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12 - 瞎掰掰2010/6/11 19:22:00
今晚看球,所以早点赶出来XD
杭州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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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一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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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楼是南下人杭州的第一家客栈,因而此处总是不乏进出城中的过往人流。
辰时刚到,掌柜的已开门迎客,这大清早的,人也不多,伙计们不急不缓的招待着陆续下了楼来的客官们,皆是昨儿个便在此投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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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柜台稍远的一处,用两张方台子拼成一张,边上已零零落落的坐下些人,见那举止模样,十之八九便是外地来此闲游的大户人家。
“小姐,昨夜睡得可还好?”手儿向一边的人。
“嗯……些许头晕罢了,无要紧。”智久揉揉眼,刚坐定,睡意未消。
“定是连日游走,累着身子了,回去后,可要好好歇着。”
对侧,和也手肘支撑着台面闭目小寐,雅纪微微打了个哈欠,皆是还未睡够。
“见你们这一个两个都倦容如此,此行是不得再行远了,”仁倒了杯茶水顺手递给边上雅纪,“喝口清茶,提提神。”
雅纪也已习惯这人细心,迷糊的接过茶来,迷糊的将茶饮尽。
另端,横山见她这副模样,心头竟生几丝暖意,笑笑道:
“这回程即便挑个最近的来走,也非四五天便能到的,待回去后,该休息该调养的,可要全劳生田兄了。”
“哪里哪里,自是应该的。”生田正应着,见个不过十来岁的小伙计手里端着个菜本儿走了过来。
“各位客官,早点可要什么?”
生田抬手,“问我
小伙计走去雅纪身后,雅纪道了声随意,便将其呈上的菜本儿给了右手边的和也,和也这会儿也是醒了大半,翻开本儿来指着上头几道早食点心,小伙计一一记着,末了又道他们这一品楼的香粥颇有名气,这一桌子人不妨选上一锅清淡开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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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正说着,那边润正从楼梯口下来,仁见着连忙上楼去搀。是说明眼人都能瞧出他对那还未出生的小皇子有多在乎,那个皇儿,没准便能助这个二皇子在将来的某一天,名正言顺的登基继位,自从知晓润有身孕,对她更是百应白顺千般体恤,那种体贴,在君王家实乃少见。
“你也不多睡会儿,我待会儿叫人把早点送去你房里便是。”
润儿姗姗笑,“我这可叫你折煞了好些天,连与大伙儿吃个早饭都不得了。”
“要早些知道,定不让你陪着下江南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哪儿这么严重……尽胡说!”
二人咕哝着下了楼坐回席上,仁见刚才那小伙计正要离开,想到什么,开口将其叫住。
“对了,刚才那绿豆薏米粥……换了,我看香枣小米粥不错,”称了称,又道:“再添份水晶虾饺跟香菇小包,快些去。”
话落,桌上的其余人倒是明白过来,有孕的人食薏米倒是不怎么合适,可刚才说着想吃薏米才特地点上的那人偏偏是……
智久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头也未抬一下,好似全然未闻这句。
和也望眼对侧面无神色的一个,又瞥过与旁者说笑的一个,薏米也好香枣也罢,明明全与自个儿无关,心底却是泛起些异样情愫,隐隐的让她不愿承认。
雅纪自是个明白人,这么个小事本是无所谓的,只因在这一桌子‘有所谓’的人中,那即便只一碗粥,也是不同的了,那个从来只被人顺着的郡主,现时心头怕已不是个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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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是哪位哥哥呀,全依着润姐姐的口味,叫人好生羡慕……”
众人回过头去,是那二位公主已下楼而来。
“你这丫头,说得好似亏待了你。”仁转了头道。
