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

　　“八哥，她肯定早就跟老十三勾搭上了，要不十四弟他能……”

　　“你住口，满嘴的胡沁，也不看看地方儿。”八爷呵斥了出去。

　　“呼呼”！舞柒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想尖叫，想把手里的茶壶砸到十阿哥的后脑勺去，想……她眯了眼，死盯着十阿哥，他正背对着她指手画脚的，而八阿哥对着门口却已看到她，十阿哥若有所觉转过了身来，看见她也是一愣，接茬儿就满脸坏笑地走了过来：“哟，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着，刚才爷们在说笑话儿，你觉得好笑吗？”出乎意料的，舞柒显得很平静，端正有礼地福下身去：“奴婢给爷送茶来了。”十阿哥倒愣住了，八阿哥一笑：“起吧。”她稳稳地走上前去，倒了茶给他们，又亲手捧着一杯茶给十阿哥。他接了过去，看她一面平静的样子倒觉得无趣，只好低下头去喝茶。突然间，舞柒猛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扑”，十阿哥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呛得脸色通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舞柒笑眯眯地福下身去：“主子的笑话儿自然是最好笑的。”说完就直起身来，谦恭有礼地过了一旁……

　　舞柒知道这次又闯了祸了，可也顾不得了，反正早就后悔不知多少次了，虱子多了不咬，加上这次也没什么。正等着十阿哥的愤怒反应，突然，“呵呵！”八阿哥笑了出来，“十弟向来爱讲笑话儿，不过这次的最好笑呀！”舞柒听着真不知这是在帮她还是毁她，十阿哥已站起身来，脸已涨成了紫色。舞柒倒不是很怕，在这儿他不能擅作主张把自己怎样，毕竟自己是纪妃娘娘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他刚才的那番话，可是连十四阿哥也捎上了，十四阿哥可是嫡皇子呀，传了出去也与他无益。舞柒淡然地站在一旁，想想最不济挨就是顿打，感觉也值了。至于以后会有什么连锁反应，也顾不得了。他本来就充满了恶意，做什么也讨好不了他，既然如此，这会儿子倒是不能下了软蛋，让他瞧不起。打定了主意，也只是暗自戒备着，只觉得他一步步地接近……猛地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传来：“各位爷，娘娘们已经回来了，正在正堂。其他爷们也都到了，请各位爷们过去呢。”她转过头去，站在那儿的可不是小恬吗？

　　小恬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看向舞柒，舞柒倒有些惊喜，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八爷的声音突然传来。“那都走吧，别让娘娘们等久了，大伙儿快过去吧！”她这才回过神儿来，却瞥见小恬温柔地对八阿哥看了一眼，舞柒心里一凉，转头就看见四阿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对她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她一愣，忙转开了眼睛，只听四阿哥说：“就是就是！晚上还要去给皇阿玛请安呢，别误了。”舞柒静静退到一边，就听着脚步声儿响，这些爷们都出了门去，十阿哥到她跟前顿了顿。“哼！”愣哼了一声。舞柒心里明白这会儿是决不能抬头也不能说话的，四阿哥和八阿哥已帮她圆了场子，她自然也得知趣些。

　　终于安静了，她呼出了口大气儿，今儿个还算是走运呢，暂时算是躲过了，不过以后，十阿哥就是八爷的打手，那今儿个唱的是哪一出儿呢？是他自己？还是八爷……

　　“姐姐？”

　　“啊！”她一惊，这才发现小恬竟未离开，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还是老样子，神游太虚，自得其乐呀！”

　　“呵呵。”舞柒不禁笑了，走了上去，轻抱了她肩头一下。

　　站定仔细看着小恬，还是那样秀丽妩媚，安静矜持，只是眉眼带了些风情，有些不同以往。舞柒不由真心赞道：“几日不见，你出挑儿得越发好了呢，整个人都带着光彩呢。”

　　“扑哧”，小恬笑了出来，“姐姐还那么爱逗趣儿。”

舞柒微微一笑：“哪有逗你，你最近怎么样？”她一顿，垂下眼睛：“我挺好的。”

　　“喔……你还在储秀宫住，那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舞柒走到桌边，看看茶壶里还有些茶，就倒了两杯，虽有些温了，却也是好茶。递了一杯与小恬，她接过，也只是闻着淡淡的茶香，若有所思地……

