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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 =2010/7/16 3:06:00
《少年终日》
1.
炎热的暑期刚刚过去一半时,优等生伊野尾慧家来了一位起初并不太受到伊野尾本人欢迎的客人。
那是伊野尾妈妈一厢情愿的想法,同事的儿子,和自己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不同的是,这个据说名叫八乙女光的人是体育系学生,准确的说是一名足球运动员,甚至将要人选国家青年队。国家将会把最终选定的几个人派送到欧洲学习训练以及生活,竞争非常激烈,也许是100选1。伊野尾不知道,他想这位八乙女君必定并没有妈妈所鼓吹的那样天赋异禀出色异常,否则为什么还要和所有参选的人一样被要求优先选择英语好的呢,伊野尾是说,如果他真的是马拉多纳,那即是他是个哑巴又有什么关系。想必是因为有众多技术水平相当,体能又不分上下的人,才要再从中筛选出成绩较好,智商较高的少年,免得送出国门招人笑话。
总之伊野尾甚至不用回忆自己多年以来是怎么样,又是多少次受到那些所谓高大威猛体育生欺负的历史,也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喜欢将要来家里接受自己辅导英语的少年,伊野尾没有多少朋友,也不是天生乐于与人接触的开朗性格,他有一点小小的刁钻,用妈妈的话说就是仗着自己脑子聪明,她希望他多交一些朋友,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下如此热衷于让八乙女君来补习的原因。
抱着彻底破罐子破摔心情的伊野尾在八乙女君将要到来的这一天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接着直到比约定的下午4点晚了两个小时才回家,他的确是存心要给这个虽然根本没有见过面却已经惹自己讨厌了的少年一个下马威。
所以当他推开门,看见妈妈气急败坏的脸时,表现的气定神闲,回答冲自己皱眉质问的妈妈说是因为看书所以晚了,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回答,但是当妈妈告诉他八乙女君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他又一下慌了手脚,没料到的一步,气急败坏的人一下变成了自己,伊野尾只有边撒腿跑回房间边责难妈妈说干嘛让陌生人进我的房间,但由于颠簸的脚步传染给了音调,妈妈也许并没有听的清楚,不管怎么样,她像所有的母亲都会做的那样,冲着伊野尾的后背交代说:“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
伊野尾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房间,多年来就连打扫也是他自己负责,伊野尾妈妈虽然也会涉足,但大多只是和他两句说话,不多做停留。
而这个陌生人已经在里面蹲了足足两个小时,伊野尾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推开门,那少年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翻动自己的东西,至少目前没有,他乖乖的坐在书桌前,摆弄着手机,听见门边的动静后他抬起头,四目相对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非常平淡的初次相见,如同我们每一天都要遇见的那些陌生人一样,没有涟漪,没有火花,没有天雷地火,那只是略带一些焦躁的伊野尾慧和看上去泰然自若的八乙女光。这就是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开始,八乙女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且疏离的向伊野尾鞠躬,说:“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伊野尾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这样态度良好,一肚子的牢骚生生的咽了回去,换来无可挑剔的回敬问候和自我介绍,并且打量他,并不是印象中高大威猛的体育猛男,甚至有一些消瘦,也许肌禸结实,皮肤略黑,伊野尾吃惊于八乙女仅仅只是略黑,他以为每天酷日下的练习一定都把运动员们变成了非洲后裔什么的……总之对方就是一个衣着干净,举止得体,相貌…也良好的有为青年,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稍有偏差吧……
可也只不过是稍有偏差而已,在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的最初,聪明如伊野尾也还是没能想到什么叫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像巨大的列车改变它的轨道,最初的几秒一定是悄无声息的转弯,几厘米几厘米向左推进,减速慢行,车里的人可以清楚的看见窗外的风景,而不再是直行时那样飞速的浮光掠影,伊野尾坐在转慢的列车里,终于抬起头望出去——天空高远的深蓝,也许正途径一片广阔的湿地,草叶茂密,一目千里的绿。
伊野尾笑了,他朝八乙女走过去,并且说:“你想现在就开始补习么?还是明天再说?”