那走在后头的长公主笑着想说,‘若是羡慕,妹妹早日嫁了,也好叫大伙儿省心’,可立马想着什么,暗暗庆幸这句话未有真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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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人用了早点,又打点妥了,便往城中而去,这一路马车自是坐厌了,何况是这美誉不绝的好地方,于是便徒步来走,一享这江南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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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的确半分不假,这儿既是鱼米之乡,亦是丝绸之府,不如京城宽阔的小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却并不拥挤,秀才模样的年轻男子埋头赶路,年过半旬的老人家在搭起的茶铺中惬意下棋,妇人们领着小孩儿与店家讨个好价,温婉如水的妙龄姑娘两两的轻声细语,时不时的捂嘴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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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半刻,已到一处宽敞的繁华街道,路两边大大小小的店面铺子,皆是颇具特色的手工艺品。一行人前后散着边看边逛,也不急着往城中央赶。
内见着个卖天竺筷的小铺,走上去瞧瞧,那老板说这筷子全是用他们这儿天竺山上的实心大叶箬竹削磨而成,制作精致,光洁轻便,内拿在手上掂量一番也煞是喜欢,便决定买些回去做个纪念,可她这一路都分文未带,于是乎,笑笑拉过身后的仁太子,理所当然的将手往他跟前一摊。仁立马会意,伸手往腰处探了探,手一顿,已是想起自个儿的‘家当’全在苏州城的那家绮花楼里掷尽了去……一时不知如何编个幌子来应,正生尴尬之际,习惯性绕去背后的手碰着什么硬物。转过头去,见着的是梨格格慢慢从他身侧走过,不着声色的将一锭银子塞在自己掌心,却又并不看他。
内又转头挑着天竺筷,并无留意,仁嘴角微扬,从那人手中接过银子,手指不自觉的抚了抚上头的余温,才转手递给铺前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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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说来……”横山与仁并肩而行,“那日的小月姑娘……我记得爷是花了十万两替她赎了身的,怎么没有……”
仁一听,赶紧咳嗽几声想着说法,走在前头的和也嘴角扯了扯,快步行远。
“呃……烟花之地的女子,真要带着回去,不免叫大伙儿闹心,这个……你懂的!”仁往横山肩上一拍,随即挑开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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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个弯儿,见前头一家派头十足的丝绸店,正是赫赫有名的金赐绸坊,到了杭州哪能不去这地方瞧瞧,不知是谁先进了去,之后众人便是三三两两跟上。
生田与智久走在后头,正要踏人绸坊,便闻隔壁一幢两层高的茶楼里传来阵阵喝彩,顿步一听,像是有人正在上头说书。
智久也并非对这绸缎店不起兴致,只是这江南顶好的裁衣师傅早被家父请去府上数次,绫罗绸缎的那些她亦不是十分讲究,相比之下,这难得听闻的民间说书着实更叫她好奇些。见那班人已全数进到绸坊,自是不差她一个。
“上去……瞧瞧?”生田像是猜着她的心思。
回以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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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上到两楼,见这并不十分大的堂子里摆了七八张木台子,前头一张铺着暗色粗布的长桌前,一个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正在洋洋洒洒的说着天下政事,将这些年来道听途说的变局加油添醋编成故事来讲,那故事里的人,全是化作别名,只拿来说事儿。底下坐着听的,是些来此打发闲时的男人们,泡上一壶粗茶时不时的附和几句,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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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书的刚一回说罢,只见一个身着考究,满脸富贵模样的男子晃悠着踏上二楼,立在窗边的智久见那人一身酒禸味儿的从身边踱过,皱了皱眉,往生田身侧挪了挪。
那男子大咧咧的往最前头的空位上一坐,便有同桌的人笑着与他招呼开来,听旁人与他说话的口气,九不离十,这身形有些发福的男人该是这儿某位员外家的公子。
“兄弟今儿怎么有空来此坐坐,喝茶喝茶。”一边的人熟络的将茶水呈上。
“怎么不接着说啊?”那男人疑声向上头还未下台的说书先生。
“这不,公子是来晚了,老朽才刚讲完。”那说书的陪着笑脸道。
“什么?完了?”男人提了提声,“大爷我难得来捧回场子,你接着说,接着说……”
“呃……”说书人有些发难,却也不想惹上这‘地头蛇’,便又好声道:“公子明日来早些来,老朽定是连着说上两回!”
