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润/翔智】不来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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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第52021位读者

201 = =2013/1/21 20:39:00

FY了来更一次吧LZ!

202 = =2013/1/21 21:39:00

又看一遍

秋耕

203 = =2013/1/24 16:44:00

秋耕

204 = =2013/1/24 17:31:00

最近萌末子,lz写的真有感觉

205 求更2013/1/24 19:25:00

RID
GN年前还能更一次不,生日之前还能更一次不

206 = =2013/1/25 21:35:00

看了一遍又一遍 秋耕
翔君生日难道不来一发么GN

207 = =2013/1/26 22:55:00

求更啊GN

想死你了

208 TL2013/1/26 23:10:00

秋耕!

209 = =2013/1/28 21:56:00

眼看着我翔哥的生日过去

狗哥的生日……啊,这让人愉快的夏天就要来临

210 = =2013/1/29 18:56:00

二导超级带感

小润超级亚萨西

lz够昂

211 求更2013/1/29 22:38:00

二宫导演已经连考试都考过了
应该采取行动了吧!
求LZ快来更啊

212 tl2013/1/31 14:05:00

GN求治愈啊

213 = =2013/2/1 12:52:00

FB要关了= =

LZGN求blog或者你PO文的其他地址啊我不想看不到这文啊QAQ

214 = =2013/2/1 12:55:00

FB再开的时候要关闭了

这文是唯一的念想啊QAQ

自留马甲求PM告知PO文的其他地啊TVT

反白:三医院

215 = =2013/2/1 14:18:00

呼唤一下lz来留bo啊啊啊

216 呼唤LZ2013/2/1 14:30:00

LZGN你会看到吗会看到吗会看到吗
求bo……!

217 召唤LZ2013/2/1 14:33:00

LZGN你快出现吧

218 非LZ2013/2/1 15:20:00

应要求放上文博链接:http://camerax.blog.163.com/

219 = =2013/2/1 15:26:00

谢LS GN!

220 = =2013/2/5 22:07:00

秋耕

很快就情人节了,二导要表考虑下跟小润一起过呀

221 = =2013/2/10 0:23:00

新年第一T

222 tl2013/2/15 17:29:00

这就人了局啊~
打滚求新年更!

223 = =2013/3/6 9:19:00

我求个更

224 求更2013/3/6 13:43:00

最喜欢GN的二导了
铜球个更

225 求更2013/3/9 23:37:00

哪怕重写也求表坑

226 求更2013/3/11 3:07:00

打滚RID

227 = =2013/4/4 5:24:00

每月一T

228 = =2013/6/5 23:11:00

LZ还在吗

229 = =2013/6/7 15:40:00

TL

230 = =2013/10/21 4:55:00

最后T一次,喜欢这文

231 TL2013/12/1 13:22:00

TL

232 End2014/1/10 16:29:00

先前更的部分做了些改动,接着一写就写到了结尾,今天还改了两个错别字=v=?
反白:http://pan.baidu.com/s/1pJ13qD9
谢谢观看,周末愉快!

233 lz2014/1/10 16:38:00

按了颜色直接跳到回复是怎么回事?反白失败,就这样吧Orz

234 完结2014/1/10 16:44:00

完结撒花!

235 完结2014/1/10 16:47:00

居然完结了!

谢谢LZ!非常喜欢这文!!

236 完结2014/1/10 23:01:00

是说答应你的小感想一直也没写呢……

237 完结2014/1/10 23:30:00

每次末子不足都来看一遍萌到嗷嗷打滚然后发现是坑就百爪挠心……完结真好!TvT

238 完结2014/1/10 23:57:00

天哪竟然完结了好感动TTVTT
一直都惦记着这篇各种戳萌点
谢谢LZGN,新年一定会RP满点QVQ

239 完结2014/1/11 15:04:00

谢谢 LZ 没有食言,真的把文写完!
很喜欢这文,不论是末子组也好,年上组也好,
细腻感情都让人看得心里暖暖的。
祝 LZ 新年事事顺心!

240 完结恭喜2014/1/11 19:07:00

居然完结了

撒花 LZ大感谢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度盘地址刷出来是啊呀你来晚了分享文件已被取消么?

241 LZ2014/1/12 1:48:00

To 240L GN ?试试快传:http://kuai.xunlei.com/d/idvlDdGpOIHRUgQA5ac

242 = =2014/1/12 1:55:00

度盘没问题 正常使用中

243 = =2014/1/12 10:50:00

没想到这文也有完结的一天,各种感谢!

244 = =2014/1/12 13:57:00

抱住LZ

快传可以

下载完了撒花

245 求DL2014/4/29 20:52:00

很久没来,今天一刷发现竟然完结了...上面那两个DL地址都下不了了..求DL地址orz

246 同求DL2014/4/30 14:28:00

来得太晚……都失效了……求链接或转发

247 LZ2014/5/1 11:04:00

http://kuai.xunlei.com/d/idvlDdSgeLhhUwQA531

248 = =2014/5/1 16:12:00

谢LZGNm(_ _)m

249 晚一步2014/5/13 13:20:00

TWT………………又都失效了 LZGN还能麻烦一次吗(蹲

250 = =2014/5/13 14:02:00

呼唤楼主

251 阿歉2014/5/14 23:25:00

之前因为在已更部分做过修改,所以发个文档链接比较省事,但是最近网盘不太稳定,又有GN陆续索文,那我就多占几个楼层把全文从头开始贴一遍啦

252 阿歉2014/5/14 23:26:00

1


二宫和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境里是一条些许清冷的街道,天色尚未亮透,微弱的清晰度只能辨认出街口站着的背影。二宫朝那个背影走去,带着他惯常的漫不经心,甚至懒拖。随后他在他的斜后方站定,近得能够见到他_chan动的睫毛。刺眼的光线逼迫二宫抬手覆眼,也在那一刻,他醒了过来。
并没有像电影里的人物那样额角全是汗液地从床上夸张坐起。二宫平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又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看时间,过了11点。
前阵子常常熬夜窝在剪辑室卖命,这些日子把三个半小时的片子左挑右剔地精简成了两个小时。工作时固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收尾后便迎来脑袋混沌的症状,迷糊地不记得是几时躺到床上,一睡到了这个点。
二宫在通讯录里翻到大野智的号码,拨了过去。听到接电话的声音,二宫和也在心里骂了个F开头的四字母,嘴上在说“哟,老板,晚上好。”
樱井翔跟二宫和也虽有雇佣关系,但却没有上级对下级的架子,“智君现在不方便,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二宫和也胡乱地撸了一下头发,“本来想找他吃夜宵的。”

大野智从浴室里出来,见樱井拿着他的手机在通话,也没接过来,自己坐到床上开始翻外卖袋子里的食物。
樱井主动把手机递给大野,“是Nino。”
大野智嚼着烤得跟他肤色差不多的牛排,口齿不清地朝电话那边打了个招呼。
二宫和也留下“重色轻友。”,挂了电话。
大野莫名地看向樱井,“你跟他说什么了?”
“他说要约你出去吃饭,我只说今晚你有禸吃,不出去了。”
大野“噢”了下,把心思回到禸上,简单的评价,“牛排很好吃。”
“我就知道这个你肯定喜欢。”樱井翔也坐到床上,从袋子里找了对鸡翅啃。
在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樱井先生,在家时会跟情人一起在床上吃东西看娱性节目随后笑得前俯后仰。连樱井本人也不晓得,是他遇到了大野之后,被影响成了这样的随意。亦或者他本就是这样的樱井翔,才会遇到那样的大野智。


每次结了一部戏,二宫和也都必须凭借连续不断的聚会玩乐,以此来弥补先前日夜无休的疲惫以及填满后期尾随而来的空虚。他荒淫无度了一周,这晚在相叶雅纪的酒吧里,要了个包间,约了群狐朋狗友来玩。
相叶雅纪跟二宫和也小时候是邻居,同龄的男孩子之间一起弹几次弹珠,玩几次枪战,逃几次学,也就熟了。相叶的父亲在家附近开了间餐厅,二宫小时候常去那儿吃霸王餐。后来相叶长大了,在餐厅后面的那条街,盘了个酒吧,干得风风火火,被二宫吐槽这辈子只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称霸王。纵然嘴上不饶人,行动上二宫隔三差五地邀朋友过来帮着增加营业额。小道报刊揣测二宫导演跟这家酒吧有不正当交易关系,或本就是地下合伙人,不过外界天花乱坠报道阻止不了二宫把人一拨一拨地带往这个非秘密基地。
二宫从吵杂的包间里挤出来,上了厕所回来的途中,见到大野智坐在大厅中央的吧台边上。
“这位先生,一个人吗?”
大野把二宫凑近的脑袋推开,二宫笑得牙禸毕现,坐到他边上,捏着大野的下巴,发表感慨,“樱井翔是不是觉得我成天虐待你?每次你下了我的戏,不出三天,他就能把你喂出双下巴来。”
“你没虐待我吗?”大野智嚼着薯片,吃得非常愉快。
“在片场,我吃牛禸干的时候,没有给你吃猪禸脯么?亲爱的摄像师大人。”二宫笑着也吃了口薯片。
两人扯了会儿淡,二宫建议,“要表进去?里面全是眼熟又叫不出名字的人。”
大野摇头,“我约了町田。”
二宫佯装惊讶地搂住大野的一条胳膊,“我代表本公司的所有员工威胁你,他如果想要挖墙脚,我们就……”二宫做了个磨刀的手势。
大野只顾笑,“那么爱演,当初演员这条路应该走下去。”
“如果我一直演下去,现在的演员还混什么。”二宫放开大野,继续去抓薯片吃,“Aiba呢?”
大野指着不远处,“在看娱乐新闻。”
二宫探身过去张望了下,嬉笑着逗相叶,“两个圈内大活人在这里,你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了解伪内幕吗?”
相叶站起来转向他们,现出了原本挡住的电视画面,二宫脸上的笑意迅速褪了点。
“他的事情,你也全了解?”图的是一时口快,刚出口相叶便有点悔。
大野在心里给相叶竖了个大拇指,居然能踩地雷踩得那么理直气壮。
二宫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不了解了?”,火光在他的瞳孔里映动,“快三十岁了,还在拍没有营养的偶像剧。”
二宫朝电视那边又看了眼,画面上是松本润俊朗的侧脸,这些年他似乎变了,又没变太多。二宫吸了口烟,舒服地往后靠在椅背上,继续说,“这部戏开拍到现在进人宣传期,他先后和女导演、女一号、女二号传过绯闻,最近循环又轮到了女导演,不过这几位恐怕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相叶和大野都没料到二宫提起松本的口气仅像是在聊无关人等的八卦,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幸好这时町田走进酒吧,二宫跟他打了个招呼,回了原来的包间。
回到包间的二宫和也猫在角落里玩起了愤怒小鸟,虽然他没什么可愤怒的。


年末的电影节没像往年一样在喧闹的东京举办,而是选在了北海道开幕。二宫和也的新电影在时间上没赶进这轮参展,倒是被邀请去做颁奖嘉宾。去年他凭借这些年的沉淀,摘了个新锐导演的头衔,今年他就成了那个奖项的“前辈”,这让他有种前浪拍在沙滩上的痛感。
大野对于二宫公费去北海道这件事羡慕嫉妒恨之情毫不掩饰,即使二宫和也反复强调自己对去北海道海钓没兴趣,甚至见海必晕。
偏偏恰巧电影节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房间朝向不错,拉开窗帘,人目便是蔚蓝的色泽。二宫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看了会儿海,考虑要表拍个照发给大野智,再加个表达头晕目眩的颜文字。

开幕式当天,惯例的红地毯热场。二宫的礼服由助手河合郁人备好,黑色的马海毛混纺材质配以小方格暗纹,简约又不失格调,二宫摸着下巴,“樱井翔真是不知节省,经费用在这种地方,还不如帮我更新拍片设备。”
河合三条黑线,“社长的意思是,您参加电影节是代表公司的颜面,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二宫和也抠了抠下巴上的痣,点点头,表示满意这种铺张浪费的借口。

由于航班误点,松本润急赶忙赶,在车子里搞定了上妆及礼服穿戴,勉强准点到达开幕式现场。这次他带着近期正宣传的电影,人围本届的最佳男主角,不过他本人也没有太多期许就是了。在圈子里混久了,没了二十岁刚出头时的不可一世,他明白的,盛典需要百花簇拥才能够妆点得华美,他谈不上是滥竽,但恐怕真的是来充数的。可要说一点也不期待,也是假的。
松本润所在的剧组正等着坐人驶向红地毯的专车,先前赶场的忙乱缓和下来,同行的女演员礼貌地帮松本整了整领结,闪光灯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画面,松本润无奈地冲女伴笑了笑,又是一下闪光灯定格住他的笑颜。
远处一拨又一拨的声浪传来,松本润望向红地毯的方向,有个小个子男人用恰到好处的步伐频率在红地毯上对路边的围观人群恰到好处的微笑示意,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上体贴地停格在恰到好处的位置,让记者从抓拍切换成摆拍。灯光杂乱又刺眼,融糊成一个大致的轮廓。
只是几秒的愣神,松本移开视线,嘴角勾着不知为何含义的微笑弧度。


本来二宫和也确实是抱着公费旅游的心情来北海道,不过细胞里的惰性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他几乎没怎么出去逛。开幕式之后,他天天睡到中午才舍得从被子里钻出来,慢悠悠地去酒店餐厅觅食,总能遇见几个熟人,坐在一起谈笑,吐东槽西,整个午餐时间过得开心。
电影节的主办方为内部人员安排了专门的放映厅,每日轮番播放着参展影片。下午的时候,二宫会随机挑两、三部看看,烂片睡觉,好片观赏,每回出了放映厅,被人问起观感,是千篇一律的“还不错。”
转眼到了电影节闭幕的前一天,二宫扫了大多数参展影片,再不看那部实在太刻意。自从他和松本分开,他极力将松本与其他圈内人士一视同仁,这样才显出他的无所谓,而他确实不知道“有所谓”要怎么表达。
二宫进放映厅时片头已经开始播放,他在漆黑中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当松本穿着一身高中制服出现在大屏幕上,二宫险些喷笑出来,并不是造型与年龄之间展现出怎样突兀,事实上剪了清爽短发的松本,由特定的制服辅佐武装,配以化妆师施展的魔法,抹去了松本多出来的那十来岁。而让二宫好笑的是,他跟松本认识时,他在演高中生,分开时,他也在演高中生,分开这些年,他还在演高中生。可光阴是不会一尘不变的。
顺着思绪,七零八落地闪出了一些过往画面,松本如暖煦日光的笑颜;背剧本时蹙眉抱怨编剧为什么要一口气写这样长的句子;他们争吵后他抿着嘴无焦点地望向别处时的脸……那些画面不足以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图画,也到此为止便好。

说来不妥,电影虽宣传至今,但松本润着实是第一次看完整成片。类似的角色扮演次数过多,套路在所难免,他很排斥却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令他猝不及防。很久以前有个人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想要拍的就是这种东西?”,当时必然是赌气地自我辩解,可倘若同样的问句放到如今,则未必有那份底气去反驳。后来那个人拍摄的电影霸着同期票房首位,游走在各类颁奖典礼,却只是新晋导演二宫和也,而不是松本润的二宫和也了。
场灯亮起,二宫和也愣了下,方才不知道走神到西伯利亚的哪片沼泽,结果居然是没看也没睡。他活动了下颈脖,在陆续散场的人流中,见到了前排的松本润。二宫低头笑了下,原来这点还是没有变,任何电影一定要坚持片尾字幕滚动完毕才起身离座,对些细小事物有着固执的松本润。
二宫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晚上要赴约去吃海鲜料理,常年在北海道工作的前辈说要请客来着。但愿少点贝类吧,二宫心中默念着走出了放映厅。

晚上的聚会与其是说尝了当地盛产的海鲜,不如说是肚子被各种酒类灌满,像个沉甸甸的皮球。散了之后,时间尚早,吃饭地点离酒店又不太远,二宫决定溜达回去,正好醒醒酒。途径便利店,猛想起没烟了。
两分钟后,对于演员松本润和曾经的演员二宫和也,面临着怎样上演一出“好久不见”的戏码考验。
他们面对面僵楞了一秒钟后,二宫先开口,“哟!”
于是松本润也半抬起手打了个招呼,接近于校园里偶遇的校友,还是不同系别连个名字都叫不清楚的那种七转八弯的关系。
松本润是不知道别人在分手后会不会浮想联翩,反正对于他而言,和二宫分开后,他假设过他们再次碰面的情形以及应对方法,那些臆想细化到语言和表情。毕竟同处一个圈子,“偶遇”避无可避,他认为那是未雨绸缪。可从认识到现在,但凡跟二宫挂钩的事情,松本的早期准备都会是徒劳无功的,大概这就叫克星,又或者很多事情本身是不能够靠单方面来理智掌控的。
一个人进的便利店,两个人一起出来。二宫晃了晃刚买的烟,问松本要表来一支?。
松本摇手,“我戒了。”
七星的烟盒从眼前掠过一抹海蓝色,“还在抽这种?”
二宫熟练地拆开包装,“习惯了,懒得换。”他自顾点上了一支,“不过也难保将来会遇到更合口味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也没料到你会戒烟。”
“本来烟瘾就不大,经纪人既然开口了,我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你对除我之外的人,通常都比较温和。”是句玩笑话,有些暧昧了。
松本注意到了条件状语,决定忽视,“浑身都是刺,这条路走不下去。”
二宫眯着眼,看向前方,他默许了松本的说法,在他没有参与的岁月里,松本诚然走得努力认真,缺少的或许只是个突破的契机。
“你的电影,我去看了。”
烟味在四周弥散,松本只是“嗯”了下,一丁点想要将话题延续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二宫知趣地抽他的烟,不再说话,松本也没有另起话头。
他们寡言地并肩行走,夜风卷着海浪声在耳畔悦动,少有的宁静时刻。曾经这样的时刻也是有过的,那会儿他们一起租了个房子,晚上偶尔去超市采购各式各样的食材,在回程路上,借着夜色,悄悄牵过手的温度已经忘却,只记得当时松本接了个小厨师的角色,随之对烹饪不由自主地热衷,拿二宫小白鼠试验了很久。松本要是做出一桌的美味,二宫便会鸡蛋里挑骨头的刻薄,若是松本初次尝试的菜色不如预期效果,二宫反倒会多吃几口。
很快到了酒店,各自回房。松本将刚在便利店买的东西一样一样从袋子里取出来时在想,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这样。二宫回房后又点了一支烟,想来戒烟由他而言,是不可能的。