　　“怎么不说话？”舞柒看了她一眼，自去坐下品茶。“嗯，好茶！”抿抿嘴，还真不错呢。“也没什么，就是日常伺候，帮娘娘做些针线什么的。”小恬淡淡地笑着。“哦，这样呀，那……”舞柒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什么？”她笑问。舞柒干笑了两声，还是红着脸问：“那什么……皇上有没有……”她话犹未完，“姐姐！”小恬猛地涨红了脸，只是埋着头去揉搓手绢。

　　半晌儿她才抬起头来，看见舞柒还在看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样呀……”舞柒叹了口气，心里是希望她已被皇帝宠幸的，至于她和八阿哥……算了，她实在是问不出口，而且小恬也不一定会说，这样两人之间反而会有隔阂。小恬看她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的，就有些迟疑地问道：“姐姐？怎么了呀？”

　　“啊？呵呵，没什么……”她打了个哈哈，“当然是希望你有个好出路了，不过这事儿倒也急不得，还得看时机。”小恬柔柔一笑：“是呀。”只是随口附和了一下，样子淡淡的。舞柒的心不由沉了下去，手里捏着茶杯转，小恬也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就站起身来：“姐姐，那我先走了。”

　　“啊？”舞柒反应过来，“好呀，你去吧，别误了差事。”她站起身来送小恬出去，到了门口，她拦着不再让送：“姐姐，看你没事儿就好，也许晚膳时还能见呢。听说今个儿皇上要开宴呢！”舞柒一笑：“知道了，你慢走。”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到了影壁，她突然回过身来：“姐姐，做奴才原是要受气的，主子们说什么，咱们听什么也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了。舞柒一愣，低头寻思，这是什么意思……“啊！”她猛地抬头，难道那个时候小恬全看见了？她看见多少，又听见多少……她这话又是……

　　正想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舞柒大惊，拼了命挣扎，可那人好有力气，根本挣不开。突然闪过个念头……哼！舞柒抓起身前的一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啊！”那人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她回过身去，果然，十三阿哥正在那里拼命地甩手，往手上吹气。“你好狠毒啊！”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舞柒却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今天受的那些龌龊淡了许多……她笑了，很开心地。徵亮愣住了，舞柒转身进了屋，去收拾那些杯子，徵亮慢慢地踱了进来，拉把椅子坐下，也不说话，眼珠只是跟着她转。舞柒把那些用过的杯碟都装在盒子里，放在门外，自会有太监们收了去。她去温壶里倒了杯水，放在十三阿哥面前，他拿起来就喝，她看了不禁一笑，转回身，去点心匣子里拿了些栗子糕、豌豆卷儿出来，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就坐在一旁看他大喝大嚼起来。

夕阳西照，晚霞如锦，映得窗纱也是红彤彤的。屋子里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满足，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夏日午后的水面，温暖得要将人吞噬……

　　“你刚才给老十排头吃了？”

　　舞柒一愣，张开眼看去，他正把最后一口糕塞了进去，又拿起茶杯一口灌了下去，她忙拿出手绢递过去给他擦嘴，谁知他拿手背就那么反手随意抹了几下，一抬头，才看见舞柒的手还愣在半空儿。这……“呵呵！”舞柒笑叹了出来，他还真是豪爽。正要收回手来，手绢却被他夺了去，也不擦，转手收在了怀中。舞柒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算什么……

　　“喂！”他突然把头凑了过来，舞柒一惊，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干吗呀？”他轻皱着眉头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呢！”舞柒转头看向窗外，这消息传得可真快。他要是知道了，那十四阿哥肯定也知道了……

　　突然觉得耳边有热气喷来，舞柒有点窘，没转头，淡淡地说：“没什么，十阿哥说了个笑话，我笑得不合适宜罢了。”

“哼，他说的笑话好笑的话，全天下的猪都该笑了！”十三阿哥冷冷道。舞柒有点不安，这算是为了她两兄弟在斗吗？后宫最忌讳的事就是如此了吧。

　　正想着，一只手抚上了她的下颚，轻轻地将她的头转了过去。她被动地对上了他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虽然仍有怒气，但更多的是温柔和关切。

　　“你真的没事儿吗？”

　　她看得有些沉醉：“我这个人呢，虽然经常饭迷糊爱冲动，但是幸好我想得开。”

