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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求降温2010/7/10 20:12:00
慎字写在前头,雷的各位还请左右上角。
希望不会坑。
这是一个夏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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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的……因为先生这半个月都不在,所以这段时间不用送了。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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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电话,大野随手将刚送来不久的那瓶牛奶放到桌上犯了愁,心里数落着出门的那家伙不取消也没告诉一声,幸亏自己醒目在瓶子上发现了牛奶公司的电话——不对,眼下的问题是,不爱喝牛奶的人如何解决眼下的这瓶……
仿佛感应到了大野的视线,冷藏过的牛奶瓶在这大热天里终于按捺不住冒了汗。水珠从小滴凝成大滴,安静的沿着瓶身留到桌面上。
背景音只有夏日的蝉鸣。等意识到的时候牛奶瓶才发现自己被放置了,是说那么大热天不放冰箱很容易坏的……等等莫非这就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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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此刻已经来到这座宅邸的库房。宅邸唯一的主人当然是外出的那位先生,自然就随那位先生姓,我们姑且称之为樱井宅——樱井宅坐落在长坡的高处,因此出门必经便是门前的下坡路。继承自祖上的一轩一户其实比一般人家要大上许多,大野由此认定这家的先代们必然比如今这位家主要出世许多,这点也可以从那偌大的古式枯山水院落中略见一二。诚然,有谁不比动不动就出门取材把连载专栏彻底放置的民俗学者来得有出息呢?
但话说回来,有宅如此本是好事,唯独一点,少不了人照料——大野便是被这个理由叫过来帮忙“看家”的。本来嫌麻烦,但总归闲着也是闲着,有地方白吃白住并不是坏事,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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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房里放着不少先代留下来的古书。家主的意思是梅雨季节书本容易受潮,有时间最好能把库房整理一番让书本见见阳光之类云云。说话人是不经意提起,大野也并没有特别上心,过来第一天却发现实在是太闲了,也就想起了这话。
库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冲进了大野的鼻子,他不由连打了几个喷嚏。古旧的木地板因为人迹罕至早已蒙上一层灰尘,赤脚踩上去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大野摸索着到窗边开了窗,随手拿一旁的木棍支着。窗外正对北面的院墙,虽不如南面庭院丰富多彩,却在背阴处种上了夕颜以点缀空白。时值盛夏,正是夕颜的季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星星点点撒落于绿色背景之间,大野不由感叹设计者的匠心独运。
感叹完发现没人接话,自己的声音并不大,划过空气的同时不幸呛进了灰尘,大野于是迅速决定在引起过敏性鼻炎之前先去找口罩戴上。
下一刻他听到书架的背后有别的响动。似乎是木地板吱呀的一声响,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走动。
老鼠?大野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比较正常的。紧接着他想起来家主开玩笑的说过,老宅子嘛或许会有别的地方见不到的东西也说不定。
大野不动声色的绕到书架后边——没有发现异常。
后面还有一排书架。大野或许是突然玩心上来,猛地闪身过去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哇!”
理论上,这当然也是自己跟自己玩罢了。
结果居然真的有人——是不是人这点暂且不计——被他吓到,也跟着“哇”了一声。声音来自书架上方,不等大野反应,书架上的书们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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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大野揉着被砸痛的脑袋从书堆里坐起来。借着窗外的光,他看见眼前正坐着一位豆丁般的少年,浅色的浴衣衬得脸色苍白,而神情竟是比自己还慌张。
“你,你是谁?”少年_chan着尖细的嗓音问。
大野想这个问题该我来问才对吧,事实上他也就这么做了。“你是谁?”
少年不答话,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野也不说话,他想我还能怕了一个毛头小子不成,回头不给人笑死,索性就盯着对方。少年似乎也镇定下来,不再惧怕与大野的对视。两人也就这么玩起了对视的游戏。
“我是大野,”一段时间后大野终于放弃了似的,“帮樱井先生看房子的。”
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大野?”他下意识的重复。
若换了别人估计会发怒好歹也加个“さん”,但大野毕竟不是别人,他也就笑着“嗯”了一声。
“我的名字叫,翔。”少年停顿一下,也回以一个微笑。“是樱井家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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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式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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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有足够理由相信,这个问题拿去问某位民俗学者,他可以针对这个话题给你做一个专门讲座。但这个问题拿来问式神本人,一位目测年龄不超过十四岁目测身高不超过一米四的少年,他也只能歪着脑袋想上大半天也不得其解。
大野也就放弃了追究那位外出的先生到底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他。他站起身,随手想把少年拉起来,才发现自己摸不到他。
“你碰不到我。”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自己站起来,“也是,平常人是看不到我的。”
大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的触感像是穿过了干冰喷雾,凉凉的。
“那你是可以穿墙之类的?”仿佛年少时种种关于幽灵啊鬼怪啊的记忆都迅速复苏了,大野似乎并不困难的接受了眼前的超自然现象。
“我想是可以的。”少年偏偏嘴,大眼睛眨了两下,“只是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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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会保护这家宅邸之类?”大野回厨房找口罩以及打扫工具,少年也跟着他。想起刚才的问题,大野试图证实自己的某些理解与猜测,提问后回头发现少年抱着刚才房子桌上的那瓶牛奶喝得开心。
“好喝。”少年将空瓶子放回桌上,舌忝 了舌忝 嘴唇作出评价。
大野开始考虑是不是该重新给牛奶公司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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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吃饭呢?”想到被交代的事物里除了庭院的花花草草还有先生养的那只黑猫(虽然至今还没见到踪迹)并且猫粮需要买了,大野以此类推问了式神一个新的问题。
“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就不吃。”少年轻松的答道,“我有名字的,不叫‘喂’啊。”
“那么——翔君?”大野没想到少年会跟自己计较称呼的问题。
“は~い”少年答应得很快,“那么——大野君?”
“はいはい”
“回答只需一遍。”一本正经的挑错。
大野顿时被噎得没了声。少年不由乐得呵呵大笑。
真是不可爱的式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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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在库房干活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式神的存在。直到下午三四点,想起来猫粮以及别的必需品还没有买,在玄关穿鞋准备出门的时候,大野抬眼看到式神跪坐在一边,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大野脑海中闪过很多种想象,最终他还是选了其中最正常的一个——那真的是很像一只恳求主人带自己去散步的吉娃娃。
“……一起去吧?”投降。
吉娃娃——不,式神——于是欢快的蹦起来往外走,大野留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脚上已经多出来一双木屐。咵嗒咵嗒,声音清脆。
结果打开门却停在门廊的阴影里不动了。然后他回头对大野说,我不喜欢日晒。
大野被迫破天荒带着阳伞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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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意识到旁人看来就是他一个大男人撑着阳伞走在外面的时候,大野彻底后悔了。虽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并不属于他大野智会做的事的范畴。
“式神没有影子诶。”大野将伞移开少许。式神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什么跟着伞的影子闪到大野身前,由于是下坡路,来不及收脚的大野只好从式神身上穿了过去——像是从蒸汽房里出来一样一热一冷,黏糊糊的在身上分外不舒服。
“你看你。”在被正式抱怨之前,大野赶紧撑好伞。
于是式神又欢快的蹦到他身边来了。
7 求降温2010/7/11 3:56:00
仰望5L,乃太懂LZ了
3.
大野整理库房的工作进展十分顺利。第二天他已经基本打扫完毕,就等分批将古书们拿出去见见太阳吹吹风。
与式神的相处也可说是相安无事。大野不由开始佩服自己对异事物的接受能力。就连一早醒来发现少年不知何时竟然睡到自己旁边这种事,他也只是呆然坐在那里愣了许久,然后等对方醒过来的时候说了句早。他或许是有在考虑“式神需不需要睡觉”这个问题,但若问出来想必回答固然是“我喜欢睡就睡,不喜欢睡就不睡”于是放弃。
但总觉得像是忽略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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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在第三天,少年忽然出现在库房帮忙整理古书们的时候格外强烈。
“翔君,你是不是……长高了?”大野看着挽起衣袖搬书的少年,虽然拿得不多,手臂却也不似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有么?”少年一脸无辜的笑。
“唔……”大野抬手捏了捏下巴上的须根,那是他思考或发呆时的习惯动作。“你几岁了?”