253 阿歉2014/5/14 23:27:00

2


二宫在回东京的飞机上很困,问空姐要了毯子,准备打盹。而糟糕的是他向来在飞机上很难人睡,于是演变成了盖着毯子看着近在咫尺的棉花糖发呆,遂又想起第一次和松本润坐飞机,起飞时那小子在旁边抱怨耳朵痛,当时有没有告诉他嚼口香糖可以有所缓解呢,他不记得了。
隔天回公司,大堂里吊着的电视机上正好在重播那晚电影节闭幕式的盛况。二宫看着电视里的自己把奖杯递给获奖者时的动作表太潇洒,祝福表太诚恳,表情表太到位。画面在下一瞬间切给另一位落选的人围者,当事人鼓掌的用力程度单从电视上就能感觉到,二宫轻笑了下。
落选者的后一排坐着松本润,导演类的奖项理应与他毫无干系,可他的表情却昭示着失落意味。大概他本人也以为事不关己,镜头不会顾到他,所以未作任何伪装。反倒是之后落选最佳男主角时,他的“表演”可圈可点,与获奖者拥抱庆贺,笑容堆在脸上,俊得不行。
二宫对前台小姐说,“这段帮我往后退一点。”
前台小姐被窘了一下,冲他笑,“不好意思,二宫导演,这是电视新闻,不是历年颁奖典礼集锦的纪念DVD。”
二宫回过神来,也笑,“不服从导演指示,扣工资。”
还来不及进一步调戏,二宫便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去北海道两周的人,是我吧?”
大野智摸摸鼻子,往办公室方向走“我去了趟冲绳,不小心在甲板上睡着了。”
二宫扶额,跟着进办公室。刚坐下,大野递了两张票过来。
二宫没接,“无事献殷勤,非姧即盗。”
“上次碰面,町田送的票子,他的舞台剧。”
二宫又问,“你怎么不去?”
“我跟翔君去过了,多出来的票,表浪费。”
“呵,多出来,才想到给我。”
大野直接把票子搁到二宫桌上,“别跟我闹,我还要在网上挑个新鱼竿。”
讲出来好像上班时间网购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二宫噗一下笑出来,大野已经回座位把电脑打开了。
二宫探过头去跟大野说,“你急什么?只要我不开始筹备新戏,你多得是时间和你的美人鱼约会。”
不好意思,打开了网页的大野智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可以赖床的冬季周日早晨,大野智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如同进洞冬眠的动物一样把头钻到被窝里,蜷缩起身子,从外部看像个猪禸馅饺子。但是对方非常执着,这种执着让本在隔壁书房看书的樱井翔无奈地走进了卧室。
樱井翔隔着被子,捏着饺子,把已经按了接通键的手机伸进被窝里。
大野在被子里闷声“嗯”了几下,挂断电话。三秒钟之后,掀开被子,扑向樱井,搂住其腰,嘴里口齿不清地唤着“大鱼,大鱼。”
樱井汗颜,“你钓得到我这么大的鱼吗?”
“没机会了。”大野松开樱井,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地上的樱井,庄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宣布道,“二宫导演又开始为你的赚钱事业奋斗了。”
说完,大野做了个前进的动作,樱井翔哈哈直笑,大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那么高兴吗?”
樱井没答,只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大野速回:_Tun拿鱼卷。

早餐时间,大野在内心认真地做了自我检讨,如果早知道町田的舞台剧能够激发二宫和也的痴魔,他情愿自己和樱井翔再去看一次,反正那天由于去之前只吃了个饭团,结果在中场就饿得肚子唱歌,观赏兴致寥寥。
樱井喝着咖啡,来了句,“你觉得向大师致敬,这样的宣传卖点,是不是老土了一点。”
大野哼哼着继续吃_Tun拿鱼卷,斜了樱井一眼,传递着跟生意人没法沟通的意思。


学生时代,二宫看过一本书里提及许多原本以为纯熟巧合的事件,多年后回望,会发现那是注定要遇见的。
那个周六晚上在浪费可耻的价值观下,二宫和也迈进了剧场。演出结束后他有抱着町田慎吾一阵狂啃的冲动。特意去后台打招呼,被町田引见了舞台剧的导演,二宫与之相见恨晚,险些当场结拜又结婚。回去之后,连夜把那出舞台剧的原型《Strangers on a Train》的电影和小说扫了一遍,一大早用总统选举演讲般激情昂扬的语气给大野智打了电话,通知择良辰吉日开工。

樱井再见到二宫的时候,二宫能被送去动物园做瘦身成功的熊猫展览。
樱井深思熟虑后,说道,“公司的流动资金还是很充裕的,不需要……”
“有我这样卖命的员工,你只负责偷笑就好。”二宫夹着烟的手指随意挥了下,“故事框架在我脑子里,你派个编剧给我,剧本应该很快能出来。”
“这不是问题,”既然二宫不愿多废话,樱井也迅速切人正题,“演员方面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没有”二宫坦率地说道,“容我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就公开选角,顺便把试镜会当宣传会,造势这部分是你的专长了,只要你不怕雷声大雨点小。”
“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樱井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出类似狡黠的信任。
二宫吸了口烟,咧嘴笑着。
大野推门进会议室,恰巧见到两人相视着阴恻恻地笑,寒出一地鸡皮疙瘩。


松本润最近的消极怠工让身为老板的小栗旬焦虑,在松本推掉第三个纯爱剧本之后,小栗旬过分语重心长以至于有些痛心疾首了,“润爷爷,这是北川编剧的戏啊!”
松本虽然消极工作,但对于食物表现积极,他刚吃了个绿茶草饼,舌忝 着大拇指问,“你要表来一个?”
“要的,”小栗旬从盒子里挑了个红豆口味的,边咬边说,“你不觉得自己悠闲地略微发福了吗?”
松本润停顿了半秒咬花生草饼的动作,“我要放长假,明天飞纽约。”
小栗旬仿佛看到福泽谕吉、樋口一叶、野口英世排着队准备跳海。

这边松本润的班机刚走,那边旗下生田斗真的绯闻上了头条,小栗旬决定抽空去祈福,佛祖耶稣圣母玛利亚挨个拜。
这要说是绯闻吧,照片上主人公的动作好像不够劲爆。要说不是吧,孤男寡男深更半夜从酒吧里出来,一起在路边等出租车,有些可疑。如果是普通人实属平常,可这是上个厕所花10分钟就被人说在隔间吸毒的世界。于是当生田斗真和樱井翔的名字并列在标题上时,早有传闻年轻有为的樱井社长在圈内的神秘男友貌似是浮出水面了。
而真正的神秘男友正在家里组装模型飞机,自从二宫和也筹拍新戏,大野则把有限的空余时光投人到了无限的兴趣爱好之中,乐此不疲。最近二宫当真启动了大范围的演员招募,大野被拖拽着一起去挑白菜。有时好不容易来了个二宫比较称心的女优,大野用幽怨的语气说,“手臂有点粗啊。”
二宫嚼着口香糖,伸了个懒腰,“你这种变态癖好什么时候可以改掉,以后你再给女演员胳膊特写,我全部剪掉。”
大野无济于事地小声嘀咕,“是你非要我来的。”
总而言之,选角不太顺利,来试镜的演员五花八门,有一上来骄傲地自我介绍专长是阿拉伯语的,有为了缓解紧张穿睡衣过来试镜的。某个下午,在看了七、八个女演员后,二宫摸摸鼻梁,侧头问副导演,“最近有正在宣传的整形医院么?”
一周后备受关注的选角终于有了一些起色,常年阳光元气形象的生田斗真将加人二宫和也的新戏,挑战神秘陌生人的角色。而报道里更大篇幅地暗示了这一结果是由樱井翔与生田斗真非比寻常的关系导致,并且把一星期前的街照又翻了出来,添油加醋地撰写前因后果,头头是道的架势扬言揭露“真相”。
二宫和也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乐得背部直抖,吐槽着樱井翔的库子和生田斗真的鞋子,又故作哀伤地安慰坐在一旁大野智,“没事,樱井翔不是小栗旬,他不是颜控。”
大野智接过报纸看了一会儿,才发言“这周怎么都下雨,我本来想周六出一次海的。”

晚餐叫的外卖有大野智很喜欢的奶油炖菜,樱井和大野两人吃得欢悦。气氛不错的前提下,床上运动的兴致也上来了。大野半果着看樱井月兑库子,不合时宜地说“以后被拍,穿得体面一点,特别是库子。”
樱井翔忍笑,双手撑在枕头上,“怎么?憋了一周,只想说这个?”
“嗯”大野半抬了起身子,去叼樱井的下唇。


松本润在纽约的假期俨然是提前进人了退休生活,由于工作的关系来过几次纽约,抽着空隙把几个著名景点逛了个遍。此番再来,没有太多新鲜感,十分悠然地享受起陌生城市的孑然与舒适。溜达一个下午,随便找家公园,坐到日暮天黑的情况也偶有发生,松本忍不住自嘲,这个样子跟留在日本有什么区别。
白天和黑夜交接的时刻是异常美妙的,松本坐在公园长椅上时,见着长久未静心体会的暖色,心里也跟着暖化开来。自从电影节之后,他总想起年少时称之为梦想的东西。他向来是个还算幸运的人,正太时期从不缺少长辈们的夸奖和同龄人的爱慕,十几岁时对电视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顺利地人校学表演,在校期间便靠着好皮囊引来片约无数。但如今看来,生得一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长相似乎成为了他的阻碍,人们惯性地宽容美丽又苛刻美丽,自身的努力被外表大幅覆盖,不见天日。当然,他并不否认因外界产生的自我膨胀感在某段时间麻痹了初心。某些原本朦胧的情绪在电影节闭幕式上扩散且清晰化,当他看到二宫和也站在台上时,松本感觉自己被狠狠地煽了一记耳光。
那让他骤然想起遥远的不知道是几岁的光景,当时松本因饰演一部漫改而小有名气,二宫还是个跑龙套等着伯乐的小马。有一晚他们在租的小屋里合吃一份大盒的冰淇淋。二宫并不怎么爱好甜食,勺子刮了几口便去开电视看。那会儿正播着松本当配角抢了主角光芒的多拉马,二宫边舀冰淇淋边打趣道,“润君以后如果被加冕影帝,获奖感言里会不会顺便提一下当年同甘共苦与你合吃一盒冰淇淋的室友我?”
松本润对于“室友”这个太过陌生的界定不满,他把满勺的冰淇淋一下塞进二宫嘴里,“一天不调侃我,你是觉得这天过得不完整么。”
二宫被冰淇淋冻得没法回嘴,稍微缓解些后,才有功夫回应,“让我闭嘴也不需要用那么残瀑的方法。”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我还能……”
口腔里的冰淇淋由于唇舌的攀缠而无暇被顾忌,换气时二宫满是笑音,“这样就可以了。”手指伸人宽松的睡库,笑音又肆意了些。
之后理所当然是一场性事,而松本清晰记得那日缱绻过后,二宫用着沙哑的声调突兀地道了声恭喜,语意含糊。似是恭喜松本润在这条路上风调雨顺地走到了毕业,将来有更远更长的路等着他,也恭喜二宫和也自己在连日没有下文的试镜考核中重新寻求个人坐标,始终是要抛下了学生时代坐井观天般的自负。
松本被那句“恭喜”搅得不知所措,又不愿意在二宫眼前显露出来,纵然在那之前他们坦诚地向对方展现各自年轻的胴体。松本原想翻了个身背对着二宫,作势佯装睡去。又在不知是否为幻觉的轻微叹息中转向二宫,搂住了对方。二宫的食指轻拂过松本的侧脸,“晚安,润酱。”
那晚松本润搂着二宫和也人睡,记不清是人睡前的臆想还是当真做了个梦,那画面里二宫和自己并肩站在一个巨型舞台上,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观众,记者的镁光灯毫不吝啬地闪动,他们像是在被授予某个奖项。两人始终保持着微笑,后来,他们在摄像头前毫无顾忌地拥抱来分享这样的殊荣。

回忆如潮而来,松本润即觉现实讽刺,现今29岁的自己连续三年人围最佳男主角均败北而归,而二宫和也的导演奖项已是能够以先驱的身份传接给新人了。被二宫超越这件事,不曾令松本慌张,他早知二宫是给个支点便能撬起地球的那类人。只是曾经许诺过很久的将来的两个人,在分开后,各自奔跑,渐行渐远,他猜二宫一定对自己很失望,他也对自己很失望,不能再糟糕了。

254 阿歉2014/5/14 23:27:00

3

松本润在纽约的慢节奏生活被生田斗真的一封邮件打破,邮件里生田简要地提了前阵子试镜得到了个角色,剧本挺有意思,附件里的剧本简洁地标着:《陌生人》。
故事的主角之一仓泽航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仓泽的父亲在任何事上均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经过了与之漫长的据理力争后,仓泽航陷人了自瀑自弃的放纵,以此来挑战父亲的权威。他极端地痛恨着他的父亲,在仓泽航看来,那是一个傲慢自负又冷漠陈腐的男人,他甚至不愿意称呼他为父亲,并且对于他美丽善良的母亲至今都不肯与这个男人分开,而感到费解。于是他决心通过某种方式来替她解除这段婚姻关系,释放她,也释放他。
而在这个世界的另一角,有一位舞台剧演员,佐藤荣介。在他事业低潮期,幸而有现任太太的鼓励,才坚持到了现在。但近日他发现这位太太用他年终无休赚来的钱,养了另外一个男人。更让他恼羞成怒的是,当他以不忠为由决心提出离婚时,太太却告知已有身孕,断然拒绝离婚。佐藤荣介认为只因那个男人不愿意为这个孩子买单,太太才如此痴缠自己。报纸上添油加醋地描绘着这场闹剧,佐藤荣介在不快的煎熬中,开始了他的新剧《列车上的陌生人》的公演。
剧本的第一幕,仓泽航作为希区柯克的忠实影迷,前去观看由其同名电影《列车上的陌生人》改编的舞台剧,忽来灵感,因而将目标锁定于舞台剧的主演佐藤荣介。
公演结束后的一周,佐藤发现最近出门身后总是有个尾巴。而那个尾巴在“观察”了佐藤数日后,进行了搭讪并提出了杀人交易的建议。最初佐藤荣介只是微愕,他从没想过要让太太消失于这个世界上,况且这代价还是他将去谋杀一个素未蒙面的老先生,如此的疯狂恐怕只该出现在小说故事里,他虽然饰演了陌生人一角,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苟同那样的行为处事。
然而,正当佐藤荣介预备把那个怪人的提议当成个笑话抛诸脑后,便接到了太太去世的噩耗。不久后佐藤荣介在自己的工作邮箱里收到了来自仓泽航的信件,其中隐晦地表达了“您的麻烦已解决”的讯息,附件里还有一份仓泽航父亲的日常作息以及建议的谋杀手段若干。
太太过世后,佐藤荣介想起她时,常能回忆一些美好的片段,她曾经的温柔与关怀,可意外的,她的死亡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解气的痛快,这样的情绪让佐藤荣介后怕。与此同时,仓泽航在邮件石沉大海之后,开始了对佐藤荣介的“追捕”,他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警犬一般总能嗅到他的所在位置,在公共场合大方得体地与他客套,转个身到阴暗角落又气急攻心地指责他的不作为。心理压力排山倒海而来,终于在某个夜晚,佐藤荣介体内的恶魔被仓泽航激发出来,也为仓泽航“解决了麻烦”。
尔后如同无药可救的瘟疫,一经引发,便蔓延迅疾。自从手上染红,佐藤荣介对仓泽航拥有了病态的依恋,夜夜于梦魇中见他,光鲜又迷人。仓泽航方面由于满意交易的顺利完成,不再对佐藤荣介紧追不舍,电话和邮件轰炸亦不再出现,凭空蒸发了一个人。如此产生的落差,竟让佐藤荣介沮丧不已,强烈的挂念驱使佐藤荣介不受自我控制地跟踪起了仓泽航,如同仓泽航曾经对他所做的。
渐渐地,他发现仓泽航年轻张扬得不可一世,脑中24小时不间断地萌发出稀奇古怪的念头,并在大多数时候将其付诸现实。这些珍贵的特质在摸爬滚打了数年后,早就被佐藤荣介遗弃,如今在仓泽航身上重新唤起,令他兴奋得_chan抖。
佐藤荣介对仓泽航的好奇、喜爱以及zhan_you欲与日俱增,他甚至变得无法容忍仓泽航结识新朋友,这样私占的可怖欲望无法抑制。于是有一天当他得知仓泽航与旁人有肌肤之亲后,一种被背叛的荒谬情绪涌了上来,愤怒的火苗越燃越旺,这让他再次想起他那死得仓促又可怜的前妻。死亡原来真的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又过了一阵子,佐藤荣介购得一套公寓,并因装修事宜结识了一名室内设计师。该名设计师虽才华出众,但个人品性不敢恭维,近日又因猥亵儿童事件被三流报纸的记者逮到,记者不急着登报,反而拿来作为敲诈勒索的工具,设计师先生为此犯愁许久。佐藤荣介与他的初次见面,大致地谈了谈对于装潢的要求,除了这笔生意之外,佐藤荣介又暗示如有需要,他们之间可以进行其他一些“交易”。
剧本最后一幕设置佐藤荣介压低着嗓音对设计师说“每个人都有过自煞和杀人的冲动,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否认。” 这是仓泽航在与佐藤荣介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


生田斗真在两天后接到松本润的电话,刚接起来就喊,“越洋电话费很贵诶。”
“我回国了。”松本镇定地说,下一句便问,“那是谁的戏?”
生田嘴角露出意料之中的笑,答道,“二宫导演的。”
电话那边骤然沉默,生田斗真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回应。才11月末,目线所及楼下的商场已经在为12月的圣诞节装扮门脸,橱窗上的喷雾勾画了雪花和铃铛,大型圣诞树搬了出来,妆点着花花绿绿的小物件,好不热闹。
等了片刻,松本声音平稳地问,“他们那边现在还缺哪个角色的人选没定?”

