不改的学生，也只是无奈地叹气表示“看来是我太无聊了”。从某种意义来说，亲眼目睹教授用这样严肃而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话，真正是头一回。
二宫看起来也很意外，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
“拒绝就是拒绝。”井之原难得显得不好说话，“没有商量余地，就是这样。”
眼看井之原转身要走，二宫情急之下喊了出来：“但是当年先生也参与了克拉克计划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井之原的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
“怎么回事？”樱井完全没弄清状况。二宫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酒杯已经空了，于是顺手抓过樱井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我想邀请先生参加克拉克计划的重启，被拒绝了。”
“哎？”这个疑问词对于樱井而言完全是单纯的不解。他既没有弄清二宫为什么要邀请井之原的加人，更加没有弄清井之原拒绝的理由。
“井之原先生是仿生材料学界的巨匠。”看了一眼完全茫然的樱井，二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意识到身处室内又悻悻地收了回去，“那个你看过的克拉克72号，在诞生之后曾经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破坏，将其修复的就是井之原先生。”
“克拉克72号。”樱井喃喃地重复了一边，眼前不禁又出现了那台有如拥有生命的机器人。无论五官的构造、肌肤的纹理又或者身体的任何部分，乍看之下仿佛活生生的人类，这一切原来都是出自于帝京大学材料学部的井之原快彦教授之手。
“等、等一下。”樱井终于反应了过来，“‘经历过一次破坏’是指？”
“克拉克72号最早是由三宅博士制造的克拉克系列智能机器人中的第72号产品。据说当年博士失踪的时候，连带着实验室中的克拉克系列机器人也一并失踪了，克拉克72号不知道为什么幸免于难只是损毁非常严重，以至于单单骨架部分的修复就用了三年时间。”二宫回答。
“博士和机器人一同消失？”樱井一脸的匪夷所思，“那么个大活人又是著名的科学家，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更何况还带着那么一堆机器人……”
“这大概也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一大谜团吧。”二宫耸了耸肩，“重点在于博士失踪时，29岁的井之原先生不过是刚刚进人AISR实验室的一名普通研究助理。当时专家们都认为克拉克72号的损毁过于严重无法修复，结果反而是初出茅庐无所顾忌的井之原先生完成了修复工作一举成名。所以在我看来，对于先生的学术生涯而言，克拉克计划有着近乎里程碑的意义，现在照理说也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大概就是因为事到如今，所以反而有顾忌了吧。”听着二宫的讲述，樱井仔细地思考了片刻，“你也说了，当初先生是初出茅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是这样吗？”二宫摸了摸下巴，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也只有这样理解了吧。”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紧盯着樱井的眼睛：“但是翔桑，你相不相信，克拉克博士说过的那句‘Boys be ambitious’，对于某些人而言是有魔力的。”
樱井不由一愣，看着相识超过了十年的恋人冲自己扬起嘴角笑起来，不知为什么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触动。“不就是仗着自己娃娃脸嘛！”话到嘴边，却到底还是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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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外出购物还没有回来。井之原将手提包放在茶几上，解开领带，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者是因为事出突然，在久违地听到“克拉克计划”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一瞬间井之原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骤停了一般。
28岁通过层层选拔考人AISR实验室的时候，野心肯定是有的。但井之原绝对没有想到，在被公认科研人员黄金年龄的那段时间里，作为人工智能史飞跃期的见证人与参与者，自己的人生会是如此的跌宕起伏。
为之付出了全部青春、精力与情感的十年。
振奋过、迷茫过、期待过、愤怒过的十年。
那是他再也不愿回首的过往。
却也是他穷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这辈子最骄傲与辉煌的记忆。
真是讽刺啊。
从冰箱里取出啤酒倒满了杯子，井之原举杯到嘴边才意识到抑制不住右手的_chan抖。略带酸涩的味道顺着嘴唇、舌头一直缓缓流人喉咙，有些僵硬地将酒水_Tun咽下去，耳边便又响起了那个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少年的声音。——“酒什么的，真是超级难喝来着！”
微微扬起下颔用一副求表扬的神色笑嘻嘻追问“呐呐我很可爱吧”的那张面孔，一闭眼就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挥之不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井之原教授再也不愿踏进AISR实验室的原因之一。
用左手压住不断_chan抖的右手手腕，井之原深深地低下头去，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
“真是讽刺啊……健酱……”
TBC.
14 AI2012/3/21 12:16:00
to 12L 大概应该是的
3、人工智能研究科
急急忙忙赶在8点59分的最后一刻刷开了实验室的门卡，井之原气喘吁吁地走到办公桌边还没坐稳，就听见隔间里传来怒吼：“真想把那俩小子丢进东京湾喂鱼！”
话音未落，生物信息科的坂本昌行教授咬牙切齿地走了出来。博士毕业后井之原正式到AISR实验室上班的半年时间，坂本教授平均半个月便要铁青着脸找上门一次。跟在其身后搓着双手笑容可掬的男人，是比坂本低了一届的后辈长野博。学生时代漫长的室友关系令长野对自己这位严格倔强的前辈十分熟悉，此刻也只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尽量说笑道：“嘛嘛，又不是黑社会别说这种吓人的话。更何况这句话你都说了快十年了也没见成真。”
虽说在旁观者看来这样的劝慰实在分辨不清是好心安抚还是火上浇油，但就结果而言，气势汹汹的教授先生到底还是重重跺着脚告辞了。
“长野先生，这回又怎么了？”井之原好奇地站起来，看着这位好脾气的人工智能研究科科长露出了习惯性的苦笑表情：“据说是偷了坂本先生实验室的兔子来做敏捷度实验……”
“兔子？”井之原不由失笑，“嘛，其实不就是兔子嘛坂本先生的火气也太大了。”长野慢条斯理地摊开手：“那个据说是刚做过功能DNA嫁接实验的兔子，还没来及荧光测序……”井之原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圆，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事件的始作俑者们姗姗来迟。为首的一个看起来还是一副未从睡梦中清醒的混沌模样，打着哈欠踢着塑料拖鞋从井之原与长野中间施施然飘过。隔了大约十秒钟之后，电控门再度打开，顶着大红色毛线帽的金发男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井之原高呼了一声“小井早上好”，然后转了个360度圈，飞快地拥抱了长野。
“你们两个又迟到了哦。”长野不动声色地挣月兑开来，顺手在看起来毛发柔顺光滑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那是因为凌晨才睡嘛！”对方却是这样满腔委屈地抗议了起来，“长野先生，我可是加班啊加班！”
“所以说，你和森田两个到底干什么去了？”长野微微捂了捂耳朵。
“敏捷度实验。”几乎是即刻速答，“在兔子身上绑了铃铛，可以检测音频传感器的收音能力以及听音判位子系统的学习效果……”
“所以说，为什么是兔子？”长野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
“因为……”_Tun吐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盯着明显情绪欠佳的长野试探着眨了眨眼睛，“可爱？”这么一来连在旁围观的井之原也想要扶额叹气了。
“健酱你知不知道……”长野打算说教的话压根还没来得及展开，对方将红帽子摘下来抓在手里揉捏了几下，便毫不犹豫地现场出卖了同伙：“那只兔子是刚捉回来的！”一直昏昏欲睡的森田突然被点名猛地一惊，这才揉着眼睛走了过来，看起来不怎么愉快地皱起眉头：“干嘛？”
“兔子！”抢在长野之前嚷嚷起来，“不是刚从坂本那里捉回来的嘛？”“嗯，是我。”森田抓了抓头发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来，“反正数据测完了，你拿去还他好了……”随便拉了把椅子过来，打着哈欠重新坐了下去。
“我早上已经还给坂本先生了。”长野叹气，“刚君，重点不是把不把兔子还回去而是……”
“长野先生你真啰嗦我再去睡会儿好了。”
“……那只兔子对于坂本先生来说是重要的实验对象。”长野努力把要讲的话说完，结果森田毫无愧色地趴在桌上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反正他那把年纪了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啧啧，真想知道坂本先生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井之原小声咕哝了一句。另一位罪魁祸首便以一副与己无关的无辜表情笑嘻嘻地接过话题：“绝对会吼‘森田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然后鼻孔就‘呼啦~’一下张开了。”井之原不小心笑出声来，听见长野无可奈何的重重咳嗽声赶紧捂住了嘴。
“今晚你们三个打扫整个实验室。”揉着太阳_Xue的研究科长丢下这句话，不顾井之原“为什么还有我”的哀嚎急急忙忙地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嘛嘛，小井有我们两个陪你，不是挺好的。”
被用力勾住脖子的井之原垂头丧气：“你确定因果关系没有弄反嘛……”他叹了口气，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压低声音用手肘戳了戳整个身子都吊在了自己身上的人：“健酱，老实说，是不是你出的点子？”
“我只是说兔子跑动频繁更能反应系统的实时性。”依旧是理直气壮的语气。
井之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_chan抖着肩膀笑出了声。他伸手揉了揉那头金黄的直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愧是三宅博士的儿子啊。”
三宅健拍开井之原的手，抓了两把乱糟糟的金发，咧开嘴笑起来：“小井要是你夸奖‘不愧是又聪明又可爱的健酱’，我会更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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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酱，要是被长野先生看到你拿实验室的机器人拖地一定会真发火的……”
工作了整整8小时后，井之原正抓着扫帚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叹息自己不幸的命运，就看见一个矮矮胖胖带轮子的银灰色小盒子，推着拖把咯吱咯吱地从眼前滑了过去。三宅盘腿坐在办公桌上，开开心心地摆弄手里的遥控器。
“长野先生又不在。”这样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但是芯片里会有使用记录的啊……”“那就说是刚干的好了。”听到森田的名字，井之原赶紧环顾四周：“咦，刚君人呢？”“大概逃了吧。”三宅用力撇了撇嘴，“是他惹的事，为什么要连累我啊。”井之原只好在心里吐槽，真正被牵连的人明明是我才对吧。
在森田的胜利大逃亡与三宅雪上加霜的添乱行动基础上，井之原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把实验室收拾干净。被蹦蹦跳跳的三宅一路拖着手，精疲力尽地走到宿舍楼门口，就看见森田懒洋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身边站着个与他差不多个子的金发男孩子，脚边还躺了个摔碎的花瓶。
“敏捷度上看来还是有问题。”森田没有任何铺垫地说，“虽然计算机模拟结果不错，但现场实验还是有点偏差。”用有点嫌弃的表情踢了踢地上的花瓶碎片。
“咦，还是不行啊……”三宅立即放开了井之原跑到森田身边，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块碎片，“会不会是硬件的问题啊？照理说计算误差只有毫米级别嘛……”还扭头朝井之原晃了晃手：“小井，你确定Ramon酱的关节活动度能达到理论值吗？”
“我可是经过实验才……不是这个问题吧！”井之原定睛一看不由跳了起来，“那个花瓶是我的吧？？”
“啊这样吗？”三宅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抬头望向森田。“我不记得了。”结果森田非常平静地耸了耸肩，“这种细枝末节还在意干嘛。”
三宅看了看一副没事人模样转身走开的森田，又看了看哭丧脸的井之原，站起来戳了戳仿真机器人富有弹性的柔韧面颊：“看看，Ramon酱，你又犯错误了吧？”
“表把什么错都推给机器人！”井之原一脸无力，“解散算了啦解散！跟你们两个凑一起就没有一件好事……”“嗯，真要解散的话……”三宅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那解散前先请我们吃个饭吧，小井！”
井之原努力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哆嗦着嘴唇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要命。”他叹了口气，搭上三宅的肩膀使劲拍了两下，“算了算了吃饭去……啊对了，先把Ramon收好。要是丢了它，你老爹回来肯定能把咱们仨都给活剥了。”
TBC.