少年将书放在地上摊开摆好,然后掐手指算了算——“大概是三百九十六?”
“……按人类的算法呢。”
“那大野君是多少岁?”
“呃,我啊,一百岁了哦。”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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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总会在这种时候笑得很开心。笑得眼睛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咧着嘴能够看到存在感强烈的门牙,极像一种啮齿动物。大野并不清楚他是真的信了还是纯粹被逗笑,但看着他那么笑的样子,似乎连自己也随着开心起来。
类似的对话模式还有“大野君为什么不用工作呢?”“因为暑假啊。”“暑假?”这样的展开。大野想象了一下自己一个ARA30的人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明什么是暑假,那无论如何都是一副古怪的光景,于是话题又会扯到别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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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还会熬夜跑去树林里捉独角仙写观察日记呢。”
“诶~大野君也曾经是个捕虫少年啊~”式神坐在起居室的电风扇旁边对着转动的扇叶说话,听自己的声音被反弹到四处零碎散开,而后独自乐得咯咯笑。
大野不得不承认那四个字概括的很精准。似乎是想起了那段戴着圆顶草帽拿着捕虫网四处奔走的时光,当少年神色诚恳的请求他“能给我捉一个吗”的时候,大野一时竟不忍心直接告诉他这年头都市里已经很难找得到独角仙了。庭院的东面种了不少阔叶树,鸣蝉自然是常事,然而前日大野在那里看见了一只蜻蜓却也觉得甚为难得。
幸亏少年也没深究。“真是昭和年代的人啊大野君。”
“你也差不到哪去。”大野挑了挑眉毛。这家伙其实是具备人类的常识的吧,只是乐于两个人玩互相装傻的游戏而已——“笨蛋。”大野随口骂了一句。
“笨蛋!”
事态于是突然变成两个小学生在互骂对方“笨蛋”,比得大概是语调音量以及是否具有丰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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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天黑的时候大野在树底下捡到一个蝉褪下来的壳,而后想到这个或许可以拿给那家伙看看。他走回廊下刚想出声,发现少年一手撑在小茶几上,支着下巴已经睡着了。最后的日光照进屋里,少年的睡脸显得安然与恬静。
大野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但想不起来是谁。
再一次的,若有所失。
11 求降温2010/7/12 16:30:00
さぁ~会发生什么呢(无辜状
4.
这一日是暑假例行的返校日。大野起了个早,没见到式神的踪迹,也没顾上打招呼就出了门。昨天似乎是被凶了,因为吃过饭没及时收拾而又适逢式神没睡醒犯起床气。大野当下感慨别看小小个子凶起人来是毫不含糊,但依然没去收拾——这又是大野性格恶劣的部分了。出门前匆匆看了一眼却发现碗筷被好好洗干净收起来了,顿时脑内浮现出式神一边牢骚一边做家务的样子,微笑不由浮上嘴角。
大野在一个设计专门学校教素描。年轻时本没想过会干这行,毕业时得到学校引荐来了,这些年下来安定平稳,习惯了也觉得不错。假期充足这点是最大的好处,就算有返校日的轮值任务也相当轻松。比如今天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带学生将校园的涂鸦墙翻新,这对一群未来的设计师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因此大野也就得以放话下去让学生干完把工具还回来然后缩在工作室做自己的事情。
前两年合作过的画廊最近再次发出了OFFER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参展,大野诚然是尽量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这事。计划是画一个大幅的作品,像日记一样能记载画时的事情——但是今天他突然发现先去画的不少东西不能令他联想起任何相关记忆,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于是蹲在那盯着自己瓶颈中的画看了许久。学生来还工具的时候见到老师宛如人定的样子便没有多打扰,径自讨论暑假大计是该去海边烧烤还是进山露营去了。
打断大野沉思的是突然响起的来电音。本想站起来从库兜掏手机,却因为脚已经发麻只能变成半跪。膝盖窝里出的汗沾湿了短库的库脚,经风一吹竟然有些凉。
“敢问二宫阁下有何贵干?”
“大野智你看时代剧看傻了么。”
大野揉揉发麻的腿,站起来走到窗边。打电话来的是学校的保健医,明明是后辈却仗着前辈好欺负平日总是没大没小。比如暑假,二宫会找大野的理由往往是硬拉他去看甲子园。
“我说二宫先生,”大野抬头看天,不知何时已经积聚起来的雨云预示了一场骤雨即将来临。“突然变健忘了怎么办?”
那边第一反应就是你撞到头了么。大野经此提醒想起确有此事,但没往Deep想,只当作普通吐槽装傻带过。
雨落下来了,起初几秒还能看得清豆大的雨点一粒粒砸在地上,扬起笼罩已久的暑气,很快视野里就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感到雨水溅进屋大野连忙关好玻璃窗,而后心血来潮掏出手机拍窗外的雨景。
退开两步检查成果。焦点对着玻璃窗上的水流让远景显得模糊——等等,远处那是什么……人影?
大白天出现心灵写真的时候通常会配以一声平地惊雷。大野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湿漉漉的手握着一把并未撑开的伞,用伞柄敲打着窗玻璃。
远处的雷又响了一声。
打开窗后大野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樱井家式神攀着窗框用稍显笨拙的动作翻身进来,在窗边留下一滩水。稍微天然卷的头发湿透后耷拉下来,配合那身虽然没淋透却也够呛的浴衣,实在是颇有惊悚效果。
式神晃着脑袋,继续把头发上的水珠甩到一个更广的面积。这让大野终于开了口,“那个……”
“我来送伞的。”式神把伞递过来。
大野犹豫着伸手去接——碰到的是实物。他开始想象此前路人是不是看到一把伞凭空在路上走,说不定还像小狗一样一路嗅着主人的气味。
“这种事都搞不定我还是式神么?”仿佛知道了大野在想什么似的,式神自满的哼出几个鼻音。
“明明自己淋成那样……”
“……我喜欢淋雨不行啊。”式神撅撅嘴。
大野抬手想去揉一揉那看起来手感很好的头毛,触到的只是依然附在上面的水滴。
“——你什么时候跟我差不多高了?”
17 求降温2010/7/13 15:12:00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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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野就放弃了对式神的所谓外在形态的纠结,从本质来说,式神本身就不是能用常理也不该用常理来解释的事物。又或者,大野自己早就习惯了身高被生长期中的青少年超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小事。
后来他又在此之上增加了新的理解。看到台风要来的消息回了自家一趟确认门窗关好,顺路去买了一些预防台风需要用到的工具食材等物。再回到樱井宅的时候,宅邸的式神正侧卧在榻榻米地板上饶有兴致的看成人频道。
生长期——
或许是前天被雨淋湿的原因,今天的浴衣是较深的藏青色,凭空给气场增添了几分沉稳。脸庞尚有几分稚气未月兑却也开始有了明朗的轮廓,不复初见时懵懂的模样。而此刻,式神右手托腮,空闲的左手无意识的摆到唇边,轻咬食指。
生长期,也叫思春期来着。大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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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在男女混合的呻喑与chuan_Xi中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大野的思绪。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沉默着站在式神背后有段时间了。
大野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将手里的东西各自拿到该放的地方放好。
“……总觉得,我像是有这部DVD的。”这也不愧是一个不同于常人的答案。
“是吗?”式神回头看了大野一眼,暧昧一笑。“这的确不是家主的DVD哦。”他抬手指了指电视机上的盒子,“家主放在‘要归还的东西’一栏的。”
大野从式神脚边绕过去,坐到电视机旁拿起盒子来看。虽然事隔多年,上面的裂缝不知为什么他还记得。是一模一样的形状与位置。但与之对应的,借出这张碟的记忆却完全没有。
依然是想到了什么却抓不住的感觉,大野不由皱了皱眉。
影片正播放到高朝,此起彼伏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默默把手上的盒子放回原位。
“呐,大野君。”式神用一种慵懒的语气搭话,“人类看这种东西不是会兴奋吗?”
“看过那么多遍都快背熟了还有啥好兴奋的。”大野随口答,话说出口自己也奇怪既然早被借走哪来看的“那么多遍”。
而年轻的式神闻言笑得越发暧昧。“骗人的吧?”