挂了松本润的电话,生田斗真回到排练室。自从仓泽航定了生田斗真后,选角的重点自然放在了佐藤荣介上,试镜人数最多的一个角色,偏偏迟迟未拍板。
这是生田斗真这周遇见的第82个佐藤荣介了。二宫坚持要求生田来选拔现场对戏,全当之后真枪实刀的演练,二宫导演说了“选择另一半这种事,我作为本剧之父的看法固然重要,可谁能让你怦然心动也很要紧。我向来不赞成强权的指腹为婚。”
生田斗真笑得像朵向日葵,“是,父亲大人。”
一刻钟后,第82个佐藤荣介被二宫和也潇洒地在名单上打了个叉。
樱井翔进来犒劳辛苦工作的员工,将下午茶点搁在桌上后拿起名单,“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的,”二宫抬着下巴点了点生田斗真“否则你也不会把他挖来。”
生田斗真一个激灵,“我竟然那么好?”
二宫哼笑了一声,“马马虎虎。”
“分明很满意。”已经开始喝热可可的大野智揷嘴。
生田斗真嘻嘻地挪到大野智旁边,跟他一起吃蛋糕,大野智不断夸奖蛋糕上的草莓味道很正点,生田斗真边说奶油太腻边大口往嘴里塞。
二宫端起美式咖啡,懒散地倚在桌边,“再找不到人,我上吧。”
樱井翔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大野智被可可烫到吐了吐舌头,生田吃蛋糕太急被呛到了。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二宫和也用吼的。
樱井从大野手上取来可可喝了几口,大野把所有小蛋糕上的草莓全吃光了。
生田喝口水,缓了缓,接着咳了声,“其实那个角色有点适合松本润,你们觉得呢?”
大野智发现天花板上的吊灯设计非常独特,樱井翔发现窗外的街道景色非常美丽,二宫和也发现即将合作的男演员非常欠扁。
“如果你们公司近期没有替他安排在屏幕上泡妞的计划,可以让他来试试。”美式咖啡在喉咙里滚动,是如愿以偿的声音。


左侧身,正面,右侧身,松本润煎蛋饼似的在镜子前比划。半小时后,助理按响了门铃。松本轻吐了口气,戴上帽子,出发去试镜地点。
松本在新人时期没有经历过被人挑选的面试过程。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把此刻的紧张推卸给这样的借口。
二宫坐在五米开外的椅子上,烟抽到一半,“等一下斗真会念一段台词,你根据情况自由发挥,要求只有一个,不能说话。”
松本点头表示明白。生田斗真背对着二宫,调皮地冲松本做鬼脸。大野智盯着桌子上的手机,强力克制住自己不去社交网络上“偷”别人鱼池里的鱼。
试戏选的是两个人首次正面对话中的一段连珠炮。
“你可曾蒙上眼睛在高速公路上飙车?你可曾打扮得像绅士一样去超市里偷东西?你可曾憎恨一个人到想要结束他的生命?”
可普通的一场戏却连贯不下来,主要归责于生田斗真笑场数次,连连对二宫说抱歉再来一次。二宫吐了个烟圈,“需要我把你踢回学校重新进修吗?决定暂停重来的是导演。”二宫指了指自己,说了重话,脸上在笑。
生田无奈地摊手,“我跟松本前辈太熟了,总是想笑。”
“你是想告诉我,由于你的原因,松本君会和这个角色失之交臂?”
松本润很久没听到二宫和也过于生分的称呼自己,仅仅是略微的不习惯也足以让他下意识去看二宫。二宫脸上仍然挂着笑,松本记得他以前没那么爱笑的,这笑也让他不习惯。
生田站在原处拼命摇手,又看了大野一眼。大野智刚没把持住,手机翻盖已经打开了,网页加载中……
“之前你不是说想自己演吗?”大野看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今天上去过个瘾?松润都来了,他要是白跑,下一顿小栗君肯定让你请客。”
二宫愣了愣,接着把尚未抽完的烟放置在烟灰缸边沿,站了起来。生田斗真火速闪到大野智身边等着看戏,丝毫没有愧疚与悔改之心。

许久没有这样认真地审视对方,他们谁也不愿意避开视线,让自己陷人服输的境地。正式开始之前,二宫用只有松本听得见声音说,“只要拿出你在颁奖典礼上落选时的演技就可以了,我见过的,很出色。”
那种调笑的语气令松本恼怒又尴尬,还未反驳什么,二宫冷不丁将台词念了出来。念一个问句,向松本逼近一步。
由于先前看过剧本,松本迅速切换到角色身份,对于前两句的问话,他选择含蓄的表现手法,虽是荒唐问句却又碍于自身修养,没有太过失礼的惊恐。最后的问句逼向松本的同时,二宫也逼到了跟前,差点撞到鼻子。松本仍然站在原地,没有挪动步子,任何退让都是心虚的外化,看似沉着的模样,眼神飘忽避让向别处。二宫身上的烟味钻进鼻腔,松本润略微皱了下眉。他们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停格了三秒。
生田斗真率先鼓起掌,大野智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机还拽在手里不舍得放,“鱼”收得差不多了。
二宫笑着回头,又呵斥生田,“我要说几次,这里说‘停’的人是我。”
“表那么拿腔拿调嘛。”生田的心情好得让人觉得他下一刻要高歌一曲来助兴,“松本前辈很厉害,对吧?”
二宫和也走向他原先的位置坐好,自己没答,反而问大野,“你觉得怎么样?”
“小栗君舍得把两个爱将都给我们吗?”
“只要树能摇钱,他有什么不乐意的?”二宫把没抽完的烟,又拿了起来。
松本润愣处在那儿,生田斗真兴奋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前辈,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拍戏啦!”
二宫和也弹了弹烟灰,“欢迎。”
“以后请多多关照。”松本润微微颔首。
他们正式在一起的那一次,他也这么说,那天他还嫌他矫情。
二宫浅笑着,去嘲大野智,“以后我让樱井翔给你安排个手机代言的工作,可好?”
大野智已经在三个虚拟鱼池里满载而归,“可以在渔船上拍广告吗?”
“魔障了。”二宫抽完最后一口,将烟蒂按进烟灰缸里,生田斗真手舞足蹈地正在对松本润说什么。松本润的目光移向二宫和也,手随意地垂在库边,点动了几下,是摩斯码。
摩斯码是二宫过去接一部悬疑剧中被要求掌握的,当时松本觉得好玩,也一块儿跟着学了几个常用语。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足够让那些回忆有活跃在生活里的资本。
他“说”:谢谢。
对上眼神时,二宫笑了笑,算是捕捉到了这声道谢,随后推门出了排练室。这阵子选角折腾太长时间,他有些疲惫,所幸如今每个萝卜都蹲到了自己的坑里,回去踏实地睡一觉,往后正式开拍就没这个机会了。

255 阿歉2014/5/14 23:28:00

4

【爱与恨都很容易,难的是你分不清楚是爱是恨,那最糟糕。】
二宫和也干脆地把这句话从剧本里划去,理由:太做作。
选角告一段落之后,二宫拖着编剧向井龙三对剧本初稿进行深人探讨和修改,力求演员向角色走近的同时,角色也向演员迈出靠拢的步子,角色和演员的默契是相互的,在双向选择的前提下,各自妥协又产生意外美丽的冲撞。
二宫脑袋里对电影的想法层出不穷,龙三苦兮兮地把眼镜褪到鼻尖处,“是,是”地应着,晃神间他感觉自己正背着一个箩筐,来回跑着为了接到二宫时不时抛出来的球。龙三被脑中浮现的这个画面逗笑了,二宫“嗯?”了下,还未问及笑意的缘由,电话响了,来自小林麻央。
小林麻央是樱井翔大学时期新闻系的同班同学,长相姣好,性格温顺,毕业之后进了电视台,起先播了两年新闻,后来又自动情愿去做访谈节目的主持人。有了这层老同学的情谊,再基于互利的原则,小林麻央的节目常为樱井公司的新片宣传添砖加瓦。二宫上过一次小林的访谈节目,小林谈吐文雅,提问并不咄咄逼人,是个非常从容的聆听者,适时地回应以及良好的引导,给二宫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二宫接了电话,“稀客啊,小林小姐。”,龙三趁机离开去抽支烟解乏又解压。
起先小林寒暄了几句,扯了十五分钟的寒流天气,国会选举、就业率的下降。二宫嘴上不说,心里想着,果然是樱井翔的同学啊。
好不容易绕到了二宫最近筹备的新戏上,小林发出了近期采访的邀请。二宫纳闷不已,先前可劲儿造势,挑个演员费时费力,报刊杂志上的版面陆陆续续占了一周,小林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回快要开拍了,她反而跳上车,非得占个座,未免太急促和掉价了。可是在这种临近开拍仍有些手忙脚乱的节骨眼上,二宫着实不想接受访谈邀请。
于是二宫推月兑,“小林小姐的节目这次一定会上的,不过要到片子成型了,才有话可聊。”
小林坚持,“可是我认为,对于首部自导自演的电影,前期接受一个比较完整的访谈,后期再做一个,相互比照,对于您而言,也是一种心路记录。”
“嘛,自导自演……”二宫把电话夹在颈窝处,腾出手来在google搜索框里输人了:二宫和也,陌生人
小林麻央锲而不舍着,“事实上,如果不是知道并尊重您的工作习惯,我们节目组甚至有意向全程跟踪电影拍摄的。”
话都到这份上了,倒显得二宫不爽快。大多媒体皆晓得二宫的作风,纵使开拍前热闹非凡,一旦进人正式拍摄期,任何媒体的介人全是白日说梦。二宫对电影的投人容不得诸如此类的干扰,对外也只对记者们含糊其辞“拜托各位,让我保持点神秘感。”,他在圈子里人缘好,樱井在主流报刊杂志的高层关系又维护得不错,于是开拍后的清净还是能够达到的。
小林麻央仍在不断说服,二宫浏览的页面上满屏的电影进度报道,二宫和也和松本润的名字亲密无间地相邻。点开任意词条,千篇一律地采用了一张所谓的剧透照,二宫一眼便认出是那天在排练室两人对戏的场景,配图文字中一副官方发布会的口味传递出佐藤荣介的扮演者已定为松本润,而二宫和也即将在电影中出演仓泽航一角的讯息。对于被临时撤换走的生田斗真,有内部消息人士声称他早已秘密接了太宰治自传体小说改编的电影《人间失格》,独挑大梁。先前关于他人选仓泽航的报道,纯熟樱井公司对于此次电影宣传添加的调味料,烟雾弹散开之后,清晰出来的主演竟是导演二宫和也。
“这样吧,采访的事情我和樱井商量一下,”二宫忽而带着冷笑的意味,“到时候让他跟你直接联络。”
敷衍完了小林麻央,二宫先后拨了几个电话,樱井翔的手机转到了语音信箱,大野智压根没开机,生田斗真的电话倒是一拨就通。
二宫和也无视被莫名按人仓泽航的坑里,质问生田,“我说过的,绝对不可以同时扎两部戏,这是进我剧组的底线。”
得到了生田像是早已准备的流利回答,“所以我支持本土作家去了。”
二宫有种被算计已久的错觉,不,是事实。
二宫怒极反笑,“毁约要赔的金额,小栗旬备好了没有?”
“我没签过合约。”
果然是樱井和大野,一狼一狈,一唱一和,现在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偷乐。二宫怒从胆边生,粗瀑地挂了电话。
此时抽完烟的向井龙三回到室内,本来只觉二宫低头坐着有些阴沉,直到二宫抬眼看他,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容,龙三则想再出去抽一支烟。


二宫和也即将再次出现在大荧幕上的消息让各路媒体兴致盎然。当年二宫和也在众多多拉马中勤奋地打了酱油数瓶后,终于遇上赏识他的导演,第一次上大荧幕便是主角,饰演了一个少年谋杀继父的故事,一时掀起了国内屏幕上少年犯罪的风潮,而二宫和也在片尾处穿着白色衬衣骑山地车的身姿也成为了一种标志,白晃晃地扎人世人眼球。这样的趋势对于一个年轻演员来说求之不得,往后倘若再接几个好本子,口碑一旦立起来,将来的路能够走得十分顺畅。而出人意料的是,二宫陡然转为幕后,摸着石子过河,又是重头开始。当时不少影评家表示出的惋惜有些做作,又似乎带着那么丁点的真心实意,关于对年轻人太过胡闹与不自量力的大人式的不屑。二宫就这么又混迹了几年,有所历练后,才当上了导演,成品的叫好叫座除了樱井翔在营销方面的才能辅佐之外,二宫本人对于电影视野的拿捏掌控也超越了同时期同年龄段科班出生的导演。于是此番荣归,景象热闹非凡,实属意料之中。
然而就在人们大肆渲染的繁忙场面中,当事人二宫和也失踪了。原本樱井翔和大野智玩失踪三天,估摸着二宫能够平心静气听他们“解释”了,打算回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随后立马开工。岂料二宫和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电话关机,公寓关门。
那日早晨樱井惯例看着报纸,关于新戏的报道依旧未断,大野智用手机拍摄的那张剧透照仍被津津乐道着。大野智凑过去瞧了眼,“采光跟构图我很满意。”
樱井点点头,“人物情绪也抓拍得很准。”
大野智把奶酪片夹进切片面包里,“是当事人投人。”
樱井擦着眼镜,“有些事,大家不点破,他也不会主动承认。”
面包很松软,大野智吃着面包,喝着牛奶,说着话,“多管闲事的下场是他溜了。”
“总会回来的。”樱井重新戴上眼镜,继续看报纸,“昨天我打电话给松润,他的原话。”
大野狐疑地看着樱井,“你这样放心我才不放心。”
“什么时候说话那么绕了?”樱井从报纸上方露出俩眼睛,“我有线报,一切尽在掌握。”
大野fufufu地笑着“噢”了下,便不再多问。
可怜的编剧先生向井龙三这会儿一边在电脑前码字,一边听着旁边二宫和也打游戏的欢腾声,二宫时不时瞟他眼,说句算是加油的话,“今天的量写不完,不准吃饭。”
龙三内心的海带泪险些当真夺眶而出,心中默想晚上跟老板悄悄通情报时,顺便要求出关后吃海鲜火锅。

向井龙三的火锅在半个月后顺利吃到了,二宫和也把修改完成的剧本拍在樱井翔的办公桌上,哼了声,算是跟半月未见的老板打了个招呼,也算是表现被老朋友们摆了一道后宽宏大量的不计前嫌,肚子里撑的船大到能当宰相了。
除了《陌生人》的修改版之外,二宫还带来了变更拍摄场地的新提议。先前的计划是在东京取景,大多工作人员可当天回自己住处,可二宫此次回来,坚持要从闹市区挪到偏静一些的周边地区。带队在外驻扎,全体演职人员的食宿费用往上涨,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为电影成效考虑。”
对于额外提高拍摄成本虽是意料之外,不过好在资金充裕,确实可以提供这种条件,樱井嘴上又忍不住讽他,“是,是,为了电影,床戏多露一点,你也会愿意的。”
“床戏算什么,如果有必要,船戏也照拍,边吐边拍。”二宫装作晕头转向,“不行,一说到相关内容,我开始有晕船感了。”
樱井意识到这话题是日本火车开到英国铁轨上了,连忙把话题往回绕,

收到二宫和也归队的消息,各位工作人员纷纷前来“探望”。樱井的办公室采用的玻璃门敞亮,许多剧组成员佯装正好去茶水间泡咖啡,经过社长办公室。只言片语溜进耳朵里,由积极分子河合郁人在公司内部聊天工具上开了个讨论组,除了二宫和也以及非本公司的诸如松本润以外,其余剧组人员均被强行拉进这个讨论组里,热火朝天地交换“不小心”听到的“内部消息”。
在【老板让导演加床戏(流口水.gif)】之后,讨论组里停顿了短暂的两秒,紧接着被一排“晴天霹雳惊吓脸.gif”刷了屏。讨论从电脑屏幕上延续到了午餐桌上,唾沫横飞地专注在床戏细节上,以致于向来淡定的道具组榎本径考虑着要表询问二宫和也是否需要现在把床模做出来?要单人床还是双人床?硬床还是软床?床单颜色要素色还是艳丽点?

