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码字是力气活2009/1/18 3:57:00
天色沉了下来,丝丝秋风刮来,渗得身子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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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手上没有洗净的泥浆,智提起黄色长裙,加快了速度,有些跌撞地向前奔走。
一边想着老太太的黄脸不知会扭曲成什么样,一边听到了远远的车鸣声。
不回头还好,视线扫过熟悉的车体和车牌后,智一下靠在街边的墙上,迈不动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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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当中,确实有人叮嘱过当家的最近要从前线暂退回来的记忆。
是谁呢,是二姨太二宫吧。
还想起来二宫口气不似笑容般温和地说“怎么说你也是正房,整天跑出去就算不是偷汉子也是败坏家规丢了颜面的。我也不能次次都能帮你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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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对着墙不敢转身,由远及近的马达声让她心跳得越发剧烈。
墙上贴着快半月兑页的告示,其实她认不全上面的字,也无心认辩,只是死死地盯着。
暗念着“快过去快过去”的当口,眼前上突然覆上大片阴影,从身后伸出一只结实的手臂撑住了告示。
“又要集资了,这些军阀真是贪得无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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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智楞了楞,身体和思绪都停滞了,没有转头。
两人都维持着姿势,直到马达声彻底远去。
身后的人终于放下手臂,很是温柔的说道:“大太太,又去西街口学泥塑了?”
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不敢抬头直视眼前的人,低低回了一声“唔…”。
男人被她那泥手捏得斑斑迹迹的衣角惹得有些失笑,但还是正经了语气。
“刚才过去的车是润副尉吧,大太太赶紧回去吧,被发现了就糟了。”
看着本镇最大商户的大儿子翔少爷展示着他一贯的风度和体贴。智的胸口突然堵起来,本来想客套的感激话也不知搁哪儿了,不冷不热地丢了一句:“回去……就出不来了。”
翔少爷也没想到会得这么一句,一时没了接话。
智小跺了跺脚,提起裙子穿过男人,继续朝岚庄走去。
随后她清楚地听到了随风中飘来的那句话。
“初五,去看庙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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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赶到岚庄,车已经到了,刚路过前门时瞄到的。
智除了赶紧回屋没其他想法了,她死命地捶着那足够结实的后门,终于吱呀开了一个缝。
“哎呀,大太太你总算回来了!”门缝中露出管家相叶又喜又惊的俊俏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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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O于 2009-1-19 18:03:57 编辑过本文
2 akira2009/1/18 5:32:00
哇靠,终于轮到我家最喜欢的leader上马了,
民国风大爱,ss大爱,楼主的开篇大爱,
另外,感觉leader目前是给了润的,好像跟少爷两情相悦?!
军阀对商人,呵呵,我喜欢这个设定,看鹿死谁手?@@
11 码字是力气活2009/1/18 17:50:00
连忙招呼着自家大姨太进来,四下张望着没人,手脚麻利地合上了门。
“当家的去老太太屋里去了,二…二太太一直在等您”相叶殷勤地跟在身边,要送她到屋的模样。
智被那句有些含糊二太太拉回了神,不由地思量起有的没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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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相叶是出了名了的好脾气,年纪虽轻,但对主人拘谨本分,对下人随和亲切,与街坊四邻关系打得甚是融洽。
当然私下也有说他心机重算计深的,但那些与智无关,她过她的日子不与任何人过多纠结。
只是那件事之后,也由不得相叶对她分外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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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是近了黄昏,怕碰见人特意走了小路,原本还有几步穿过池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房间,意料之外却瞄到了在林里相拥的两人。智有些的弱视,夜晚更甚,加上无心打探他人,不单是两人的相貌,就连衣装的颜色也是模糊的。
然而晚些时候,二姨太却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那是智第一次在平时嬉笑怒骂却看不出真心的二姨太的脸上看出了“认真”两字。
“我平时待姐姐如何,姐姐是知道的。”
“既然进了这个岚庄,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姐妹间不相互担待着日子就没法好好过了。”
说着说着二宫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我不是玩玩打发时间的……!”