“嘿!你这还卖起关子了!”男人说着便往台上一拍,桌上的茶水也被连同震出,“本大爷今儿个不听到还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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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僵持着,只闻另一桌不知何人道了句,“诶,先生这回怎么尽往好事说去,年后那朝廷颁下的地亩新政,依我看,虚也,虚也……”
“兄台此话怎讲?不妨说来听听。”边上一个布衣打扮的中年人接了话来。
那员外家的公子本是闲着无趣才欲逮着说书先生滋事,这下可好,有人自愿来说,便是即刻勾起他的兴趣,一时也放过那老实巴交的说书人。
“是说今年年关后上头颁令说要田亩革新,废了继承制,按着每户人头来算,原本还当这回朝廷终是为咱百姓谋了福利,可谁知,真一施行,才个把月,已是完全走了样……”
转向那个员外家的公子,又道:“公子莫要怪我直言,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若肯花番心思暗通官府还能捞个好处,但咱这些没钱的,真是……诶……”说到尽头,已是一声长叹。
后者一听,像是被点着刺般,猛得一拍大腿,扯了嗓门便道:
“他妈的好什么好!为这捞子事大爷送出去的银子就跟流水似的,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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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原先我一家老小还当是盼出头了,没想到这革新来革新去的,全是一篓子换汤不换药的!现如今啊……是看着风光,实则尽是苦滋味无处言呐!”又一个说罢摇头。
“说来,这条令是朝上哪位上头人颁的?”年纪稍轻的问。
“啧啧,你这还不知,如今掌朝的还能有谁?可这起初让人拍手叫好的条令,既然颁都颁了,怎又让下头做事的官员胡乱搅合了……也不管上一管,真真怪了。”
此话一出,那员外家的更是来了性子,只道:
“要大爷我说啊,就是那上头人虚情假意糊弄咱们!说一套做一套,妈的,全把人当猴耍了!!”
“嘘——!!哥们儿你小点声,这话也敢乱说!不_要命了……”立马有个年长些的来劝。
“大爷我命大得很!那些上头人这会儿全在皇城里享乐着呢,哪会听到?”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大声,“就算听到又如何?抓大爷进去坐牢不成!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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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生田与智久已是看了许久。
生田自然知道这田亩革新的条令由谁提出,而眼前这些百姓口中所说的事,定也不假。如今喜帝年老怠政,朝内朝外暗潮涌动,苛捐杂税连年加重,在这样的腐败不堪中,那丞相,又为何还对搅乱事态一事如此乐而不疲?
转首看了看身侧的人,意料之外的,并无丝毫恼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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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久倚着窗台,这番暗怨家父的话虽全数听进耳里,却是不以为然的笑笑。
明丞相年后上奏提出土地新策,而那真正接管去办则是户部。且不说户部是六部中油水最为丰厚的,就说那户部尚书,一向自命清高不归朝廷任何一派,加之其贪得无厌见钱眼开,那摄政王光一早有除之后快之念,只始终差了个足以将其拉下马的铁证,不过这明丞相便无王爷那般好的耐心去等,他爱贪,便让他贪个够,他无罪,便是送他个罪!明知此新策一旦执行,那户部尚书便是搜刮不完的民脂民膏,如此,不出数月,丞相即可名正言顺的将其革职抄家。这么一来,他府上的金库得来不费工夫不算,还好让整个户部彻底翻洗一通,末了再生小计换上自派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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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久勾了勾嘴角,亏自家姐姐想出这么个一箭双雕,又无须自个儿费力的巧法子。
见那个员外家的公子爷还在那头口无遮拦的夸夸而骂,只轻声嗤笑一句:
“庸人,又懂什么……”
月兑口而出的话儿,让身边的人恰好听闻。
“无论上头如何折腾,这些百姓,终是无辜的。”生田道得不响。
“你能说原先的田亩继承制便是好的?正反都是千疮百孔无药可救了,不如放把大火烧光烧绝了,才好来年重生,不是?”智久转首。
生田见对方俏眉半挑,一时竟有什么堵在喉咙,想要辩驳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开始8CJ
- 3013 - 瞎掰掰2010/6/11 19:22:00
正时,只听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随即是六七个人齐刷刷的冲进堂子,见模样,竟是官兵!
“刚才,是何人在此造谣生事?”其中一个沉声喝道。
那员外家的公子原是背对门口而坐,一踢凳子便站起身来,“哈!正是本大爷,怎么着?”
“是你?”那官兵又再确认一回。
“就是你爷爷我!!”男人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整一副地头蛇的架势,“我告你,大爷我家可是……”
他是想说,他爹与这头的地方官可是拜了把子的,他谁都不怕!可就在转过身看清今日这些来人,面生得很,这打扮……似乎……似乎不像是这儿地方衙门的……
‘啪啪’两声,那男人还未有所反应已被狠狠的抽了两个嘴巴子,顿时楞在原地,诧异的看着跟前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官兵。
“不知天高地厚,给我打!”