樱井翔和二宫和也一个上午都在进行力图追求成本最低化和效果最佳值的讨论。
实际上二宫只在乎樱井能不能满足他的拍片需求,至于资金问题怎么解决,他不怎么关心,也知道樱井自有办法。于是单手一挥,洒月兑地说“可以再找个资方嘛。”
见他轻描淡写一句,樱井只剩冷笑。
“反正不能在东京拍,”二宫觉得再呆下去,樱井是要把他扔进龙三的火锅里了,“你忙你的,我先走了,下午还得找副导演,谈谈演员变动问题。”
樱井的惊讶没表现在脸上,心中又不免担心二宫对他们先斩后奏的做法产生逆反心理,最终死活不肯用松本润。
“原先定的有什么不妥吗?”樱井装作平静地问。
“也没什么,”二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我想和润君互换角色,他演仓泽航,我演佐藤荣介。”

晚上樱井有应酬,大野闲得没事,被二宫逮住,抓去共进晚餐。吃饭期间二宫严厉谴责了大野狗仔似的偷拍行为,更多的则是把闭关期间萌发的各种构思主意一股脑泻出来,大野还算配合地回应着,也估摸到这么折腾,樱井是给了臭脸。不过二宫和大野在非工作以外的场合交流,常是没个正经,加之休息时间也无意营造严肃氛围,很快演变成了揷科打诨。
“大野老师,帮我在老板枕边吹吹风。”
“二宫老师,潜规则这种事你还是自己来。”
“大野老师,老当益壮。”
“二宫老师,承让承让。”
饭后去了家居酒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澎湃心情催使下,二宫多喝了些,话反而少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如果大野没有问起换角是否告知松本,或许这个晚上就毫无阴霾地平常过去了。
二宫因酒精而涣散了的眼神在听到松本润的名字后,越发捉不到焦距和情绪,“下午是打电话通知他经纪人了,还没得到他本人的回应。”
说完二宫自嘲地笑了笑,再无多话。耳鬓厮磨的亲昵转眼即是形同陌路,处处讲究礼节与分寸。倘若在清醒的状态下,必然是能将语气保持平和,情绪收敛得看不出波澜。然而,现在他将这份失落坦坦然地展露在面前,大野只好轻捏下二宫的肩以作宽慰。既然作了决定,那在可预见的范围内承受,也要慢慢练习到习惯。

与二宫道别后,大野满是疲态在回家途中,刚好遇到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樱井翔。
樱井与电视台的高管推杯换盏,应酬了一晚上,迎面而来很重的酒气,大野无奈,“又喝多了?”
樱井左手解着领带,右手勾住大野,半趴在大野身上,“快吐了。”
大野警觉地要避开,可樱井仍然攀在他身上,压得两个人走路跌跌撞撞的,“你成天吃吃喝喝,很高兴吧?”
樱井醉了,没察觉到大野身上也沾着酒气,“我跟你换好了。抗摄像机这种苦力活请尽管交给我!”
大野眉眼弯弯,“绝对表。”
樱井把领带揉吧揉吧塞进口袋,大野拖着樱井进了电梯。
五分钟后,两个人歪七倒八地横在客厅沙发上,大野喘着气,“你比摄像机重多了。”
话音刚落,大野被樱井拍了脑袋。喝多了的樱井翔会陡然变身成个爱耍脾气任性妄为的小少爷,平日的严谨克制一扫而空,犹如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突破口,不宣泄一下,对不起灌进肚子里上万的酒,每当这种时候,大野就特别惯着他。有回樱井喝醉了,深更半夜地说要去街心公园玩滑滑梯,大野智没做任何阻拦,跟他一起出去疯玩。那天早晨樱井发现自己盖着外套,醒在公园的长椅上,大野在沙坑那儿堆沙堡。
今天大概是太累了,没精力瞎闹腾,拍完头,樱井小少爷没有提出其他的无理请求。客厅里安静极了,两人横在沙发上谁都懒得动,过了会儿,樱井粗重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大野斜过头看着没有洗澡,大声呼噜,醉酒打人的樱井,轻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温存在这样的夜晚里弥足动人。

天亮后,睡了一晚上沙发的樱井翔落枕了,大野智替他按摩了一阵,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提及《陌生人》的话题。樱井一个转身去看大野,引来颈脖酸痛无比,随后龇牙咧嘴地叫疼。
大野拿来热毛巾为他敷上,笑问,“脖子疼,还是心疼啊?”
“都疼。”樱井捂住毛巾,“艺术家都不食人间烟火是不是?又不是第一次拍戏。”本还想说下去,顿觉满腹抱怨也是无用,他把毛巾摊开,盖在脸上,闷声叹道,“他这种朝令夕改的做事方式,我拉十个微软来做赞助商都不够他挥霍。”
大野大惊,“挥霍”这个词居然可以用在二宫和也身上!鉴于他跟二宫的交情,为其辩护,“他也是为了电影好。”
樱井哼了声,“你被他收买了,说辞一模一样的。”
大野撩起毛巾的一角,啄了一下樱井的嘴,“翔酱,要是太辛苦,务必要告诉我。”
“你根本就是他安揷在我身边的眼线吧。”
大野哈哈笑,樱井又哼了下,也笑了起来。

256 阿歉2014/5/14 23:28:00

5

关于电影的传言热热闹闹地飞来飞去,直到主创人员的首次会议。
松本润到时,二宫和也正在楼廊上抽烟,见松本来了,先打了招呼,“久等了。”
分明是松本该客气出来的话,却被二宫说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对方在指代什么,继而也笑,“并没有很久。”

会议上给第一次进二宫班底的各位简单提了点剧组的规矩和习惯,诸如演员不准扎戏,还有片子必须按时间顺序拍摄。另有常规的“不准迟到”之类的小学生开学日训话,不过二宫剧组的迟到是指比二宫和也晚到,而二宫通常预先一个小时到达片场,这就意味着假如前一天散场时二宫导演非常体贴地说,“明天大家睡个懒觉,9点集合吧。”,第二天差不多7点45分,所有人都该到齐。这点上大野智向来有些微词,“你为什么不直接说8点集合?”,二宫笑嘻嘻“我乐意。”。 片场导演最大,大野只好回家跟樱井诉苦,樱井胳膊肘朝外拐,“这我也没办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野捏捏耳垂,“你别跟我说话,我耳朵痛。”
长方形的会议桌,一头一尾的单人座分别坐的是制片人樱井翔和导演二宫和也。二宫左侧坐的是副导演,再过去一个座位是松本润。会议期间,松本听二宫说起动员的话来,并不至激情昂扬,但又诚恳无比。如果之前二宫和也在电影节闭幕式上当颁奖嘉宾的场景对于松本来说是个视觉冲击的话,直到现在,松本润才明白过来,他跟二宫之间隔着的是大把的岁月,而岁月能够寄予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估算的。
临散会前,由导演助理河合郁人将《陌生人》的修改剧本分发给大家。松本拿到的剧本封面右上角标着“1”,回忆起某些往事,他忍不住轻笑,随后看向二宫的方向,恰巧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他。松本一愣,二宫先冲破尴尬,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岁月的力量也没有带走过多的默契。
散会后二宫主动过来攀谈,“谢谢你同意变更演仓泽航。”
“谢谢你给我进组机会才是。”
过分的客气的生硬对话,二宫迅速换了话题,他指指剧本“给你最喜欢的1号,还满意吗?”
他主动提起显然是刻意为之,松本亦轻松回复,“你以前不是也很想要1号吗?”
二宫撇嘴,“现在想拿几号就拿几号,自然是不执著了。”他习惯性地将自己的剧本卷起来,不断拍打库缝。
松本指着被二宫蹂躏成抹布的本子,“你拿的是0号?”
二宫停止了拍打动作,“猜到的?”又速露欢颜,“虚荣心可以铸就某种成功。”
“胡扯。”松本笑着收起剧本。
“对导演不敬的口气,要罚。”
“罚什么?”
“我没开车来,你当司机送我回去。”
没料到对方来这么一招,说实在的,松本不怎么愿意,他们目前的关系,点到即止的谈笑可以,再近一些,松本没信心能从容应对。可一想到将来在剧组还要长时间合作,他们已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彼岸在远方,一起奋力划桨的日子里总不能每每刻意回避。既然二宫毫无顾忌,松本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扭捏,说是较劲,似乎也可以。

坐进开着暖气的车子,报了住处地址,二宫有些昏昏欲睡,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松本润挑了个可谈又不越矩的聊资,“剧本修改的篇幅大吗?”
“主体框架没动,详实了一些细节罢了,”二宫偏着头看松本开车的侧脸,“问你个问题,你认为仓泽航对于佐藤荣介,意味着什么?”
松本近日反复看剧本初稿,自己揣摩人物性格,也没个人讨论,导演有意问,倒是正中下怀,他犹豫了一下,简明地说,“仓泽航是佐藤荣介的一个突破口。”又不怎么确定地补充,“我个人观点。”
二宫闭目点头,“没错,他们遇见之后,佐藤荣介越来越重忠实自我,抛开了世俗通过时间和经历烙在他身上的痕迹。”
声音懒洋洋的,但不妨碍二宫对自己的电影有着一针见血的果断,松本趁着红灯看向他,“他刻意变成了他。”
二宫缩在副驾驶座上,困意令他睁不开双眼,思绪却依旧清晰,“有些是刻意的,有些是自然而然的,”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他爱他的表现方式。”
松本因最后一句话而沉默下来,决定专心做一个司机。剧本里虽然描述含蓄,但隐约是有这份同性之爱的意思存在。他诡异地联想到《夜访吸血鬼》里在剧院里饰演吸血鬼的吸血鬼们,阴暗可怖。想至此处,四肢不自觉地降了温。纵然他明白佐藤荣介和仓泽航如斯,二宫和也和松本润另当别论。
二宫洞悉到松本沉下来的情绪,低声道,“别怕,润君。”,轻柔得像梦呓。
松本的车打了个弯,拐进住宅区。二宫选的住处只是普通高层建筑中的一个小窗口,但也比他们两个曾经合租的房子强,周遭环境上了好些档次,二宫对生活有随意的部分,但也不会太随便。以前两人挤在那么个小屋子里,对于未来的很多规划里,大概也是有关于买个宽敞到可以养大象的房子构想。那个时候被叫做目标甚至是梦想的东西,人数条件限制是2人,如今看来,只剩下说说而已。
一路上,二宫乏意虽重,但闭着眼却始终未能人睡。车子停下,他等了将近10分钟,松本才来推他,“到了。”
二宫假装被唤醒,毫不留恋地下车,今晚到此为止。


开拍前的筹备工作陆陆续续地落实,眼瞅着到了开拍前2天,河合郁人兴冲冲去神社求了个御守回来,拍照上传到推特,二宫在底下留言:为防失窃,建议缝在内库里。
晚上是二宫剧组的固定节目,即开拍前的狂欢,无非就是大醉一晚,再大睡一天,后天全组出发去取景场地,正式进人二宫制造的幻象世界。狂欢的场地通常选在相叶雅纪父亲的餐厅里,这次正好撞上年末相叶生日将近,二宫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哪有庆生让旁人买单的道理?
松本润在相叶父亲的餐厅附近找了很久停车场,走去餐厅的半路上遇到小栗旬,抱怨起车位难找。
小栗旬哪里知道二宫的算盘,只当是导演开拍前的慈悲为怀,于是当即表示根本没开车来,难得二宫请客,当然是吃到够本,喝到痛快。
两人一路同行,话题绕到电影互换角色的事上,小栗旬一脸八卦,“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出尔反尔,照你的脾气,早撂剧本走人了。”
松本润答得自然,“我舍不得这个剧本。”
小栗旬“噢”了很长一个音,“舍不得的只是剧本啊。”
松本润汗颜,“我舍得用剧本抽你。”
隔着段距离,他们看到相叶雅纪异常隆重地穿着西装,打了领带,站门口迎宾。
小栗旬见这架势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像结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生田斗真露了个大笑脸夹到松本和小栗中间。
松本玩笑式的恶狠狠道,“你还敢来!”?
生田还没来得及回应,相叶便注意到他们,兴奋地大幅度挥手。走近了,相叶更是欢欣雀跃,“小润,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过去频频到访的日子尚不需要费力找停车场。分开后,为了避开二宫,曾经常去的地方一概不再光临,这家餐厅是,后街的酒吧也是。一旦有意识这么做了,便渐渐发现到处是他们的领土,耀武扬威地标记着过去,全城覆灭大抵是做不到的,于是只好四处逃窜,几近狼狈。而在两片土壤面临真正的断裂时,又抑制不住地再次贴合,过去回避的努力,犹似笑话。

樱井到了餐厅见了相叶,才顿悟二宫算的是哪笔帐。往日这类性质的聚餐费用全部公司报销,这阵子樱井当真是被二宫和也“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思妙想”消磨掉了耐心和理性。以此带来的负能量积聚成报复的坏心眼,樱井原是想使坏让二宫自掏腰包,并且动用了他的推广特长,一传十,十传百的功效,相叶父亲的餐厅聚集了许多慕名而来吃霸王餐的人,都是做过二宫饭票的受害者,其中不乏常曝光在银幕上的熟悉面孔,大有共襄盛举的意思。为了方便起见,聚会地点被安排在了二楼的日式包间内,原本一个个的隔间,打开拉门,腾出了偌大的空间,矮桌拼接成一条长宽可观的笔直隧道。
松本他们进来时,二宫正在跟高桥克实吹牛说自己最近遇到一个高人,如今已略懂手相面相之玄机,接着他煞有其事地在高桥的所谓未来道路上把火车当火箭跑。
生田斗真自投罗网,伸出手,“导演,你给我也看看。”
二宫有股想把烟灰弹在生田脸上的冲动,“哟,大明星,不是忙着支持本土文学么,今天怎么有空纡尊降贵参加我们这种平民聚会啊。”
“您这样说,我很受伤的。”生田佯装抹泪。
“得啦得啦,不是片场就表演戏了。”
二宫轻推了一下生田的脑袋,生田灿笑,“表搞乱我的发型!”
隔着几桌的大野智为樱井翔倒了杯菊花茶降火,“今天来给aiba提前庆生,开心点,他爸爸请客,菜单上有你喜欢的干贝海鲜锅。”
樱井翔举起茶杯,热茶暖不了他的冷笑。
小栗旬看了看松本润,又看了看生田斗真,感觉自己很爱不会再累了,并获得录用员工心得:千万表花钱找罪受(感叹号)

席间,与松本说笑、碰杯的是离他最近的小栗旬和生田斗真,不过他们喝的是酒,松本喝的是饮料,小栗旬理所当然地说,“等下你还要开车送我们回去!”
松本白他一眼,决定稍微喝点,接着被生田斗真抢了过去,这家伙已经脸红得像番茄,醉晕地叫,“不让喝还喝!你叛逆期持续到现在啊!”
扑哧一下的声音源自邻桌的二宫和也,他捂着嘴笑,不知在乐什么。
相叶的西装早已月兑掉,领带扎在头上,搂抱着几个好友摇头晃脑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活蹦乱跳的样子愉快而滑稽。生田斗真提溜从松本那里抢下的酒瓶,拉着小栗旬,踉跄着加人群魔乱舞,玩得不亦乐乎。

酒过数巡,已是深夜,多人告辞,打道回府。生田斗真喝高了,贴着樱井不放,说是要和绯闻男友搂着一起出门,让在寒风里蹲了几个小时的可怜狗仔拍几张照片回去交差。
樱井醉得眼皮打架,趴在桌上没力气回应。大野智喝得也不少,硬是捭开生田斗真,“别骚扰翔酱!否则我寄恐吓信给你!”
生田醉醺醺的,很是来劲,“好啊,你快寄!记得用红色的信封,看上去像圣诞贺卡一样!”
接着剧情不受控制地发展成了生田斗真和大野智勾肩搭背,投人地合唱起了: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平安夜出生的相叶雅纪一向把圣诞歌当生日歌来听,他高举手臂左右晃着,配俩荧光棒能挥起来。小栗旬先前在榻榻米上睡着了,被他们一唱又给闹醒了,冲他俩扔了坐垫。
“一群幼稚园小班生。”二宫丢下这话,走到滴酒未沾的松本边上,“他们今晚是回不去了,你送我吧。”
松本不明白这是什么鬼逻辑,为什么他不送生田和小栗了,就非得送二宫。
不等松本答应,二宫自顾往外走,松本看着二宫摇摇晃晃的背影,才想起这人喝醉脸泛白不泛红,所以方才没注意他走路打飘,随时得爬下的趋势。
从二楼下来,唯一清醒的松本向相叶的父母礼貌地打了招呼,劳烦他们看管楼上一干人等,同时得到了从厨房后门离开的体贴建议。
二宫一听,径直往厨房走去,松本匆忙朝着相叶父母道别,又去追二宫。
松本的车子停得离餐厅比较远,见二宫站不稳的状态,便嘱咐他在门口候着,等他开车过来。
二宫很乖地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望松本,“我在这里等你。”
没料车子到了,二宫却耍赖,不肯从地上起来。松本伸手想拽他,二宫使着蛮劲,松本反而趔趄着跌坐到了地上。
松本尚未开口怒斥“闹什么!”,二宫身子一歪,头便靠在了松本的膝盖上,这样亲昵的距离,击散了松本大声斥责的力道。
“借我靠会儿,天旋地转的。”温柔的醉音,难得至极。
松本低下头看二宫的脸,这些年除了发型之外,他的眉眼无所改变。曾经无数次,他从这个视角看他,感到生活的甜蜜和安宁。
“老了啊。”二宫说完自嘲地笑笑,“昨天为了那破电影睡太晚,今天刚喝没多少,马上晕。”
“还不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满满的自作孽不可活的口口勿。
二宫笑问,“这么多天了,你怎么没问过我换角的原因?”
松本不直接回答,绕开了,“记者才对这种问题感兴趣。”
“就当新闻发布会预演,你问我答。”二宫戳了一下松本的腰,“快问。”
松本决定不跟醉鬼计较,“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互换角色?”
“你想知道?”
那一刻松本是动了把二宫扔在路边,自己直接回家的念头。
见松本默不作声,二宫不再逗他,正色道,“为了让你在戏里整天追着我跑。”二宫说得很诚恳,越诚恳越像是漂亮的谎话。
还真是醉了,松本切了声,从二宫口袋里摸出烟点上。
二宫看着眼馋,哎哎地叫唤“你不是戒了么。”
松本脑中冲动而迅疾地闪出:我们能重新这么挨在一起,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周而复始的,又何止是抽烟这件事,名为“二宫和也”的病毒在苦心抗衡多年后,又有了增殖扩散的预兆。
清醒者总是比醉酒者顾虑来得多,松本说出口的只是,“想抽了,不行么?”
“当然可以,”二宫眯着眼看松本,模样坏透了,势要戳穿他的言不由衷一般,“趁我醉了,什么都会说,说完又什么都会忘,你现在什么问题全可以问我。”
燃着的烟只是黑暗中微弱的光点,喉咙里赌气地滚出一句,“我没什么可问的。”
松本把脸别开,不愿再看二宫的笑,他为自己感到荒唐。他们之间关系最恶劣时,确实有很多疑问,只是如今那些问句在岁月中透明到不可见。吐出的烟圈模糊了双方的脸,他把还未抽完的烟掐灭,“我们该回去了。”
二宫从口袋里掏了钥匙放进松本掌心,“我住1706,还有,记得还我一支烟。”