“我跟雅纪他……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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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最后上去摸了摸二宫的头,让她自己低头呜咽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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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她跟二姨太的距离突然拉近了很多,虽然平日大家客气着,可是谁也没把谁真正放心上过。智对这个家的人和物没有更多的兴趣,包括自己的身份,二宫则是有些不屑这个低调少话,却喜欢捣鼓妇道人家根本不会接触的玩意的大姨太。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微妙有了改变。二宫私下串到智的房间的次数多了起来。
两人漫无边际地闲聊,戏子出身的二姨太,见着大姨太闷闷不乐的,还会不时耍耍小把戏来逗得她合不上嘴。
智背着老太太出门,家里的二宫也会帮她编些理由糊弄老太太,虽说老太太不是全信的,不过智被老太太训话和家规处置的时候真是比以前少了不少。
在当家的润出门打仗的这半年多来,智甚至恍惚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没有波澜不会闹心,早些年那些挣扎现在看来也无谓了,平平淡淡地就撕下了一页页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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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她确实不知道,那不过是山雨欲来前那短暂的平静。
捏碎这虚伪平静的人,正是归家的润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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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码字是力气活2009/1/19 15: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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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副尉这次回乡心里是不太痛快的。
几个月来和西部保国军的战役连连大捷,其中以他带领的十六师战绩最为辉煌,成功占领了要塞的三个县,活捉了副官。本想乘胜追击打上南边,却被后方的井督军急令发来,要他息鼓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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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走的哪一出?!”润一拳捶在督军的檀木黑漆大桌上,眼里燃着不平的怒火。
井督军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圈烟雾,像是品够了味道才侧过头来,对副尉说道,
“也是没有办法的,对方登了报,说是因体恤民众需平和共处,要求暂停了战事。”
“那老贼分明是韬光隐晦找靠山去了,怎能由得他折腾!”
“不急嘛……我们占着地势他是跳不起来的,我军也需要时候来整顿……”
督军又吸了一口烟斗,随即便提高了声调。
“然后,还是有两件不得不先处理了的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副尉的担子是重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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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一怔,语气缓了些,“公事……莫不是军饷物资筹集一事?”
见督军没回应,继续说道,
“这事我是牢记在心的,老家那区告示也是贴了,回去自然会与当地乡绅商户做好商议,可也不急在这一时……”
“私事也耽搁不得啊!”督军突然重重地敲了两下烟斗,脸色很是严肃。
“副尉大好青年就战功显赫,队部上下对你也是服帖的,我肯定了心思想要提拔你,但不是人人都顺气的,尤其是那些个老将,想着法压制呢……”
润闷了声,他明白了督军的意思,又是那个明里暗里都提了不少次的事。
“我家真央也老大不小,真是耽搁不得了,你觉得如何,润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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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汽车颠簸得厉害,两岸许久未见的家乡景色润也无心观望,青着个脸没人敢上去搭话。
无法在战场上痛快拼杀不说,连家里的事这会也不得安生了。
其实跟真央小姐相处是愉快的,她笑得甜也笑得真,有着大家小姐的贵气却没有傲气,会找话题会聊得很舒畅,眼神中对自己的爱慕丝毫不带掩饰,被人打趣两人真有夫妻相时会腼腆一笑却不反驳。
“说是老家已经有两房太太了?这可要不得啊,那封建腐朽的残余在我们革命党中不是最应该抵制吗?”
督军这话说得有心,听者当然不能无心,这次是下了最后通牒,润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说男儿在世活得就是坦坦荡荡,但真正现实压下时来有几人能痛快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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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太太含着老泪嘘寒问暖过后,自然少不了对两位太太斑斑劣迹的痛斥。
“这两蹄子简直翻了天哩,一个整天不落屋,说是去学手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风流,另一个在家却骚首弄姿,没个德行目无尊长,外面的风言风语说得那叫一个刺耳,把家里的名声丢得精光了,不好好整治下是不行的!”