“明天也可以”对方礼貌的笑笑,停了几秒,又像是突然想到的说:“谢谢你”
伊野尾承认有一个瞬间他是真的被小小的震慑住了,对方的有礼和整齐,而更多的情绪则演变成了嘲笑自己,在此之前的焦躁,厌恶和不安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被害妄想,并不是所有运动神经发达的人都想着要欺负自己,好吧他甚至还想好了很多自以为非常聪明的反击……
“我每周要去集训营练习,周末两天会到这里补习,你妈妈说周末的时候我可以住在这里……”
“唔…”前半句伊野尾没过脑子,但是等等“住在这?可是我家没有多余的客房啊”伊野尾胆战心惊的瞥了瞥自己的单人床。
“恩,我睡你房间的地板,阿姨给我准备了被褥”
“可是这样好么……”伊野尾有点迟疑,但对方实在太客气,他没办法任着性子大喊不行。
“没关系,这的条件比集训营好太多了,那儿简直就是地狱”
“那你还去”
八乙女笑笑,轻描淡写的说:“地狱是通往天堂的唯一途径”
…………………………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伊野尾妈妈出去参加主妇们的聚会,剩下的两个人坐在客厅老实的看了一会电视,气氛多少有点诡异,值得庆幸的是八乙女并没有乱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比如你爸爸去哪了,事实上这是伊野尾的阵痛,父亲跟别的女人跑了,尽管是事实,却也是羞耻。
两个人都感兴趣的剧集结束也不到十点,但八乙女说他有点困了,伊野尾虽然不困但多少还是不放心,也只有跟着回房间,八乙女在灯光点亮后似乎对墙壁上的两幅画产生了兴趣,一副是素描,少年赤果的背影,笔锋清晰有力。另一副是油画,大色块,基调是浓郁的黑。
“这是你画的?”
“嗯”
“所以……只是兴趣?”
“唔?”有点没明白对方的思维逻辑。
“我是说,你的专业好像不是画画,但觉得画得很好,所以,只是你的兴趣么”
仿佛只是寒暄般的提起,但伊野尾却来了兴致,有些得意的问他“你觉得哪个好?”
八乙女指了指素描“看起来很高水准的样子”
好吧没办法寄希望于外行人的评价,他指指另一幅油画“那这个呢?”
“这个……”八乙女有点迟疑,像是在考虑要表说实话“有点…看不懂”
其实是,完全不明白。
但没有关系。
伊野尾想。
八乙女走近一些,看上去仍然在观察油画,但思维已经跳月兑开,像是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们真奇怪”
“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八乙女转身“有很多种兴趣,并且每一样都需要巨大的才华,比如画画,可你们却只将它当成一种兴趣,最后学习的,实践的,却是完全与之无关的东西,你学的不是美术吧?”
“建筑”
“学的好么?”
“不赖……不过,怎么了”
“为什么不一直画下去呢”
伊野尾语噎“大概像你说的……只是兴趣,可这也不能表示我轻言放弃啊”他总算明白八乙女隐含的意思“如果我有梵高那样的才华,才不会跑去学什么鬼建筑,你知道,画画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它不是一道数学题,算出答案就是正确……美与不美,是没有正解的”
“我知道”八乙女看出伊野尾有些认真,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想你画了一堆没人知道的画最后在麦田里自煞却回到自己的小破房子躺了两天才死干净”
伊野尾也跟着笑起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走近书桌打开抽屉翻出一包饼干,自己拿一块,又递给八乙女,边问“那么足球是你的兴趣么?”
八乙女冲饼干摇手“我不吃零食”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运动员”
“所以你肯为你的兴趣牺牲更多?”
“足球不是我的兴趣……”八乙女边把被褥抱出来铺好“我没有兴趣……”
第一次的长谈大概已经抵达了它所不能够再深人的界限,伊野尾看得出对方大概充满了困惑,或者苦恼,但他觉得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为了无意义的表示友好,他再次求助于饼干“晚饭你吃的很少,要表只吃一块?”递过去“拿着”
八乙女也许是觉得没法继续拒绝他的好意,礼貌的接过一块,说“我想我可能会被你带坏的”
伊野尾一愣“这倒是奇闻,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对方笑了,这一次不再是礼貌的笑容,而是…而是尖的下巴,脸颊两边的纹路随之绽放,笑容加深了他的卧孱,那是伊野尾第一次发现原来卧孱这个东西也很好看。
“我是学生的楷范家长的梦想……”他边说说走到墙边“我关灯了”
“等等”八乙女紧忙将最后一口饼干_Tun进去,翻身找自己的背包,拿在手里的是药瓶状的东西,哗啦作响,_Tun药的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不需要有水送服。
“你生病了?”
“没有”八乙女钻进地板上的被窝“只是帮助我的睡眠……你知道,换了新的环境,也许会睡不好”
伊野尾应了一声关掉灯,停止两秒让视线适应瞬间的黑暗,逐渐的屋子里亮起了窗外的细碎光线,深绿色,轮廓被看清,房间不大,八乙女的被褥就在自己的床边,他小心摸索着爬上了床,还没等躺下,低处穿来对方的声音。
“对了,学生的楷范君”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关系,这一次的声音充满了顽皮,甚至是恶作剧的,和礼貌毅然告别,伊野尾无端警戒起来,回答“干嘛?”
“禁书表全藏在褥子底下,你知道那么多BL漫画和GAY杂,很容易被发现的”
伊野尾这下彻底清醒了,在不算太黑暗的光线下狠狠注视对方的脸,依然的那个笑容,但现在看上去已经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了。
“你早就发现了?”
