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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Alkaloid2013/10/23 21:25:00
07.
“干杯！”
热闹的声音从樱井家门内传出。
接着传出的，还有玻璃酒杯和不少酒瓶碰撞的叮当声。
相叶坐在沙发上，有点苦恼地看了一眼杯里又被技术部元老田崎先生斟满了的酒，液面随着手的轻微动作而跟着微微晃动，在头顶简约的德式风格吊灯下反身寸出光芒来。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已经喝得眼睛发亮脸蛋通红的器材维护部女同事，心里叹了口气。
“喂相叶！你这小子，这酒谁都可以不喝，但你不行！”
已经年过五十的田崎先生见他这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顿时不满意地大声嚷嚷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拨开沙发上的人群，靠到相叶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相叶措不及防，手中酒杯里本来已经要满出来一般的红色酒液被这么一晃，差点洒出来。
田崎先生嗓门很大，相叶本来酒量就很一般，平时也不多饮，但此时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了，连嘴唇都泛了红。在灯光下看上去很是明显。
“田崎先生，我……”
他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从田崎先生热烘烘的怀里钻出来，却没能成功。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田崎先生很热血地狠狠拍了一下相叶的后背。
相叶原本就有点发晕，被这样一拍，更是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如果不是被樱井工程师找到你这样的试飞员，我们想要通过总部对新机型的第一次试飞评测考核，恐怕还要再多上好几个月呢。”
田崎先生一边说，一边对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樱井翔招了招手。
樱井本来打算假装没看到，却被周围已经喝High了的几位男同事拉了起来，推推搡搡地架到了田崎先生身边去，一屁股按进了沙发里。
樱井被众人推得一个踉跄，眼镜差点歪下来，只得一边被田崎先生勾着脖子，一边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框。
“刚才说得不对。这酒谁都可以不喝，但相叶不行，还有樱井工程师，也不行。”
田崎先生哈哈大笑着，在他们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给自己的也满上。然后首当其冲地举起酒杯，对着面前一群已经有人开始解下领带缠在脑门上的同事们大喊了一声。
“为了庆祝通过评测，大家干杯！”
“干杯！”
等到醉醺醺的田崎先生被之后赶来的田崎太太揪着耳朵扯出门外时，在樱井家里喝得东倒西歪的其他人也互相搀扶着出了公寓大楼。樱井平时酒量不错，这会儿也是少有的几个还清醒着的人之一。于是作为主人，他体贴地替同事们叫了车。末了还送那几个已经腿软到没力气的家伙到了楼下，翻开手账，挨辆告诉出租车司机他们几个的住址。
看到几辆出租车载着人接二连三地驶出了自家小区，驶进了深夜的灯火里，樱井这才用力呼了口气。
口腔里浓郁的酒精味道，连他自己都觉得清晰可闻。
不知不觉间，距离上次自己的SUV在去试飞基地的路上抛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也意味着距离相叶被他签到自己研究所，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相叶的价值不断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体现出来。起飞动作，旋转角度，俯冲速度，瞬时加速能力，在各个方面都可以说达到了他们至今以来所用过的试飞员的顶尖水平。就连研究所里有多年经验而且一向对工作十分挑剔的田崎先生，也从刚开始毫不掩饰地用眼光狐疑地打量这个下了飞机还动不动会不小心打翻水杯的毛头小子，到后来对着正在天空中进行模拟飞行相叶，赞不绝口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的家伙，说他能飞全机种，我也会信了。”
经过几次试验飞行之后，田崎先生指了指刚刚在空中转过一个刁钻角度的试验机，转过头对身后的樱井无奈地说。
“如果给他按上一对翅膀或者配备一套双涡轮动力系统的话，估计相叶会连飞机也不需要了吧。”身边的一位男同事跟着打趣道。工作上以严厉的态度出名的田崎先生，这次却意外地没有责备他多嘴，反而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见他飞A03还能拿100%通过率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樱井回答，用手拨了一下垂下来微微挡住了眼睛的流海。
田崎先生盯着面前的屏幕目不转睛地看了几秒钟，随即俯身抓住对讲麦克：“行了小哥，动作完成得不错，准备降落吧。”
“了解！”
对讲扩音器里跟着传来一个轻快无比的声音。
田崎先生回头看了樱井一眼，露出浅浅的苦笑来。
有了相叶的加人，连在樱井原本就极有效率的安排下正在循序渐进的新机种研发计划，也在无形中被加快了速度。仅仅在一个多月之后，就迎来了本来需要两个月以上才能实现的，来自总部的新机种第一次试飞评测。
而这次看似艰难，让负责新机型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捏把汗的试飞评测。也在今天上午，被相叶以一个圆满漂亮的空中720度回转，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在监控室里参与这次研发的STAFF爆发出欢呼声的同时，田崎先生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边正在低头写报告评估表的总部来的负责人，侧过身，对着樱井低语了几句。
“左侧涡轮的重力平衡感应，看来还是有不少问题的。”
“嗯，我也发现了。”樱井扫了一眼屏幕上正在缓缓着陆的试飞机，“还有，加速系统的反应似乎还是不够灵敏。”
“如果不是相叶用反应速度弥补，估计这次评测能否通过，还是未知数。”
田崎先生偷偷瞄了一眼身边那位负责人在评测表最末尾写下的“第一次试飞评测合格，通过并允许进人下一阶段研发”的字样，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来。
“虽然这次侥幸通过了，但相应的，总部对我们的期待也提高了许多……”他摇摇头，望向此时已平稳落在跑道上了的飞机。相叶刚跳出飞行员驾驶座，正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手摘下头盔，拎在手里玩儿似地打着转儿。“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应该说是好事吧。”
樱井盯着屏幕上那个向控制塔这边走来的身影，用只有田崎先生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如果能通过他，也提升一下我们自己的技术的话。”
通过总部评测后，主要负责人在自己家里举行庆祝会，是樱井所在的航天工程研究所东京分所里不成文的规矩。上一次研发其它机型的时候，通过评测之后就是在田崎先生家里举行了庆祝会，这次自然就轮到了樱井头上。