下一刻,那之前还满口大不敬的男人已被另两个五花大绑起来。
“我说……”男人已是后悔刚才的大言不惭,可这平日里显然是嚣张惯了的,怎肯低头讨饶,于是大呼道:“你们这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本大爷是谁!信不信大爷这就去衙门告你们!叫你们通通吃不了兜着走!!我说……喂!!”
还不待他骂完,官兵已将他按到在地,如瀑风骤雨般的拳脚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挨去,男人吃痛立马叫出声来。
台上的说书先生早已面色煞白,就怕官爷们抓他一同治罪,这会儿浑身发抖蹲缩在长桌下,刚才在此听书喝茶的也知是刚才这地头蛇嗓门太大才招来官兵,胆战心惊的起身挤到一旁,生怕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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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揍的男人已是变了声调,嘴角额边开始渗出斑斑血丝,卷起身子侧卧在地,捂着下腹的手也是_chan得不行,窗台边的二人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卦一时亦未反应过来。
智久下意识的转头从二楼窗户向下俯望,对侧的屋檐下,正有一男子斜对而立,从这头望去,屋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见他紧抿的唇线,稍尖的下巴,半晌,已认出是谁。心下估称着那人大约是办事途经此处,笑笑,好个上将,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烧到江南来了。
生田侧首看她之时,见着的竟是她眼染笑意……心头像是漏跳一拍,此等血腥场面,这人居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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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久,那席官兵教训完了,也不将其押走,向一周人扔下几句告诫之话,便收队离去。
智久见这戏都完了,正欲唤旁者一同下楼,头一回,身边空空如也,再一看,生田早已奔至那满身血垢的男人跟前。
那男人四支痉挛,呜咽着早已发不出声,生田蹲下身来一探,这人胸前肋骨竟是被活生生的踢断四根!侧颈下因被官兵的刀刃抵着,现时血流不止……
“快,去盛水来!!”生田一手捂着他颈侧血口,一边朝那说书的吩咐。
说书先生杵了半天,连声应了几句又跌撞着奔下楼去,其余的听戏人在之前官兵一走后,也慌忙撒腿离开,早就没了踪影,此刻堂子里,除了生田和这命在旦夕的男人,只剩智久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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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那些官兵下手如此狠重,地上的男人开始口吐白沫,瞪着的双眼一片呆滞,生田搭了搭脉,已是微弱,怕是这浮夸弟子平日只酒禸做伴,底子本虚,再加上刚才这一顿猛打,眼下是……命不久矣……
脑中忽然腾起一股强烈的念头,要救他……要这人活着!哪怕他只是个浮夸无用又欺善怕恶的市井小人!回头向身后那人道:
“还不过来帮忙!站着做甚么!”
“……啊?”智久显然一愣,扫了眼那地上的人,想到这人不久前还嚣张跋扈的对着说书先生无理取闹,一副面目可憎的嘴脸,又是满口不干不净的对自家出言不逊,这样的人……即便今日不被官兵教训,来日也定是个欺压百姓惹是生非的!如此……也配让一位御医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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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为然的走上前去,开了口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好听,却又冰冷的无丝毫温度。
“这种无端滋事之徒,死了,便算了……”
“什么算了?这是人命!!”生田大声打断。
站着的人心下一怔,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厉声厉语,居然只为这么一个区区小人?
“恶霸也好,庸人也罢,都是一条人命!”生田说着撕开那人衣襟查伤,又转过头直直盯着那无动于衷的人,“快点!!”
后者像是被唬住了,不自觉的蹲下身来,看清那口吐白沫的人,顿时一阵恶心。
“来……你帮我捂着这边伤口,我去外头马车上取些药来。”
智久侧首望着这人俊眉紧蹙,焦色满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尚可如此对待,哪里值得了……这一时间竟是看得分神。
“啊……”智久吓了一跳,生田见她半晌都不做反应,索性抓着她的手往那男子颈侧血口处按,又怕她将手缩回,于是直直抓着不准其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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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久只觉手心一片血的黏糊感,而对方按着她的手背却不放开。
“按着不许松开,直到我回来为止!”生田抬眼。
“你……”
“听到没有!!”大声道。
对者被他喝得一时适应不过,只讷讷的点头,“好,好……”
之后,生田二话不说起身就往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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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血腥味散了满堂,那捂不住的血透过指缝渗了出来,越来越多顺着男子肩下侧流到地上,智久皱着眉瞥了一眼,那人的面色已惨白如纸,即便再不懂医数,也可断言这人是绝对救不活了……
兴许是出于一个人对于生存与生俱来的挣扎,男子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_chan_chan巍巍的抬起一只手,停在半空许久,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去抓眼前女子的手臂,后者刚才胸口的那股恶心感被他这么一抓,又再一次的冒起!