大野回头对上式神的视线。好奇与贪玩的成分是大于揶揄的,但绝不是没有。是不是该说,学坏了啊,大野轻轻叹了口气。
“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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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随之变成突然凑近过来的式神仰起一脸灿烂的笑容说,我来帮你降温吧。
大野一半不明所指一半又仿佛猜到了什么,也就忍着笑意依言闭上眼。
先是唇上凉凉的触感,像是夏日里未人口就已化开的刨冰,给全身带来一股清爽的凉意。而若是喝冰镇可乐时贴着冰块太久便会有刺痛的感觉,大野想自己的唇此刻应该就是那样。于是往往会在受不了之前将冰块含进嘴里,任由它将清凉带到口腔的任一个角落;当然也可以用最尖那颗犬齿去蚀啮,或是用舌尖去挑逗,直到冰块最后融化在某处,让那冰水再去镇压胃部的灼热。
他似乎听到DVD自动退碟的声音。充斥着背景音的依然是蝉鸣,或许还有檐下风铃偶尔一两声的脆响。台风登陆之前往往是极为闷热,甚至连风都没有。
所以心静自然凉强调的自是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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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君脸红了。”
“那也是你心理作用。”
25 求降温2010/7/16 15:11:00
没有及时更还请TL的各位见谅,拜谢
后面有崩坏嫌疑于是算作赠品(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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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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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万全的台风对策。
屋顶。瓦片有无破损、偏离或月兑落。
外墙。有无皲裂。
雨棚。有无堆积落叶。
庭院。小物收人屋内,不能收的妥善固定。
门窗。玻璃的也好纸糊的也好务必要加固到能抗强风的等级。
……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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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台风将至的这么一个白天,有些睡眠不足的大野顶着风在屋顶上举着铁锤敲敲打打的时候,恶意的揣测了一下家主选在这种时候出门的居心,顺带问候了一下把宅邸造得过分大的樱井家先祖。
“大野君——书我都搬回库房放好了。”“哦。”
“大野君——小盆的植物也都放好了。”挥手示意。
“大野君——院子里的木琴我也搬回去了。”哈?院子里还有这种东西?……
“大野君——”
“我说你不必每一项都向我汇报的……”大野一句话说到一半,回头猛地看到式神趴在屋缘露出个脑袋,硬生生把后半截掐断。
“我来帮忙吧?”式神说着也想要爬上来。
“等等!”大野连忙阻止他,“还有别的……”心里默念了一遍家主交代的各项事物清单,闪过了一个这些天没怎么留意但确实存在的生物——“猫!”
式神欢快的答应一声然后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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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家的黑猫或许是像足了其主的难以捉摸。这些天大野几乎只看得到猫粮减少却没怎么见过猫影,仅有一次远远看到式神趴在走廊上拿着草秆逗它,当时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少年心性而并没看真切。虽然相信猫在这种时候普遍都有归宅避灾的灵性,但总是去找一下会好些,也算对得起家主的托付。
终于把手头的活干完,大野举起手想伸个懒腰,差点忘了自己是在高处而失去平衡,晃了两晃才得以小心稳住身体。转身那瞬间就见一团毛茸茸黑乎乎的东西跳上了屋顶,随之无防备的僵在原地。
那猫见了大野竟是毫不生分的扑上来,大野连忙扔掉手里的锤子接住——自然是捧东西的手势抱住前腿举到身前,离开一定的安全距离,既不会被抓到也不会被咬到。
而猫这时不闹也不叫,目光直直的与大野对视。
倒是大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诚心的说,虽是黑猫但四只爪子各有一点雪白,懂门道的自然知道那正是所谓的“踏雪寻梅”,加上容貌端正,实在是个相当帅气的猫。唯独在神秘的地方戳中了大野的笑点,以至他一个人对着猫傻乐了半天。
然后他回头,“翔君!你把猫带上屋顶来干什么……”
式神依然是趴在屋缘笑得异常无害。
“话说……你不怕高?”
式神低头看看下方,脸色微妙的一变。之后迅速手脚麻利的爬下梯子。
怀里那只黑猫早已不声不响伸出爪子把大野的衣服抓得很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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ーお負けー 夏っていうと怪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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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瀑风雨。天气预报的准确率往往在气候灾害到来时会高很多。
在大野对着电视关注台风情报的时候,不知什么地方微弱的“啪”了一声,然后一片黑暗。
停电。
真糟糕。黑暗中听到式神嘟囔了一声。他刚才应该是躲在角落里翻着库房里找到的古书。
大野摸到准备好在手边的手电,对准自己的脸然后突然按下开关。
角落的方向传来一声怪叫。
“早点睡吧。”大野起身往自己房间走,睡眠不足加上一日劳作,瀑风雨的夜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不行!”式神突然大惊,而后非缠着大野帮忙找蜡烛照明。
最后大野在抽屉翻出几根用剩的白蜡烛,掏打火机点上。
“还有什么?”大野将烛台放在小圆桌上,看到式神一脸委屈的抱膝坐在一旁。
“我给你讲个故事,然后就睡觉吧。”烛火映照在大野的眼瞳里,他的表情随光源的摇曳以及闪电的起落而变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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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战。
大野凑到蜡烛前,“讲完故事的时候,我就把蜡烛吹熄哦。”
式神条件反身寸的往身后躲,但还是“嗯”的答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大野吹熄了蜡烛。
式神吃惊那下被自己的气息呛到,开始不停咳嗽。“大野君……”
大野放肆的笑声在黑暗中听来颇有毛骨悚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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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回战。
式神抬手挡住烛心,晃了晃再一次燃起了蜡烛。
大野低叹一声,这些天来该是第一次见到式神做出超自然的举动。
“你讲吧。”式神抿了抿嘴,努力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大野想说这横眉冷对的神情乍一看很凶神恶煞,看久了又会觉得别扭得可爱。
“那我就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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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充斥着杀戮与纷争的战国时代。
出身名门士族的少女过着平静的生活。而这样的日子却被同族的背叛毁灭了。
父亲在眼前惨遭毒手,母亲悲愤之余选择了自尽跟随父亲而去。
少女被仇人掳去,而她之所以忍辱负重的原因,是与兄长终有一日要复仇的约定……
然而她的兄长一次出征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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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咫尺的雷声打断了大野渐弱的话音。闪电的明灭间大野的面无表情让仅有的那位听众不由得瑟瑟发抖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木材破裂声。
两人交换了一个对视。真的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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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神走在前面引路,大野在后面用手电照明。循着声源他们沿着走廊绕到库房一侧的宅邸后门。早已不再使用的出人口并没有封死,只是简单用一个小木栓从里面揷上,这次或许是没能经得起风雨的侵蚀从中断开了。结果就是走在前面的式神一个不留意撞上了突然再次被风吹开的门。风呼啸着席卷雨点闯进来,式神向后小跳步躲开,一面疼得龇牙咧嘴。
大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笑,“你怎么啦今天。”
“这门比我还老了。”式神用手心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才能撞得到我。”
大野凑过去往撞到的地方吹了几口气聊表安慰。“好,不疼了。”
式神撅撅嘴没再出声。两人于是又费了番功夫找来重物将门临时封堵,改日再修。
总算这次大野说睡觉的时候式神没再出声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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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求降温2010/7/16 20:53:00
28L是在跟LZ对暗号?不大懂……
谢谢GN喜欢,至于回帖数作为山组文读者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所以请放心XD
不过谢谢观赏与谢谢回复的心都是不变的。那么姑且,先把明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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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明治神宫棒球场。
高校棒球东东京大会。
满员客席。
台风过后,明空如镜,天气晴好。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大野在这世界中心呼喊了。
事情的开端是一大早先后被家主发稿件的FAX以及棒球爱好者二宫的电话吵醒,后者几乎要从电话里伸出手来揪着他的耳朵吼“夏天当然是高校野球的!”以及“你健忘你也不该忘了今天的比赛那是名校对决啊名校对决”。不想等大野找到座位才发现二宫发短信来放了自己鸽子,甚至连理由也没说明白。大野无奈的想到某宅邸的修葺工作还留在那,然而更重要的是睡眠不足啊二宫先生……
想到这里大野无视旁人目光,响亮的打了个呵欠。
大野曾经好奇的问过二宫,棒球饭不是看职棒更多么为什么还对高校棒球有如此执念。当时二宫白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队吧?我还是顾问呢”被简单的跑火车过去。后来大野才知道二宫年轻时的梦想是当个职业棒球选手,高中时也曾为之奋斗拼搏过,却终于未能如愿,最后竟读了医学院出来当个学校保健医。与其说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大野更倾向认为,每个人都年轻过。才会始终记得那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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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球的鸣笛响过。肩膀从后面被拍了两下。既来之则安之的大野这时已经是放空状态,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回头。
那瞬间他被眼前人左耳上那颗耳钉晃花了眼。爽朗的金毛,以及一脸“没想到吧”的自负,笑容耀眼而意气风发。
翔君……大野下意识没有叫出声。
式神坦然在大野旁边本该是二宫的空位上坐下。
“怎么了?”大野趁旁人不注意小声问。
“因为来看棒球嘛。”理所当然的答案。
大野沉喑许久。“——说来翔君你懂棒球吗?”