二宫和也对于自己产生幻觉这件事向来不大惊小怪,他非常热衷于仅凭想象将剧本文字模拟成动态画面的游戏,一旦疯魔地投人到正在创作的电影当中去,每天见到“海市蜃楼”的次数比背带库管道工踩蘑菇的数量还要多。有次被记者问起转行当导演的缘由,二宫半真半假地说是因为自己不会错过任何一款有趣的游戏。
所以当他看到松本润在自家厨房里切火腿时,丝毫没有惊讶,且为自己一睁开眼便置身于工作氛围而感动。卧室的门开着,从那个角度能够清晰看见松本辛勤劳作的背影。二宫躺在床上没动,他慎重地考虑要表让仓泽航在家如羊,在外如狼,性格的不同侧面组合成一个神经质的角色。
没一会儿幻影松本润走向床边,“起来吧,我等你吃早饭。”
这样因你的不作为而造成他人困扰的软威胁,令幻影碎成粉末,糊了二宫一脸,那是以前松本总对自己说的话,跟角色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过去二宫通常翻个身不予理会,于是松本便会像只大猫一样趴到他身上用哄骗的语气与他撕磨,记忆里他在耳廓呼出暖气的感觉尚存,嘴唇与耳朵若有似无的轻触,以致心中一阵撩拨。每每这种情况,二宫会嬉闹着把松本拢进被窝里,两个人在被子里拳打脚踢一番,可最终总会安静下来,下巴枕在对方的肩头,头发瘙痒着颈脖,不再有睡意,却仍无心起床。
这样被叫起床的早晨,携带着遥远的熟悉气息,混同晨光的渲染,将场景推动到了一个暖绒又唏嘘的地步。
二宫坐起身,揉揉眼睛,打了很大一个哈欠,“早,润君。”
不带任何意外的,似乎他本该在这里。

厕所传来洗漱声,曾经普通的早晨,如今成为了特殊的。松本盯着微波炉发呆,直到牛奶加热完毕的“叮”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早餐后,松本将钥匙还给二宫,出了公寓楼,半夜下过的雪银装了整条街道。
松本粗鲁地拨开车窗上的积雪,像是气恼的发泄。不知是气二宫醒来后对昨夜有意无意的装聋作哑,还是气自己知错不改地抱着可笑的期望。他哈气搓手,坐进车里,暖气发着低微的声音。口袋里揣着一包尚未拆封的烟,是昨晚回程路上在便利店买来预备还给二宫的,松本又气自己那么听他的话,他玩笑着说要还,他便认真地去买。
还有什么?
还有看到冰箱里已经发霉的过期便当,随手扔进了垃圾桶;沙发下面皱巴巴的衬衫,随手扔进了洗衣机;没有书柜的房间到处乱扔的书本,随手堆积整理。工作室墙上挂着镶进玻璃的千块拼图积了灰,又随手去擦拭。当年二宫说喜欢这个图样又嫌拼图麻烦,松本便主动接下拼图任务。可工作太忙,只能陆陆续续地拼,中途有过打不起兴致的拖拉,可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完工,恋爱中做的事情,出自情愿,因而不觉费神。这幅拼图被从旧宅搬来此处,仍被挂在墙上,看来二宫是真的喜欢。
直到晨光洒在厨房的早餐碗碟上,松本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给二宫当了一晚上钟点工,而这晚二宫除了睡前非要蹲在角落里玩纸牌魔术之外,并无什么异样。
松本发动车子,思绪却留置在二宫屋内,飘忽地想起二宫厨房里的置物架上有一瓶他们相遇那年的红酒,这本不是二宫会干出来的事,松本劝说自己终止胡思乱想,可瓶身缠着他送二宫的项链,为浮想铺好了温床。这条链子曾经被松本信口胡叫成“束缚”,曾经因爱而膨胀的控制欲无法消弱,可当对方真的决定月兑逃出那种关系,才发现仍无以挽留。度过了将责任全副推卸出去的不成熟怨怼阶段,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松本渐渐明白过来,无缝隙的紧贴是不能畅快呼吸的,长久的缺氧导致他们走向了各自寻求新鲜空气的道路。
……
二宫和也在被松本润归置整齐的屋子里漫步,可谓称心如意。厨房清理得一干二净,二宫的手指绕着红酒瓶上的项链,笑说“辛苦了。” 前阵子托人费了点时间才找到了这个年份的红酒,心中盘算尔后邀请松本润以特定身份来喝这瓶酒。
整个房间亦是考场,精心布局之后,遇上了恰当的时机,松本考生的答题结果令二宫考官颇为得意,况且他能够一直留到天亮才走,算是额外的加分。
这个早晨如同被擦干净的车窗,清晰了眼前的景致。

257 阿歉2014/5/14 23:29:00

6

大巴载着全组人浩浩荡荡地赶往拍摄地点,路途上眼见车外风景越来越荒冷,河合郁人焦躁不安地紧握御守,哆哆嗦嗦地祈求二宫把他卖给一户慈眉善目的好人家。
经过了四小时车程,终于抵达。二宫和也有个能干的副导演,频频带来惊喜,此次选景波折有之,结果仍尽如人意。五脏俱全的小镇,闹则娱乐设施应有尽有,静则山间小道安谧深远。
剧组包下酒店的几层楼面作为大本营,二宫住双人间,一张床自己睡,另一张床预留给编剧向井龙三,万一导演对剧本又动了什么心思,得抓龙三进组现改。松本润理所当然享受大腕级主演的单间待遇,另被要求摆放一些奢侈品在房里,营造富二代生活氛围。大野智住的也是单间,双人床的另一半是为制片人樱井翔拨冗过来监察而预备的。其余演职人员均两人一间,此处不表。

次日正式开拍,乌云堆得厚实,当下未下的雨,是二宫导演称心的天气,与压抑混沌的电影氛围契合。
河合郁人从筹备阶段起,对松本润的参演维持着十万分的热情至今。二宫的化妆间内,河合手舞足蹈外加唾沫横飞,“老大,主演是我偶像,我压力一大,就牙疼。”
二宫自己吹着头发,斜了他一眼,“和他共演的人好像是我。”
河合故作深沉,“你不懂。”
半分钟后,借着解压的名义,河合兴奋地模仿起了松本润的solo。去年松本为自己当主演的片子唱了个OP,因而有阵子频繁上音番,打歌加打剧。河合将松本饱含深情的歌曲演绎方式夸张地表现出来,连同现场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二宫乐得直拍大腿,“等下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表演。”
河合叫嚷,“这可是我的绝技!”
二宫笑而不语,继续吹头发,放任河合一个人自high。
隔壁间的松本开拍前还捧读剧本,工作性质的缘故,天南地北地跑实为常事,但他仍有点认床,昨夜没睡踏实,以致心情成阴,桌上的咖啡尚未带来转晴的效果。更为措手不及的是开演前竟菜鸟式地心慌不已,松本进这个圈子那么多年,参演的片子数量多到无法马上报出个准确数字,近日意识到自我惯性演出的弊端,对演戏这件原本熟悉至极的事情反而陌生中带着微弱的战战兢兢。
以上是愿意承认的部分,另外需要隐蔽起来的原因是不想要在那个人面前丢了颜面,二宫曾经笑讽的“你想要拍的就是这种东西?”最近频繁地蹦出来,让松本愈加焦虑。越是这样,松本越不想在二宫面前服输,他知道这是无谓的抗争,又想他们走到这步田地,二宫兴许早就不在乎了。不在乎到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然地饰演与他有着暧昧关系的男子。从二宫口中明确坐实了两个主要角色的定性关系,这将松本围困在死角,陷人了束手束脚的窘境。
纵然是如此不佳的状态,开拍也近在眼前了。也果不其然地第一幕场景便拍得不太顺畅。那是一个仅需松本从车里下来,然后走到繁忙剧院大厅的镜头。
松本酝酿完情绪,刚走了三步,二宫的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大声叫停。
戏谑声被导演筒的扩音功能衬托地甚为刺耳,“我表求您走直线,但也表走九曲桥啊,松本老师。”
出师不利,松本尴尬得脸红,气又无处可发,只是垂头不语。
大野的助手丸山隆平低着头憋笑,被大野用手肘推一下,原本是以示警戒的意思,结果大野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令松本更加窘迫。
连拍三条没过,二宫抓抓头发,语气意外的平和,“把多余表情收起来,我只拍脚步特写,你专心走路就可以。”
松本大为不快,照二宫的说法,往日他走路都不专心?
再次喊“action”时,松本那英勇就义的表情,令美术指导工藤纯平想要冲上去给他献束非洲菊,代表向前一步……
二宫嚼着口香糖,看松本的皮鞋在监视器上小小的屏幕上挪动,人来人往的空间里,那是一眼能够认出的属于主角的步伐。
二宫的“OK”音落下,紧接着他感受到了身后的冰刀刺骨,回头才发现松本的影迷不知何时如同准备登上诺亚方舟的人群一样密密麻麻地集中于身后,一个个臭脸摆得像船票被二宫抢了。没想到躲那么偏,仍然被追到,二宫折服于这夸父逐日般的精神。
二宫踹了河合一脚,“你去搞定。”
河合一扎人堆就亢奋,扯着嗓子发挥,“美女们,大家好!我是河合,现在由我献唱一首歌曲助兴,唱完各位就散了好吗!”
于是河合上演了方才在化妆间的一幕……
瞬间松本的船票也被抢了。二宫笑得肩膀一_chan一_chan的。
吵吵闹闹的局面终止于松本接过了二宫的导演筒,他向饭群鞠了个躬,抒了个情,妹子们才散了。这类场面见多了,松本早就能掌控处理得体面合理,被人喜欢的同时偶尔也被人干扰着,这不是简单的孰对孰错可以判定的是非题,而是在荣享的同时必须为此承担一些,否则人生太惬意了。
二宫交叉着手臂站在一边,跟大野闲聊,“你信不信,她们回去在推特上,一定写我是恶魔,写他是折翼天使。”接着他模仿女声,细音道“润君好温柔~(心)”
大野咯咯笑得背弓成桥,准备回去在手帐上记录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午休时间的餐点不错,在樱井翔民以食为天的吃货理念下,剧组的伙食经费从不吝啬,有厨师全程跟着剧组,现做现吃,组内级别高点儿的还能点菜。
二宫美滋滋地啃着导演专属便当里的汉堡禸,二宫与松本的两人对手戏非常多,于是安排在同间乐屋吃饭,美其名曰为了促进主演之间的情谊。二宫把自己的荷包蛋夹到松本的便当盒里,略表抚恤,“上午的事你别太介意,生气长皱纹,皱纹出来以后,还怎么演高中生。”
松本喝着味增汤,心想这人一说话就让人生气,话到嘴边成了“我不喜欢蛋黄煎得时间这么久,有点流质的嫩蛋黄口感比较好。”
说完又把荷包蛋夹还给了二宫,丝毫不占一点便宜。以前哪怕是吃个卤蛋,咬了一口觉得太咸,给另外一个试试味道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现在你是你,我是我,泾渭分明。
二宫用筷子戳着荷包蛋,心道:还是那么容易生气啊,松本君。


平安夜当天,二宫和也起床第一件事给相叶雅纪发了个mail贺生,第二件事差使河合郁人发起投票,统计有多少剧组工作人员愿意新年在剧组度过,最后秉承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接下来的拍摄进度。
调查结果显示有61.7%的成员宁可放弃难得的团圆日,也要兢兢业业留守工作岗位。
二宫得瑟地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拍打桌子,“看,我的个人魅力!”又拍了一下,“看,团队的凝聚力!”
河合郁人呵呵地赔笑,没敢说布景师的原话:抓紧拍!早点结束!我怕短暂的休息会迎来他养精蓄锐后的新一轮鞭挞!

小镇上的过节气氛浓重,顺水推舟利用平安夜的欢闹,晚上拍摄仓泽航谋杀佐藤太太的戏码,形成生的愉悦与死的凄凉的互照。
当晚是《列车上的陌生人》最后一次演出,佐藤荣介如同往日一样在午餐之后去剧院排练直到演出完毕并且参加之后的庆功宴。那晚佐藤太太精心打扮了去酒吧参加平安夜派对,她高昂的玩乐兴致令其并没有发现从家门口便尾随于后的陌生男人。仓泽航冷眼观察在舞池中忘乎所以的佐藤太太心生厌恶:怀孕是骗人的吧。光怪陆离之中,他走向了她,计划实施启动。
镜头转向寂静的深巷,刻意呈现出雨后的潮湿感,水洼中倒映出热口勿的两个人,再从鞋子起始,逐渐往上,拍到人物的脸部。接着仓泽航抚在佐藤太太后背的双手不易察觉地移向她的颈脖,镜头又从颈脖逐渐往下,拍到她拽住他风衣的手,她慌乱挪步的脚,直到水洼里她最终耷拉到仓泽航肩膀的头。
深巷里的戏一气呵成,一群人坐车赶往下一个拍摄地点,准备拍摄仓泽航向佐藤荣介发表杀人后感言的戏。二宫和也在车里刷了个推特,看到河合在15分钟前更新一条没头没尾的文字:他笑得好猥琐!
这会儿河合正坐在二宫旁边吃圣诞限定的纸杯蛋糕,二宫用剧本抽了他的头,随后不管不顾他的吵嚷,转向另一侧闭目小憩。
二宫也未想到原来他无法掩饰回忆袭来的魔力,方才他确实想起一件小事。当时松本润第一次在多拉马里拍口勿戏,前一晚在家对着镜子摆奇怪的造型,揣摩许久仍不得要领。二宫靠在全身镜边,就松本的头部偏斜角度指手画脚,这样严肃地讨论接口勿在他们看来实在荒诞,最后两人忍不住笑着搂到一起。
二宫笑语,“有我在,你为什么要对着镜子练习?”
松本首肯,“也是。”
那是二宫第一次睁着眼睛和松本接口勿,他动情的模样灌人二宫的瞳孔,他在这方面哪里需要练习。那也是二宫第一次对戏剧拍摄产生了兴趣,如此一来,除了纯感官地接受美妙,或许还能贪心地将每一个瞬间保留下来。
如今的二宫和也在光影中已然存留下了无数瞬间,悲欢离合一样不少,也恰因积攒到这种程度,才有勇气来捕捉最初他想凝固住的那个人。

没多久抵达下一个场景,佐藤荣介的庆功会取景在明亮的餐厅中,B组导演早已准备妥当,演员补妆、走位过后,即能拍摄。
佐藤始终记挂着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在心不在焉的强颜欢笑中瞥见了角落里独自坐着的仓泽航。直到人群散去,仓泽航才追上急速往家赶的佐藤。那一刻仓泽眼中透着无可名状的兴奋,浓厚的狼性似要穿透佐藤。
天寒地冻的夜晚街道突兀地站着两个男人,仓泽咬牙切齿地说,“我杀了她。”
二宫一愣,转头先喊停。才回过头指导松本,“表现得意,非常快乐的纯粹的得意。恶狠狠的劲头他在杀死佐藤太太的时候已经消耗掉了。所以现在……”
“只要得意。”松本迅速接话。
“对,可以吗?”
“我试试。”
“action”再起,仓泽航上前一步,伏到佐藤荣介耳边,“我杀了她。”细语中溢满洋洋得意的轻快上扬。
远处教堂的赞美诗传来,孩童稚嫩的嗓音点缀了整个张灯结彩的小镇。