‘啪’的一声将男子的手打开,下一刻,已是立了起来。
男子颈侧的伤口没了压制,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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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田从楼下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中取了药物大喘粗气跑上楼,看到的,便是那个本该按着伤口待他回来的人,环着双臂静静的立在一边,嫌色分明,冷面如霜。不用说,那地上的人,已早一步命归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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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从生田心底油然而生,握着药箱的指节已是发青,现时只尚留一分理智才得勉强将这火气压下。
这会儿,二层楼道口跌跌撞撞冲进一个衣着光鲜女子,那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她一下子扑倒在那男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那话语中不难猜出这死了的人正是她家相公。女子哭红了眼,泪水像断了线似的往掉下,也顾不得面上胭脂花成一片,良久,一声声的叫着相公名字,让人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蛮横无礼的地头蛇也有叫这女子肝肠寸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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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田听着那女子哭到后来已是哽咽着哑了声音,全身像被冷水狠狠浇灌,待这女子哭完之后,是该怨他相公自己,还是该狠那遥不可及的朝廷?
转眼,见那仍旧立着的人,从头至尾,都如无事人般的……波澜不惊,冷眼……旁观?此时此刻,那一脸的淡漠与朝上的那位权丞,像极了……像极了……
生田心口像被人狠狠捶了一记,同样是女儿家,这人……怎么就能生的如此的铁石心肠!!人命在她眼里……竟是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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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已断了哭声,跪在一旁眼神涣散回不过神。生田缓缓走上前去,俯下身,替那男人将衣襟拉拢,又伸手拂过脸面,合眼。
生田起身之际,脚下的步子有些跄踉,智久连忙扶着,前者手臂一挥,将其驱走。
智久道他是没能为人保住性命这才情绪失落,也或许是在责怪自己背了答应他的话,还未待他回来,便弃人不顾,可刚才那情形,即便自己始终替那男子捂着血口,结果也该是同样的……
“其实刚才……”解释的话才道出几个字便卡在喉里,因为那人根本不愿听上一句,已蹒跚着走开。
立即追上两步,轻轻的去扯那人衣袖,手才刚碰着,却又被其不着痕迹的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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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生田只低声一句,再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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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其余众人进了那间闻名江南的金赐绸坊,倒也是巧,难得坐镇店堂的绸坊老板今儿个正好就在店中,那老板是手艺极好的裁衣师傅,去年更是被请去宫中为后宫嫔妃们度身做衣,于是这第一眼,便认出了那位气宇不凡又巧笑倩兮的长公主。又见陆续进来这么一席大人物,哪敢怠慢半分,生怕过会儿人多了招待不周,于是叫两个伙计赶紧将大门暂时关了,亲自接待。也正因如此,之后隔壁茶楼所发生的事儿,才未有惊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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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板与四五个伙计热情的招呼,长公主也是格外爽气,但凡老板说好的,都一并要了,心道即便自个儿用不完,改明儿送给宫里众女眷便是了。
众人挑挑拣拣足有半个时辰之久,至于那仁太子与横山裕,一进来便移步后堂天南地北的瞎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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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田与智久一前一后从茶楼下来,也正遇着大伙儿从绸坊陆续步出。
田中很快便把马车牵来,将一行人拿不下的绫罗绸缎搬去车上。雅纪将手头的几匹绢布转给仁太子,整了整衣裳转身之际,遥遥望见小道尽头的弯角处一抹熟悉不过的侧颜,心止半拍,跨前一步,揉了揉眼再去细看,人流依稀,却再也没寻着那人身影……