老太太说得上劲,一口痰差点没上得来,生生咳了起来。
润连忙帮老太太捶背顺气,平日他都是由得老太太说,但今次不同了,他身体疲乏着心里更闹腾着,许久了才说出一句来。
“行了,叫她们都出来,全家吃个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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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码字是力气活2009/1/20 1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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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舍得回来呀!”二宫扯过智的手,疾疾推开寝房,呼唤道:
“知念呢,快把干净袍子拿来给大太太换上!”
丫鬟知念望见自家小姐进了屋,心里石头总算落了地,忙把衣物递上去。
“小、小姐……太好了,老太太派人催两次了,还是二太太说您病了给挡了会儿……”
“真不知那泥堆的有多大玩法,这次撞枪口了,老太婆定是告了不少状呢。”二宫一边抱怨着,手也没闲着,理完智散乱的前发又开始解前胸纽扣。
智任得二宫摆弄,没吭气,只是没忘记对一旁心神未定的知念点点头。
知念是唯一随娘家带来的丫鬟,自己在岚庄不受待见,她平日也没少受气,可对自己那是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实令人心怜的小姑娘。
二宫见智被自己半扯弄着换衣服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我若不在了,你怎样才好呢……”
“诶……?”
声音不大,智没听得真确,二宫却没理她,自顾地拍了拍刚套好的嫩绿细花旗袍,仔细叮嘱道:
“待会当家和老太婆问起,记得说受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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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静得有些吓人,菜都摆上桌了,比往日丰盛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润和老太太没动,两位太太端坐着也不敢吱声,就这么僵着了好一会儿。
智不太记得上次全家人聚着吃饭是什么情形了,虽然当家和老太太在自己面前没有摆过什么温和的脸,可这次她也有感受的,气氛比以往都要沉闷,尤其是当家的润,脸上的肌禸硬着,虽然那轮廓好似更深更俊朗了,可眼中也更深不见底了。
方才给行跪礼时,她偷瞅着老太太的脸是厉色得紧,本想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是少不了的,不想却是润先开了口:
“身体好些了?多注意点才好。”
智有些惊讶,略略仰头打望了当家的,对方仍是面无表情。
“还不快谢过当家的,外事就够操劳了,还要替你们分心,太不像话。”老太太满腔怨气没地儿发,再不念叨两句更是咽不下去了。
“这段时日你们在屋里屋外闹腾那些烂事别以为没人知道,按着家规肯定是要挨板子扣月规的,可是当家的心善,为你们开了口饶了恩,你们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啊!”
智讷讷地低头应了一声,倒是跟着行礼的二姨太接得快,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地谢了恩,赞了当家的更不忘夸老太太,又把姐妹俩狠狠自责了一遍。最后说得老太太没了言语,只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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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知道这么僵着也不是法儿,清了清嗓子,说道:“动筷子吧,菜都凉了。”
各人才敢拿起筷子,夹菜吃饭也是默默的。
润的目光慢慢扫过两位年轻的太太,想着说什么才好,便问:“近日都做了些什么?”
智哪里敢出声,埋着头继续把饭赶进嘴里,没伴菜也一样下咽。
还是二宫笑盈盈地回了话: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打打牌看看戏么。不过前些日子得了一副西洋的纸牌,花花绿绿地极是好看哩,玩法也多着,空了给当家的耍两把。”
润绷紧的脸这才松缓了些,顺着二宫说道:
“那是扑克牌吧,这种小地方的也有了。”
二宫见润反应不错,又说了起来。
“当家怕是外面的大世面见得多了,瞧不起家乡这小地方了。可不知庄里的老老小小都惦记着您,惦记得心发疼呢,可您一回来就嫌弃,小地方可不比城里差哩,山好水好土好,不然怎么养出当家这么个俊才呢。”
润不禁一笑,“没有的事。”
“怎么不是呢…”二宫小脸上摆了个无奈的神情,“只怕当家的在外面寻着个见过世面读过洋书的红粉知己,回来看我们两个黄脸婆心里不够舒坦呢……”
“简直胡说八道!”