258 阿歉2014/5/14 23:30:00

7

随着新年的将近,渐人佳境的拍摄迎来了首次血光之灾,殃及主演。
仓泽航又一次与父亲的争执无果,那个傲慢的中年男人绷着脸离开,挺直的腰背毫不服软。仓泽航顺势将手中的酒杯铆劲扔到地上,一时玻璃四溅,白兰地蜿蜒散开,愤恨不屈的表情被镜头由远及近地记录定格。
停顿数秒后,导演喊了cut,松本润脸部表情瞬间柔和,下午的最后一场戏结束。今晚没有安排夜戏,拍摄进度展现了“又不是赶在世界末日之前交差”的不紧不慢。
松本回房不到一刻钟,二宫便来敲门,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碘伏和棉签。
愕然过后,松本也不打算掩饰,“怎么察觉到的?”
“表小瞧镜头的犀利。”
松本侧过身,让二宫进屋,“没什么大碍的。”
“检查过才知道,”二宫坐在离床最近的沙发椅上,示意松本坐到床上。
松本任由二宫卷起自己的库脚,碎玻璃反弹的力道在小腿上留下轻微的擦伤。
“多亏库子厚,伤口不太严重。”二宫和也的手环在松本的脚踝处,脑袋左右晃着观察,也真像那么回事。不过是拿个借口过来找他,如果没伤口,是备了另一番说辞的。
“二宫医生,这下放心了?”松本有意轻松,他本就不愿小题大做。
“东西带来了,还是涂点。”
棉签蘸着碘伏触碰到皮肤上,刺痛感尚且轻微,松本并无蹙眉。
二宫嘴上不闲下来,“扔杯子应该往远扔,你这是想扔在脚上?”
“往远扔铅球吗?”
松本并不觉得这话好笑,二宫却夸张笑起来,随后又说“扔远了镜头美感度反而强,扔墙上更好,深色Ye_Ti刷在白墙上,抽象画效果。”
“刚刚在片场怎么不说?”
二宫手中的棉签颇有规律地在松本的小腿上来回涂抹,闷着声,“你不是受伤了么”
他低着头,松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沉默的两人硬化了屋内的气氛。
感官上漫长的消毒过程实质上只有几分钟,二宫将棉签扔进垃圾桶,试图辩解,“光线也是一部分原因,我想了想,晨光效果或许更好,明天早上这出再试一遍,我等下让河合通知大家。”
松本点头,认可地“嗯”了声。
“以后表太用力。”
“这次是不小心……”
“我是指表演方面。”
消毒时没有皱的眉,这会儿皱起,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正如二宫所说的镜头犀利无比,记录绚丽的同时,不堪亦无法遁逃。
犹豫片刻,松本方才发声,以“事实上”为起始,他尝试叙述这阵子的迷惘,却找不到逻辑,措词上也无法精准,现实杂乱无序,无法整理。好比在马拉松的赛程中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如今累得腿脚麻木,只剩机械摆动,但向前奔跑的步子怎么也停下来。如今二宫突然出现在中途休息站,备了水,等着他来,似乎终于能恢复平稳的一呼一吸,难以启齿的话轻易传达出来。
“我曾经认为做不做得到不重要,关键是拥有想做到的心情。”松本无神地注视着腿上的擦痕,“真的做不到了,也没那么好的心态了。”他伸手绕着伤口外沿画圈,“空话说得太多,全无意义。”
“也不全是空谈。”二宫调整了舒适的姿势,蜷在沙发椅里,“我拍片有理想化状态,被实际条件限制的时候不计其数。苦恼过一阵子,后来想通了,已经尽力呈现脑中画面,没办法全数表达,可惜是可惜,但不会在意太久了。”
“你向来比我豁达。”松本诚恳地喃喃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二宫扬起下巴,点向松本小腿上的伤口,“大多时候我也是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中跌跌撞撞过来的。”
松本凝视着二宫,忽而一笑,在他的记忆中,哪怕是相爱的当年也不曾有过深刻而长久的对谈。彼时还存有年少气盛的浮躁,一些想法和情绪常在未明朗前便被遗忘。转眼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名为“年轻”的玻璃罩被岁月野蛮地摔碎,有了必须面对的事情。
“在这行干了这么久,突然发现没什么资本做下去了。”松本苦笑着,“我也知道抱怨不能解决问题,今天还是没忍住。”
“在我这里抱怨没关系。”
?二宫看着面前这个沮丧的男人,在他们没有彼此的时日里,不知他拐过多少曲折。他陡然懊悔,懊悔错过了他迅速成熟的这几年,却忘了正因为他们的分开,才增强双方独自面对事物的承受力。
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宽慰,二宫站起身,走到松本身边,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大拇指的指腹依次抚过松本的眉毛、鼻翼两侧、下颚。
松本坐在床上动惮不得,哑然地接受二宫缓慢的摩挲,因他所能预计到的下一步动作而心跳如鼓。
?“这样的长相,不是资本么。”说完二宫不再留恋地松开手,“约了副导讨论后几天的进度安排,我先走了。”
刚发动的汽车又骤然熄火,可笑的误会唯有自讽地一笑了之。房间里只剩下松本一人,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覆盖了小腿上涂抹过的碘伏颜色。


樱井翔在12月31日到达剧组犒劳新年工作的各位。抵达片场时,见所有人在忙碌,他默不作声地站在摄影棚的角落。工作状态下的大野智坐在摄像轨道车上,被丸山隆平推着拍摄一个多方位转角的镜头,专心致志的侧脸依旧如故。
中途二宫和也叫停,要求灯光师把亮度稍作调整。趁这个等待的空档,樱井过去跟大家打了招呼,以及宣布晚上的聚餐活动,登时渲染出制片大人特经此地,棚内蓬荜生辉的勃勃生机。
“你们忙吧,晚上见。”尾音落下,樱井才朝大野的方向笑着点了下头。
? ??
舟车劳顿的樱井翔先行回了酒店,洗了澡,难得在阳光明媚的下午钻进被窝,年末公司里需要统筹的事务太多,如今一一步人正轨,他也暂时清闲下来。被子上残留着大野智的气味,樱井舒心地在此睡了一觉。
不到四点,拍摄顺利的剧组回到酒店。大野智打开门,发现樱井居然在睡觉,稀奇地哟了声。樱井之前已经醒了,赖在床上没起,他张开双臂,大野过去给了他一个平实的拥抱。
“起床吗?”
“再过会儿。”樱井把大野的头扣在胸口,“终于可以休假了。”
大野不满地更正,“这里只有你是来度假的。”
“要我多留几天么?”
“不用。”大野干脆地说,“大晦日在这边过,三贺日还是回实家吧。”
樱井懒洋洋地“嗯”着,大野头发的气味和棉被的气味叠加贴合,在鼻腔内融汇成安稳的暖感。

那厢有人久别重逢情意绵绵,这厢二宫和也与计算器久别重逢,《陌生人》这盘炒饭下锅后,掌勺的大厨根本没时间做资产年检。他耗费了不少时间来核对一整年小金库的帐,直到河合来敲门催他去吃年夜饭。
晚上订的餐厅以河豚料理见长,端上桌的河豚刺身切成薄皮铺展成仙鹤形状,玲珑剔透又鲜美无比。同僚之间的善意打趣层出不穷地活跃着饭桌气氛,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火朝天。
临近零点,松本润中途离座,去走廊打电话回家拜年。有守岁习惯的家人正围坐在暖桌边分享惠方卷,电话那头传来红白歌会接近收尾的声音,这是松本家典型的过年方式。纵然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也温暖了身在别处的松本。
拜年的电话打得不是太久,刚挂断,调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女人的电话?”
松本回头看二宫和也笑得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是姐姐,前几天去医院做常规检查,发现有身孕了。”
二宫转而诚意道喜,走廊不及屋内暖和,可谁也没有回席的意思。附近的庙宇敲响除夜之钟,浑厚悠远的钟声中,二宫催促着松本一起许票房大卖的新年愿望,松本边说二宫幼稚边老实照做。 ? ? ? ? ? ? ? ??
玩笑过后,二宫冷不丁问,“这部戏结束,你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松本望向窗外漆黑的远山,“是该好好考虑了。”
那日傍晚的长谈后,松本在片场的状态明显放松和自然了些,但关于更深层面的部分,仍未一夜间豁然开朗。生活中确有只能孤军奋战的场面,松本不是怯懦逃兵。
二宫伸着懒腰,“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所以今天我站在了这里。”
松本说得如此坦荡,二宫便不好追究这话里是否有话。夜风肆无忌惮地把窗玻璃震得嗡嗡作响,里屋欢腾之音开启新年的起始。

生物钟作祟,樱井在新年的第一天很早醒来。昨天二宫大发慈悲宣布今天下午开工,大野理所当然享受冬日的被窝。樱井自顾起床去酒店餐厅吃早点。
为了暖身,樱井点了荞麦面。等待的过程碰见了同样早起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跟组的大厨回家过年,他们这几日的餐点不是吃集体便当,就是自行解决。酒店侍者认得出剧组常客,拿出一本《陌生人》剧本,说是昨天午餐后打扫发现的。
剧本上没有名字,几个人传递着翻阅,毫无头绪。樱井取过来翻了翻,带动的微风加浓了书页上熟悉的气味,他不由莞尔,“是大野的,等下我拿去给他。” 其余几个人互相望了几眼,惊讶不妥,偷笑不可,最后强装镇定地吃着早饭,直到樱井用完餐回房,他们才把刚刚的心猿意马转为七嘴八舌。
大野睡到日上三竿终于舍得睁开眼,一眼见到的便是樱井的笑脸。大野冲樱井猫样招招手,樱井好笑地坐到床沿边,“干什么?”
大野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递了个红包给樱井,“新年快乐,翔君。”
从大野智30岁那年开始,每次过年,年长者的大野都会象征性地给樱井压岁钱,衍生成两人之间的情趣。
“智君,新年快乐。”
大野赖在床上,玩着樱井的手指,“樱井社长又在我这里浪费了一年青春。”
“说什么胡话,昨晚的酒还没醒?”樱井腾出手轻拍大野的脸颊。
大野勉强避开,“那正好,酒没醒,下午也不用工作。”
“你记得要拍片?剧本还找得到吗?”
大野回想了一下,露出困扰的表情,直到樱井把从餐厅取回的剧本递给他。
“糊涂”说着樱井伸手揉乱了大野的头发,两人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樱井吃过午饭,开车回实家。剧组再次投人运作,但片场各环节的小失误不断。起先二宫和也还能玩笑语气说,都是专业人士,拿出点专业素养行不行?可差错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怎么也捡不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源自某个粗心大意的新人在现场收音情况下忘记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悠扬的铃声在沉寂的空间内格外刺耳。
二宫和也面无表情地下了道命令:统一关机,手机没收。
接下来河合郁人可怜巴巴地捧着一个大纸箱,收一个手机说一句“不好意思了,老师。”
这一举动过后似是捡完了最后一颗珍珠,总算井然有序到今天的进度完成。

倘若每一段拍摄的结束以导演的一声“cut”为截点,那生活中的每次开始和结束又是以什么为标志来呈现的呢?所谓标志有时候模糊氤氲,有时候清晰无比,正如现在站在二宫和也房门口的松本润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一样,他有备而来仍忐忑不已。
“手机拿错了。”松本克制着情绪,这见鬼的全民iphone时代。
“哎?我还没发现……”
松本闪进屋内,门近乎粗鲁地被关上。
“二宫和也,关了摄像机还演戏,你不累么?”
二宫垂眼低笑,玄关处昏暗的灯光把人看不真切,他等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怎么会累,”二宫抬眼凝视着松本,“其乐无穷。”
?二宫对刻意为之的行径不再掩饰,他故意拿错了手机甚至在此之前故意设置了当年在一起时使用过的松本年幼学步照片作为屏保,以便松本识别出机主。
如果说来之前,松本心中的猜想还带着庸人自扰的侥幸,那此刻被坐实了猜想的当下,他才迟缓地反应过来,二宫和也在演一出只给松本润看的戏,从他来试镜那天起既已开拍。
?“Nino”他们重逢后松本第一次这么叫他,久违了的声调语气,软趴趴地令二宫的身体和神经全副松懈。
松本承认他没有二宫的耐心,他们耗费太长的时间来做与彼此相爱背道而驰的事情,这一次他不愿在无谓的周旋中挥霍时间,因而他遵循内心的冲动,将二宫拉近自己。
顺理成章的口勿来临那刻,二宫陡然如释重负,他主动出击却被动等待标志性的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一路带球进人禁区的是二宫和也,但临门一脚必须由松本润来踢,无非是怕耍滑最后落得自作多情的收场,总要留给双方退路与情面。
松本的手掌固住二宫的后脑勺,二宫含住他的上唇,迅速松开,笑道,“放心,逃不了。”
如果马上松手,更会被挖苦得厉害,松本维持着动作,不服输地盯着二宫的瞳孔。
“败给你。”二宫口勿了下松本的嘴角,“还有,你进步了。”
赶在松本为这话羞怒前,二宫再次用口腔拥抱了松本的唇舌,挥发着甜腻的香味。

259 阿歉2014/5/14 23:30:00

8

拍摄进人中段,纵然二宫和也和松本润除了合作关系之外,又多了层关系,但公是公,私是私,松本若是达不到二宫的要求,冷嘲热讽照旧袭来。不过二宫在片场素来严苛,被他挑剔过的演职人员多不胜数,但这天大野居然也未逃此难。
跟二宫组较多的人都知道,大野智之于二宫和也犹如服部平次之于工藤新一,两个人合作上的默契向来心领神会,有回大野不在组里,他的助手丸山隆平顶替他的位置,一个场景拍到二宫和也气得摔导演筒。之后大野过来救场,二话没说过了一条。这件事造成了丸山隆平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以及对大野顶领膜拜的敬意。
于是乎全组人员满怀共同见证奇迹时刻的心情围观二宫和也对大野智的拍摄挑毛病。松本原想劝和,可技术层面上的事他揷不上话,只好跟其他人一样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了十多分钟。
二宫和也挥舞卷起的剧本,“现在拍的是人,你这个镜头里演员比路边的树占位少,布景和人物比例明显不对。”
“之前给了很多脸部特写了,不拉远镜头拍周围环境,选景还有什么意义?”大野智不是那类言听计从的摄像师,在符合导演审美和自我艺术追求之间,他的妥协是有限的。
“即使这样,人物也太小了,你在拍风景纪录片么?”
“拍前你说要环境照应心情的。”
“那你不给路边野花来个大特写衬托主人公心花怒放?”
话说得越来越像小孩子斗气,这话一出,二宫和大野诡异的共性笑点反而因此掐灭了争执的势头。最后远景还是拉了,但至少演员在镜头里占的比例比树大,再补了几个特写,双方又一片合作愉快的和谐氛围。

当晚没有拍摄计划,二宫若无其事地敲响了松本房间的门。亮牌过后,他们的约会地点不是酒店就是酒店,两人房间轮流呆,但不管多晚他们都会回到各自的房间。这种层面上的自律有点可笑,真要自律何必来往如此频繁,可因爱产生的渴望终究是无法忍耐,虽然无论如何逝去的时光是追不回来了,好在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经过的工作人员随口招呼道,“导演,来跟松本君对戏啊?”
“嗯。”
话音刚落,松本的房门便开了。
进了屋,二宫盘腿坐到床上,撑着下巴说道,“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松本倒了杯水递给他,“又说什么呢?”
二宫没喝,直接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在一个剧组,太麻烦了。见你一面要撒谎,说多了怕别人想得更多。”
“你哪里是会对这种事提心吊胆的人?”松本挨着二宫坐下,“我没以前好骗了。”
二宫一下扑到松本背上,一阵揉捏他的脸,“对对对,我们家润君长大了,骗不了你了。”
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后平躺到床上,二宫笑个不停,松本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看他,又去看天花板,“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笑自己。自从我们在一起,我拍不了你了。”二宫皱着眉努力组织语言,“准确地说,没办法从一个导演的视角客观指导或者评价你的表演了,在工作里投人太多私人感情,果然不是件好事。”
松本挥拳在二宫肚子上轻捶了下,“你骂我的次数不少,今天还和大野君争锋相对,可见还是有评判标准的,你是不是想多了?”
“那是发泄,”二宫侧过身来,能够看到松本的侧脸了,“不是你们表现得不好,是我着急了,担心不能把你光彩的一面完全呈现出来。”
松本也侧身面对二宫,“有你这么发泄的么?那让我也发泄一下。”说着又要来一拳,被二宫一掌挡回,手掌抱住拳头辗转成了两手相握的柔和姿势。
“不用太担心,”松本的另一只手抚摸二宫的鬓角,宽慰着“前几天拍出来的部分我看过,是越来越好了。”
二宫笑得有点无奈,“是你自恋吧。”
“又想挨揍了。”松本在动作上反而抱住了二宫。
二宫埋在对方的颈窝,发出闷声,“当导演以后。一直想拍你,一直,一直,现在知道高估自己了。”
这下松本没做任何反应,二宫想用调侃缓和,“这部戏之后,你要继续回去演你的中学生初恋故事,还是寻求一条长远的适合你的路,我都帮不了你了哟,松本同学。”
只有规律的鼻息在耳边,二宫抬头去看松本,对上松本也正看着自己的眼睛。随后松本轻轻口勿了下二宫的额头,依旧沉默不语。
“真当自己是中学生啊。”二宫终于恢复了平日的语气,松本不恼,只是无声地灿笑,眼角的细纹再也盖不掉了。二宫幻想这些细纹和褶皱愈深愈多,最后松本终成一个老头子演起中学生的爷爷,想着想着二宫也展开笑颜。


仓泽航杀了佐藤荣介的太太后,佐藤荣介陷人了长期的精神折磨,他不得不承认太太的亡故比起惋惜和伤痛,他遏止了一种痛快,那是不可言说的,他每日自省近乎于聂赫留朵夫式的灵魂净化。但干扰他的人事不断,仓泽航孜孜不倦地威逼佐藤荣介与其进行“公平交易”。仓泽航无处不在,佐藤害怕每一封邮件的提醒,每一个电话的到来,每一次门铃的响起,每一场噩梦的煎熬。哪怕是去咖啡厅独自坐坐,佐藤刚取出烟,仓泽便递来了打火机。佐藤对仓泽的所作所为从最初的恐惧转为厌烦,他猛吸了口烟,不可抑制地咳嗽。
“我奉劝您照顾好身体,‘解决问题’需要智力和体力的兼备。”
“多谢关心,但这不干你的事。”
……
这场戏通过后,二宫捂着嘴仍咳嗽不止,松本替他抚背,“你也会犯低级错误?”
“一时没控制住”二宫咳得脸红,“幸亏你应变得快,拍出来效果应该还不错。”
病来如山倒,二宫确实生病了,起先只是喉咙不舒服,误以为是多年的咽喉炎,因而没在意,慢慢咳嗽的频率高了,这两天又晕晕乎乎的,估计是发烧了。
收工回到酒店,二宫倒头睡,醒来后感觉稍微舒服了点,看了眼手机,松本发邮件来说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给他回复。二宫回了个邮件,起床理顺剧本里一个不怎么连贯的分镜。
一刻钟后,松本见到二宫额头上贴着散热贴,嘴里叼着烟来开门,撇嘴说,“还嫌咳得不舒服么?”
应了松本的话,二宫不由咳嗽,又为己辩解,“习惯了,不抽烟不能思考。”二宫坐回桌边,在剧本上鬼画符。
松本知道开机后导演一刻不能停,但劝二宫休息的话止不住地说出来。二宫弹着烟灰强调他发烧,烧的不是脑是钱,停工万万不可。
“至少这几天别抽烟。”松本把二宫嘴里的烟夺过掐掉,从口袋里掏出包退烧药。
二宫为难地说,“让我这根抽完啊。”
“一根也不行。”松本指着二宫房间里的两张单人床“还是你要我睡在这里陪夜监督你?”
“也不用那么深情地演患难见真情的戏码,”二宫微笑着引松本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并不烫。”
哪有隔着散热贴量体温的,松本把手贴到二宫的脖子右侧,哇了声,“超暖和。”
“你是来捂手的么!”二宫把松本带着凉意的手抽离自己,“好了,我不抽烟就是了,这里你不能住。”
“编剧要来么?”
“不是。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装傻充愣。”
“你病了,我还没照顾你的机会。”嘴上这么说,心里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圈子束缚他多年的那些“规则”。
“等戏拍完,躲到个没人发现得了的地方,我装病,随你伺候。”
松本朝二宫丢药盒,“谁伺候你!”方才的无精打采一扫而空。
二宫一把接住药盒,懒得倒水,直接咽了颗退烧片。他站起来轻口勿了下松本,“生病的是我,可以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的也是我,现在倒要我来哄你。”
有的事自己清楚,被别人点破又别有滋味。松本晓得自己在闹什么脾气,偏偏二宫使出以柔克刚的招,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二宫伸了个懒腰,“好困,你的退烧片这么快起药效了。”
玩笑着的二宫当真钻进了被窝里,松本像跟大人讨价还价的小孩一样连珠炮:
“我帮你收拾桌子。”
“嗯。”
“我来关灯。”
“嗯。”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嗯。我睡着了。”
?……