　　“呵呵！”徵亮一愣就笑了出来，他们就这样笑看着对方……远远一阵人声传来，舞柒一惊，忙与他分开距离：“你快走吧，让人见到就不好了。”他却不高兴起来。舞柒苦笑，今个儿闲话儿已经够多的了，自己再想得开也难扛得住啊。她见他站着不动，忙双手合十，做作揖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徵亮喷笑了出来，也就抬脚向侧门走去，推开门又转过身大步地走了过来，舞柒还没明白过来，重重的一吻已经落在她的颊边，然后他转身就走。舞柒傻傻地站在那里，不自觉地用手摸着脸庞。真是的，又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可是……“呵呵！”她偷笑起来，这次不同呀！也许自己真的有点儿喜欢上他了……傻乎乎笑了半天，转过身来，“嗬！”舞柒吓了一跳。纪妃和丫头们正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我的娘呀，他们来了多久了……

　　舞柒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脸上尽量装着平淡，走了过去福下身：“娘娘回来了。”

　　“嗯，起吧。”纪妃慢慢走到了桌旁坐下。舞柒静静地站在了一边，小丫头端了盆水来，忙上前拧了把湿毛巾，递给纪妃娘娘净脸。纪妃擦过了脸，顺手接过了一杯沏好的茶，拿着杯盖儿撇茶叶沫子。

　她四周转了转，找到一个廊子里便靠着柱子坐下，抬头看着朗朗星空，清风拂面，丝竹之声隐隐传来，真希望这种感觉能持久下去。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发害怕，只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正想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求姑姑帮帮侄女吧，那里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侄女入宫不是学写字儿画画的……”舞柒大惊，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想走却迈不开步子。“住口。你的事我自有打算，现在你已经不是秀女的身份，做嫔妃是别想了，不过……”纳兰贵妃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舞柒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汗水又一次浸湿了内衣，过了一会，舞柒才发觉没了声响，她转了转头，确定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刚才听到的对话像在做梦一样，她这才觉得可以控制身子了，立刻一路小跑着离开那里……

“呼呼……”她跑到跑不动了，才慢慢缓下步子，弯下身用手撑住膝盖，大口地喘气，可脑子里乱糟糟的。纳兰贵妃有什么打算，会对熙仁格格不利吗？还是其他什么……

　正想着，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不知绕到了哪里。湖水被晚风吹得刷刷作响，杨柳随风而舞，湖边也是一盏盏的宫灯闪烁，甚是安静。她在湖边找了块儿平滑的石头坐下休息。闭着眼，只觉得头疼得很，唉！宫里真是危机四伏，自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喀拉”被脚踩碎石子的声音传来。舞柒一惊，有人来了，她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啊！”她不禁失声叫了一下，连忙福下身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十四阿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就干笑着站在那里。突然他走了过来，坐在了舞柒刚才坐的地方：“坐。”

“啊？”她愣住了。十四爷刚刚说什么，好像让她……“坐这儿。”他拍了拍旁边。舞柒咽了口唾沫，赔笑着说：“奴婢怎敢与您同坐……”她话音儿还没落，徵山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却有威慑力，舞柒感觉无法再违抗，只得坐了过去。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十三阿哥，他们哥俩儿在宫里向来很少分开，怎么这会儿子只剩下……“你今个儿惹十哥了？”舞柒一愣，这事儿还有完没完呀！不禁有些不耐烦：“也没什么，随着十爷说了两句。”

　　“是吗？刚才皇上也问他怎么了。”十四阿哥淡淡地说。但舞柒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起来，等着下文。十四爷轻轻撇了撇嘴角：“老十说，不小心被狗咬了，哼哼！”舞柒一愣，火“腾”地就上了脑门子，冲口而出：“那倒难为了十爷，先来咬我这只狗！”十四阿哥一愣就转过了头来看着她。唉！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世上也没后悔药这回事，她一脸想哭的表情，也不敢看徵山。“呵呵！”她猛地抬起头看去，十四阿哥竟然在笑，眼睛弯得像两个小月亮，很开心的那种，舞柒不禁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渐渐止住了笑，也只是定定地看着舞柒……然后慢慢地伸了手过来，她却半点都不能动……那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又来到了她的嘴唇摸索着……