润狠狠拍下筷子的声响,合着这句突然重了声的话,让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智的筷子还悬在半空,不敢放下来,偷偷打量着对桌脸色难看的润。
二宫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一向伶俐的口齿也不太灵光了:
“当…当…家的……?我这不是嘴……嘴贱……吗?别跟贱妾一般见识……”
“这是要做什么?”老太太也开了口,“吃个饭都不清净,都说了这蹄子无法无天,你还偏袒着她,就说规矩怎么能少了。”
润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会,极力让口气平和起来:
“……我累了,你们继续吃。”
润放下碗筷,却见其他人也放了下来,都看着他,眼神忐忑着。
实在不得已,他只好又拿起碗筷,一边夹菜一边说没什么都快吃,还让厨房加了两个菜,尽量不让饭桌上的沉闷之气加重了。
只是之后谁也不再出声了,久别的合家晚宴就这么默然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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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下饭菜后,老太太随着润到了走廊,本想再就家规处置的事跟儿子说说,润摇摇手,他真是疲乏得很,无意与老太太纠缠琐事。
老太太虽不甘心但也觉得今天确实不是时候,只好随口问道:
“当家的今晚在哪里歇息?”
润想了一下,说:“……二太太吧,大太太身体不舒服呢……”
“……是么?”老太太有点迟疑,照理今儿这么折腾应该回屋休息才是,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再次嘱咐:“千万别宠坏了那蹄子。”
随即招手让管家上前来,“让二太太晚上准备伺候当家的。”
“……是……老太太”
相叶回应得慢了些,但老太太和润谁也不觉得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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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O于 2009-1-21 0:14:53 编辑过本文
45 码字是力气活2009/1/21 16: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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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的戏班子本是相叶找来给老太太庆生的。
那时庄里颇有些不太平,润对老太太安排的婚事甚是不满,任凭老太太和长辈怎么游说婚姻大事何等重要,仍是顶死不承认,脾气倔起来索性留在部队里就不回去了。
可老太太的手段更强硬,发封急报说被这不孝儿闹得翻了绞心的老毛病,等着他回来收拾棺材。润是不太信的,但又没法彻底甩手不管,硬着头皮回去打算再跟老太太说说理。
这一回去就中了套,酒里下了药,糊里糊涂就被送进了洞房。第二日清醒过来看着智这个从未见过的闺女怯生生躺在身边,弄得润惊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只是一把抓过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了洞房。
润就跟老太太杠上了,堵着气不跟新媳妇说话,偶尔几句也是冷言冷语,从此再没进过那房。
老太太急着心气问"圆房没有的?",回答从来只有一句“不知道。”
新媳妇也不会讨喜,话不多,只会唯唯诺诺地应声,夹在两人中间两头受气。
老的小的都闹腾着,全庄上下都胆战心惊就怕言行不慎还闹得个火上浇油。
眼见老太太的寿辰将至,庄里也着实需要转换气氛,相叶便去找了相熟的戏班子,给老太太讨个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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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是怎么看上二宫的无人知道,不过二宫的确是戏班子里最出彩的一个,身段好,姿态美,眼珠转得那个叫一个灵机,秋波暗送笑媚众人。润不但加了戏班三场戏,最后还让班主叫出二宫与他一同吃饭游玩。
老太太最先是坚决不让二宫进门的,润就拿出老太太当初的劲头反将着她。看看这厢木讷的新媳妇,再顾着那边娇羞巧嘴整天腻着儿子不松手的戏子,老太太再怎么长吁短叹最后也只得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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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开下人后,相叶关上房门,转身紧紧搂住了二宫。
“……怎么办,怎么办?”