式神歪过头去与大野对视,眨眨眼,“不懂。”
——所以说为什么两个不懂棒球的人会在这里啊?!
“家主是足球挂的。”式神认真补充。“不过像是本垒打宣言之类的,”式神举起右手握空拳凝视远方,而后收回做预备挥棒状,“我还是知道的。”
大野眉头紧锁作苦大仇深状,如果可以碰到式神的话他会将其揍一顿。“翔君,”他小声叫着,也不管别人是否能看到他,“总之先坐下来吧。”
“请叫我——王牌投手。”式神转身将食指与中指举到眉间,放出一道自认为很帅的光线。
大野痛苦的扭开视线,努力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唯有这种时候才会感叹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吐槽担当。
正对本垒不愧是观战的好位子。比赛也不愧是名校对决,激烈的攻防战令客席早就群情沸腾,包括号称不懂棒球的式神也混人其中看得甚为开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坐越缩成一团的大野,似乎已经在这沸腾的油锅中会见了周公。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在本已沸腾的人群中再次投下了重磅炸弹。连同现场解说在内都开始高喊“HOME RUN!!!”之时,眼尖的式神发现这球的飞行线路是冲着自己的方向——准确来说是大野的方向来的。
“大野君!”
大野并无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式神咬咬牙,从座位上跳起发力将球推离既定轨道。周围少数几个人对球的突然变线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已经转人对最终捡到球那位的羡慕当中。
“啊。”一直石佛状的大野终于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符。仿佛猛然醒悟过来似的,他搓搓手坐直身体,喃喃道,NINO还让我帮他捡个本垒打的球回去呢……
式神只得默默的把用力过猛撞得通红的右手揣进了衣袖。
38 求降温2010/7/19 13:10:00
简单设定式神可以按意愿影响周围,但周围不能产生完全对等的影响。
8.
「少女はずっと、兄の帰還を待ってた」
?
大野在把家主的原稿装进信封前瞄了两眼,挣扎了几秒认定这字反正也不认识他,遂宣告放弃。
接下来要做什么?木门是修好了,庭院还没有整理……隐隐作痛的太阳_Xue终于令大野放弃了思考。刚才连木匠师傅都问脸色很差是不是感冒了,当然大野是抵死不认说表紧。但情况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口头说的那么好。连续好几天睡眠不足,又在棒球场的暑气中蒸腾了半天,按常理判断应该是中暑。
摇晃着走回房间,虽然是大白天,大野还是决定先躺下睡一觉。
并没有风,连夏虫的鸣叫也不复可闻,庭院里的竹笕被台风摧折了少许,缺了长年的流水声,宅邸显得静谧异常。起初大野还觉得仿佛又置身于那个充斥着喝彩助威与欢呼的明治神宫球场,渐渐的那片嘈杂开始远离他的意识。他终于在静谧中沉落。
高而远的夏季的天空,偶有一两片流云点缀,却不会成为日光的遮掩。记忆中的少年总是笑点低,笑声里仿佛总是无忧无虑,哪怕在梦里也是一样。
啊是在做梦啊,大野想。这么一想反而放了心,也可以相对着肆无忌惮的大笑。
印象中那是留着嚣张的冲天金发的年纪,跳上任意一趟电车就可以出门远行。目的地无需太计较,就算看不见也表紧,只要困倦的时候邻座总有一个肩膀可以靠着打盹。走累了,伸出手拉一把,直到对方恢复元气前不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被热出一身汗的原因,大野只觉得口干舌燥,迷糊着去厨房找水喝。回程时走错路,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趴着的是起居室的茶几。
强撑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式神在庭院里忙碌,大野本想起身帮忙,但身体依旧沉得不听使唤。听到动静的式神赶忙过来察看。再次陷人睡眠以前,大野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几句“要表紧”之类关心的话,也没有顾得上回答。
额头上被贴上什么冰凉的东西,温柔而总有着令人舒服的温度,像极了熟悉的那双手。
大野睡得很安稳。
咚。咚。咚。
竹笕敲击岩石的声音有条不紊,一下一下,将大野的意识带到表层。
慢慢的,淙淙的水流声也清晰起来。
撑着桌面坐起来,手臂因长时间被压抑开始发麻,一大块红色的印痕留在上面。目光依然是呆滞呈直线状,所及之处也是红色。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经受一整天日晒炙烤,此刻像是着了火一般,连同云霞也是一片热烈的色彩。
“午睡,怎么样?”听到身边有声音在问。
“嗯。”大野没有回头,像是花了很久才调动起发声各组织,以至于话音听起来仿佛仍在梦中。“好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夏天呢。六七年以前……”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令大野停下来想了想。旅途的最后他们所到达的地方。不曾改变过的天空的颜色,流云的形状,还有涨潮的声音。
“——不记得了。”
等把这摊子交回给家主之后我一定要去海边,不,去冲绳啊啊。大野当下拍桌立誓,冷不防把正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过来的式神吓了一跳。
两人坐在走廊边上享受夜风带来的凉意。对着焕然一新的庭院大野毫不吝啬赞美之情对式神说了一句,翔君真帅。那边式神张了张嘴没想出来该怎么回答,只举起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西瓜,很好吃吧?”
“好吃。”
“对吧,我知道智君绝对会喜欢的。你绝对喜欢的。”47 求降温2010/7/23 4:34:00
说小棉袄的肯定没领会LZ的ID的良苦用心 T T
另,出场费贵所以请将没有实名的角色代人主人公各种cos(喂
9.
樱井家宅邸的正门前是一道长缓坡,属于往下走稍嫌顶脚的坡度,往上若是踩单车稍显吃力的长度。
出门往东下长坡是通往市中心的大路,因而也是多数时候会走的方向。像是某一天上午,大野库袋里揣着手机钱包跟钥匙空着手往坡下走的时候,正好遇到学校田径队的合宿训练,便很好兴致的向他们挥着双手喊加油。太阳还没有将地表烤得过热,外出尚在可行范畴,包括樱井家黑猫也在墙垣上悠悠然的散步,大野顺便对它打了个招呼,它盯了大野几秒钟随后三两步跳进了院子。
大野此行的目的其实是去约二宫吃饭。不难想象二宫必然会是一副“今年冬天要下雪了”之类难以置信的反应,毕竟此前一直被他谴责“想单独吃个饭约了十年也约不到”。果不其然当大野主动开了口,那边也完全不嫌弃是午饭而是马上推掉能推的预约迅速答应。当然大概也有部分是出于上次球赛放鸽子事件的愧疚。
“人的记忆受很多因素影响的。”说这话的时候保健医端起咖啡小咁一口,左手不停将小勺变不见再变出来。“环境的变化,工作造成的压力,生活习惯,情绪波动。像常说的‘要记的事情太多’,也同样可以追溯到这些客观因素当中去。”
大野不置可否的点头。随后心想若不是事关创作瓶颈自己也懒得追究个中道理。
“下面就是我个人的想法了。大野君有没有听说过既视感?”