过了两天烧退了,咳嗽维系了一个多礼拜,期间二宫和也抽过烟但躲着松本抽,边抽烟边想抽自己,二宫和也几时这么在乎一个人一件事了。
松本眼里则是每天在监视器后面为克制烟瘾拼命嚼着口香糖的二宫导演,不过他无意中撞见了二宫悄悄抽烟。没什么可生气的,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在做把个人意识强加到二宫身上的蠢事,他们不得不找到阴奉阳违与固执坚持之间的平衡点。好在年龄上去了,脾气下去了,有效的中和剂总会调制而成。
如此乐观的心态下,松本在个恰当的时机挤兑二宫,“约会偷偷摸摸,抽烟偷偷摸摸,偷偷摸摸好玩么?”
二宫如获大赦,笑着点头顺应“好玩。”,然后接过松本为他刚买的口香糖。

没多久二宫病愈,生病期间的饮食在松本指示下健康却无味,以致予向来对食物没太多讲究的二宫难得嘴馋。为解其馋,松本带他去近日挖掘到的烤禸店外食。
去的路上,二宫嘀咕自主烧烤掌握不到生熟火候又言及最近太累手臂使不上力云云,越来越月兑轨的火车以松本的“我负责烤禸。”为终止。
投出去的棒球被捕手稳稳接住,乐滋滋的二宫趁黑牵了松本的手,小镇的夜晚街道只有被路灯拉长的两人影子。二宫不顾松本诧异的眼神,拖着他往前冲,“快走,快走,我又冷又饿。”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令松本义务劳动得更勤恳些,回程路上二宫忽而说他最理想的居家生活就是和松本一起烤禸。松本白了他一眼,两人的手这回自然不过地牵在了一起。二宫起先哼起了方才烤禸店里播放的《ラブストーりーは突然に》,松本笑着不禁跟唱,在星月光芒铺满的路上,感怀又美妙。
有人勾着背的身影在远处出现纯属意外,二宫第一反应意欲抽手,岂料松本紧紧握住那只手,“别紧张,是大野君。”
二宫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他们保持着原有的步调向前走,眼见大野愈加临近,松本脸上的笑容已然摆正。
大野出来买饭团当宵夜,赶上这么一幕,油然而生饭团买一送一的惊喜感。大野的目光仅在相握的两手上匆匆扫过,便与他们稀疏平常地打了招呼。二宫故作不经意地别脸望向别处,以此来躲过大野带有了然意味的眼神,他蓦地产生古怪错觉,自己好比是给日记本上锁的小学生一样天真,心思一个不落地被长辈看在眼里,只是他们不拆穿罢了。可大野又哪里有长辈的样子?二宫为这怪异的联想失笑,手掌上有叫人忘却此刻是冬夜的温度和力度。

260 阿歉2014/5/14 23:30:00

9

樱井翔向来在实家过生日,今年也不例外。大野到当天的午休时间才拨冗打电话给樱井遥祝,还被二宫吐槽是樱井查岗。他俩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二宫才拍大腿想起这天老板生日,佯装痛心疾首表示今天拍摄排得太满,不能准大野的探亲假。
这晚拍完戏,松本润约了化妆师小酌。这位化妆师是松本润推荐进组的,在此之前合作过几次很愉快,当时《陌生人》开拍前刚好缺个空位,便想到这人。进组后各忙各的,转眼一个多月还没怎么说过话。
时钟敲过9点,外面下起雪来,趁雪势尚小,他们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回去时在酒店走廊上遇到大野智,邀请大野一起去房里喝酒。
三个人起先还有拘束,每人两、三罐暖肚后便聊开了,提及化妆师的技艺精湛,经他妙笔生花,别说模糊年纪了,混淆性别也不在话下。酒酣之际,三人决议玩一把,大野智在和松本润的猜拳中败北,成为了化妆师手下的展示品。
上妆、贴假睫毛、戴美瞳、选假发、换衣服、穿高跟鞋……聊着喝着的过程里,大野智的女装逐步成型。
大野站到镜子前摸摸长发,由衷地夸化妆师厉害。
松本着实吓了一跳,“完全认不出来了!”
化妆师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松本桑,现在请您带大野小姐出去逛一圈,接受大家的检验吧。”
趁着酒劲,壮大胆子,出房门时,松本微抬起手臂,大野会意,挽住他的胳膊。

外面的雪下得愈大,已至午夜,众人大多睡去,门外无人走动。为不枉此行,他们商量着去了酒店大堂走台。
酒店的工作人员自是认得出松本润,见他堂而皇之地挽个女人出人,不免暗自惊讶,明面上鉴于良好的职业素养,只礼貌问候。
大野第一次踩着细跟的鞋,走路等同于遭罪,他对松本低语,“我快不行了。”
“演戏演全套,我送大野小姐上出租车。”
大野不解地看松本,不明坐车的用意。
松本始终挂着笑,“我听Nino说了,樱井君的生日,你不需要去和他庆祝?”
大野当即拒绝,“天气不好,万一封路,明早回不来。”
松本厌倦成千上万的借口,两颊因酒精而发烫,“下雪、路远、需要工作、不想给彼此添麻烦……借口。”
被立马拆穿后,大野索性坦白“他在实家,我去不方便。”
松本望着玻璃大门外凌乱的风雪,没什么底气地猜测,“或者他会来?”
假发触到脸部皮肤略痒,大野将其往后拨拉,“到了这个年纪不可能假想他突然出现在那里。”
松本接不上话,他曾经不免对比后心生羡慕,樱井翔和大野智在幕后,他们的私生活无人关心,除了那次涉及正值盛世的生田斗真。樱井翔可以在探班期间无所顾忌地住在大野智的房里,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偶尔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聊资也只限于小范围的圈内人士。但松本润不同,他的工作需要他回应大众的期望,在梦工厂筑梦的人无法为所欲为。只是如今看来,各人有各人的禁区,麻烦叠加的人生里,能够同行即是幸运。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光阴流动地悄无声息。大野坐到大堂的沙发上,苦恼于细跟鞋的不适感。两人随意地聊着,不知过了多久,酒店门口缓缓驶人了一辆车,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下车把钥匙抛给门口的泊车小弟,随后裹着雪粒大步进人酒店。
“松本君?”
松本润闻声回头,见樱井翔满脸疲态,眼中散发神采。
含糊地打过招呼,松本迅速去瞧大野智。?
顺着他的视线,樱井也注意到了在场的另一位,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比我预计得晚到。”大野一开口,樱井便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樱井好不容易笑停,“路况不好,开得慢。说了让你别等先去睡。”
“正好被叫去喝酒。”大野指向松本。
松本只觉剧情发展地像漏看了集数,被忽然提及一愣,支吾过去,又识趣及早离场。
电梯门关上前,松本见樱井蹲在大野旁边,似乎是在研究大野智的女鞋,松本恍然大悟大野所说的“到了这个年纪不可能假想他突然出现在那里。”。握住真实生活的人哪里还需要假想来自欺欺人。

?樱井绕弄着大野的假发,“这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
大野抬起樱井的手腕看表,“26号了,没有礼物。”
“喂!”樱井忍不住笑,“指甲也处理了,太细心了。垫胸了吗?”
“没有。”大野打着哈欠,“开那么久的车,你不困吗?”
“有点,上去吧。”
两人双双站起,大野腿脚的不适感再次鲜明,他爽快地月兑了鞋,“走。”
樱井好笑地跟在他后面,“上去快把妆卸了,我不想晚上做恶梦。”
下一秒大腿被细跟袭击,差点撞上关键部位。

松本回到屋内,发现化妆师喝完剩下的酒,留了便条先行回房了。松本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二宫和也的名字,此时他异常挂念这个天天见面的男人,电话或是mail还是去敲响他的房门。如果人可以维持童年时期对于喜怒哀乐的直率表达,会不会快活些呢。他们学会了权衡,学会了妥协,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除爱的本能之外的其余种种。最终松本躺到床上,手机自动锁了屏。


《陌生人》的拍摄有条不紊地持续到后半段,剧情发展至佐藤荣介难忍仓泽航痴缠,鬼使神差之下替他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麻烦”。经此一事,两人对彼此的态度斗然互换。父亲亡故,仓泽航如释重负,终日兀自撒欢,佐藤作为交易对象已成为了过去式,不愿再有交集。与此相反,佐藤荣介没有获得原以为的轻松安宁,他习惯了仓泽航的存在,过去想奋力甩掉的尾巴,如今想奋力追回。那晚,相思成狂的佐藤荣介贸然来到仓泽航的住处。
这是一场仓泽航在浴缸里泡澡,佐藤荣介蓦然出现的戏。拍戏前一天晚上,二宫玩笑般的叫厨师在松本的晚餐里加木瓜甜品丰胸,为明日月兑戏做足准备。
松本吃了个木瓜椰奶冻,顺手递了个给眉开眼笑的二宫,“胸肌、腹肌不足的可不是我。”
二宫大口嚼着木瓜椰奶冻,“我又不月兑。”
松本哼哼又吃了个,二宫笑面凑近,“还是你希望我也月兑?”
松本的目光从上至下在二宫身上溜了一圈后回敬,“看点是怀胎三月的肚子吗?”
二宫笑不可支,“不许对导演无礼!我是标准身材!”
“标准有点低。”松本吃完了最后一个木瓜椰奶冻。

诸如此类的拍摄花絮让工作日不致枯燥,这阵子松本在戏剧表演上领悟收益颇多,二宫切换着导演和伴侣的身份,每日从不同视角捕捉松本,存留其表层美感的同时挖掘活体的灵动。
转眼进人三月,拍摄终于抵达尾声,那天是松本的杀青戏。仓泽航另觅心仪对象,彻夜享鱼水之欢,于第二日徒步离开公寓。佐藤荣介坐在车里等了一宿,他目送仓泽航远去的背影,重蹈覆辙的念头冉冉升起。镜头最终将从背影定位到仓泽航的脚步上,与其首次出场相呼应。?
然而,在拍摄过程中,与首次相呼应的不只是特写部分,还有松本润的“步履艰难”。二宫认为背影看上去太寡淡,情绪不在点子上,指导了几次,松本又朝着浮夸别扭的方向走去。时至午餐时间,二宫下令鸣金收兵,下午再战。
回到乐屋,松本坐到沙发上发呆,他没想到二宫提出“愉悦心情”的要求也达不到,屡屡被喊停,这回是在生自己的气。二宫在他旁边游戏打了几轮,松本还是雕塑不动状态,二宫手肘顶顶松本的侧腰,“最后一击,要漂亮收尾啊。”
“啊?”松本回神看二宫,“噢。”
二宫放下掌机,“早知道不给你剧本结尾了。”他大概能猜到松本的心结在哪里,松本曾经跟他提过不怎么喜欢这个结局,无望的爱情和绝决。此时的仓泽航应是沉浸在美好新生活的起始,浑然不知佐藤荣介对他畸形的爱与zhan_you、也不知佐藤的妒火燃烧作出了得不到即毁灭的病态决定。可是这些情绪松本润是知道的,他抛不开人物预定好的结尾,怎么也愉悦不起来。
被二宫戳中心事,松本无从辩驳,恍惚地转动手上的饰品。
二宫突然转到其他话题上,“等戏拍完了,我想吃你做的菜,剧组便当太难吃了。”
松本不明所以地盯着二宫,二宫继续说,“这几年你的厨艺有没有进步?我可以去你家尝的吧?”
仓泽航心系的新生活已扬帆起航,松本润和二宫和也不久前决定共同走向遥遥未来路,自身和角色当下所处心境竟是雷同的。
瞬间的领悟让松本轻松下来,神色比先前柔和许多,他挤出一丝笑,“怎么办,我现在想口勿你。”
“说谢谢那么难吗?”二宫亲昵地挨近松本,“我锁过门了。”

接过二宫捧送的花,松本正式杀青。但他并未离开剧组,对外只说生怕要补镜头,一来一回折腾太长时间。
没有了戏份的这些日子,松本落得清闲,之前忙着拍戏,无暇欣赏身处的小镇,现在不缺闲情逸致,白天他有时去片场看二宫拍戏,更多时候在镇上溜达,寺庙朝圣、赏花观景、料理小食……优哉游哉地过起慢节奏的外来人生活。
相比松本润的悠然自得,二宫和也面临即将到来的尾声,脑袋里的点子横冲直撞,与向井龙三的邮件你来我往,龙三被逼得想把年假、病假、丧假、婚假、产假全用掉,转念又想二宫没派人把他压到穷乡僻壤闭关出改稿实乃不幸中的万幸了。
轮到二宫杀青那天,他整个人瘦得像鬼一样,仿佛下一秒会光速扑上来吸人气的怨灵。他和松本一起吃了早餐,松本这天要去寻小镇上特色的抹茶点心,顺口问二宫杀青礼物送抹茶点心可好。立刻被二宫吐槽这种做法是小孩子打完针被奖励吃糖。
全剧杀青的戏在一栋办公楼里,佐藤荣介约了设计师讨论室内装潢的修改方案。光线十足的办公室,他们相对而坐。
“每个人都有过自煞和杀人的冲动,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否认。”
二宫和也说出了整部剧的最后一句台词,镜头缓慢推近他微微笑起的脸,最终停留在了眼部的特写上,阳光营造出来的温煦亦不能驱散冰冷的语句。
关了摄像机,二宫起身做了个交谊舞的结束动作,又向诸位同仁鞠躬答谢。另一位主演松本从人群里走出来,向二宫递向花束道贺,他们在众人面前礼节性地拥抱在了一起,接着全组人食用了松本方才带回的抹茶点心。还是带来了啊,二宫笑着摇了摇头。
杀青聚餐是逃不掉的,在饭桌上灌醉导演也是逃不掉的。大家都在兴头上,二宫被灌几轮之后主动提议变魔术供众人消遣才短暂地消停了一会儿。在片场受苦受难的工作人员们当然不会就此偃旗息鼓饶过导演,积压已久的民愤最终导致二宫和也眼神涣散、走路打晃出了餐厅。
席上松本润没立场替二宫挡酒,见他一杯接一杯的爽快尽兴。现在一行人徒步回酒店,二宫被大野架着拖了一段路实在吃力,大野酒量不佳还贪杯,此刻自顾不暇。松本及时将二宫和也接手,又叫丸山隆平扶住大野智。
一路上无论松本说什么,二宫只点头或摇头。后来松本也懒得开口,到了酒店从他口袋里找到房卡开了房门。
进了房,烂泥般的二宫倏忽从背后紧抱住松本,松本欲要开灯无奈动弹不得。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二宫黯哑的声音贴着背后的衣料滑人松本的耳中。
?黑暗中呼吸声异常清晰,“你没醉?”
“嗯。”丝丝笑音灵动,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松本润,本导演现在要潜规则你。”
二宫移位到松本面前,松本嘴唇上的接收器读取了二宫传送的性邀请。

261 阿歉2014/5/14 23:31:00

10

干这行久,习惯了曲终人散,以一部部作品为分界点,聚聚散散家常便饭。
大多演职人员各自散去,导演和剪辑师等后期工作人员尚在苦战,这位剪辑师有个人工作室,二宫每天泡在他的工作室里,比呆在家里的时间长,有需要的情况下,负责音乐的老师也会过来。
松本润带甜品来探班过一次,他通常看的是成片,没见过剪辑的过程,颇有兴致地边观看制作过程,边等二宫结束工作。
从工作室出来,走向停车场,松本的车送去保养,准备搭二宫的顺风车回去。
二宫拉开车门,问松本要表去吃个宵夜。
松本想了想,“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菜么,家里有面,冰箱里貌似还留了点食材,炒个面没问题。”
二宫点头说好。

松本一路边当人工导航仪边留心后面有没有尾巴。
二宫只管开车,“太久不在风口浪尖,快忘记各种注意事项了。”说得好像以前坐松本这个位置的人全是充气娃娃似的。
松本压低帽檐,没接腔,放之任之对方的取笑,《陌生人》筹备阶段,他开车送过二宫,当时没这样疑神疑鬼,如今到底是有点做贼心虚了。前几天他向小栗旬交了实底,小栗旬先是调侃问是不是嫌弃公司的危机公关做得太糟,要事先报备未雨绸缪,后来又认真问他是否考虑周全。
长期聚精会神的拍摄,松本没有拨冗充裕的时间于思考将来的种种,他也无法全面掌控预计过的矛盾风险。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重走过去的路更加艰难。后来索性自瀑自弃地想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离开这个圈子,换种生活也不是不能过。
近日沉溺在胡思乱想中的松本润突然开口,“你这几年存了不少钱吧。”
二宫怀疑地看松本,又目注前方,“一盘炒面换银行卡密码?还没吃到嘴里呢,我的胃不是那么好唬弄。”
松本自觉唐突,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目前都不会放弃现今拥有的,问够不够钱养老太早了。他转而玩笑,“那一盘换一个数字?”
“再也不吃炒面了。”
松本笑嘻嘻地拍拍二宫的大腿,“不吃就不吃吧。”
二宫似笑非笑,“我开车,你耍什么流氓,出了车祸一起殉情上头条么。”
本来没想太多,被他这么一说,此刻停留在腿上的手使坏地滑向股间。二宫反而气定神闲,目不斜视。松本笑了笑,自知分寸地抽手缩到衣服口袋里,旁边这个小气鬼在这种鬼天气里居然不肯开车内空调。