二宫依着男人的胸膛,垂下眼帘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这不是经常的事儿吗。别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相叶的手有些抖,“不让他碰你,我受够了,而且你……”
二宫有些动容,但还是慢慢推开了相叶。
“今晚不侍候是不行的,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做。倒是你,别有了闪失。去吧……”
相叶一把又抓过二宫的手,带着哭腔道:
“你怨我吗?怨我把你推到……这活棺材里。不叫你们来就好了,原本可以更自由地唱戏,等着我够了钱……”
“说什么呢……笨蛋。”二宫轻轻刮了下相叶的鼻子,“哪里唱戏不是风餐露宿卖人笑脸的。”
“若是被不知哪里的土豪军阀讨了去,只怕你我连面都见不着了。”
见相叶仍是没有动弹,只得狠狠心甩开了手。
“快回去,被人看到就糟了。”
直到相叶那边走边回头顾的身影见不着了,二宫才突然垂下身,靠在了门榄边,叹了一口气。
“叫丫鬟们过来收拾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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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码字是力气活2009/1/21 17: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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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灯光有些暗,润斜躺在床上,目视着背对着他梳妆的二姨太。
他是爱和这利嘴的二太太说话的,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很会察言观色。见他舒服着能叫他乐得更开心,见他沉了脸能让他畅快发泄帮好好地顺气。虽然老太太没少对她的出身唾弃过,更是时常念叨这种女人只会算为钱卖笑没有半点真心,可他在她身边是真的轻松,那阵子庄里剑拔弩张若没有她在中间调和着,还不知道要闹腾多久。
梳理完了,二宫转过身来见润直着眼打量她,娇娇笑着便扑了上去。
“当家的想什么呢,又不是战场上,别吓着我呀,刚才的事还气着吗?”
柔软身体靠过来,润伸出手将二宫环抱在身边。
“……说了只是累了。”
“知道当家的辛苦,今晚还惦记着我,真是很感动哩。”
润见二宫那任何时候都春意盎然的笑颜,问了一句话:
“你……进了岚庄,真开心么……?”
二宫心里着实是动摇了,今天当家的真有奇怪,一向我行我素的人,怎么突然在这些个事上在乎起来,想着是想着,可表面上却不能有表现,便故着羞怒状捶打润的胸口。
“什么话,当家的这是什么话呀!”
“我一个无父无母的贫贱戏子,从小什么苦头没有吃过,承蒙当家的看得起,吃得饱穿得暖还不受人打骂了,还有下人使唤着能去玩新鲜的玩意,这都不开心这世上就没开心的人了。”
润没有言语,还是出神地看着二宫。
二宫有些急了,起身来抱住润,紧紧地贴着那壮实的身躯。
“当家的对我是真的好,我大字不识但我都知道。大太太训我们您都会帮我们说话,没把我当下贱的人看过,不会像那些当官老爷一般乱发脾气,粗手粗脚。虽然您看起来是严厉,但我知道您真是温柔细心的人呢!”
扶着二宫娇小的肩头,挡不住阵阵香气袭来,润觉得胸口一热,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二宫眼里突然含了泪,低声喃喃道“当家的恩情……这辈子,我是还不清了……”
润只得轻轻拍着说:“莫哭,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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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宫的泪痕干了些,润便把她推倒下来,低头说“睡了吧。”
二宫睁大了眼有些意外:“当家的……”
润把被子扯上来,又搂了搂二宫的身体,说道:“别说了,好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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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过得比智想象中要轻松。
每天一早当家的都会带着二姨太出去,傍晚用完餐才归来。庄里都说当家的出去谈大事了,二姨太年轻艳丽能言善辩,自然是带去暖场活跃气氛的,她几乎都见不着润的面,更别提说上话了。
除了老太太交代的女儿经看得有些腻味,不能去捏搓泥人心里有些欠欠的,其他真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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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正琢磨着明天应该可以溜出去,认真想着时辰和路线的时候,知念脆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小姐!听清楚了么?”
“哎……什么?”