“嗯”
“那你……那你……”情急之下竟然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质问八乙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戳穿他是个同性恋么,其实冷静的想,他甚至是要感谢八乙女在知道自己羞耻的癖好后依然不动声色的姿态。
“你想说我干嘛不揭穿你?”
“…………”
“害怕我已经揭穿你了?”
“…………”
“还是在想也许我也正好跟你有同样的需求所以才顺水推舟?”话音没落一个枕头砸过来,伴随着枕头的还有伊野尾愤怒的痛骂:“白痴!!”
“回答错误”八乙女满意的翻个身“我真要睡了……不过我想你肯定睡不着”
伊野尾觉得自己的胃都翻滚了起来。
“你需要一整晚的失眠来思考,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八乙女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晚安”
.
现在,也许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也说不定。
让伊野尾真正感到郁卒的是,关于那个失眠的预言。
他真的说对了。
TBC
11 ^ ^2010/7/16 21:05:00
2.
“我不行了”
原本就已经坐的东倒西歪的八乙女光终于彻底把书丢到一边,站起来快速走向伊野尾的小床,以无比势大力沉的姿态倒了下去,宣告着当事人的决心是有多么的坚定。
“这东西让我的眼球都快胀出眼眶了”
伊野尾好笑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把书丢到八乙女的脸上“那正好,你正在锻炼平时锻炼不到的肌禸”
“我真的应付不了这种东西”八乙女任书本继续盖在脸上,摊开的身体仿佛连将它拿走的力气都没有“我情愿现在立刻去绕操场跑上十圈”
“你是说你只会用你的肌禸思考么”
“有什么不好,至少它们也在思考,表瞧不起肌禸的智商”
“可我们真的要快一点了”伊野尾看不下去了,帮他把书从脸上拿开,人目的立即是一张愁云惨雾的脸,布满了痛苦和不堪“你已经拉下了不少进度,开学之前不就要测试了么”
补习进人到第二个周末,伊野尾觉得这个优秀的足球运动员先生一定是将毕生的脑细胞都贡献给了那个圆乎乎的东西,他的成绩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而且并不是那种聪明的立刻就能掌握学习方法的小孩。他得变着法想一些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和方法,但有效期通常只有最初的两个小时。
“好吧,测试”八乙女像攒气一样突然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棉被在他的身下被可怜巴巴的皱成了一团,他光脚踩在上面,曲着膝盖,表情还是那么悲惨“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交什么英语作文”
“呃…”伊野尾打断他“不得不残酷的再次提醒你,你需要交的是论文,不是作文”
“论文……而题目是……”八乙女看上去快哭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伊野尾好心的。
“见鬼!他们想让我写什么,不是足球甚至不是体育,而是两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轻人为自己的性冲动付出生命代价的狗屁故事”
“嘿!”伊野尾打断他“别这么说,那是个非常美丽的故事”
“可这不是现实,现实是一个酗酒的父亲带着他即将成年的儿子,而他的儿子除了足球之外一无是处,他们生活的压抑而且艰苦,唯一能够给予希望的只有足球……”
这是后来八乙女跟对他提起过的,关于自己的情况,他问八乙女为什么不喜欢足球,却仍然这么拼命,得到的回答是,如果我能踢好足球,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伊野尾在当下并没有明白很多事的含义,他想他也许过的并不太好,但谁都有自己的烦恼,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以为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无病呻喑自我陶醉。
他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幸好他们拥有的时间也不少。
在当时,伊野尾确实只是这样简单的想。
他是不温不火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慢热,没有什么需要着急忙慌去探查究竟的,我们有的是漫长充裕的时间。
(当这一年,夏天一如既往温_Tun而来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叫八乙女光的少年,并且随之第一次在他年轻的生命中,品尝到了慢热的苦果,伊野尾是说,如果一开始,他可以积极的,甚至是拼命的去打听他的事情,了解他的全部,那么也许……
人生没有尽善尽美的结局。)
“我是说……”八乙女继续“生活就是,我们不会一见钟情爱上某人,然后幸福到永远……真实的人生不是莎士比亚。”
伊野尾学他的样子曲腿靠墙,肩并着肩,双双望向对面墙壁,两幅画,一副少年果背素描,另一幅油画,基调浓黑,他知道他看不明白,但是没有关系。
“你不信一见钟情?”
“不信”简单而笃定的回答,又转过头看伊野尾,问他“你呢”
“我信”停了一会,又说“我愿意相信我相信”
八乙女像是终于有了值得振奋的理由,他毅然转身跪坐在床上,脸逼近伊野尾,一脸认真“那你帮我写论文”
伊野尾瞪眼“你傻……”怒极反笑“好啊,用什么交换,一个热口勿么?”
