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 〓2008/1/16 14: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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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时良友阿O，分隔多年，行道渐远。日前偶闻其一大病；只言片语地听来，方知所患“迫害狂”之类。至今仍未痊愈。得此君病中日记，故思为此君作成就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主人公的姓名。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
??? 则阿O名姓何来？只知道似乎是姓唐。那是唐本家的二太爷的儿子二四少爷上了榜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此君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为他和唐本家原来是本家，算起来与唐本家的老太太还是一宗的。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O到本家里去；老太太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O，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O不开口。
老太太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你即便是，我们也家不敢收的！”
??? 自此之后，此君便只称阿O。无姓。病间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
2008-01-15
一
这几日，很好的月光。雾蒙蒙的一片，好久没有如此了。晴空万里下飘来的乌云显得分外清晰。于是觉得不知名地害怕，然而又气壮起来。总觉得约莫是要开始了罢。要不然，二四家的狗，何以多看了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自从那一次踹了伍一家老太太的陈年流水簿子以后，便总觉得惶惶。老太太的脾气是知道的。但总是苟且偷生到了今日。却仍然惴惴于这不太和谐的空气。走在路上便也有人冲我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邻里街坊都庆祝着。约莫又是过年了吧。然而，老太太总裹着小脚，愤愤然地顿着拐棍棒，使劲地说“一代不如一代！”
老太太是来本家做童养媳的，脚虽然小但口气还是坚决，本家凡是有事的不能少了伊那根拐棍棒的力量。听说伊的妹妹F君这些日子来也渐渐的不敢去串本家的门了。只是摇摇头，与伊同坐在炕边。严肃地叹气道：“我这一次彻底的O了”
二
二四家的狗吠声中，一轮金色圆月下的那一片瓜地渐渐地清楚起来。带着金发的少年五一举着叉子刺向不知獾还是狍的小动物。少年伍一不很像本家的任何一个人。便连老太太在内。至于那一次踹了老太太陈年流水帐的事情，他也在旁边说了句话的。约莫是“明白的人自然明白”罢。
三
日子过得安稳的并不长久，过年各家各户照例是要烧香做祭祀的。只是谁又能想到出了这样子的丑事。伍一黑着一张脸咳嗽着。
四
那一日，在街上偶然遇见本家的人，向我点了点头道：“可以开始吃了。”
我不得其解。便回去翻出了孔子的本草论语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天下大同”四个字。横竖看了半天方才惊觉，原来字间写的都是“吃人”。惊吓出一身冷汗来，伊们是要吃我了。本家的人也不例外。
五
风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六
本家内却已经乱成一团。假洋鬼子带着一帮子人冲了进来，直嚷嚷道“革命了革命了！”于是一堆纸糊的聘轿和聘礼抬了进来，灶台的猪捆了没有杀。老太太一怒之下烧了那些扎纸人儿。我躲在屋里，只怕是要来吃我了罢。直直的踢开门，你们来罢！
52 〓 〓2008/1/16 16:07:00
七
今日本家的L君来看我了，不知有甚么思想。伊只在门口站了站，没有进屋来。问道：“你最近可好么？”
“很好。有甚么不好的。天下大同。”我凑近了伊，瞅见架在伊鼻子上的镜框歪了点。便伸手去扶。伊倒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道：“药可吃了？我带了大夫来再给你瞧瞧。米庐先生的药可是包治百病的。”伊说着便往后闪躲开，眼中便似有无比的厌恶。
治病么？我觉得好笑。这时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进了来，捏着小山羊胡冲着我笑。也是白森森的牙，却有些黄斑。
“把手伸来。”
我伸直了手，握紧了拳，看他怎么摆布。
老头子眼神一阵乱转，收了手向F君道：“不甚太要紧的。心病。纠结之症。症结解了自然就好了。听我的话，只将这药吃下去，包好，包好。”
米庐郎中的药引子便也来得不十分容易，据说是要经过东洋的甚么蛋里万苦得来的。L君便拿去让人做了与我吃。也不知是甚么药，只看着外面的烤得焦黑的蕉叶皮剥开了里面串出了一股白气，闻着味道还是很好的。便吃了。却噎得难受。
晚饭端来的是鱼，也不知是甚么鱼，只瞪着白白的眼直瞪着我。我只觉吃不下。便扔了给二四家的狗吃。却被伍一撞见了，怒发冲冠地阴了脸。
87 〓 〓2008/1/16 23:10:00
八
阴沉沉的，不知是黑是白。二四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后母毒蛇的攻击，亲娘玻璃的碎弱，豺狗黑爪的狡猾，……
九
我晓得他们的手段了。直接就这么吃了是断然不肯的，虽然踹过老太太的帐本子，却也不能够违反宗规。而本家的人大约也是知道老太太的拐棍棒很难拗得过罢，竟然有些许人同L君一起进城去了。也不知是做了甚么买卖。不然何以那一日叫了秀才来本家的大屋里，关上门也不知密议了甚么，约摸是托秀才写了几个字罢。只要略有知觉的人就都知道……本份呀，本份呀，不错，本家的人是应该本份的，但一面也要本家不至于葬送，这才能够安心本份。
L君不在了，药仍然是有人送与我吃着。这便是他们的计策。
十
伍一这几日都不见人，伍一家的人却一律忙，都在准备着为伍一的“祝福”。致敬尽礼，迎接福神。这是伍一例年开初的飞腾跳跃大典，连老太太也不例外地忙将起来。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如此。二四家的人此时便都在一边，等着二四回他们那边的本家，也好开始例行他们的“安礼”。
唐本家的分门约摸是先有了祝福，才有了安礼的。只是不记得从几时起便分得如此刻薄。老太太此生就一句话说得好，道：“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家将不家。”
好个老太太，好像伍一那边娘家的人去了急电，本家倒愈像一个家。至于本家的人只有安心本份，这才可博得老太太的欢心，永远地“家”下去一样。
90 〓 〓2008/1/17 0:16:00
十一
鞭炮噼哩啪啦地放将起来，烟火乃是不祥之物。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他们也该早已懂得，……
其实退一步想，一切都还是好的。便是吃人的人也并非就不会被吃。只要劝了改好了，自然还是好的。要劝便要从自家的人劝起。哪一日老太太没了，也不见得就顺治永昌。
忽然来了一个人；年纪不过十七八九，面容看不甚清楚，满面笑容。对了我点头道亲。他笑的也不像真笑。我便问他：“吃人的事，对么？”他仍然笑着说，“怎么会？”我立刻就晓得，他也是一伙，喜欢吃人的；便自勇气百倍，偏要问他。
我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切切的说，“一个人离了本家之后，究竟还有没有心的？”
他大约是没有料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搓了搓手道：“唔，大概是有的。”
“有，有便好了。”我于是继续说，“要知道，但凡吃人的人都是怀着坏心，且吃人的人终有一天是要被吃的。只要去改便好了。他们要吃我，你尚如此年轻，原也无法可想；然而又何必去人伙。一伙里面，也自会吃。但只要转一步，也就是人人太平。”
100 ！！2008/1/17 1:04:00
这里面的隐喻真是太油菜了><
膜拜lz～～
??
恩，说正经的，其实……这文，真的，真的很厉害也很犀利。
突然间想起周先生那铁屋子的比喻了……
lz加油^^ 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