知念倒也习惯了,重复了一遍:
”刚才老爷派人吩咐下来,要小姐今晚收拾准备一下,明早儿跟他一起去樱井府上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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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O于 2009-1-21 18:41:22 编辑过本文
67 码字是力气活2009/1/24 3: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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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风抚过翠叶,山间小花耐不住,朵朵冒出遍布山野。
或有天真孩童扯着线,荡着天上的风筝,或有年轻姑娘弯下腰,拆摘下新春的芬芳。
在西街口尽头的后屋中,智却端详着泥迹斑斑的双手捧着的小人儿。
禁不住欣喜,小奔向前堂,推开门来。
“先生,这次可算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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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手艺名传江南,早年甚至侍奉过朝廷高官,民国之后,终在这僻静之地开了家作坊,偶尔为大户人家做些精细泥塑。
岚庄的物品都是大太太过来领取的。
当智恳求先生教授于她时,先生也是避嫌推辞了几番的,最终经不住对方的坚持,只好苦笑道:
“太太,这可不是大院的高贵女人能做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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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转过身来,并没像往常那般立刻回应她,智本想继续说,却听到陌生男性的声音。
“哎呀,先生原来还有女弟子。”
智这才发觉先生身旁另有一人,
男人穿着西式灰黑马甲,左手挽着外套,右手端着先生的泥塑,温和地笑着,露出白净牙齿。
智望得有些楞,还是先生回了话:
“这是岚庄的大太太智,她只是闲时兴趣,来消遣玩玩的。”
然后鞠指男人,向智介绍道:
“大太太,这是樱井家的大少爷翔。您是第一次见到吧,他在省城里读大学。”
翔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智手中的泥人:“大太太喜欢做这个么?这泥人是什么?有什么意思?”
习惯了老太太的唾弃和二姨太的不解,智眨了下眼,觉得这男人笑得很是好看。
“……风神,这是……做了好几次了,形状都不太好……想做出没有拘束的样子……”
先生脸上出现惊异之色:
“大太太,真难得您会主动跟人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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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在观音庙的前堂遇见,是翔远远地在人群中看出了智,兴奋地挤过人群跑到她身旁。
得知智与老太太走散后,大少爷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拍了拍胸脯说送她回去。
观音庙离岚庄并不远,但智走得慢,翔也放慢步子随在一侧,缓缓地,两人说了好些话。
“大太太的事我也知道了些,都说您金口难开,可这说着话,并不觉着呢。”
“……娘家……”
“什么?”
“娘家的故人,很像呢……”
“我么?哪里像呢?”
“哪里都像,笑起来尤其。”
“怎么会哪里都像呢,大太太乱说的吧。”翔的笑意浓了些。
“我说像了就是像了。”智扁了扁嘴,说得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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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离开手随着水流飘走,自己却也因站得深了一个起身不稳,摇摇地往水里坠去。
身子被稳稳地拥住,腰间的手臂充满力道,眼前是那个熟悉的面容,却不再笑着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口气凶狠着,眼中却是满溢的担心。
明明已经平安了,男人的手也没有放开,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直至背后人声嘈杂起来,翔才慢慢松开手,像努力忍着什么,然后说道:
“大太太……河边危险,放好灯就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迈步走起来。
望着步伐有些重的背影,智不自觉地带着鼻音唤了一声:
“我……望不见,牵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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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炙热的,紧紧地握着,其实有点痛,但是智没有说。
周围有人声喧哗,有灯火耀眼,但两人都像顾不着似的,走得比前次还要慢。
两人都没有开口,好似出了声就有什么会破坏掉了。
智有想过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夜色中消失也不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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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仍会在作坊里遇到他,每次他还是客气地叫着大太太,会关切着她的状况。
只是她却越来越不敢直视他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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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O于 2009-1-24 3:51:44 编辑过本文