22 AI2012/3/23 17:35:00
水平有限有建议的GN请尽管说
愿意猜剧情的GN也请尽情的……（虽然我觉得自己编故事一直不靠谱）
4、前路
看到二宫出现在阶梯教室的后门口，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井之原不由结巴了一下。好在这时候下课铃响了，教室里顿时嘈杂起来，二宫逆着人流，一点点走下台阶到了井之原的面前。
“井之原先生，上一次的事很抱歉。”随随便便穿了件浅黄色套头开衫的二宫，乍看之下与身边的学部生并没有多少区别。井之原愣了一愣，到底还是眯缝起双眼笑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与任何一个学生都能笑嘻嘻地调侃一番，每个学生发来的短信无论事由总会热情地给出回复。这种温和亲切又令人愉快的性格，令井之原从助教时期开始便是学生中的人气者。二宫算起来要数最与他相熟的那一拨，当年聪明而略显散漫的年轻人，明显符合本身就并不那么正经的教授的个人偏好。
“对我来说，可也绝对不是小事啊。”二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眨了眨眼睛，成功看见井之原再度苦起脸来：“原来不只是为了看看我这个寂寞的老人家嘛。”话自然是当笑话说的。于是二宫也笑起来：“嗯……真要说放没放弃的话当然是还不死心的。还是先生您最了解我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校园里，春日的阳光暖融融撒了一身。“Nino你有多久没回学校了？”井之原侧头看着走在身边不时踢一脚路边碎石的二宫，努力想将他与之前新闻采访里首席研究员的模样联系起来，“比起我来说，你不是更应该去看看冈田吗？”
头一回在教授面前露出了拘束模样的二宫，伸手微微摸了摸鼻尖闪烁其词道：“下次有机会的话……”
“还没有和解？”井之原迅速洞悉了学生表情中的深意，“冈田也是，顽固过头了。”
“不是和不和解的问题。”二宫皱眉，“就我而言对先生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不能被自己的导师认同是一件很叫人难过的事情。”“你这是在撒娇抱怨吗？”结果被这样问了。二宫猛地抬起头，看井之原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并不像是讽刺的意思，只好无声地摇摇头。
“冈田还是喜欢你的，要不然当时细川赏的评审，他也不会这么坚决地站在你一边。Nino，你要真的还介意，不如我……”“冈田先生那边，我迟早要去拜访的。”二宫打断了井之原的提议，“克拉克计划的重启，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先生那一关的。”
听到这句话，井之原的脸色不由沉了沉：“如果是这个话题的话……”
“我还是想不通。”二宫微微抬高了声音，“克拉克72号的实验记录我全部看过了，这么出色的结果，为什么计划还会中止呢？”
井之原有些为难地揉着太阳_Xue，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太过一本正经的交流。“科研说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并不是结果的好坏就能够左右一切……”
“那么在先生看来，起决定作用的是什么？”二宫毫不松懈地追问，“对不起这种暧昧不清的答案我没有办法接受。说到底先生您真能放得下吗？那台停放在R17公司的克拉克72号，是先生亲手制造的作品啊。它已经有那么高的完成度了，现在却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地放着，先生不会不甘心吗？”
“我是不甘心。”井之原突然停下了脚步，却完全忽略了二宫闻声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有些茫然地凝视着脚下，“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时没有接下修复工作的话，也许就好了。”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意识到二宫惊讶的视线，赶紧短促地清了清嗓子，再次眯缝起双眼笑着央求道：“还有一年我就退休了。就让我歇歇吧，二宫君。”
二宫咬了咬嘴唇，最后有些艰难地憋出来一句：“先生的意思是……您后悔了吗？”
井之原的肩膀明显地_chan抖了一下，僵在脸上的笑因为太过死板的原因而更像是要哭的样子。“不。”他摇摇头露出了一个简短的单词，停顿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的。”
真要说的话，是爱吧。他爱克拉克72号。当年并肩奋战的伙伴，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又有谁不是热爱着他们那份未知而伟大的事业的呢？但是，他只是不够强大。自己也好，健酱也好，刚也好，他们都只是并不强大的凡人而已。
——这样的话，井之原到底还是没能对二宫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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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被叫到主编室的时候微微有一些忐忑。
小原看见他便先笑起来，像在学校里那样喊他“翔君”。大学社团那会儿，总有人说樱井君没准就是下一个小原裕贵，但事实证明，十年内升到主编位置这种事，放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特例中的特例。
“你上次AISR法案的专题做的不错。”小原首先夸奖了樱井，“说起来我记得R17公司的那个研究员，也是咱们大学的后辈吧？”
“啊，是的。他比我低两届，物理情报学部毕业后去了AISR实验室冈田教授那里读大学院。”没想到突然提到二宫的话题，樱井微微有一点紧张。小原听罢笑着说“记得这么清楚，看起来这次专题下了不少功夫”，弄得樱井不由尴尬起来。
“我现在手头有个水源污染的案子，翔君你要表跟跟看？”进人正题，小原指了指桌上的屏幕，笑喑喑地盯着樱井的脸。“中村新能源株式会社？”樱井凑过去看着屏幕一字一顿地念道，“那个致力于无污染再生能源推广的中村会社？”
“不愧是翔君。”小原满意地点点头，“这家公司有私下违规操作反而造成了水源污染的传言。怎么样，翔君有兴趣吗？”看到这样美味的话题放在面前，樱井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他知道是小原好意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做！”
“果然是翔君。”大概一下被小原夸奖得太过频繁，樱井的脸不由发烫起来。大学时代就无比崇拜并且私交甚笃的前辈亲热地勾着樱井的脖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说起来，翔君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哎？”没有心理防备的樱井被吓得向后猛退了两步，险些撞在办公桌上。他看见小原一副促狭的表情，只好低下头小声咕哝道：“别开这种玩笑嘛，前辈。”“我可没开玩笑哦。”小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樱井的肩膀，“事业心强固然是好事。稳定的家庭可也是社会评价与认同的重要标准。翔君，你也不小了。”
樱井用手胡乱擦了擦鼻尖的汗，听小原还在不死心地追问“真还没有恋人？”，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
出门的时候，樱井看见走廊上的可触式显示屏正在播放上一期的电子报刊。他走过去调出了自己撰写的专题。AISR法案成立的大标题边，一点点显示出二宫细川赏受赏时的照片。“AI界天才新秀”的黑体大字，看起来格外醒目。抿起嘴唇、漫不经心地滑动着页面的时候，樱井的手指缓缓地划过照片，就好像，对待恋人温柔的轻抚一般。
TBC.