樱井漫无边际地想着，独自一人站在自家楼下，看着面前出租车远去的尾灯。他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打开了三颗扣子，在深秋已有些凉意的晚风里，小小地打了个寒_chan。
感到有点冷，眼看同事们也都坐上车回家了，樱井于是就想转身走回公寓里，上楼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嘀”一声短促的鸣笛。
他诧异地转过头，心想谁这么没素质，深夜竟然还在小区里鸣笛，却看到身后还停着一辆空出租车，块头有点大的司机此时正努力地想把头从驾驶座的窗户里探出来。对方见他转过了身，于是对他很是抱歉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先生，请问是您叫了车吗？”
看到樱井一脸惊讶的样子，司机不由得提高了一点音量：“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一直也不见人上来呢——呃，”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面前电子叫车系统的屏幕，念道：“是来接一位相叶先生……”
“咦？”樱井心中不由得一愣，急忙小步跑过去，“他还没下来吗？”
“没有呢。”司机有些为难地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我还有别的客人需要接，如果您能催一下那位先生的话……”
“我知道了。实在对不起，我这就上楼带他下来，麻烦您再稍等两分钟。”樱井十分抱歉地对司机说，随即立刻转身跑进了公寓大堂。
乘着电梯上了楼，他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自家门口。打开门发现屋里还亮着灯，虽然下楼之前开了窗，已经有不少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但空气中还是残留着散不尽的淡淡酒味儿。
他低头看了一眼玄关，相叶的鞋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自己下楼之前也没有怎么留意，大概真是忘了带他下来了。
樱井心道。然后月兑了鞋，趿着拖鞋，就往刚才大家一起喝酒的客厅走去。
在楼下等着的司机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
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之前那位一脸诚恳地道歉然后跑上楼的戴眼镜的先生，刚才明明还信誓旦旦地说让他再等两分钟就带人下来。然而自己等到现在，却再也没见那位先生出来，更表提那位自己应该接的相叶先生了。
耳机里传来了总服务台第二次提醒他去其它地方接客人的通知，司机有些焦急地瞥了一眼预约单上那位斯斯文文戴眼镜的先生家的电话号码，一手抓起了电话。刚想要拨号，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先一步自己亮了起来，而显示来电的人，却正是刚才跑上楼说要带人下来的先生。
“喂？客人？”
司机等得着实有点急了，语速也加快了一些：“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了，如果您再不下来，我就要去接其它客人了……”
话筒里一片沉寂，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久到司机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机出了什么障碍，正奇怪的时候，才从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干涩的声音。
“……对不起。”
司机一愣，听声音的确是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人没错。但为什么这人原本低沉好听的声音，现在听上去，竟然像是说不出话一样发滞呢。
“抱歉让您等这么久，但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所以还是麻烦您直接去接其它客人吧。”
那个声音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奇怪地停顿了一下，似乎说话人的面前正发生着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似的，听起来带着极度不确定的语气。
司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条件反身寸地问了一句：“请问您遇到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呃……不，”
那个声音隔了几秒钟的空白，再度响了起来。这次听上去似乎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也恢复了大半刚才在楼下和司机交谈时的语气，但仍然抹不去那些大概是因为惊奇而流露出来的干涩感。
“我只是——可能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没什么关系，谢谢您。”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司机有些奇怪地探出头，望了一眼那栋公寓的楼上，却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耳机里这时响起了来自总服务台的第三次催促，他这才如梦方醒地打着了引擎，急匆匆地发动了车子，赶去接下一位客人了。
此时。
楼上樱井家。
站在客厅门口的樱井翔，努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不声不响地，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他本不是那么容易大惊小怪的人。
但他敢保证，无论是谁现在站在这里，看到他眼前正看到的这一幕，大概都不会比自己现在更冷静了。
如果换成涂装部的女同事，怕是都要尖叫出声了吧。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但是。
就算头脑再冷静，看到面前这副场景，樱井也不由得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喝得太醉，就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上臂一下。
疼。
现在。
就在他面前，客厅里的沙发上。
原本趴在沙发角落里，目前正因为酒精和夜晚到来的双重作用，而睡得昏天暗地的相叶雅纪。
如今，人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樱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
准确地说，对方还在这间屋子里。
甚至还维持着身体趴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靠背，睡成一副人事不知的姿势。
只是。
在他的身体，和沙发之间。
存在着体积近乎30立方厘米的，中间空无一物的……
空气。
没错。
东京航天工程研究所，高级工程师樱井翔。
在深秋的一个普通夜晚，在自己家的客厅里。
亲眼目睹了自己雇来的试飞员相叶雅纪，一边保持着熟睡的姿势。
一边，又在沙发之上。
在一无所有的半空中。
明晃晃地。
——飘浮了起来。
TBC
68 Alkaloid2013/10/27 7:00:00
71 Alkaloid2013/10/30 7: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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