摇了摇头,只暗笑自个儿定是恍了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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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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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到了西子楼,离那城中央也不远了,西子楼纯木飞檐,楼有三层,从这最高的上房眺望出去便是能见着闻名远近的西子湖了。今夜,一行人正是在此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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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和也走上三楼,正撞见仁太子从对侧房里出来,看一眼他身后那间上房,里头的主子该是独自出去散步的那位,这是还没回来,又见对者手上木制的空托盘,估计是见那人今儿个晚饭几乎不动筷子,这才送些小点来。
二人俱是一愣。和也眸色微动,不待对方开口,便稍一颔首,进到自己房里,不留只字。
仁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进门去与她解释什么,但手才触着布帘,又生一顿,自己,是要解释什么?嘴角扬起一分道不明的情愫,这根本无须什么解释吧……但刚才自己居然有种……隐隐约约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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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久散步回来约莫是半盏茶后了,手儿见她进屋便放下手头整理的衣物迎上前去。
“主子往后独自出去还是叫手儿陪着吧,瞧这天都黑了呢。”
后者走到桌边坐下,看见上头一个比碗大些的陶皿,随手掀了盖子一看,是一小锅绿豆薏米粥,这会儿还热腾腾的散着清淡米香。
“这?”抬眼来问。
“是太子刚送来的,念着主子晚饭也不好好吃,怕那些小菜不合您胃口,说这薏米粥主子喜欢,”又想着什么,道:“怪不得了,饭后那会儿手儿经过厨房,就见那太子在里头与厨子捣鼓什么,原来是亲自为主子熬粥呢……俗话说人到情多情转薄,但殿下对主子……却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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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茶楼出来,智久今儿个心情便是糟糕透了,手儿的一番好话亦是全然无心去听,只问一句:
“现时人呢?”
“呃……”手儿顿了顿,这些天那太子该是夜夜陪着润姑娘的,这话倒是如何来说。
坐者轻笑一声,“罢了。”将盖子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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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儿前后一称,才道:
“主子,那润姑娘的事……”
坐着的人闭着眼,揉了揉眉角,“说下去。”
手儿走去坐者身后替她捏肩,恰到好处的力道不急不缓,“是说若怀的是小公主便也算了,但要真是个小皇子,着实麻烦……主子莫怪手儿直言,见那太子对这还没个谱的皇儿,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撑着桌台的人,纤纤玉指沿着陶皿边缘划过,“头一胎本就怀不稳的,小皇子……谁好说呢。”
“可这夜长梦多的,倒不如……”凑近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尽胡说,掌嘴!”厉声道。
手儿‘呋呋’笑,作势抬手拍了拍嘴,一双俏眼掠过一丝晶亮,一闪即过。
后者撑着头往后一靠,忽然记起年关那会儿自家姐姐假设的一句,若是那二人背后再有个大人物,那这事态又该如何发展……想着想着,心下愈加杂乱。片刻后,扶着桌沿起身就欲梳洗就寝。
“主子,这薏米粥可要拿去再热热?”
闻者双眸浅垂,看了眼桌上静静搁着的那锅香粥,再无早晨的胃口。
半晌,只一句,“倒了吧。”
开始8CJ
- 3083 - 瞎掰掰2010/6/19 0:20:00
边看球边码了一点。。
杭州依旧没完,杭州真正的主线还是TP来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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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杭州的第二天,天空又飘洒起绵绵春雨,临出门前众人见所带雨具不够便问那掌柜的借,横山将手头的油纸伞递于各位,到雅纪时已是最后一柄,也无半点犹豫的双手奉上,后者并未留意,只道谢字便随众人出了西子楼,中丸见状欲将自己的送上,横山无所谓的笑笑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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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由北向南行在林荫大堤之上,据闻苏东坡曾主持疏浚西湖工程,用湖泥葑草筑成此堤,故称苏堤,堤上建有映波、锁澜等六座单孔石拱桥,浓浓的古朴味儿散着与生俱来的那份自然与真实,即便是在雨中,六桥烟柳却依旧幻奇,仿佛弥漫于云水之间。
沿堤栽植的碧桃、海棠、紫藤等一眼望去竟有三四十种之多,一团团一片片的簇拥着,分不清树干枝节。苏堤十里柳丝垂,置身堤上,柳丝时而轻拂脸颊,时而轻轻地掠过头上、肩上,黄莺在柳叶间穿梭,但闻其声而不见其影。众人慢步一路笑语,新柳如烟,春风骀荡,好鸟和鸣,意境动人,那诗里道的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雾散分林沙,正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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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公主回首与人笑语之际见着横山无伞,便毫无顾虑的将伞分他一半。
“虽说水光潋滟晴放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但裕哥哥怎好淋湿了!”