26 = =2012/3/23 21:42:00
27 AI2012/3/26 15:36:00
5、骤变
中午一点钟的暖阳透过玻璃投身寸在写字台上，令整体呈现出冷色调金属光泽的房间多了一点柔和。森田迷迷糊糊地爬在桌边打盹，听见“滴”的机械声猛地坐起来，发现墙角的供暖系统不知什么原因缓缓地启动了。金黄短发的少年逆光站在宿舍门口，手里明目张胆地抓着遥控器，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开什么玩笑啊！”森田没好气地走过去劈手抢过遥控器关掉暖气，抬起胳膊正要一巴掌拍过去，却不知何故突然停手，只用鼻子哼了一声，抓着遥控器转身回去接着睡觉。
片刻的沉寂之后，又传来了“滴”的一声，森田随即头也不抬地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再次的片刻沉寂之后，机械声又单调而固执地响了起来。几来几回之后，森田终于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供暖系统边将手指放在控制开关上的金发少年，冲着森田看似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还真是……”森田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低头沉默了片刻扭头朝门外大吼，“健你个笨蛋给我滚出来！”于是留着同样金发的三宅笑嘻嘻地从门外探出了脑袋：“刚你果然是个天才。”森田快速迎上去，这回抬手给了毫不犹豫的一巴掌，三宅短呼了一声“好痛”，揉着额角委屈地碎碎念：“刚偏心死了。”
“明显就是你教唆的好吧？”森田正想再补充点什么，结果被如期再度响起的机械声打断，只好气冲冲转回到墙边，略略踮脚按住少年的后颈，将枕骨附近掩藏在金发下的圆形按钮用力按了下去。在一声缓缓拖长的机械音后，少年恢复成立正的站姿，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然后呢，你这回又是写了什么代码？”处理完手头的大麻烦，森田抱起双臂皱眉瞪着三宅，“周期性检测暖气系统是否开启吗？”“才不用这么费时间呢。”三宅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跟暖气系统控制芯片连接之后，把关闭信号设为中断请求——这样又有及时性又不会占用空内存多好。”森田张了张嘴，毫无意义地“哈”了一声，重新坐回写字台边。
“话说回来，刚怎么认出来是Ramon酱的？”似乎对森田的低气压视而不见，三宅亲昵地凑到了对方身边，充满好奇地托着下巴问，“我可还特地让Ramon酱穿了我的外套哎……”
“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森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种游戏从小玩到大，你就不能有点创新吗？”“那我还没玩够嘛。”三宅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伸手去拉森田的手腕，“热死了，我们下楼买汽水吧。”“你要喝水不会自己去？”虽然这样做出了即答，但森田还是被三宅连拉带拽地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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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二年级的春天，也是这样阳光充沛的天气。14岁的森田被三宅博士领回家，第一次见到了趴在客厅地板上手里抓着螺丝刀正努力拆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的机器人外壳的三宅健。有着黑亮双眼的少年搂着被拆了一半的机器人，笑嘻嘻问他：“我们两个像不像？”话音未落响亮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拿手背揉了揉发红的鼻尖于是脸上被抹上一道黑乎乎的机油，怀里的机器人随之露出了生硬而略显惊悚的微笑。
森田本质上是个对于周遭事物不那么关心的人。被告知亲生父母曾经是多么了不起的科学家也好，被测试发现脑电图及智商分析结果都相当惊人也好，被看作是继承了父母优越基因的天才被寄予厚望也好，森田对于这样的消息一直能够迅速地左耳进右耳出就好像不在大脑皮层留一点痕迹。无论是住在奶奶家逃学打架的乡下小子，还是名门帝京大学中学部特优班的转学生，人生际遇的转折似乎对森田并没有多少直观的影响。公正地来讲性格也并不是那么好，因为我行我素惯了，遇到不喜欢的事情就会毫不犹豫拒绝，遇到无趣的事情就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常常在需要发言时一味沉默神游，却又偶尔语出惊人地说出既精准又尖刻、叫对方无地自容的吐槽话来，更不用指望能够拥有一丝一毫诸如宽容、体谅、善解人意这一类别的大众美德。
三宅是少数没有在森田强大攻击力下弃甲而逃的同伴之一，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与森田交往超过了十年的合作者。这并不意味着三宅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反言之，能够和平共处的原因，恰恰在于三宅也不是那么省油的灯。森田不说话表紧，三宅天生就有一个人滔滔不绝的本事；森田嘲笑人表紧，三宅的语言攻击力与防御力都有相当高超的水准；森田任性表紧，三宅不止任性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粘人劲。两个人内斗频繁互有输赢，很快便迅速意识到一致对外也是件不错的消遣。对于周围群众来说，森田到来前后的区别，就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儿童由一个变成了一对。等到三宅提前修完博士学分顺理成章留校，而森田因为太过难看的缺勤率没能拿到学士学位却还是被破格留下之后，AISR实验室便也继帝京大学中学部、高校部、物理情报学部之后，成为了这对天才麻烦制造者的直接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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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的正午，因为午休时间不长的缘故，宿舍区静悄悄地看不见什么人影。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森田将双手揷在库兜里，看着三宅从闪闪发光的桃红色钱包里掏出信用卡，一边用一副与工作时一般无二的专注眼神研究自动贩卖机里的各种饮料，一边不时拿手背蹭一蹭因为花粉症而变得红肿的鼻子，有段时间没去修剪而显得过长的刘海在眼睛前面晃来晃去，让人很想忙着去伸手捋一下。森田无聊地用食指指腹摸了摸鼻尖，不由咧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等他依稀听见嘈杂的声响回过头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身后的宿舍楼7楼，已经燃起了一片熊熊的大火。
“喂，健，你在你房间里做了什么？”看清着火的方位，森田后退两步，一把抓住了三宅的胳膊。橙汁与可乐的罐头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三宅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地回答：“没、没做什么啊……”
两个人都面面相觑愣了半晌，然后三宅突然甩开森田的手，冲向了着火的宿舍楼。
“你干什么？”森田吓了一跳，追了两步抓住三宅，“火警、应该是火警才对吧……”一手扣着三宅的手腕，一手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摸着手机。
“但是，Ramon酱……”三宅扭动手腕努力挣扎，“Ramon酱就在隔壁……要是爸爸回来知道……”
“这种事情再说好吗？”森田大吼了一声，喘着粗气低头去打电话。三宅看了看森田，又抬头看了看迅速蔓延着的火势，跺了跺脚再度挣开森田跑了过去。“开什么玩笑！”森田摔开手机再次追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三宅，“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冷静点听到没！？”
果露的手背与面部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烈焰的炙热感。森田艰难地仰起头看了看楼顶的火势，强行扳住三宅的肩膀向后转去。转身的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巨大的冲击力令森田脚下失去了平衡，搂住三宅重重扑倒在地。
“好痛！”倒地时有飞溅的固体状残块砸在肩上，叫森田眼前瞬间黑了片刻。他有些吃力地支撑着地面抬起上身，让三宅慢_Tun_Tun地坐了起来。“别拿我当禸垫啊笨蛋！”三宅有气无力地瞪了森田一眼，下巴上划出的新鲜血痕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那你别拿我当盾牌啊笨蛋！”森田毫不示弱地迅速做出反击。他抬了一下胳膊，顿时龇牙咧嘴地哼哼了起来。
这时候井之原远远地飞跑了过来，到面前喘了半天气没能讲出话来。“我们两个还没死呢。”三宅瞥了一眼井之原惨白的脸色，好心地冲对方咧嘴笑了一下。
井之原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挤出来一句：“出、出事了。”“废话，我也知道出事了。”森田没好气地抢白了一句，爬起来转身伸手去拉三宅。然而井之原的后一句话，令他的动作顿时僵硬了。
“刚刚收到空间站传来的消息……”井之原的声音微微发_chan，“三宅博士失踪了。”
TBC.