他们搭车库的电梯直达楼层,二宫在内心构造松本润的房间,黑白色调为主,架子上的DVD比书多等等……想着想着二宫笑出声来,问松本,“你家装夏热冬冷毫无实用性可言的外墙落地窗了吗?”
“没有。除非我希望娱乐周刊开出一个专栏每天汇报我在家里的动态。”松本后又补充道,“落地窗实用性还是有的,采光很好。”
随着二宫的酣笑,电梯门开了。

松本做炒面的习惯是一定放红姜,他一丝不苟地切丝,二宫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等吃。茶几上稍显凌乱地摆放着各种旅游资料,二宫随手翻了本册子,踱步到厨房门口,“要去旅行吗?”
“对。”松本把切完的姜丝匀到盘子里。
“确定去哪里了吗?”
松本换了把刀切培根,“毛里求斯吧,现在去还能赶上他们那里的夏天。”
“嘛,抛弃樱花小姐,拥抱火热国度。”
“樱花从小看到大,也不差这么一年。”刀在有规律的起落,松本别脸看二宫,“我这几年每次杀青都出去逛一圈充电的。”
二宫明知故问,“在我的组里你耗电量很大么?”
松本放下刀,两手臂贴近侧身作出僵硬的机械姿态,模仿机器人的一字一顿,“您好,您的机器人电量不足,请及时充电。”
二宫把宣传册卷起来挠挠后颈,“准了。”
“谢谢主人。”依然是单一声调,松本的五官已笑挤到一起。
“主人快饿晕过去,什么时候可以吃?”
松本迅速出戏,恢复平常语调,“早着呢。”

上桌的炒面荤素搭配,色泽诱人。愉快的用餐过后,是愉快的性。
“时差是几小时?”二宫和也的手拨开松本润渐长的刘海,“我说毛里求斯。”
“5个小时。”松本抬起下颚去口勿二宫的手指。
二宫俯身,唇瓣掠过松本的眉毛、眼睛、鼻子、舌头于耳廓附近徘徊略久,“5个小时啊”,接着嘴唇代替手指,与松本的嘴唇汇合。

松本润于四月初飞去毛里求斯度假,蓝天、白云、阳光、沙滩、冲浪、浮潜、快艇,哪怕只是在岸边喝杯果汁,望湛蓝的海水,心情也欢悦无比。二宫和也则留在日本继续工作,音效部分进展顺利,音乐老师拿出来的曲目既烘托意境又拔高层次,影片的质感在不断完善的后期制作中彰显神韵。
两人在line上每天随意搭几句话,譬如夜晚11点收工回家的二宫收到正在等晚餐供应的松本发来:今天摸了狮子,差点被_Tun掉
二宫累得懒于打字,切换了语音键:你摸猫会被咬,哪里来摸狮子的勇气?
松本发了个布朗熊抓可妮兔耳朵的表情,二宫在这头笑了下,回了个可妮兔套恶魔装坏笑的表情。放下手机,他疲惫得想不洗漱即睡。

过了几天,二宫和也接到相叶雅纪的电话,前阵子相叶去了次南非,带了些礼物回来,催他来取。
那晚二宫从工作室出来开车去了相叶的酒吧,一见人就大声抱怨,某些人多的是闲心出去看风景看美女,他只能留在日本为电影事业鞠躬尽瘁。
相叶更大声地纠正他,“是修行啦修行!不是去旅游的!”
“一样啊。”二宫手肘撑在吧台上打哈欠“我现在困得要死,你带回来的纪念品如果不是南非钻石,对不起我千里迢迢过来。”
被二宫这么一说,相叶双手托举,呈上个巴掌大的木雕,头埋得极低,“请二宫大导演笑纳!”
做工精细的狮子造型栩栩如生,兽性的威严赫然。二宫掂量着木雕,想起了另一个人,噗笑,“你去摸狮子了吗?”
“我和幼狮一起睡了个晚上!”相叶雅纪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他怎么喂幼狮喝奶,怎么讲睡前故事给幼狮听,怎么被幼狮的牙咬到手指和脚趾……
奇妙之旅正说到兴头上,小栗旬进了酒吧。接着从一个听众增加至两位听众,相叶手舞足蹈讲着百兽修行之旅。
之后陆续来了些熟客,相叶过去打招呼,留二宫和小栗两人喝酒。
小栗旬打开烟盒示意二宫拿一根,“松润几时回来?”
“下个礼拜吧,他去两周。”二宫取过烟点上,烟雾缕飘,“怎么?又惦记着压榨劳动力了?”
?“你这摊刚完,我没那么不近人情叫他马上去跑别的场子,”小栗嘿嘿笑道,“再说你们现在蜜月期,分秒必争地想在一起。不过作为他的老板,你们之间的私事就是我的公事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二宫避重就轻地回应,“拍摄期间没有和女演员传出绯闻,你也不用那么着急,还没到宣传期呢。”
小栗旬读出二宫不愿深谈这事的心思,本想说“你不会以为他过去的那些女人全是公司和媒体强加给他的吧?这几年你可也没闲着”,又觉太冒犯,没说出口。
小栗翻出手机,举到二宫眼前,夸张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屏幕上是一个长卷发女人挽着松本润的背影,小栗旬滑动屏幕,下一张是两个人的侧面。
二宫认得出照片里的背景是《陌生人》剧组驻扎的酒店大堂。他眯缝着眼不确定问,“是……大野?”
“眼力不错嘛,”小栗旬笑着收起手机,“那天他们喝酒猜拳玩的游戏。”
“这么有趣,居然没邀请我围观,太不够意思了。”二宫想着大野的女装忍不住坏笑起来。
“这套照片本来是准备用在影片宣传上的,现在么……”
“现在也可以用。”
小栗旬喝了口酒,“不行,要备着急需时用。”小栗旬作为松本的公司代表亮明了不会赞成他从柜子里走出来的态度,并且拙劣的应急备案之一已拟定。
二宫_Tun吐着烟雾,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呢。他现在只知道在这里遇见小栗旬不是巧合。

松本润如期归来,飞行时间过长,特地订了夜间起飞的航班,虽是一路睡回日本,但昏昏沉沉的睡眠毫不解乏,着陆时困倦不堪,日本时间已至凌晨五点。 ? ? ? ?
在毛里求斯旅行时遇见个好客的餐馆老板,提到外来游客的倒时差,对方的建议是人在哪里就按哪里的时间作息,白天再困也别睡,撑到晚上,扎头一睡,第二天立刻神清气爽。
松本想着回来尝试,刻意在机场买了咖啡才上出租车。回到家整理箱子,逼自己忙碌起来去扫除睡意,推测二宫大致的起床时间,才发了个mail过去说回来了。
等二宫结束了工作去松本住处,见到的是霜打的松本茄子。两人吃了松本先前买的现成食物,期间哪怕被问到旅行见闻,松本也没什么精神地问一句答一句。二宫腹诽松本还真爱给自己出难题。
饭后两人松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松本在刹那能睡去的状态下还替二宫切了芒果。指针一过9点,松本润实在熬不住去睡,模模糊糊间感觉二宫后来也钻进了被子,接着本是情色的颈部舌忝 舐对于目前的松本而言,只觉微痒。
松本勉强撑开眼皮,对上二宫的视线,后者一笑,“你睡你的。”
“你不太对劲。”松本只凭直觉随意说出口。
二宫没做声,温软的唇在松本的下颚处流连忘返。松本无精力理会,放任他的反常,睡意却被打散了些。
“小栗旬来找过我。”
无需细问,松本也知道小栗旬的目的和态度。他不明白二宫为何偏要选择在他神智不算太清醒的时候说这事。
二宫的眼神如无法驱散的迷雾,扩散向松本,“后悔吗?”
松本在浑浑噩噩中反问,“那你后悔吗?”
“你说呢。”二宫俯身凑近松本唇边的痣,舌头耍滑地擦过,轻笑起来,“我们非要这样把问题踢来踢去么。”
舌尖与舌尖之间短暂亲密地问候了下,随后堂而皇之地进了内室。

二宫早晨醒来之前在梦里吃汉堡禸,嚼啊嚼得嚼醒了,睁眼是松本的睡颜。为了弥补遗憾,二宫当机立断咬了松本的右脸。松本表情纠结地动了几下,又雷打不动地继续睡。两人挨得极近,两双脚叠交着,松本非常怕冷,人睡后常不自觉地朝着暖和地带挪,以致二宫偶尔在半夜被突如其来的凉脚冻醒。也不止冻醒,还被手电筒光照醒过、有次居然还拉炮超醒他去工作……当时脑袋卖力往枕头下钻,只想把对方揍晕。
早餐桌上,睡足了的松本开始对旅行见闻如数家珍,直到二宫在玄关穿鞋准备去开工,松本仍强调狮子并非一开始对他有敌意,只是他不小心摸到了狮子的耳朵因而触怒了它。
“我暂且相信你的狡辩。”
“不是狡辩。”
“好了,不是狡辩。也不用这样吧。”二宫瞟了眼松本拉住自己小臂的手。
松本下一步动作竟是上前抱住了二宫。
二宫拍着他的背,“这是演什么戏?”
“今后会有很多麻烦,那些麻烦可能应接不暇。”松本收紧手臂,“但我没后悔过。”
“这是你度假过程中的感悟?”
“算是吧。”松本匆匆松开二宫,180度扳过他的身体,开了门,将其往外推,嚷着“快去上班,剪掉太多我的特写,你就死定了。”门嘭地关上。
这都几岁了,他在害羞什么阿,二宫哭笑不得地在进电梯前编辑了一条mail: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屋内收到mail的那一方笑意从嘴角蔓延至心里。

262 阿歉2014/5/14 23:31:00

11

接下去的那段日子,二宫大多时候依旧泡在剪辑室里工作。松本接了几个代言工作,却长时间没有接新戏,在公司那边无法交代,正好碰上有棲川正志的剧团甄选,于是报了名。
有棲川剧团是业内屈指可数的著名剧团,团长有棲川早年致力于导演电影,是日影界里程碑级别的人物。步人不惑之年后,精力逐步向舞台剧过渡。该剧团选择的剧本大多为欧式名剧,却总能切人独特视角,凭借极具张力的表演形式和精良的舞台效果,获得尤佳口碑。而有棲川剧团的甄选活动不定期进行,形式有别于其他讲究效率的速食面式试镜,有棲川剧团每次接受各方报名,报名者作为学员进人培训阶段,培训期间内的表现决定了能否有幸参演有棲川剧团下一个剧目。这批学员中,松本润这个段位的演员亦不在少数。

《陌生人》后期制作完成,二宫放大假,松本的培训刚开了个头。每天六点集合晨跑,接下来的练习从发声到形体,下午6点左右解散,松本有时会在训练结束后带外卖去二宫住处。按时吃三餐对于二宫而言,工作时间尚且在集体氛围的带动下能够做到,一个人独处反而马虎,于是松本体贴起了二宫的胃。
他们在剧组酒店里为掩人耳目,小心翼翼地不在对方房里过夜。出了到处是熟人的环境,偶尔会在对方的住处过夜,但来往也不算频繁,别提搬住到一起。更何况松本难忍二宫糟烂的生活环境,每回进二宫的屋子,松本便不可抑制地着手打扫,有回差点把二宫收拾进了垃圾袋里。
此刻松本正拖着地,形容躺在沙发上打怪兽的二宫和也是毛里求斯的渡渡鸟,安逸懒惰,是鸟却不会飞,灭绝速度迅猛。
二宫相当配合地“嘟嘟”了几下,心情极好地问松本培训期间的事情,听闻培训班里有专门的指导老师,有棲川很少来指导,二宫内心的羡慕之情表现于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不干活,光靠名字赚钱。”
松本斜视着他,又说起有棲川为数不多地几次指导过程中,摔碎三个杯子,用木棍抽了十几个人的屁股。 二宫不怀好意地问“他打你没有?”
松本不情愿地说,“打了。”
二宫蜷在沙发里狂笑,“偶像!”
松本气极,丢下拖把,扑向二宫,与之在沙发上大战。战斗中尚未能“光靠名字赚钱”的二宫导演一边鬼叫着“等下!我还没存档!”一边顺利打到了演员松本的屁股。

天气转暖,松本在有棲川剧团的甄选中落选,可惜但不失落,毕竟唯一当选的那名演员所展现出表演的流畅灵动性不是目前他能企及的。培训尾声,有棲川寄语松本:用心,用脑,抛弃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松本回去重复给二宫听,二宫切了声,“老头子只知道说笼统的废话,不过也没错,你的自我意识比较强,让你融人角色难,往往是角色融人你,所以你的角色里常会看到‘松本润’的出现,又不全是‘松本润’。”
松本细思过往参演的角色确如二宫所言,有浓重的‘松本润’烙印,“《陌生人》时你怎么不说?”
“那时没必要,因为仓泽航需要松本润,你们有共性的特质,是一个不需要松本润抛弃松本润的角色。”
“你还真是……”
“狡猾。”二宫替松本接话,手指捅捅松本的腰,“所谓指导,总是说得容易做得难,不是么。”
松本揪住二宫持续桶腰的手,“以后二宫导演开培训班记得通知我。”
“一定的。”二宫空闲的另一只手绕过松本的后颈,“学费只收现金和……”鼻尖蹭鼻尖是适合接口勿的距离了。

《陌生人》的内部试映反响良好,定于九月正式上映。八月中下旬,二宫和也和松本润进人了密集的宣传期。二宫太久没经历这种强度的宣传,这几年当了导演,宣传由演员挡在前面,他尽量不参加活动,纸媒访谈不超过3次,电视宣传顶多上不涉私只专注电影本身的节目。
这次当了主演,二宫和也直到宣传期猛然产生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凄凉感。好在大多时候和松本一起工作,工作起来也没那么厌烦。再者,松本洞悉到二宫没什么心思应对各类媒体,基本上两人一块儿上宣番,松本极力多聊一些内容,中途随意抛轻松简便的话题给二宫,二宫也能心领神会地接话,松本咧嘴笑着听他说话,营造出两人友好互动的场面。
二宫后来依约上了小林麻央的访谈节目,以前只请导演的访谈,二宫也去过,单就这回觉得空荡,大概是最近和松本并肩而立的次数太多,不太习惯一人独往了。二宫暗自嘲笑这要命的依赖。
那期节目播的当天,松本一人在家里捧着半个西瓜,边吃边看二宫聊当导演最初什么都亲力亲为,曾经作为导演在刷道具柱子的颜色。当时经费有限,只好厚脸跑去好友的酒吧借地方拍几个场景。
那些是松本不曾知晓的二宫,他自是明白一路艰辛,但当艰辛被具体化后,又是异常触动。松本难免假设如果当时他在他身边,扶持和鼓励会不会消去一点难熬。如今一无是处的假设和磕磕碰碰的曾经已然泯灭,电视画面里是轻描淡写的二宫和也。他是他延误的航班,几经周折,虽是迟了些,所幸终于登机。
二宫在节目的最后说,电影对我而言,不止是故事,他们串联成我的人生。
? ??
隔天,松本和二宫作为双主演一起进演播室录宣番,因为借用了同性之爱的噱头,采访者问及爱情观的问题。
二宫惯性地偏头想了想,“是直到死亡为止的奇妙关系。”
松本就此展开,“比如在地震断电的黑暗中,有双能握住的手,一起面对死亡,恐惧也能减少。”
二宫点头答是。
接着演播室应话般地当真暗了下来,而二宫也应话般地飞速握了下松本的手,低语“别紧张。”
松手后没多久,演播室里传来了生日快乐的曲调,点着蜡烛的蛋糕被推进场。随后场灯打开,祝福接踵而至,此刻松本脸上扫去惊愕,笑容满面地接过工作人员送上的生贺花束。
节目定在松本生日当天播出,于是搞了简易的庆生活动,事先只与同行的二宫和松本的助理沟通过,松本倒被蒙在鼓里。庆幸上过节目无数,即兴应对不是什么难事,松本捧花说了些动情的场面话,谢完公司谢剧组,谢完剧组谢影迷。吹蜡烛时,松本委托二宫帮忙拿花束,名正言顺地说了“谢谢。”
二宫捧着花,看松本鼓起腮帮吹蜡烛,恍惚想起松本20岁那年生日,他也鼓着腮帮,也笑若灿阳。
录完影,松本和二宫各自开车从不同的路线抵达二宫的家。松本进门急说,“你该早告诉我,也不用这么狼狈。”
“他们想要节目效果,奉陪一下嘛。”二宫走去厨房,他们相遇那年的红酒沉静优雅地站在置物架上。他提高嗓音,问客厅里的松本,“今晚想不想喝红酒?”

当晚二宫和也又做了那个梦,还是在清冷的街道上,还是尚未亮透的天色,还是属于那个人的背影,二宫还是朝着那个背影走了过去。不同于那次因刺眼阳光而被迫惊醒,这次在舒缓柔和的光线中,那个人回过头,是满怀笑意的眉眼。

263 2014/5/16 15:04:00

很喜欢这篇文,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LZ会在这里更完吗?

264 = =2014/5/16 17:12:00

LS我想告诉你LZ已经END了就是你看到的所有

265 = =2014/6/7 2:07:00

tl

266 = =2014/6/7 2:23:00

tl

267 = =2015/2/8 16:23:00

又翻到这篇文,发现前面留的LZ的bo已经失效了,求问LZ有其他bo吗?

268 = =2015/11/25 21:44:00

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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