后者从不是个言及惶恐之人,这也就心安理得的由她效劳。
长公主见了,心道是这皇妹太不上心
“不知是谁听说此处最动人心的莫过于晨曦初露,也不知是谁……一早唤了数次也不愿起来,”作势望眼天色,“呐,这倒还不太晚……”
众人闻言纷纷笑,这会儿,早已过了午时,别说晨曦,再过几个时辰,都该见着夕阳了。
被说叫的人吐吐舌头,也不愿认,转头向身边横山:
“记得上回老爷下江南裕哥哥也有陪行,这杭州,是哪处攒了你的好眼光?”
“这么说来,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执扇往前遥遥一指,“是此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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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已是那闻名遐迩的西子湖畔,俗话说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掩在堤边的杨柳吐翠、娇花灼灼之后,就如美人初醒般的含蓄朦胧,让人只一瞥工夫便是移不开眼。
又行一程,在近西子湖的一处林荫之下得一矮亭,东西临湖南北着堤,四角飞檐,褐柱鼎立,亭子不大也不十分显眼,但倘若有心人踏上亭去细探,却也有其一番妙处。众人走上矮亭,只见左右近处亭影、远处桥影依依照水,前后鸟语啁啾,柳丝舒卷飘忽,形成一周的各样风情,叫身处亭中之人每一转身,便能见着眼前一副不同先前的如画景致。
是说西湖的水不似其它湖泊那样清澈透明,而是呈现一种别样的半透明状,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立于亭中,听着不远处的摇橹声和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曼妙琴音,让人不由的静下心来,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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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好景雅致,不如……”仁太子笑着回头向那停不下话儿的人,“不如御妹即兴作诗一首,你这一路的小糊涂,便就绕了去。”
“啊?谁糊涂了!”被点着的人娇瞪一眼,心下念着要论那些文绉绉的才学这人也不见得就强过自己,哼,总拿她开心!
“如此就……”横山称了称,笑道:“百遍清游未拟还……公主,请。”
内一听,只暗骂刚才一程的伞是白替他撑了,扫眼一圈儿人,个个待其接话,心道这全是一票里的!
“百遍清游未拟还……”撑着下巴琢磨半刻,生生的凑出一句便道:“水云间里……水云间里藏……”
“藏什么?”仁笑颜愈浓。
被问急的人见着远处湖中央的湖心亭人流三两不熄,又瞧眼这相比之下显得无人问津的矮亭,开口是:“水云间里藏孤亭!”
“好!好个藏孤亭,叫先生晓得定是欣慰,哈哈哈哈……”横山笑。
“这么个幽静的亭子唤作孤亭,倒也可惜了,”雅纪倚着一侧石椅而坐,“不知这亭子可有名字?”
“这头,该是没有,”横山笑着望她一眼,一思又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既然今日殿下与长公主在此,不如为这亭子取个名,便是有贵人,则灵。”
“依皇姐姐的意思……”仁向对侧的人,对者笑着摆手。
“那……格格来取,”转眼向另一端,又忙添上句,“不准推了!”
和也微愣,心骂这人还真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好一副闲情雅兴,这会儿又使唤她给个亭子取名儿?
稍稍扫上一眼,现时小小的矮亭里或坐或立的总共一十三人,也不搪塞,随即开了口道:
“我们此行江南十三人,和也不才,给这亭子取名一十三亭,如何?”
“恩……”长公主点头。
“呀……慢着慢着!哪是一十三人?”内说着笑颜逐开,挽上一边的润,“这儿啊……分明是一十四人才对!”
“啊,是,是!”仁一顿,拍掌道:“就是一十四亭!”