30 AI2012/3/30 11:26:00
6、OB
樱井吃力地攀上墙头之后，才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严重问题——他要怎样才能爬下去。
中村新能源株式会社的调查进展并不顺利。尽管附近居民都认定水源污染来自中村会社，却并没有任何直接指向对方的实证。无奈之下，樱井只好以新能源开发专题为借口，前往中村会社进行了一次假模假样的采访。
社长中村信之是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个高，瘦削，语速略慢。据说年轻时是从事能源开发研究的学者，后来辞职开办了这家中村会社。樱井一直对思路清晰说话有条理的人抱有好感，更何况中村社长与其说是生意人，更像是一位严谨冷静的大学教授。——这样的人，会因为一时之利做出有损自己专业自尊的事情吗？采访的过程中，樱井忍不住这样想。
于是在准备收尾的时候，樱井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问题：“无污染能源对于目前环境告急的地球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在开发过程中出现污染，这种局面贵公司会如何应对呢？”结果中村社长的脸一下板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回答：“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原本还算融洽的采访，最后在一种生硬尴尬的气氛中宣告结束。樱井起身告辞，在路过厂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一座被尼龙绳与脚手架包围的建筑，与周围整洁明亮的厂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是怎么回事？”樱井不由驻足张望。
“啊，那里本来是打算建新的实验楼的。”陪同的公司员工回答，“但是据说是资金合同之类的出了问题，所以就那么搁置了一年多了。”“哎？那么久？”樱井边说边朝着建成中实验楼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被同行伸手拦住，“工地上容易出事故，所以那一带是禁止通行的。”
无端端从心底升起好奇之心的樱井在争取未果之后，只好悻悻地走出了中村会社，然后在返回的途中神使鬼差地绕到了靠近建筑工地一侧的园区围墙边，月兑掉西装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事实证明，爬墙这种事情光有好的臂力是行不通的。恐高症严重的樱井记者，如同被洞口卡住的鼹鼠一样用双臂扒着墙头无奈地挣扎了一会儿，结果听见脚下传来了冷冷的问话声：“你在干什么？”
胆战心惊地重回地面之后又被安保处纠缠了整整一个小时，樱井心想今天真正是倒霉透了。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出面替他解围的，竟是一位又干练又貌美的职业女性。“社长说记者桑难免也会有迷路的时候，所以让我来送送您。”樱井满怀感激地从凶神恶煞的保安大哥身边逃向温柔亲切的美女姐姐，接过的名片上写着“社长助理 田原美咲”的字样。
“樱井桑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说不清楚是护送还是押解的路上，田原这样微笑着说，樱井只好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种莫名增加工作量的麻烦而不满，反而亲切地与樱井攀谈着：“说起来，樱井桑是帝京大出身吧？”
“田原小姐怎么知道？”“因为我也是。”田原笑道，“所以认真算起来，樱井桑还是我的后辈呢。”“哎？真的？”樱井不由也兴奋起来，“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局面下遇到校友呢！”
“帝京大上百年的历史跟人望可不能小看啊。”田原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盯住樱井的眼睛，“樱井桑，你觉得帝京大出身这件事最大的好处在哪里？”
“好处？”樱井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对方便主动给出了答案：“是OB哦，帝京大的OB。各个领域都有涉足，并且为帝京大出身这件事由衷感到自豪的OB。不管过多少年都是一样的，日本的社会就像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变得格外牢固可靠。”
“田原小姐为什么……”“嗯……算是对可爱后辈的教诲吧。”田原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樱井只好又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小声咕哝了一句：“可爱吗？”
“社长的工作很忙，所以今后专题上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也是可以的。”分手的时候，田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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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了。”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叫二宫微微愣了一下。为首的小个子男人约莫四十岁出头，梳着油光光的背头，冲二宫晃了一下手中的证件：“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青柳。”
“搜查一课？”二宫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句，却在将目光投向青柳伸手的年轻人之后不由月兑口而出：“直树君？”眼睛细长面相温和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有些尴尬地朝二宫苦笑了一下：“同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井之原直树。”“啊，哦，R17的二宫。”二宫微微皱了皱眉头，“搜查一课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双方坐定之后，直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账，“请问中村新能源株式会社年初购人的操作机器人，是贵公司研制开发的吗？”“啊，那是我负责的项目。”二宫干脆地点了点头。
“而且，二宫先生就是因为这个项目，获得了本年度的细川赏，对吧？”青柳突然揷话道。与直树礼貌温和的问询不同，青柳的每个单词里似乎都夹杂着挑衅的味道，叫二宫觉得很不舒服。“没错，有什么问题吗？”于是稍微有点不快地这样反问了。
“今天早上，在中村会社的工厂发生了一起命案。”直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一名员工被突然失控的机器人击中脑部当场死亡。”“就是令二宫先生获得细川赏的那个型号哦~”青柳再度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稍、稍微等一下。”这样的消息冲击力无疑是很大的，二宫不由站了起来，“是因为误操作之类的原因吗？”
“哎呀呀，不愧是精英来着，第一时间就想到误操作了。”青柳哈哈地干笑了两声，“但是很遗憾，根据在场员工的证词，死者唯一的操作仅仅是按下了机器人的启动开关而已。”用一种充满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二宫一番，青柳又笑嘻嘻地摇了摇食指：“随随便便推卸责任不是好习惯哦，二宫先~生~”
“我并不是推卸责任……”二宫忍不住申辩道。“那个那个，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直树赶紧在一旁充当和事老，“有没有可能是机器人的内部程序出了问题……之类的。”
“这种事情根本……”“百分之百不可能？”青柳咧嘴冲二宫笑，“比如说程序跑飞啦，死锁啦……嘛，我是外行
就是了。”
“这个……”二宫咬了咬嘴唇，没能说出话来。尽管他很想掷地有声地回答“百分之百不可能”，但是从科研工作者的职业道德来说，即使是99.9999999%不可能，剩下的那个0.0000001%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四舍五人掉。
“啊对了，人为篡改程序之类的情况可不可能呢？”直树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二宫，好心地问道。“这个也……”二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这也是不可能的。程序芯片都经过加密，一般来说不可能随便更改。啊，但是如果被篡改一定会留下痕迹，要是能让我看一下芯片的话……”
“不劳费心，我们有科研所这个机构。”青柳耸耸肩打断了二宫的话，“不过先生最好还是指望有人改了程序吧，这样最多只是加密水平有待加强的问题，要不然……啧啧。”
“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宫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字面意思罢了。”青柳满不在乎地冲二宫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科学家也是高危职业者嘛啊哈哈哈。”说罢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直树苦着脸朝二宫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跟着走了。
二宫站在原地使劲揉了揉面颊，目光瞥到电脑屏幕上写了一半的克拉克重启计划，深深叹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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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是朝日新闻的樱井。”樱井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厅向前台出示名片，“我和社长助理的田原美咲小姐约好了上午十点……”
“田园小姐不在了。”
“哎？去哪里了？”樱井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方环视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樱井耳边，极小声地说：“被机器人……杀死了。”
TBC.
35 AI2012/4/2 16:53:00
7、父子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窗帘被拉了起来只能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窥探屋内的情景。井之原努力地将侧脸贴在门上，才能依稀瞥到三宅坐在桌边的背影。说话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真切，只能看见三宅单调的点头或摇头，仿佛观看一部冗长而乏味的无声电影。
井之原靠在门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廊里还有三三两两的研究员，低声地交头接耳着，一种说不清是惶惑不安还是蠢蠢欲动的空气静静地流淌在光线暗淡的狭长空间里。森田独自沉着脸站在金属垃圾桶边抽烟，外套斜斜地披在身上，左臂因为肩伤的缘故有些僵硬地悬在体侧，露出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手腕来。
没有人主动向森田询问，事实上这个小个子的男人从站在墙角抽烟的那一刻开始，就散发出了一股“表来烦我”的戾气。在数不清是第几支抽完的那个瞬间，森田突然狠狠将手里的烟蒂掐灭，一把扯下外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喂，刚！”井之原忍不住在身后叫了一声，森田明显听见了却只是踹了一脚墙壁作为回答。原本聊天的人们在森田靠近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识相地闪躲到路边，于是森田的身影便毫无阻拦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那家伙到底怎么想的？”井之原不由抬高音量抱怨了一句，看见长野轻轻冲自己摇了摇头，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这时候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井之原急忙转身，看见三宅跟着两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三宅微微低着头，手里抓着皱巴巴的外套，脸上贴了几处歪歪斜斜的OK绷，下巴处的细小擦伤似乎肿了起来，乍一看就好像因为打架事件被抓去训导的高中生一样。
“三宅桑，今天打扰您了。关于您父亲以及今天爆炸的事情，如果又想起什么情况，请务必随时与我们联系。”三宅捏着被塞进手里的名片，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那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便走向长野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在长野的引导下向办公室走去。
井之原看了看长野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发愣的三宅，酝酿许久还是只有老套地拍了拍三宅的肩膀：“没关系的。”说完有点后悔自己的选词未免太过轻巧，但三宅冲他咧嘴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你跟刚君先在我那凑活一晚吧，长野先生说明天再想办法。你爸爸的事情也要慢慢来。最重要的是宿舍楼里没有人真是万幸。”语气中莫名平添了急躁的情绪，语序也颠三倒四起来，仿佛生怕被打断询问点什么，所以即使不知要说什么也拼命地没话找话讲个不停。井之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使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三宅的头发：“总而言之，先跟我回家吧？”