       “啊！”舞柒猛地站起身来，却忘了这是水边，脚下被青苔一滑。“扑通”就一屁股坐在了水里。十四阿哥吓了一跳，“哈哈！”十四阿哥突然大笑了出来。舞柒愣愣地不知所措，随后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就拉了她起来。舞柒只觉得屁股凉飕飕的，有些尴尬。十四爷也不说话，舞柒实在忍不住，鼓足了勇气抬眼看他，那黑黑的眼底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舞柒低头弯腰福下身去：“奴婢该回去了。纪妃娘娘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说完转身就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十四阿哥却伸手拉住了她，她不敢回头，心里真的害怕起来……

      “舞柒姑娘？”她抬头看，刚才嘱咐办差的小太监正在大道上四下里找她。十四爷一愣，舞柒趁机甩了手就走，他倒也未再拦。

      她镇定地走了出去：“在这儿呢，辛苦你了。”看到舞柒，小太监忙赶了上来：“姑娘，东西交给您了，要有什么事儿您再吩咐一声儿就是了。”她笑说：“好，知道了。你去吧！”小太监行了个礼就退下了。舞柒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回灯火辉煌的宴客厅。

　　“唉！”舞柒懒洋洋地坐在回廊上，俯视着半个紫禁城。长春宫地处西六宫最偏僻的地方，离慈宁花园不远，因此回廊建在假山上，与周围的风景融为一体。廊子上面有两间阁楼，因为那里既阴凉又透风，所以纪妃的一些书籍字画的收藏就放在上面，因为舞柒识文断字儿的，就得了这管理书籍字画儿的差事，她自是乐于从命。因此每日里，要么阅读整理，要么处理些娘娘的书信来往。有时在廊子里吹吹风，又或爬得更高，去登高望远，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本来她还担心着十阿哥一伙儿来找她麻烦，但幸好那次宴会后不久后，准葛尔单部叔王带着世子奉命来京城拜见。现在阿哥们都忙着朝廷的事，哪里还有空烦她这个小女官呢。而且听十三阿哥的口吻，这次的拜见其实不是那么单纯。皇室历来与东蒙古各部交好，但是与葛尔单部却有嫌隙，秀明帝初继位时，葛尔单部欺新皇帝年幼，仗着自己盛产黄金、粮草富裕，曾密谋造反，后来叛乱失败，葛尔单汗王不得不自尽以谢天下，并且立誓永世称臣，从此也相安无事多年，不过，近些年来葛尔单部的一些年轻势力冒头，与其他各部积极交往，在北面蠢蠢欲动，皇帝恐怕也是因此特地召见他们，一方面打探他们的虚实，一方面也好积极应对。宫里面子上也要做足，花园子里应景儿多了好些牡丹，一盏一盏的绢纱宫灯也已挂了上去。

舞柒闭着眼静静地呼吸着周围淡淡的花香，微风抚过，脸上痒痒的，好像那天夜里手指滑过的感觉……“啊！”她睁开眼，只觉得心又乱跳了起来，都快一个月了，她只要静下来，就仍然能感觉到十四阿哥的碰触。舞柒把后脑勺重重地靠在柱子上，下意识地看着雕梁上的画儿，好像是嫦娥奔月，不禁苦笑着咧了咧嘴……

“猜猜我是谁？”正走着神，一双温暖白皙的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后面传来故意变了调的声音。“唉，又来了。”舞柒心里轻笑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玩这种幼稚游戏的是谁。

“除了我们美丽可爱心地善良天资聪颖冰清玉洁的熙仁格格还有谁呢？”舞柒稳稳的坐着，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形容词儿。“嘿嘿，就知道你小嘴儿最甜了。”熙仁松开手，脸转到她面前做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坐在了她旁边。这两天来，熙仁格格常常到阁楼这儿找舞柒玩耍，她性格大方爽朗，不拘小节，舞柒渐渐也忘记了身份的差距，与她真诚相待，如果四周无人，她们也不讲究那些宫廷礼仪什么的，就像两个普通的小女儿家一样随便。