似懂非懂,疑惑状。
“就是,对现在发生的事情,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哪怕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但它以某种方式存在于记忆中了。”保健医稍作停顿让听者理会,“而容易忘记,或者更严重的说是失忆,则可以理解为与此相反的精神状态。明明做过的事情却忘记了。”
“因而记忆与行为并非有绝对不可灭的联系。当然大野君现在只是想不起一些事情,有任何契机的话会重新想起来的。就跟找了很久以为不见了的钢笔,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样。”二宫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心满意足的擦擦嘴角。“所以我想只是大叔年纪大了的原因吧?”
往回走的时候大野已经想好之后要怎么画下去。虽然保健医先生向来出场费贵,但听听看法总没坏处。午后的路面在太阳的炙烤下冒出了逼人的热气,像是洒过水的镜面晃着行人的眼。因而当大野眯着眼走到樱井家门前那条上坡路,看见已走到半坡的年轻女子的背影时,他还以为那也是海市蜃楼一类的幻景呢。
黑猫突然从未知之处跃出,到女子面前停住。估计也是惯常的一声不响瞪着人看,就见她反应极快的拎起长裙小步跳开,绕了个小半圆继续往上走,头也不回的。
大野猛然醒起那该是今天要来取稿的编辑小姐。他快走两步将黑猫赶回了院子,而后在编辑按过门铃没等到人应门将要抬手敲的那一瞬间,伸手推开门。
“小姐是樱井先生的编辑吧?请进。”疾走后说话完全不带喘,附上初见面的灿烂笑容。
“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您不是更清楚吗。”大野感到奇怪,按理取材行程是跟编辑部报备过的。
“因为我刚才在外面明明看见先生在廊下逗猫……”编辑连忙摆手解释,但也没有过分坚持自己的观点,“或许是我看错了。”
大野松了口气。事先听说这位担当编辑是樱井家的远房亲戚,按辈分算该是家主的妹妹,从那双大眼睛倒不难看出樱井家血统,其余也有像皮毛恐惧之类奇怪的共通点(因而大野一直奇怪家主为何要养猫)。将编辑妹妹安顿好奉上茶,大野转身去书房找前日的稿件。
一进书房便见家猫在他要找的那份稿件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练爪子。大野内心惨叫一声扑上前去将稿件夺下。幸亏发现得早,只是信封上破了几个梅花爪洞,里面的稿件姑且无事。大野连忙另找了个信封装上。
似乎隐约听到偷笑的声音。大野转向他认为传出声音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可疑之处。
于是他对着那个方向摆出一个他所能做出的最凶狠的表情。“给我躲远点。”
结果编辑推推眼镜,拿出稿件——然后开始打喷嚏。
大野的脸色微妙的变了变。皮毛恐惧是如此敏感的?
“那个……大野さん。”
“是。”
“先生他没说剩下的稿子什么时候好?”
大野想了想,摇头。
编辑似笑非笑,“麻烦大野さん帮忙提醒一下先生截稿日。他懂的。这些我就先收下了。”
大野感到一股寒意,连忙点头。
送客到门口,编辑妹妹彬彬有礼的道别,转身却又被神出鬼没的黑猫小吓了一跳,当下手扶着帽子小步快跑下了长坡。
黑猫依然面无表情,一脸淡定的摇着尾巴目送客人走远。大野弯下腰去揉了揉猫头以示惩罚。见黑猫嘴里叼着一张彩色传单,抢过来看,发现是夏日例行的花火大会,时间正好是今晚。
10.
大野在樱井宅邸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完全没有发现式神的踪迹。莫非真的如自己所言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大野又看看手里的传单,想了想放在起居室的茶几上,找了烟灰缸压着。吃过饭看看时间还早,便自个踱着小步出了门。
花火大会在附近的河川边举行,是每年夏日的惯例行事。虽说市郊居民数量不多,规模再大都有限,但将到河川边上的时候也已经不能再慢慢按自己的节奏行进,小心别挡道的同时还得留意迎面过来的人。过不多时堤岸边上较好的观赏已经被人占满,随着开始时间的临近与人潮的涌进,连随意走动也变成奢侈的事情。大野就近找了一个不会挡到别人的位置站定。
一颗如信号弹般扶摇直上的亮点升上了高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绣球花。紧接着更多的亮点不甘示弱的升起来,照亮了半边天空,色彩纷呈争相绽放的景象自是热闹非常。也有火箭般直冲云霄而后隐没在夜空的,虽不华丽却有着同样迫人的气势。
虽说年年如此,却还是年年夏天都会来看啊。大野突然想起有人说过这句话。语气并不是落寞而是满足的幸福。
正在大野分心去想是说话人是谁的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小心的躲过人群往自己这边挤过来。
“翔君!”看清来人的时候大野喊了一声,一脸惊喜的看着式神来到他面前,表情同样半是得意半是意外。
“我还以为一定找不到呢。”式神说,“那么多的人。”
“我也是……”大野的话音被天空中的巨响打断,两人不由回头去看那倾泻下来的火树银花。“我也以为找不到来着。”平日难得说一句完整的话的人,这时不知为何硬要补充完这句。
式神噗的一声笑出来。
结束后两人顺道逛了就近的祭典摊位。大野本来并没有打算动手,经不起怂恿便去试了一把身寸的。挑的一盒中古CD瞄准了几次都只是晃了晃始终未倒,大野扔下枪后便闷着声音抱怨式神干嘛不帮忙吹口气。
“智君,”式神看到了什么,回过头似乎想要拉大野的衣袖,“去捞金鱼吧。”
“我并不拿手啊……”握着捞网大野很快锁定了目标,深呼吸一口气。
前面几次都落空了。式神蹲在一旁满脸期待。大野对自己说,这次一定成功,后面的不算。
时机,眼疾手快,捞网斜揷人水面借力将鱼带出——式神在一旁鼓掌欢呼了。
“是最普通的一种呢。”
“普通就好。”大野将装了一尾金鱼的透明袋子拎到眼前看得挺出神。
往回走的路上大野硬要把金鱼塞给式神,理由是穿浴衣的人适合拿这个。式神也没多推,笑着接过之后故意问了句,我另外一只手还空着呢?
大野一开始没听懂。
“翔君的右手,空着哦!”无敌的装傻耍帅兼半的笑容。表示空着而摊开的右手。
大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停下了,头也不回对后方伸出左手——可恶,那样可爱帅气的脸实在太可恶了。
听到木屐清脆的两声,而后左手虽然感觉温度偏低,却是给切实的握住了。
“翔君。”快走到宅邸门前,或许是上坡路的原因,式神自然的走到偏前的位置。这时大野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
“翔君,为什么跟家主那么相像。”
大野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疑问的成分。式神先是一愣,然后慢慢不置可否的笑开。
像是说你终于察觉到了啊。像是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啊。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注视,当看着那个人,眼里的光芒像要从中溢出星星一样。
大野还想说什么,却在只发出一个摩擦音之后被口勿住。
“虽然我们都说过很多遍了,”式神紧了紧大野的手,“智君,我喜欢你。”
60 求降温2010/7/24 1:29:00
HE前提。故事快讲完了。
11.
家主预定返程的那天,大野早早收拾好行李放在玄关,等得百无聊赖便拿着遥控器换台打发时间,连自己不小心睡过去都不知道。
被编辑部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天黑,截稿期限眼见没有多少,然而那边既没见稿也没见人,包括住家电话在内的联络方式一律失灵,也亏得有过一面之缘的编辑找到了大野的名片。
大野第一个举动是拿手机重新试了一遍家主的联络方式,同时一边检查摆在走廊边上的电话。果然完全不通,而电话的室内线路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却完全没了信号。略加思索之后,他从电话的通信记录里翻到前一次家主FAX稿件过来的号码,终于拨通了。
那边是家主取材的落脚地,果不其然是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偏僻小村的客栈。接电话的店主竟是关西口音,所幸大野素有这方面天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问清楚那位“帅哥什么学者”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出现了。
怎么办?大野原地转了一圈,想今天似乎也一直没见到这家的式神。
最后这几天平静得连大野自己也有些意外。与其说那天的喜欢是告白,他更倾向于相信那句话真的是彼此说过听过很多遍早已习惯。但始终是很感心,当下大野情不自禁想抱一下眼前这个已经比他高出小半头的式神。
结果还是抓了个空。大野顿时觉得沮丧。
仅是抬手放下这个最简单的动作足够令式神知道大野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抱住大野,将那个小个男人轻轻圈在自己的手臂里。
想到久违的大海与假日就在眼前,大野释怀了。
虽说想找的时候找不到或许是式神的通性,但大野依然隐隐觉出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夜黑得诡异,新月未出的天空竟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夏虫的声音也像是融进了黑暗中一样,静谧得不像是真实。这时大野听到后院的方向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走廊的路灯似乎是坏了,大野反复试了几次开关灯也没亮。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他小心的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民间乐器里会用到的竹梆,敲击的节奏由缓而急,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戛然而止。
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人影一把抓住大野的手臂往玄关走。是式神。
“智君。请马上离开。”
大野踉跄了两步才跟上,“怎么……”
“家主遇到危险了。”式神的声音像是比黑暗更为沉重,“请你去救他。”
“现在这里是什么状况?”