井之原住的公寓楼离三宅与森田住的那栋并不太远，从窗口就能清楚地看见果露在夕阳下泛黑的断墙。井之原在三宅前面走进屋，动手拉上窗帘再打开灯，回过头看见三宅已经在矮桌边盘腿坐了下来。“还是小井这里好，颜色也舒服，不管什么手感都软乎乎的。”三宅仰起头理直气壮地说，言下之意无非是暗贬了一番森田那间所有家具看起来都泛着硬邦邦冷色调的房间。井之原嘿嘿笑了两声，说着“是嘛是嘛”，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包吃了一半的仙贝递给三宅，又转身跑到冰箱前面将大半个身子钻了进去努力寻找有什么能当晚饭的东西。
“呐，小井。”正忙着听到三宅叫他。井之原费力地从冰箱里钻出来，见三宅一边捧着包装袋咯吱咯吱地咬着米饼一边用膝盖蹭着地板挪了过来。“怎么了？”井之原俯下身问。不知道为什么，井之原心里有一点害怕——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害怕与三宅对话，明明他们两个平日里话都多得一塌糊涂。
结果三宅并没说话，只是掰了块米饼抬高手臂塞进了井之原嘴里。井之原“唔”了一声本能地向后躲了躲，三宅便跟着用手指戳了戳米饼，确定米饼不会再掉出来之后重新盘腿坐在了冰箱边，认真地舌忝 了舌忝 手指然后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安静的房间里，米饼的咀嚼声变得格外清晰。三宅就好像啮齿类的小动物一样，频繁地动着嘴唇，沉默而郑重其事地一个劲吃着东西。井之原撑着膝盖蹲了下来，用平视的目光注视着坐在地上的三宅。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考进帝京大学第一次在教授的实验室里见到三宅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刚满15岁的中学生，穿着帝京大附中的白色制服衬衫，一边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橙汁，一边盘腿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听到响动后猛地跳了起来，然后露出了又无辜又可怜的表情，扑上来缠着井之原的脖子用黏答答的声音央求着“别告诉我爸”，在得到井之原点头承诺之后在对方脸上干脆利落地用力亲了一口。
那个年纪的三宅，正是他皮肤最黑的时候，眉眼没有完全长开，留着傻乎乎的黑色分头，喜欢逃学翘课与大人顶嘴，三天两头便会弄出一场“三宅博士抓着拖鞋满校园抓儿子”的闹剧。从学部生到院生再到如今的新人小研究员，对于井之原而言十年的光阴无疑是十分漫长的。唯独当他每次看到三宅时都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3652天嗖得一眨眼便过去了，而三宅健还是那个喜欢橙汁、喜欢捣乱、喜欢撒娇、喜欢笑的十代中学生。
“健酱……”不知道怎么的，就月兑口叫了出来。三宅嘴里依旧嚼着米饼，扬了扬眉毛好奇地看着他，于是井之原又忘记自己本来打算说的是什么了。“没关系的。”最后说出来的依旧是这句既轻巧又无意义的话，被三宅毫不犹豫地吐槽说：“小井你刚才讲过一遍了。”
随便弄了点晚饭吃完，井之原把三宅打发去洗澡，自己收拾了下房间帮三宅与森田打好了地铺。然而等三宅洗完澡一路滴着水大摇大摆跑出来，森田依旧没有回来。
“健酱！你擦完再出来嘛……”看着遭殃的地毯，正跪在被褥边塞枕套的井之原嘟囔着抱怨起来。“擦一下不就好了嘛。”三宅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跳到了被子上，一晃脑袋又洒了井之原一脸水。“……那也是要我来擦吧！”井之原忍无可忍地用手里的枕头狠狠敲了三宅的脑袋，对方便就势躺倒大笑起来。“真是的，这小孩没救了！”井之原叹了口气，抓起浴巾一把扔到三宅脸上，任由对方拿毛巾捂着脸装可怜地哭诉起来。
折腾完一场，两个人都早早睡了。这么多事情下来，井之原以为自己已经累得不行，结果却怎么也无法人睡。他总觉得，还应该与三宅说点什么，但是却想不出来一个单词。三宅睡在靠近床边的地铺上，没发出一点动静，好几次让井之原有去问一句“睡了没”的冲动，却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被敲门声惊动。井之原揉着眼睛翻过身，见三宅已经摸黑爬了起来去开了门，然后森田沉默着走了进来。房门打开又关上，走道里的灯光被再度隔离。森田扭亮了矮桌上的夜光灯，月兑去外衣，将库子口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搁在桌上。三宅爬回自己的地铺，直着身子跪了一会儿，默默地看着森田走进洗手间匆忙冲淋了一番，然后同样头发滴着水便湿漉漉地光脚走了出来，用牙齿咬住绷带一头，将手腕上湿掉的纱布扯掉，再又有点笨拙地换上新的。不小心挪动到左臂的时候，森田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听似不快地啧了啧嘴。
换好绑带关掉夜光灯走到地铺边，森田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今晚改了两个参数，下次敏捷性测试肯定不会再有问题了。”三宅没有回答。森田又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踩着被褥一步步走到三宅面前，伸出右手一言不发地搂住了三宅。三宅没有出声，依旧直着身子跪着，将脸整个埋进了森田的怀里。
井之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轻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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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房间里骤然的明亮叫井之原不由用手挡住了眼睛，定睛一看直树正一脸诧异地站在玄关，手扶电灯开关看着自己。“啊，今天很早嘛。”井之原揉了揉脸，“我还以为有了案子你又要通宵不回来了。”
“案子已经结了。”直树微微顿了一下，走进屋将公文包放了下来。“已经结案了？”井之原不由一惊，“中村会社的那个案子？已经抓住凶手了？”“爸爸还挺关心时事的嘛。”直树苦笑了一下，“但是很遗憾，那个只是事故。”
“事故？”井之原不由重复了一遍，“事故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科研所调查的结果，出事的机器人并没有被人为更改程序，加上排除了操作失误的因素，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本身的设计存在安全隐患——这个已经不是搜一该管的事了。”
“也就是说？”井之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接下来是调查安全隐患的原因，追究相关责任，还有产品追回和赔偿问题……总之，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直树坐了下来，像父亲一样使劲揉了揉脸，然后叹了口气，“爸爸其实是希望这次是杀人事件才好吧？”
“我又没什么关系。”井之原愣了一下，摸了摸头发重新坐了下来，“是事故还是杀人，对我来说又没有区别。”
“但是对Nino是有区别的对吧？那个机器人，是Nino倾注心血设计出来的。但是现在，自己得意的作品却给他人带来了死亡。”直树看着父亲刻意扭过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爸爸，我是police，但我好歹是在AISR实验室的走廊里长大的。爸爸是什么样的心情，像爸爸一样的那些人会是什么想法，我多多少少还是懂的……”
“对了，你吃没吃晚饭？妈妈做的咖喱还有剩……”井之原边打岔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爸爸！”直树只好跟着站了起来，“爸爸心里是喜欢的对吧？直到现在还是喜欢的对吧？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爸爸跟我讲到工作的事情有多开心。既然这样的话，爸爸你多少帮Nino一下不好吗？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吗？”
“你懂什么？他想做的那个计划……”井之原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因为那个计划已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到底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就算知道要付出代价，那个时候你们不也没有放弃吗？爸爸你，还有冈田桑，还有……”
“直树！”
直树突然沉默了，因为他注意到，父亲的身体开始不自主地_chan抖起来，眼眶也一点点地红了。在幼年模糊懵懂的记忆中，也曾经有人这样红着眼眶_chan抖地抱过自己，在自己的耳边喃喃地说：“直树你真勇敢……”
“爸爸……”直树拖长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就好像一下回到了抱着父亲双腿撒娇的年纪，“Nino他不会放弃的。那个时候你们的心情，对于Nino……不，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TBC.
39 AI2012/4/13 10:51:00
8、真相
伴随着三宅博士的离奇失踪，克拉克计划面临着自启动以来最大的困境。这项过分依赖其领导者个人才华的开创性任务，瞬间陷人了混乱的泥沼中。与此同时，博士失踪的原因也成为了流言散步的源头。很快就被当作绝密文件加以封印的大量卷宗，连公开的讨论也潜移默化地变成了讳莫如深的行为，相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
在这样错杂的背景之下，克拉克计划的得以继续，无疑应当归功于时任帝京大学人工智能研究科科长的长野博教授。这位以对晚辈的大力提携而著称的温和学者，在周遭计划中止的强烈呼声中，争取了艰难的三年时间——三年内，如果不能修复仅存的克拉克72号机器人令研究恢复正常，计划的资金供应将彻底停止。
这项风险与收益实在很难达到平衡的工作，受到了爱惜羽毛的业内学者的一致抗拒，最后真正参与到计划中的，是一群被当时舆论评价为“勇气有余却不懂分寸自毁前程”的年轻人。主要研究人员的名单中，三宅健，26岁；森田刚，26岁；井之原快彦，29岁。这支整体平均年龄不到32岁、主导者甚至全员未满30岁的崭新团队，在短短三年内创造了人工智能领域的奇迹，令克拉克博士Boys be ambitious的理念得到了真正的贯彻。
又或者说，这个领域从诞生开始，就是一个遍布传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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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断电令个人电脑响起了短促的警报音。樱井走进玄关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宫一把拽掉了电源揷头，将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显示着“克拉克计划始末”字样的网页缓缓消失在电脑屏幕上。
“Nino？”樱井不由微微皱眉，“别欺负电脑啊……”
“它的保护措施比你想象的好多了。”二宫用手使劲揉了揉脸，闷声闷气地回答。
“是是，反正弄坏了也是你来修。”文科生满不在乎地笑着耸耸肩，走过来蹭着沙发边缘往下坐，不当心压着了二宫的胳膊，被没好气地推了一把，滑坐在地毯上。樱井顺势靠在沙发边，从库子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抽出一支烟轻轻敲了敲，然后递到了二宫面前。二宫微微顿了一下，叹口气接过烟，就着樱井手里的打火机深深吸了一口。
樱井自己也点了烟，又直起上身从茶几上将烟灰缸够过来抓在手里。两个人默默地_Tun云吐雾了好一会儿，直到樱井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又跳起来从公文包里翻出一盒口香糖来。
“吃吗？”樱井用力摇了摇咣当作响的铁罐问。二宫笑笑没作声，弯腰捡起樱井丢在地毯上的烟盒，又抽出一支烟来。“也别抽太多了。”樱井嚼着口香糖坐回到沙发边的地毯上，口齿不清地说。二宫只含糊地哼哼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还是算了吧。”
樱井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扭过身抓住二宫夹烟的左手，欺身碰了碰二宫的嘴唇。薄荷清凉的甜味与烟草味瞬间混在了一起。“你干嘛？”二宫本能地向后躲了躲。“换换心情？”樱井支着胳膊倚在二宫身侧笑。
——因为有着互不干涉工作的约定，所以才会用这样一种迂回而笨拙的方式来试图表达关心吗？二宫不由咧了咧嘴，动手轻轻拍了拍樱井的腮帮：“喂，你这样我要幻灭的，翔桑。”“能幻灭至少说明我现在的形象还不错。”樱井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于是二宫终于大笑起来：“是是是，翔桑你在我心里绝对高大伟岸英俊潇洒。”这样一说樱井反倒是局促起来，摸了摸嘴唇嘟哝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有些尴尬地坐回到了地毯上。
“翔桑。”仰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二宫将口中的烟徐徐地吐出来，在眼前形成了灰蒙蒙的一团，“翔桑，我有点不确信了。”
从心底Deep而言，樱井觉得二宫并不是在向自己寻求帮助。彼此都是足够独立的成年人，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这种看似并不亲密的相处模式。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拍了拍二宫的手背。二宫的手很小，软绵绵的很有禸感。樱井干燥温热的手心触及对方肌肤的时候，察觉到二宫的手指轻微地_chan动了一下。
在二宫说明天还有取证会先睡了之后，樱井到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我觉得中村会社那个case现在抽身比较好。”小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睡意朦胧。樱井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徐徐地吐出来：“那不是事故。”扶着围栏望着深邃的夜空，樱井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那是杀人事件。不是机器人，田原美咲是被‘人’杀死的。”
挂断电话，樱井松下一口气，将头轻轻抵在墙角。在没有任何凭证的情况下如此深信自己的推断，这对于富有职业道德的记者来说，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不止一次问自己，是否过分放纵感情以至于蒙蔽了对事实的判断能力，但关于杀人的猜想却未能得到抑制反而在心中愈演愈烈。樱井清楚，事实真相不止对田原美咲一个人非常重要。
田园小姐，那一天你准备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TBC.