“今天没功课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舞柒转过头来笑看她。因为秀明帝喜好读书，所以格格们的教育也都没有放松。熙仁格格天性活泼好动，与其坐在那里读书写字儿，她更愿意去骑马射箭。舞柒猜想她今天八成又翘课了，果不其然。熙仁格格得意一笑：“今儿师傅让我抄写《五经》，抄了两页师傅有事就走了，说是明天检查，这么好的事我还还能放过？剩下的就都让珑晔帮我抄了。”珑晔……听到这个名字，舞柒心里一凛，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犹言在耳，她后来也暗中观察过几回，却发现纳兰珑晔一直恪守本分，没什么动静。舞柒不敢张扬，这事儿没评没据的说出来，反而会落人口实。至于熙仁格格，她并不十分担心，纳兰贵妃心思深沉，去害皇帝最宠爱的格格于她也没什么好处，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喂！”耳边突然响了一声，舞柒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看见熙仁脸上换上了一副审察的表情。“又想什么呢？不会整天惦记着十三弟吧？”

“格格！”舞柒立刻羞红了脸，转过头做势不理她。熙仁凑上来，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唉，你喜欢十三弟什么呢？黑皮短腿的，还是个爆竹儿脾气，一点就着，哪里懂得疼人啊……”

“他不是那样的！”舞柒听了不禁有点生气，转过身来立刻打断道，却看见熙仁满脸坏笑，心知被耍了，便淡淡一笑：“唉，格格还小，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熙仁一愣，大叫起来：“谁小啊，我可比你大，怎么会不知道……” 舞柒正等着格格这句，立刻接上去“哦？那格格说说看呢，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儿的？”

“额……” 熙仁一时哑然，脸红红的有些不知所措，舞柒心里笑得不行，不禁低下头去。“啊！”熙仁大叫一声，扑上去挠她的痒，“这个小坏蛋！竟然拿我说笑！”舞柒大笑着跑开，两人就在回廊里追逐嬉闹起来，舞柒跑到一个拐弯儿处，猛见迎面过来一个人，她一惊，刚刚好反应过来及时闪开，后面的熙仁格格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看到舞柒突然改变方向，也下意识的转头看着舞柒，脚步却没有停，硬生生地就和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砰动！”那人后面的队伍也跟着人仰马翻，舞柒忍不住闭上了眼，待她睁开时，眼前一片狼藉，肇事者却还趴着，两手揉着自己的后腰哼哼唉唉，完全没有在意身下的肉垫正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舞柒正不知所措，却发现旁边还站着十四阿哥，他对着眼前的景象也完全愣住了，舞柒一惊连忙福下身：“十四爷吉祥。”十四阿哥这才恍过神来，也不理舞柒，立刻上去几乎是蛮力抱起还赖着不起的九格格，然后扶起那个可怜的肉垫，连连赔礼道：“鳌厉兄要不要紧，可有受伤？来人啊，立刻宣太医！”

舞柒暗暗瞧去，那个青年身材瘦长，皮肤有些粗糙，似乎是经受风沙吹打的原因，窄鼻鹰眸，薄唇轻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熙仁格格。熙仁格格却毫无察觉，见十四阿哥也不关心自己便生气道：“老十四！没看你姐姐也受伤啦，怎么也不慰问一下！”十四阿哥脸色有点阴沉，刚要说什么，那个青年突然发声：“你……”，他的声音很特别，隐有金石之音，四周安静下来。

没想到，他看着熙仁皱起眉头道：“你是不是整天吃了不锻炼，怎么那么重？”舞柒耳边隐有崩塌之声，心想，完了，踩着地雷了。果然，熙仁格格立刻火山大爆发：“你你……是你弱不禁风，推推就倒，竟敢说我胖！”舞柒暗自一乐，心想，他是说您重没说您胖，您别不打自招呀，但她立刻意识自己怎能帮着外人，便也肃起脸来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本公主从小就被人称做‘满蒙第一美女’，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熙仁格格估计是被那个“胖”字气糊涂了，越说越信口。舞柒听了不由有点脸红，看看十四阿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僵硬。

“小红！”那个青年又说了一句，熙仁立刻静了下来，怔怔的望着他，他的眼中带着戏谑，“你已经忘记我了吗？”顿时，四周死寂一片，舞柒眨眨眼，小红是谁？

“舞柒！”十四阿哥突然高呵了一声。

“奴婢在！”

“立刻带九姐回去，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在这儿磨蹭！”十四阿哥此时的声音极为威严，让人不容反驳，而且熙仁格格似乎已经石化，就这么愣愣地被舞柒和其他几个侍女带走了，弯过回廊的时候，舞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微笑着，眼睛却像是在暗处等待猎物的野兽那样锐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