式神沉默了。
“说明一下。”大野停下脚步。
“家主并不想牵扯你进来。”
“那你让我怎么救他。”
“……樱井家先祖是以通灵为业的,因而这所宅邸本身作为一个强大的灵媒,一直被保护在先祖布下的结界之下。而它现在出现了破绽,企图获得结界内灵力的各路恶灵正在伺机行动。若结界遭到破坏,家主虽不在家中但也会因失去结界的庇佑而遭遇不测。”
“结界……”大野重复这个只在幻想小说里听过的词语,“不能修复吗?”
“那就是我的工作了。”式神稍一停顿,继续道,“我本是结界的一部分,在现实中并没有具体形态,像后来损坏的庭院的竹笕或是后院的木门也都只是其中的一环。先祖的结界本来不是自然力可以轻易破坏的,直到——”
“?”
“直到你出现,触动了结界,以至它将你误以为是人侵者。”
“所以,”大野的说话声听不出感情的起伏,“你其实是来对付我的?”
“不,不是这样。”式神坚决的否定了。
“那,式神是什么?”
这是相遇最初大野提过的问题。当时式神没有回答,现在依然没有。
“见到家主你就会知道。”式神面带歉意。大野突然理解了他的话;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告诉自己。就算在谁面前打诳语,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率直得像孩子。
“家主曾说过,智君对灵完全绝缘,说不定比他自己更适合人主这间宅邸。我想现在能帮家主的也只有智君你了。”
式神将大野收拾好的行李递到他手里,在玄关边上正襟危坐,而后躬身施礼。
“请去救家主。”式神再次请求。
“抬起头来。”
式神抬头与大野对视。如初见时纯粹的眼神,只多了沉稳,少了张狂。
“那你怎么办。”大野的手指动了动,但并没有伸出来。
“请相信我。”式神的声音不大,不容置疑,“您一定会找回所失去的东西。”
71 求降温2010/7/25 21:48:00
情节弱,发现BUG的请务必知会LZ。
12.
智君将来喜欢住什么地方,乡村?还是都市?
唔——大都市无理啊。
那么是找个安静的乡下悠闲的过日子,有兴致了就画画什么的?
听起来不错。
我的话都市完全没问题。
翔君是怕寂寞的人呢。
对啊,乡下的话可就是一天到晚吃饱等死了哦?
……笨蛋。
顺手推了推那个笨蛋,换来一阵大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感到怀里背包的动静,大野醒了过来。
巴士已经来到了乡间,映人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稻田。与山的距离似乎一下就缩短到眼前,村落就被簇拥在树林中间。大野拉开巴士的玻璃窗,糅合了稻香、柏油马路的暑气与山间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的确是个宁静悠闲的地方。
背包里的东西又动了动,大野连忙将拉链打开,樱井家的黑猫探出头来,虽然包里憋闷得慌却也一直没叫唤,看到大野便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
“到了哦。”大野轻轻搔了搔黑猫的头顶。
昨晚被赶出来的时候大野其实并没有明白多少式神的那一番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拎了包走在街道上了。宁静的夏夜,满天繁星与忽远忽近的虫鸣让人觉得亲切,对比可见宅邸此刻是在怎样的危机中。但除了相信式神别无它法。
与家主取材地的客栈通话的时候,大野随手记下了那边的地址。就在他在车站对着便条签研究该怎么走的时候,他的包动了动,樱井家的黑猫从中窜了出来,像是有明确目的似的往站台另一边跑。
大野完全没料到这小东西居然跟了来,愣了几秒才反应到被工作人员发现会很糟糕,连忙追过去。幸而猫并没跑多远,大野弯腰下手一捞将猫塞回包里。抬头看站牌才发现这趟车该是对的,便上了夜行巴士,清早再大站转小站,倒了几趟车终于到达目的地,才有余力感叹家主竟能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取材。
客栈店主显然对两个东京人先后大老远跑来这种乡下地方表示惊奇,但也看出大野不是来玩的,也就尽量配合将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他。村子这几天是例行的夏祭,在这小地方也算全员参与的一大盛事,今天是最后一日大祭。考虑到这些,最坏的情况就算报警,要大规模搜山找人也得等到明天——何况现在没到48小时加上没有任何证据police估计也不会理你。
大野问店主要了家主房间的钥匙上去。看不出有财物遗失的迹象——电脑,手机,甚至钱包全都好好的摆在桌上。电脑没有关只是休眠状态,大野碰了碰看到写了一半的稿子。一旁也散着几张手稿,总的来说字迹工整清晰;另一边则是喝到一半的啤酒,早已经放温了,留下一滩干掉的水印。整个状况看起来就像是写稿子写到一半,累了出去休息一下而后就突然不见了一样。
已经是可以给人叫叔叔的人了,也能像千寻那样神隐了不成?大野一边整理稿件,一边为自己难得想出来的精彩吐槽感到好笑。不过那个人最喜欢的是龙猫吧……
大野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片刻后他摇摇头,开始看家主的稿件里有没有值得注意的线索。
屋里有些闷热,大野推开窗,不远处是流经村子西面的河川。听着流水声仿佛也能感到风的流动,多少缓解些暑气。
这种时候要是式神在就好了。大野努力不让自己产生这种依赖的想法,而是耐心下来抱着手机查字典。抠掉生僻字不算,家主的稿子还是好理解的,就算是手写的部分也很容易辨认。稿件的内容是上篇的续,大抵是年轻武士遭同族背叛,父母被害,妹妹被仇人掳去。苟活下来的武士于是忍辱负重当了仇人的家臣以伺机复仇,却在一次出征遇害。家主在文中用了“若成事,或是史上又一个明智光秀”来评价,而村里的夏祭也正是为纪念这位武士。此外家主似乎还对祭典仪式做过一番调查,叙述的字里行间也能体现出作者对此有着浓浓的好奇。
好奇心会杀死猫——大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蹲着的黑猫像是知道自己被点名,突然打了个喷嚏。而后它用前爪拨出一张稿纸给大野看,上面有几个越出了方格的潦草字迹。
兄上。兄上。兄上。
大祭的最后一项仪式是精灵流。形式上与各地的灯笼流没有很大区别,将灯笼做成船状,放到河川上任其顺流而下以悼念亡者。而村里赋予这项仪式的特殊含义则是,希望游荡在外的武士亡魂也能随着灯笼船的漂流找到最终的归宿。
是家主会感兴趣的课题,大野如此认定。不是没有怀疑过现在这种情况玩侦探游戏是否正确,甚至试探着打电话到警务所问了求助的可能性,但在得到没有明确拒绝却也希望不大的暧昧答复之后,大野决定还是听从自己的直觉。在心底划下了“明天找不到就报警”的理智底线,现在就先相信式神那句“只有你才能帮助他”的话。
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野开始提早沿着河道往下游找寻。若灯笼船能带回武士的亡魂,那么也该是家主想要找寻的。
天慢慢黑下来,走过前面一段平坦的岸边小道,路变得难走起来,大野便捡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枯枝权当探路手杖。手电没有照亮的地方飘起了星星点点的萤火,并没有飞近河边而是远远看着,仿佛也像此刻寄托哀思的人们,目送灯笼船飘远。
走出许久,道路在山势转弯后隐没在了林间,水流由缓而急,拐过陡峭的山壁后也就再不能见灯笼船的烛火。河川急转直下竟形成一个落差有三四米的小瀑布,因为走不到近前,大野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况。正当他想设法攀着岩壁探身的时候,对岸传来的声音把他叫住了。
“危险啊!年轻人!”