44 AI2012/6/6 17:48:00
……表问我怎么了……
9、疑惑
“田原小姐对公司的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没准比社长还要清楚来着。”
“是个丝毫不输给男性的能干的女性，所以才会被社长看重吧。”
“但是，难道不是因为与社长是同校出身，才会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吗？”
“撒，究竟是可爱的后辈，还是什么其他关系可说不准呢。”
“哎？你们没听说吗？田原小姐和社长的传言……”
“说死者的八卦可是不太好呢……”
“但是，那种事情真要说是事故也……对吧？”
……
能干、对公司的事一清二楚、社长信任的后辈、又或者还有更深一层的不可言说的关系——凌晨四点，空荡荡的编辑部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孤单的蓝光。小啜了一口马克杯中冷透的咖啡，对着只写了寥寥数字的空白文档，樱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仅有一面之缘的田原美咲，在樱井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形象，是位聪明、自信、落落大方的成熟女性。或许从潜意识的感情出发，樱井不愿意相信这位前辈，是因为诸如男女关系、财务纠纷一类的糟糕问题而发生不幸。说不清是疲倦还是清醒的状态下，又回忆起白天采访中的只言片语。
“那片实验楼，听说已经盖了快两年了？”
“是啊，原来说的好好的，结果就那么半吊子地搁置着，既不能使用，看着也碍眼。”
“好像说是资金出了问题吧。这么说起来，一年前就有传言说，公司的财务上出了点问题什么的。”
“所谓的新能源开发，花费资金很庞大吗？”
“那是当然，高科技什么的可都是用钱烧出来的。随便哪个步骤出点问题，没准都会是大事故。”
……
资金……吗？微微打盹中身体无意识地撞到了桌沿而猛然惊醒，樱井揉着太阳_Xue走到咖啡壶边，将冷透的咖啡倒掉重新加人了新的咖啡粉，然后按下了红色的加热按钮，靠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发呆。
最早瀑露出来的污染问题，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资金不足造成的呢？没有钱，所以在能源开发的过程中偷工减料造成了公司附近的水源污染，所以实验楼搁置了一年多仍未竣工……但是，钱去哪里了？在能源问题日趋严重Zheng__Fu大力扶持的现今社会，中村新能源株式会社的钱，都去了哪里？
绝对不是事故。在咖啡机发出“叮”的提示音的时候，樱井这样对自己说。田原小姐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内幕，所以被杀害了。被某个人利用二宫发明的操作机器人杀害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行为。
樱井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不到八点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记者的生命在于第一现场，他坚信中村会社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他没有注意到的。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基于警方已经做出了事故结案的判断，事发现场已经撤除得干干净净。樱井的采访请求被毫无悬念地拒绝，争取未果的情况下，他只好决定暂时先回报社。
电车经过R17公司，远远地看见又有不少抗议的人群。田原美咲的事件无疑为机器人推广的反对者们提供了又一项不容置辩的证据，一晃而过的车窗映出了写有“杀人者”的血字标语，樱井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了二宫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按下拨号键。
他总觉得，对于此时此刻的二宫来讲，真正需要的或许并不是自己无意义的安慰。
“阿莱，现在还在示威？真是有干劲呐。”邻座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人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就我个人而言，没觉得机器人有什么不好啊。工作效率提高了，也可以降低成本和人力。”其中一个这样摸着下巴表示。“所以才不好啊。”同伴回答说，“对于大部分体力劳动者来讲，机器人的出现就是剥夺了他们最后的生存意义。”
电车开进了隧道，瞬间一片漆黑，只听见滚滚的轰鸣声。
“太弱了。”分辨不清是谁在说话，“软弱，愚蠢，不坚定，不服从，感情过剩，索取的永远超过付出的。比起机器人来说，人类的各个方面都糟透了。没准对于Zheng__Fu而言，有机器人就足够了。资源与权利都掌握在少数精英派手中的现在，民众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但是，反机器人运动的发起人，不也是位议员吗？”
“嗯……大概也有个例吧，大概。”
电车开出隧道的瞬间，车厢内恢复了光明。樱井注视着手机屏上已经显示出的个人资料，现年49岁的土田辉史议员，出生于东京都下町地区的草根代表，年轻时在工厂、码头、公路等多处辗转做工，后发奋考取帝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后进人律师事务所工作，发起了包括近年反机器人运动在内的多项保护民众利益的抗议运动，是最底层民意向当权者发起挑战的最锋利剑刃。在即将展开的大选中，土田议员被认为是出身政治世家的廉木宏一议员的最大敌手。
没有丝毫根基的情况下在政界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樱井不由感叹了一句。然后，他突然想到了田原美咲说过的话，“日本社会就像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变得格外牢固可靠”。
——自己是帝京大出身，小原也是，所以自己人社以来一直受到了小原的关照。
——田原小姐是帝京大出身，中村社长是帝京大出身，然后……土田议员也是。
——对水源污染真相充满好奇、亲手将这个案子交到自己手上的小原前辈，却突然说出抽身为好的话，建议自己表再追查下去。
电车又到站了，车站内此起彼伏的广播声远远传来。车上的乘客渐渐多了，樱井闭上双眼，换了一个稍舒服一些的坐姿，继续着脑内漫无边际的联想游戏。
——廉木议员与R17的高桥社长是前后辈关系，高桥社长是廉木议员竞选的得力伙伴，而廉木议员则大力推行AISR法案。
——土田议员是反机器人运动的发起人。
——中村社长与土田议员是前后辈关系。
——中村会社在疑似水污染的事件背后存在资金黑幕，而一直受到中村社长重用的田原小姐因为R17生产的操作机器人而死于非命。
……
——廉木宏一与土田辉史是最大的竞选对手。
发车的铃声突然响起，樱井猛地睁开了眼睛。车窗外的广告牌飞一般逐一划过，视野里很快又变成了一片无聊单调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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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呐，你说要是有一天机器人能够完成人类的所有工作了，那个时候，人要怎么办呢？”
下午四点钟的大学校园。三宅、森田与井之原沿着人行道慢_Tun_Tun地走着。难得换上了黑色正装的三个人，看起来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自在，三宅一边用锃亮的皮鞋尖踢着路边的石子，一边不厌其烦地摆弄着脖子上歪歪斜斜的小领结。
“真无聊。”森田拖沓着步子，懒洋洋地咕哝了一句。
“什么真无聊？”三宅不满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盯住森田的脸。
“所以我说……”森田偏了偏脸，躲开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没好气地一把扯下好不容易才打上的领带，揉成一团塞进库子口袋里，“讨论这种问题无聊，穿得跟耍猴似的去参加什么晚宴也无聊，总之都很无聊！”
“才不想被刚说无聊！对吧？”三宅迅速抗议并寻求同盟。井之原随即点头：“好啦好啦，去玩玩不是挺好的。”结果被森田毫不犹豫地瞪了一眼：“你也够无聊。”说罢掉脸就走。
“喂喂，刚君等等，晚宴怎么办？”井之原哭笑不得地扯起嗓子喊。
“喜欢去的人去好了！”
井之原看着森田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脑袋看向三宅。三宅撇撇嘴，愤愤地咕哝了一句“笨蛋”。
这是三宅博士失踪后的第七个年头。原本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克拉克计划，靠着几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热情与智慧，意外坚持了下来，并渐渐成为了业界关注的焦点。“天才”“奇迹”“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这些单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唯一幸存的克拉克72号机器人Ramon，在复原的基础上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性能与技术，将父辈们提出的智能机器人理念，给出了一步步趋于完美的现实诠释。关于机器人的人文社会学价值的研究开始增多，赞美与反对的学者争论得无比热闹，闻风而动的商人与政客们也开始觊觎这片发展空间无法估量的领域。
虽然对于始创者团队的几个人来说，窝在实验室里指使着Ramon煮出一碗软硬适度的方便面也许是件更加愉快的事情。
“刚君是个天才。”井之原边走边回头张望，可惜森田再没有出现过，“所以……这样也挺好的。”完全没有因果关系的陈述句。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的嘛。”三宅有点委屈地嘟囔着，“……嘛，虽然也想去看看热闹再弄点好吃的什么的——好歹是知事家的宴会嘛！”
“知道了知道了。”井之原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三宅的脑袋，“咱们去了什么废话都不说，就吃！吃完就撤！”三宅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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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樱井一边起身下车，一边接通了电话。
“四叶银行？对不起，我应该没有办过……”
踏上月台的瞬间停止了脚步，身后的车门徐徐关闭，电车在发车铃声中驶离了车站。
“……是田原美咲小姐的委托吗？”
“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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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的实验室里，手机的铃声显得格外突兀。森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默默等待下一步命令指示的Ramon，叹了口气将键盘推进桌底，摘掉耳机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语气略有不耐。