“可要叫人立牌于亭?”横山问。
长公主笑笑,“无须惊扰百姓,立牌一事待回京后再差人来办,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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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太子起身走至石栏前,抬眼眺望这一整片大好山水,心头一动,转首道:
“只可惜啊,这会儿若是能有……”
“殿下,”中丸笑笑打断,“好酒,马上到。”
果然,不出一会儿,田中返回,手中已捧上一坛子花雕和一打白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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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上酒的众人总共一十三个围成一圈,把酒高举,以纪这‘一十四亭’之名。
“自南下而来,这一路的好山好水乃是我大杰的一草一木,每一处擦肩而过的百姓皆是我大杰的子民!今朝借此一十四亭,诸位
言罢,一片清脆声参差不齐的响起,纷纷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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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豪饮’,但实则是将酒水洒进亭下的湖水中去。
和也走至亭边,自是明了刚才那人的一袭‘豪言壮语’多半是说与在场的礼部尚书听,乍一闻,倒真是堆无脑者的大话空话。正欲将杯倾斜,恰见对方搁着数人把目光投向自己。
仁遥望眼前的山,眼前的水,心底竟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澎湃,目光最终落定到矮亭另端的人,
将手中的瓷杯抬了抬,对者默契的跟着抬手,随即,双双把酒倒尽。
长公主一手扶栏一手执杯将酒轻洒人湖,试问笔墨挥舞间,‘千秋万代’是何等简单的是四个字,可偏偏这么四字,竟把自己逼得如此狼狈,待到夜央之时,那人与自己,又该是哪番境地……
润雅二人倚肩而立,好像作为
内捧着酒盏放在胸口轻声嘀咕几句,后将酒水在泛光的湖面上画下一个圈儿,人道水往低处流,这西湖的水无论如何也延绵不到遥不可望的另头,那么,可好盼着那人在此刻亦能感应一二?
智久背对亭边石栏,千秋……万代?明眸半垂,嘴角勾出一抹探不清的浅弧,要这天下,凭何?这有今朝无明日的大杰朝,还谈锦上添花?轻轻一笑,也不回头,只抬手随意的将酒水往后一掷。
众人皆是迎东而站,唯独生田步去西面,这端无人洒酒的湖面平静许多,只细细的雨点打着,就像避开了尘世纷扰仅剩的一处安宁,可即便望着这么一片惬静,心头却出奇的寻不着半分舒怡,一叹,洒酒人湖。
横山将酒水倒了,打开折扇来端立一旁,依旧玉树临风的面上闪过些细微变化,笑了笑,这一路,并未白白陪同,看来回去后,又该从长计议……
田中执杯碰上中丸的,后者稍楞,回过神来笑着与其一同将酒下洒,此后便是于主上,赴汤蹈火,于兄弟,两肋揷刀,这,既为堂堂男儿,不枉此生!
手儿静静的望着远处,眼眶里腾起些雾气但很快便消了,缓缓的将酒横着洒进湖中,启了启口却未发出任何声音,且当此杯祭吾兄长,妹妹怎得一日忘却?
小凉默默的站在一边,待所有人杯中尽了,方才执杯探出石栏,尚未成熟的女孩儿啊,一早学起察颜观色,一颗七窍玲珑心不知何时已慢慢琢出轮廓,殊不知这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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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杯橙黄清亮的花雕人湖后很快随着溅起的涟漪淡开去,亭外的雨仍在不大不小的下着,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馥郁芬芳的酒香,充斥着整个矮亭,久久的散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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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行人又来到南岸南屏山日慧峰下,其向北伸展的余脉濒湖勃然隆起,林木葱郁,那雷峰塔正是赫赫然的耸立于此。抬首仰望,塔楼共七层,重檐飞栋,窗户洞达,光是气势就足以有其闻名的道理,从此处远望,与北山的保俶塔一南一北,隔着西子湖遥遥相对,这会儿正值夕阳西下之时、塔影横空之际,那一湖映双塔,南北相对峙的美妙景致油然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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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闻雷锋如老衲,保俶如佳人,仁太子笑称此行佳人甚多,便弃了保俶直人雷锋。众人前前后后行得很慢,亦不急,那横山好兴致的与大伙儿喑诗作词,因而这一路登楼倒也不闷了。
直至将要登上最高一层,长公主见润止步六层再不上行,于是走下两阶牵手来问,后者神色无异,略略扫望塔中四壁,斜阳漏,玲珑清透,只道这六层风光与七层却是无差,又何苦人人都要攀上最顶,于她,便是六层足矣。
那长公主是个多通透的,一听便得其意,对无心权贵之人又是向来欢喜,于是拍了拍对者的手背道着这些日子来委屈了妹妹。
仁太子原本已上七层,转回头正好瞧见这幕,赶紧重返而下,携着润儿与长公主一同上行,至于那份疑心从此又是更减一分。
智久从一整天的恍惚中有些回神,一时不得其解,摇了摇头,只叹是自家姐姐顾虑多了。
晚霞、流光、斜影,顶楼处,唯雅纪见着那上楼来的人嘴角边的一丝笑意,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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