“请问我想去下面该怎么去啊?”看清对岸是一行三五个中年男人,从那身祭典打扮来看该是村民。
“只有这边才有路下去,你那边是悬崖。”领头的大叔好心提醒,“折回去吧,下面只是一个深潭,下游就更没有人迹了。”
“大叔们是打算下去?”
“灯笼船燃料的回收。上头说要那什么,ECO啊。”
“那武士阁下……”大野说出口才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颇有些幼稚,幸而黑夜能掩饰脸红。
“是啊……”大叔微一沉喑,而后笑了,“武士大人该早已找到他的归处了吧。”
弄错了啊……挫败感与疲劳接踵而至,大野找了个树桩坐下就再也不想动了。这时他的背包似乎感到了震动,猫头探出来。
大野心想这猫真是黑得融人黑夜了,自己笑了出来,然后伸手将猫抱到眼前。
“猫啊,”大野对猫说,“你是翔君吧?”
“不回答我当你认了哦。”
猫一声不响只是眨了眨眼,依然瞪着那个开始自言自语的男人。
“告诉我,你能看到啥?”大野发现黑猫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即便在夜里也像黑曜石一般透着光。“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很讨厌。很可怕。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说到这里大野轻叹一声,“所以偶尔也会那么想——想用你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啊——只是偶尔呢。”
沉默。猫像是听懂了大野的话,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
“……所以你是那个充满谜团的式神吧?”大野将猫举高,左右摇晃两下,“不回答我当你认了哦。”
“喵呜!”黑猫试图挣月兑大野的钳制。
大野笑了,“我想猫还不至于看得懂家主的手稿还能认得字呢……”
他突然大叫一声弹起来,像是给什么猛推了一把。折返的路上脚下生风,大野预感这次他不会再错。樱井家的黑猫紧紧跟在他后头。
79 求降温2010/7/28 17:23:00
13.
兄上。兄上。
兄上当然指的是武士,但用兄上来称呼武士的,唯有一直等待的妹妹。家主花了前面大半篇幅写的,少女终于未能盼到兄上的归来。若如村民所相信的那样,武士终得归处,那么他们所放的灯笼船或许只是出于对此一无所知的少女执着的祈愿。夏祭的主祭在村里的神社,神社西侧正是精灵流的河川,放下灯笼船的地方。如果家主所寻求的是少女而非那位武士,那么他应该就在那里。
回到村里时夏祭已经结束,村民们也早已散去,周围一片安静。然而一踏人神社的地界,似曾相识的诡秘氛围又笼罩上来,只是这次身在林间,黑暗中随风而动的树影更添几分惊悚。
背后突然被跃起的黑猫猛推一把,竟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住,回头便看见黑猫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悬在半空徒劳挣扎却发不出声音。那只手的主人穿着眼熟的深灰色浴衣,稍长的前发垂下来遮住了双眼。
大野来不及思考便月兑口而出:“放开它!”
对面的人影听话的松了手,猫像是已没有力气来维持平衡,重重的摔在地上微弱的呻喑。
等大野回过神,对方不知何时已逼到身前,大野几乎是凭反身寸神经躲过了抓过来的双手。一瞬间他对上了对方空洞无物的眼神,也认出了那个人。
家主。
震惊之余反而没了顾忌,大野退开两步,等对方再次扑过来时侧身一闪,反转手上用来当拐杖的枯枝一挑一捅,趁对方吃痛再重击面门。人影应声倒下。
大野记起自己才十来岁那会在家附近的道场学剑道的时候,师傅塞过一个新丁让他教基本功。那新丁可真是个小不点,比方说教他“面!”的时候还会被打到肩膀。不小心用力重了会把人吓得哇哇叫,大野慌忙摘下人家的护具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却见到小不点一脸钦佩的眼神。他表面不说心里还是挺乐,便问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啊。
“樱井翔。”
樱井,翔。大野喃喃的重复着,伸手轻拍地上那人的脸。家主的名讳。
包括取材出发前日,自己还说过那身衣服不错之类的话,让家主受宠若惊来着。
不是既视感也不是别的什么,记忆都重合起来了,保健医先生。大野在心里念道。
家主睁开眼时竟是涵满泪水,抬手抱住大野的脖子哭出声来。
大野愣了许久才听清楚怀里那人喊的是“兄上”,接着僵在那不知作何反应。四处望了望看到了蹒跚着走过来的黑猫,马上像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投去求救的目光。
猫却回以一个“你懂的”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
通灵什么的——大野僵硬的抬手回抱,用他认为最冷静的声音说,我回来了,凛——无心记住了家主稿件中提到的妹妹的名字。
“已经没事了哦。已经没事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家主的背。像是为了那份长久的等待,又像是说给自己以及抱着的那个人听。
过了许久,大野几乎要在夏虫的催眠曲中睡着的时候,终于听见细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喊了一句“智君”。
“你来了。”家主扯出一个疲倦的微笑。
大野本想说你一个写怪奇小说的民俗学者别取个材还把自己当通灵师用了,见到那个笑却不由心软,话到嘴边变成“我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笨蛋”。
“我以为自己能回去。”
“对嘛你还会观星。”
“但是看不见了……”
大野吓得心漏跳了半拍,慌忙凑前去检查家主的眼睛。
“已经只看得见你了……”
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明明是大热天愣是被激出几个寒战,大野将人好好放在地上,然后果断的说,你还是好好看星星吧。
“智君……”
夏夜,新月未出,繁星浩瀚,适合观星。
14.
大野被送牛奶的声音吵醒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大约是六时三十五分。半眯着眼摸索去了厨房把牛奶瓶放进冰箱准备回去继续睡,路过起居室的时候发现家主正围着刨冰机在做刨冰。
“都起来了也不去应门……”口齿不清的抱怨,却改变前进方向走进来坐下。
“早。”家主回头看了一眼继续专注于手上的活计。“吃刨冰吗?”
“……嗯。”也看了一眼一大早就汗津津的家主,心想你怎么知道我也热啊。
电视机上摆着两个大菠萝,那是冰箱里塞不下被迫挤到起居室来作装饰用的。大野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去冲绳玩一趟回来就直接给忽悠到了这里。
时间回到无事归来那天,某位民俗学者紧赶慢赶总算交完了稿子之后。
樱井家家主合上面前从库房翻出来的线装书本,虽然动作不算大但依然带起了轻微的粉尘,让坐在对面有着近十年鼻敏感历史的大野微微皱了眉。
“所以说,式神——那是初代家主设下的结界,快有四百年了。”家主抬手给对面的杯子添满茶,再续上自己的,“它能洞悉人侵者的恶意,令其忘记本来目的,再以其人之道反之其人之身。”
“恶意?”有些摸不着头脑。
“唔……具体是什么书上并没有写得很详细。”家主面带歉意,“我想该理解成心中执念最重的东西吧。若是有企图的人侵者,最重视的必然是自己人侵的目的。而所谓以其人之道反之其人之身,就是将为达成该目的造成的破坏全数反弹到人侵者身上。”
“……”
“至于你,则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触动了结界,惊动了初代的式神——简单来说,式神就是你最重要的记忆片段的具现化。”
“不知名则是什么……”
家主无辜的耸肩表示书上并没有写清楚。“也正因为智君其实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包括式神也原封不动的回到了你的记忆里。但你的意外出现毕竟是削弱了宅邸的结界,因而这附近的小鬼们还是折腾了一番。先祖保佑,结界尚在。”
庭院的竹笕倒出满溢的流水,打破了小池的平静,随后落回岩石上一声脆响。
“你以前不知道这事?”大野终于还是表示了怀疑。
“我想这宅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家主失格啊。”明明应该是表示自责的话,家主的语调却是微妙带着愉快因而尾音上扬。
“那么以后请表出去取材了,先把自己的宅邸搞清楚吧。”
“哎,但是那个小妹妹很可怜啊等了几百年了……”家主眨眨眼犯委屈。
“我就是讨厌你这态度。”青筋。被灵附身等人来救算什么白痴解决方案——你去招惹别人妹妹,连累被杀的可是我啊,罗密欧。
“……不过智君我还是很高兴的,在你心里分量最重的居然不是鱼不是画而是我……”条件反身寸想撅嘴,下一刻马上像无视了对面那青筋,虽然说话内容欠扁但笑的时候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大野想自己记忆中的樱井翔怎么就跟眼前这个不大一样呢?