结果耳膜瞬间险些被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喊叫声炸破：“喂喂，刚！你在干嘛？实验室？睡觉？还是……”
“你要干嘛？”森田不由皱眉。
“嗯，我要干嘛来着……让我想想……”
“我说你……”
“呐呐，刚，你说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是为了什么？”
“哈？”森田叹了口气，顺手将手机开成免提丢到一边，然后重新敲打起键盘。
“刚，你在实验室对吧？绝对没错，在敲键盘对不对？我说刚，别人讲话的时候要专心听才行啊！”
“你喝酒了是吧？”森田狠狠敲了下回车键。
“嗯，一点点。”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黏糊得厉害，“我知道的，我不会喝酒。所以，就一点点，真的一点点。”
“嗯嗯。”森田一边敲着代码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那你现在就去睡觉啊笨蛋。”
“表！”声音一下拔高了八度，吓得森田手一哆嗦多敲了一行回车，“来说话嘛！呐呐，茉莉塔，我们来说话嘛。”
“我挂了。”森田面无表情伸手就要去拿手机。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森田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然后悻悻地收了回来：“知道什么？”
“我一直相信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只有被电磁信号扭曲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响着，“我想弄清楚……爸爸的事情也好……我们在做的事也好……一直不清不楚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只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头的工作暂停了下来，森田盯着代码末端闪烁的光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健，我说……”
“抱歉，我去睡了！”结果对方突然自说自话地切断了通话，“嘟—嘟—”的短音迅速机械地响了起来。
“那个笨蛋！”森田恼火地挂掉电话，咕哝了一句。
TBC.
50 AI2012/6/12 13:12:00
10、代价
“先生接下来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很抱歉……”
“但是……”
“高桥社长，这样我也很难做的。”
“……对不起。”
二宫觉得从来没有见过社长这么唯唯诺诺的样子。
毕业那天，刚成立没几年的R17公司风头正健，高桥正约二宫在学校附近的家庭餐厅见面。年轻时据说几经波折的胖乎乎老头子，丝毫看不出新型高科技产业领导人的一丁点特质，埋头全神贯注地用双手捏住汉堡，不落一片菜叶的将之完食之后，愉快地冲二宫挤了挤眼睛：“Perfect！”
与克己寡言、充满学者气息的导师不同，高桥是个人工智能领域的彻底门外汉，但是他热情、乐观、充满好奇心并且行动果断，身上拥有着深深吸引了二宫以至于最终促使他做出了拒绝导师挽留加人R17的决定。
就是这样一位改变了二宫人生方向并且给了他充分发展舞台的长辈与上司。
“我再想想办法吧。”离开议员事务所上车的时候，高桥拍了拍二宫的肩膀，“总归有办法的。”没待二宫开口，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抱歉啊，二宫君，本来这种事情也不用叫上你的。”
二宫张了张嘴，到底没能想出应答的话语。中村会社的事故一出，他去向公司请责，高桥用力拍了拍油亮亮的脑门然后挤出个有点难看的笑：“既然是R17推出的产品，就不能算二宫君一个人的责任嘛。”无论是听证会还是对死者家属的吊唁与赔款，高桥都尽可能地维护了二宫，如今还在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企图挽回克拉克重启计划。对于长辈有意的回护，心怀感激的同时压力也与日俱增。从学生时代起就总被夸奖有天赋，一般人需要花费足够多工夫才能到手的成就似乎不知不觉也就获得了。在一路高歌猛进的途中，中村会社的事故像一个骤停的刹车，让二宫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与惶恐。
你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是冈田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冷气足够强劲的商务轿车副驾驶座上，二宫突然又想起了导师那张深邃而不苟言笑的脸。事到如今，假如是冈田先生又会说什么呢？二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双手使劲地揉了揉脸。
还没到办公室，手机便响了起来。二宫接通电话听了不到两句，便急急忙忙地向高桥打了招呼，跳下车冲向了马路对面的出租车站台。
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急诊室外墙边塑料椅子上的樱井，右脚腕上裹了厚厚的纱布，脸上还贴了几道横七竖八的创口贴。穿着浅灰色西装别着警徽的井之原直树抱着双臂站在边上，一副正直好青年的模样。
“怎么回事？”二宫稍稍放缓了步子，走到樱井面前皱起眉头问。樱井撇了撇嘴，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稍微……嗯……”
“初步判断是樱井桑在便利店停车购物时发生的随机抢劫。但是，一般来讲目标应该是老弱妇孺才对。”直树代替樱井做出了回答，“不过好在伤不算严重，东西也都没少。”
“大概我看起来运动神经就比较弱吧。”樱井继续一脸的可怜巴巴。
二宫叹了口气，朝樱井伸出一只手：“走得了？”樱井赶紧攀着二宫的手臂单脚蹦了起来连连点头。二宫没好气地拍了一巴掌樱井的手背，重新伸出手：“钥匙。”樱井连声应声，急急忙忙地库子口袋里翻出车钥匙讨好似的递给二宫。
“走得了就自己走——停车场！”二宫手向外一指，原本想要跳到二宫身边的樱井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沿着走廊单脚蹦跶了起来。二宫再度叹了口气，低声问直树道：“真的是抢劫吗？”
“这个……”直树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发尾，“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抢劫吧？”二宫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怎么搞得语气里竟带了点迫切的意思，逼得直树终于用力点了点头：“嗯，是……抢劫。”
二宫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也苦笑起来。“直树，谢啦。”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小跑了几步追上了樱井，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好了好了，慢点走——真是的，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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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结束打着哈欠准备回家的时候，井之原无意瞥见三宅还留在实验室，蹲在克拉克72号机器人的面前低着头小声咕哝着什么，两张乍看之下酷肖的面孔就好像是对着镜子的反身寸一样。井之原很少见到这种表情的三宅——又或者说在诸人面前，井之原记得三宅一直是一副笑得没心没肝的样子。
最初目的是为了纪念爱子诞生而制作的礼物，通过DNA分析与数学建模预测构建出了20岁时的面孔模样。这个伴随着三宅少年一同成长从某种意义上亦引导着对方步人父亲领域的机器人，在经历了岁月流逝种种变故之后，依然显得无比可靠。
“上次晚宴早退把你一个人丢下，真抱歉。”井之原推门走过去，看见三宅闻声扭过头来。“没关系啦。倒是直酱还好吧？”“小孩子发烧嘛，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年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小井居然是个可靠的好爸爸。”三宅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关掉了机器人后颈的电源开关。在轻微的主机声中，有着黑密睫毛的明亮眼睛，缓缓地闭合了起来。
井之原与三宅一同凝视着仿佛陷人沉睡的机器人，半真半假地抗议起来：“喂喂，我当年就很可靠好吗？”“可靠到被告状告到长野先生那里吗？”“……那是被你跟刚牵连的好吧……”
三宅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搂住了井之原的胳膊：“Ramon酱真了不起啊。”这样莫名其妙地转换了话题。
“啊？”
“你看，在我很小的时候Ramon酱就这么大了，一直等我长大和他一样大，然后……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健酱？”
“小井，谢谢你修好了Ramon酱。”
井之原一时无言。笑容灿烂地凝视着自己的三宅的面孔，依旧像20岁一样充满了孩子气，仿佛精巧细致的玩偶娃娃，细看之下却到底还是能够找寻到时间留下的痕迹。井之原忍不住想，既然身为人类，大概就一定存在成长的必然与义务。
“笨-蛋！”然而，因为井之原的暂时死机而肆意嘲笑起来的三宅，依旧完完全全的小学生腔调，“但我还是喜欢小井的。也喜欢Ramon酱，也喜欢AISR的人……都喜欢。”
井之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真是谢谢你了，健酱。”他伸手拍了拍三宅的脑袋，转身拿过衣架上的外套递给三宅。“不早了回去吧。周末叫上刚一起来家里玩好不好？直树天天念叨KENKEN我快疯掉了。”
“啊啊，明明是个没用的老爸！”三宅笑嘻嘻地一边吐槽一边接过外套，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
“健酱！”不知为什么，井之原月兑口而出又喊了一声，却在三宅诧异回头的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说点什么。“要是有什么事——什么事都好，跟我随便聊聊也是可以的。”
三宅眨了眨眼睛，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小井真是奇奇怪怪的。”
------
“爸爸，鸡蛋跟牛禸都买回来了。”直树走进玄关大声说。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井之原捧着书靠在沙发边睡着了。
直树叹了口气，将买回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冰箱，又找了床毯子替父亲盖上，然后俯身收拾起茶几上散乱的演算草稿与备课讲义。茶几一头的电子相框正面朝下地倒放着，直树伸手拿起来默默地看了看，丝毫未随着岁月更迭而褪色的画面上，是研究室背景下的穿着实验服的青年们，灿烂肆意而自信满满的笑颜。
爸爸他……大概一直很寂寞吧。将相框放回茶几的时候，直树的心里头一回冒出了这样一个不可抑制的想法。
TBC.