81 码字是力气活2009/1/25 23: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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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床来,智莫名就心跳得厉害,幸得有二宫过来帮她打理,便不停问道:
“怎样做?怎样说?为何要叫我跟去……”
二宫脸色不太好,口气也躁了些:“说了莫急,急了也没用。当家的想法谁能明白……”
见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得尽力挤出笑容来:
“没事、没事,只管跟着去就是了,不能在外露了怯色,听不懂的话别去追究,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发呆,当家的和别人问到什么一定要回话,但不可多说。”
智仍是苦恼,咕哝着:“不去不行么……”
二宫本想问问外面一些闲话是怎么回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合上眼思了一会,突然又苦笑出来。
智看着二宫的脸变化来变化去,更加心慌了去。
“姐姐……”二宫慢慢从头上拔了一根玉钗子,拿到智的眼前,轻声言道“这是当初拾我的襁褓中藏的东西,今日给了姐姐,多少也能保得姐姐安心罢。”
智大吃一惊,没料到二宫会拿如此宝贵的物件与她,使劲摆手说要不得要不得。
二宫却硬是压下智的肩膀,把玉钗子给她揷了在发髻间,打量了好一会,才说道:
“姐姐这一路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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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在石板路上颠簸着,车窗外寒风卷着落叶也在翻滚着,天色阴晦,行人稀少,不是出行的好日子。
智定定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敢转向身边正坐着的男人。
本想一路无语坐到目的地,润却打破了沉寂。
“你可认识……樱井家那位大少爷?”
“我、我……那是……”智结巴起来,声音不太稳:“不…不、不太清楚……”
说的也是实话,可润不满意这个说法,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眼前的女人才能对他顺畅说出话来。
兴许以前态度真是差了些,可现在就算想心平气地交谈几句,每每也要被那胆怯的反应弄得生起气来,反致使她更加敢畏惧了自己。
在床上也是如此,不会做让男人动心的言行,抱起来中就是个木头一般,僵直且呆板。
最终还是没了兴致,转身自己睡了,每次都这般。
虽说如此,去智房间的次数并不少,润认为那是因为不想让老太太抱怨罢。
还想问下去,车却突突停了下来,前方司机转头过来:
“副尉、大太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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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府院比不上岚庄宽阔,却很新派,是西洋式两层建筑。
前院有喷水的雕像,路两旁有修剪整齐的灌木,还有合金白罩的路灯。
客厅里铺着红色毯子,两人坐在松软沙发上,端茶的人说老爷子出去做生意了,少爷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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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看见智时,眼中是有着惊讶的,但就那么一下子,马上又露出平日笑容。
“润副尉,真是好久不见,今日是吹了什么风,想着您作战辛苦本打算前去看望,没料到竟亲自登门了。”
润起身迎过少主人,不满道:“翔兄别这么称呼,以你我的交情这些客套便算了罢。”
翔只是笑笑,随即坐在对面的独人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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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人是……”问得自然,答也得自然。
“就是去年进门的夫人,那时你还在学校,未曾见过吧。”
翔极是客气的与智打招呼,智怔着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润圆了场说了这夫人不懂礼数别见怪。
智垂下头,谁也不敢望,搓捏着衣角,只听见两人转了话题开始说些自己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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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太平不了多久,敌军怕是在勾结外国势力,大战是免不了的。”
“前些日子我也与建国兄有过联系,说他守的战线攻击不断,没法子喘气。”
“他那边的川军很是凶猛,听我能回来还抱怨了一通,还是你这学生轻松啊。”
“我们是有心无力啊……学校也暂时停了课,哪有轻松一说。”翔连连叹气。
润便借机说道“报国并不是无门,只是看愿意不愿意了。”
说完,便仔细看着翔的反应。
翔当然明白这军队的副尉并不是专程来叙旧情的,正当想着怎样回话时,眼睛却被一双手给遮了。
“猜我是谁呀?”
翔连忙拉下那双玉手,转头回望,见着了身后身穿天蓝色学生裙的秀丽女人,竟一时语塞。
缓了一会才说道:
“你……来这里做甚,在谈正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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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是力气活于 2009-1-26 4:23:42 编辑过本文
新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