“你差远了。”这话倒也撑足了底气,足以令大野按照原计划义无反顾的去了冲绳。
就在两人开始闷头吃刨冰的时候,樱井家的黑猫悄无声息的从墙外跃进了庭院里。路过盛开的朝颜时,猫不经意嗅了嗅低处的一朵。
“叫你家猫过来吃吧。”大野说着想起身,被反应极快的家主拖住了脚踝。
“不了吧。”家主打着哈哈。
“所以说翔君你干嘛要养猫啊……”
黑猫倒是对此熟视无睹,径自在走廊尽头找了个舒适地儿平躺,打了个呵欠开始梳理身上的毛。
家主将那猫置于视野范围以外,然后认真回答,猫也能通灵。
不等他展开话题,对面的人开始抱头喊疼,“吃太快了。但是真美味。”
“お父さん您慢点……”家主说着也舀了一勺刨冰放进嘴里,“嗯确实美味……and头疼!”
走廊那边猫已经睡熟,开始打起了节奏优雅的呼噜。
大约是在冲绳的第二天,大野路过一处水牛雕塑的时候,拍下来给家主发了封邮件。去年新年两人各自不同的出行计划,事先并没对过行程却在同一天仅差数小时路过了同一个地方。
“没忘记真是太好了。”
家主很快回复,“我马上去冲绳取材!”
“你禁足了。”大野并不客气。
几分钟后大野的电话响了。Laputa的主旋律,在热带乡间倒也不会不应景。
“智君。”家主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起床气,低沉而沙哑,大野眼前马上浮现了那张水肿的脸。
“住过来吧。”电话那头说,“一个人总是寂寞……”
“是——吗?”大野故意拉长了语调。
选项A,都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理由;
选项B,你装了空调我考虑一下;
选项C,我回头还得交个画;
选项D,以上皆是。
“智君?”
来,请选择。
“嗯。”大野轻轻答应一声。
这个夏天,虽没刻意挂“取材”的名号,倒也发现了不少可以作为素材的东西。大野想自己的画总算多少可以有进展,心下舒坦,明明已经背不动却不小心顺手又多摘了两个菠萝。
END.
以消夏。
谢谢观赏。
88 求降温2010/8/1 19:44:00
看了美丽的配图决定自己要努力的LZ来补个小番外。
实在是本篇没用上这个梗一直怨念……莎翁,原谅我!(死
新坑什么的……谢谢GNs的喜欢,有缘会再见的(装X自重
Extra Summer Story
说到夏天,会有什么呢?
比如一些学校的开放日会选在学生都放假的暑假,形式或许可以是文化祭,目的在于宣传本校特色吸引生源等等。既然是文化祭当然是全体动员,这也是返校日的重要课题之一。作为刚踏人这座校园第二年、二十出头的年轻教员,大野自然免不了被委以种种“重任”。像这一年,是被服装设计的那班学生哄去指导他们的舞台剧。而“指导”这词语永远妙在其背后的深意,等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欧洲中世纪青年贵族服装一套以及剧本一本。
——《罗密欧与朱丽叶》。
比如明明看上去晴空万里的午后,不知从何处凭空生出一团雨云,迅速布满头顶那片天,然后倾盆而下。虽说夏天的雷阵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已足够让总想找理由在一起的年轻恋人打着送伞的旗号顺带现场见学舞台剧排练。
“这种雨很快就停了。”
“怕你着急走嘛。”
说着这话的人随手将伞放到小剧场门口的伞架上,牛仔库的库脚挽到小腿上却还是湿了一块。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大野抬手帮来人掸掉头发上的雨水。
大野所称的“年轻人”实则比他只小一岁,年纪轻轻继承了家业却有着“民俗学者”这种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志向。年初时大学毕了业,相熟的杂志社立马将特约撰稿转成了专栏连载,理论上应该也不可以说是不忙,但像这种就为了送个伞特意跑一趟的时候,大野还真的不敢说这人不是闲的。
而这会他们在剧场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年轻家主开始好奇的翻起大野手头的剧本。
既然是舞台剧定番,年轻人们爱看的重点自然是男女主角,深知这一点的编剧基于“人手不足”的现状大刀阔斧的砍掉了配角的戏份,而被哄骗来打酱油的大野分到的是“罗密欧的亲友”加上“被杀的亲王亲戚”二合一的“罗密欧被杀的亲友”的角色。
“这等于是DOUBLE酱油了呢。”家主合上剧本。
“嗯……”
“怂恿男主去舞会,制造机会让男主邂逅了女主,最后却被女主的表兄杀死……”不愧是文化人,精辟的总结字字切中要害,“真是太寂寞了。”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酱油。”大野接过剧本,拿在手上卷起来又摊开,再卷起来。
“台词记住了吗?”
“也没几句,放心。”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这时前面正在对台词的罗密欧接了个电话被紧急召唤不得不马上离开。
“大野先生!”突然的点名吓得大野打了个激灵连忙坐直了,“快来代打!”
编剧看着他,导演看着他,台上的朱丽叶看着他,倒是整个小剧场的人们都齐刷刷的转过头来,满怀期待。
“先生!”
弄明白状况的大野一脸窘迫,都怪自己平时对这帮学生太纵容了。
“那班伏里奥怎么办……”
“我们今天就排幽会那段。”导演同学斩钉截铁。
大野想要发国际求救信号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旁边,好整以暇坐着看热闹的那位如花似玉的大学毕业生。
“那我们让樱井君来代打吧。”大野先生愉快的宣布。
无端被点到名的樱井君先是错愕了一下,见学生们好奇、惊喜以及八卦的目光开始集中到自己身上,遂怨愤的给了大野一个白眼,待回过头去面对众人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完美的笑容。
“别小看大学生。”上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大野心里暗自好笑。
看着樱井走上舞台跟朱丽叶说请多指教的时候,大野的嘴角依然是带着笑意的;当发现他随意看了两眼剧本就记了七八成的时候,大野的嘴开始合不上了。多少也知道大学生有这天分,但第一次见到舞台上的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他,举手投足像真有光芒在闪耀一样。
大野想自己竟然也会莫名感动,竟至于产生了一种近似“想跟随这个人”的心情。
最后罗密欧轻轻捧着朱丽叶的脸颊,口勿落下的时刻被巧妙的挡住。
场下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后掌声喝彩以及起哄差点掀翻了小剧场的屋顶。
这么些年来该是第一次,看见他亲口勿别人时的样子——意识到这点大野偷偷把脸藏在了自己的手心后面,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再比如,约完会轧完马路,躲在宅邸门前那条上坡路旁攀着朝颜的墙垣下接口勿的时候,尽管小心躲开了垂下来的藤蔓,却依然能闻到叶子上露水的味道。
大野不小心想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那个口勿,笑意从鼻息里泄露出来。
“笑什么?”不解的放开。
大野如实告诉樱井自己刚才的联想。“翔君真厉害。幸好你在。换我就是大爆笑了。”
褒扬的态度太过于诚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的樱井。“但是朱丽叶的版本跟班伏里奥的版本可不一样哦。”
大野笑出声来,却不说话只顾笑。
“班伏里奥——不对,”念白的语气,“啊,智……智君,再会!给我一个口勿,我就回去。”
这次不留时间给他笑直接口勿上去。
大野心想你从刚才开始都口勿了几个了——但这个人真的是,连亲口勿也很上手……
“所以说什么时候变成‘智’了?”以往那么叫不是挺好么。
“啊……但是智君……”
“那可是家族限定哎。”
“那就请把我当成家族吧。”
——被巴头。
“你不是说回去了么?”
撅嘴耍赖。“我又没说一个人……”
“嘛,随你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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