54 AI2012/6/19 20:57:00
11、变故
森田刚是一个不那么关心周遭感受的人，平时很少讲话，但一开口破坏力便是定位精准的巡航导弹级别。用最言简意赅的话来形容就是——森田是个天才——当然这个评价，实在很难将之归类为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
所以当工作时间屏幕上突然弹出了写有森田名字的对话框时，井之原着实吓了一跳。对话框里只有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两个字：健呢。喂喂，住在自己宿舍隔壁的家伙不见了却向早已搬出单身公寓当上爸爸的同事要人，这未免太霸道了吧。井之原无语，放下写了一半的计划书，往对话框里敲：你问我？？？
待了片刻，森田回复：好几天没见人了。井之原从屏幕后面探出头，看见森田正坐在实验台前，看似无聊地摆弄着一个半成品的绿色芯片。你打电话给他好了嘛——井之原一边偷窥着森田，一边用食指轻巧地敲了敲键盘，看见森田瞪起眼睛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然后啪得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真是好懂的家伙。井之原耸了耸肩，关掉对话框继续工作。三宅确实有阵子没出现在研究室了，不过因为任务进展顺利研究组里每个人事情都多，森田又是个有事时连着通宵没事时能连着翘班的人，即使几天没遇见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这么说起来，昨天不是还见过？井之原突然想起来，之前下班时遇见三宅的情景。因为一整天都泡在资料室，也不知道三宅是早上就出现了还是傍晚才来的研究室。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才专程跑来的才对。
你昨天没遇到健？井之原这样在对话框里写道，发出后才意识到森田已经合上了屏幕根本看不见自己的问题。就在他思考要怎么做的时候，森田突然猛地站起来，径直走到了井之原的桌前。
“他跟你说过什么？”这样没头没脑地直接问。
“哈？”井之原一时有点结巴，“嗯，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脑海里情不自禁便浮现出昨天下班时看见三宅的样子。对着机器人不知在说什么的三宅，看起来有种罕见的失落与寂寞。
“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结果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又擅自挂掉了。”森田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个笨蛋，那么大人了还成天搞些有的没的。”
昨天三宅突然出现，莫非是来找森田的？不知道为什么，井之原心中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但是，就算是有什么事要商量，以他们之间的交情来看，也没有必要这么躲躲闪闪才对。就连自己，虽说算不上多么可靠的兄长，但这么多年交往下来，倘若有什么心事至少也可以说一说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井之原正犹豫着要表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森田，对方却看似不耐烦地使劲踢了脚桌子，然后嘟囔着“爱干嘛干嘛去”转身走了。
那是近五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天气的日趋异常令人类面临巨大危机的呼声变得似乎不再像单纯的危言耸听。下班后井之原用围巾帽子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这才奋力朝停车场跑去。大学校园里似乎还有聚集的学生，在热血沸腾地讨论着新出台的时政。年轻真好啊。井之原一边哆嗦着裹紧外套一边想。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在他们毫不犹豫地投人到看不清将来的事业中时，谁不都是对一切充满了信心与热情，浑身仿佛都是使不完的力气与宣泄不尽的情感。
就是在他们埋头苦干的那些个年头，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与环境生命矛盾频发的同时，人类社会的最严肃课题被一再摆上议案——我们能否生存下去。我们应当如何生存下去。在这个生命物种越发显得脆弱的时代，机器人的存在在有些人眼中仿佛希望之光，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越发残酷地照身寸出人类自身的可悲与不堪。
每一个真正的人都怀抱梦想与实现梦想的野心。
只是在放纵野心追逐梦想的途中，终究需要时时刻刻的扪心自问，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
三宅卷人瀑走族斗殴事件的消息，井之原是在第二天到研究室后才听说的。包括警方在内，没有人知道这位帝京大学的最年轻教授，为什么会在刚下过大雪的凌晨五点出现在崎玉县境内空无一人的山间公路上。唯一可以确定的讯息，是当太阳升起警方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杂乱无章的摩托车胎痕，以及早已凝固了的鲜艳血迹。拥有十七岁少年般稚嫩面孔的年轻教授，依靠着坐在覆满积雪的金属围栏边，静静地阖着双眼，柔软金黄的刘海低垂着微微晃动，亮红色的羽绒马甲模糊了血液的颜色，看起来仿佛放置在玻璃橱窗中的机器人玩具一般。
森田一直意外地沉默着，即使在他表示要与井之原一同前往警局之后，依旧是一言不发。这种沉默在两个人走进太平间之后终于被打破，领路的警员伸手想要揭开白布的前一个瞬间，一直将双手揷在口袋里的森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喂！森田！”井之原大喊着追出去，被森田毫不犹豫地甩开了。没预料到身材瘦小的森田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井之原向后踉跄了两步，贴着墙滑坐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开什么玩笑！”井之原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开什么玩笑啊你们两个……”声音渐渐小下去，变得更像是充满委屈的咕哝。抬头意识到周围站着的三三两两的警员，于是咧开嘴苦笑了一下，扶着墙壁有些笨拙地站起来，挠着发尾无可奈何地说：“真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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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抢劫事件对吧？”
将单脚蹦蹦跳跳着的樱井丢进沙发，二宫反手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问。“啊？”正在龇牙咧嘴地努力挪动屁股调整坐姿的樱井，抬起头露出一脸茫然。“今天去见了廉木议员对吧？”二宫坐下身，顺带用力拍了樱井一巴掌，樱井便哎哟哎哟着将身子蜷缩了起来。“我在停车场看见翔桑的车了。说吧，怎么回事？”
“工作嘛。”樱井显得有点委屈，“不是说互不干涉工作来着？”“廉木议员和中村会社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二宫朝樱井咧咧嘴算是笑了一下，“装傻对我没用的，翔桑。”
樱井嘟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抬手表示投降：“中村社长的公司和土田辉史有关系。”“土田……议员？”二宫微微愣了一下，“那你找廉木做什么？”
“就这么直接查中村会社的案子，肯定是查不下去的。”樱井叹了口气，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二宫的脸色，“田原小姐的死并不是意外，而且她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所以通过银行的保险柜转交给我一些资料。一些……中村会社的财务收支情况……”
“你是想说，土田把这个案子压下来了？”二宫不由月兑口而出，打断了樱井的话。“我不确定，但绝不是没有可能。”樱井咬了咬嘴唇，“大选当即，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都有可能成为致命伤，所以……”
“所以你去找廉木，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对手？”“而且廉木议员是克拉克计划的支持者。”樱井接过二宫的话，“Nino，田原小姐的死和设计失误没有关系，我不想你的事业就这样毁在政客肮脏的手段上。”
“但是，你这样做不就是送上门给廉木当枪吗？”二宫猛地站了起来，“土田不是善类，廉木一样不是。中村会社的事故一出，他就可以翻脸不认高桥社长；这一次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绝对是第一个断清关系的人。”
“科学需要Zheng__Fu的扶持与投资，所以尽最大可能去利用Zheng__Fu就好了。”樱井抬起头凝视着二宫的眼睛微笑起来，“这是你说过的话对吧？对于记者也是一样的，只要利用他们的斗争能挖出我想要的新闻，那就利用好了。”
“那个话是……”二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视线再度移到樱井裹着厚厚纱布的脚，不由自主就皱紧了眉头。樱井伸出手，将二宫拉坐到沙发上，抬手拍了拍二宫的额头。
“Nino是科学家对吧？那就只管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就好了。至于社会学的事情，交给该管的人去管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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