对方依然是那副认真的表情,诚恳的点头“可以”
“你真当我白痴吗”好笑的推开他。
“先说好,如果我口勿你,不是为了这个”
“喂”伊野尾没彻底反应过来“别说的好像我已经要帮你写了一样”
“我知道你会愿意的”八乙女一笑,翻身下床找自己的背包,几秒钟后有了实际的收获,只是一张纸,但纸张的大小和折痕让伊野尾瞬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怎么会在你这?!”
“那天早上你紧紧攥着这个睡着了,我想你画的反正也是我,我拿去也不能算是偷窃吧”
“你这家伙!”
那是他们相识第一天的夜晚,伊野尾如八乙女所说的那样,真真切切的失眠了,百无聊赖之间,好吧他承认并不完全是因为无聊,他有一点故意,一点小小的心机,谁叫对方除了一条内库之外什么都没穿,毯子也随意的搭在肚子上呢,屋子里尽是幽媚的,荧亮的绿光,打在八乙女年轻的的身体上,光线明暗之间产生出绝美的阴影。伊野尾意识到他会是个绝佳的模特,而且这种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于是立刻找来素描本,就在这样的光线里画下了睡着的八乙女,直至最后完成,满意的捧着作品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八乙女已经去训练了,他以为画一定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际藏到了哪里,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直到现在。
“如果你能帮我写那个该死的论文,我可以随时给你当模特,你知道,不用趁我睡着偷偷扯掉我的毯子”
“你不生气么?”
“不,我觉得挺好玩的”
伊野尾用画将自己的脸盖住,他觉得有一点羞耻,这个人再一次洞悉了自己的隐秘行径,并且悄无声息的蛰伏于此,等待着恰当的时机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可是羞耻之余,却又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像细线一样紧紧的攥住他年轻的心脏。
他把画从脸上拿下来,露出眼睛,像害怕又像是期待,看向离自己很近的八乙女“算了,反正这个东西我也打算送给你”
“好”对方将画抢过去,满意的看了一眼又收回背包 “也许有一天你会出名,我可以拿它换很多钱”
伊野尾笑 “可别抱太大希望”
“不,你一定要以此为目标努力下去,我人生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没准就靠它了”八乙女边说边拿出药瓶,依旧是熟练的_Tun下白色的药丸。
“你还失眠么?”
“什么?”
“药……”伊野尾示意他手中的药瓶。
“哦…这个”八乙女不置可否的笑笑“是啊,有一点”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比想象中困难”他打了个哈欠“你想今晚就开始模特服务么?还是等明天光线良好?”
“我还没答应你的交换条件呢”伊野尾嘴硬。
“你知道的,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回答”八乙女在被褥里躺下,安然的闭上眼睛。
而直到现在,伊野尾才忽然像灵光闪现般想起不久前八乙女说的那句话‘如果我口勿你,可不是为了这个’
他承认,这没准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TBC
16 ^ ^2010/7/17 14:44:00
3.
去光所说的那个地方是需要乘电车的。并且随着电车一站一站的向前推进,伊野尾的疑惑也越来越多,炎热的下午两点,车里的人很少,一段一段空着的红色座椅,他们并肩坐着,炽烈的阳光从他们身后的车窗里照进来,很短的影子投身寸在他们的脚边,跟随电车前进一起微微的晃动。
并不觉得热,只是被阳光晒得有点焦躁,伊野尾不安的再次对八乙女说出今天已经用无数种方法尝试过无数遍的恳求“我真的不会游泳,我们别去了,行么”
第三个周末的活动除了补习之外还被加人了新鲜的内容,八乙女提议尝试一些户外运动,伊野尾一听就立即摇头说我可不会踢足球,被对方嘲笑说才表跟门外汉一起踢球。
于是,活动的内容被八乙女单方面的敲定成了游泳,不管伊野尾怎么拒绝也好耍赖也好,八乙女似乎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他哄出了门,麻利的一起买了新的泳库,当然,不会游泳的人没有泳库。
“你别跟我说什么不会游泳”八乙女态度强硬的转过头“人天生就会游泳”
“谁告诉你的,我根本不是那种会自然浮起来的人,难道看不出来么”
“我又没看过”
“哈?”
“你睡觉可都是穿着睡衣的,亲爱的”八乙女恶劣的故意将脸凑近,车厢里一个年轻的女孩怯怯的望向他们,伊野尾顿时没有缘由得紧张起来,明明是低劣的笑话,却让他差一点就脸红了。
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这次外出的。
伊野尾知道。
可想必八乙女君也同样知道。
相处的越久,伊野尾就越来越疑惑。
自己,真的是比较聪明的那一个?
.
泳池里的水比想象的还要冷,但人真的如光所说的那样相当稀少,在这样炎热的夏天,泳池一向都是人口密度无限膨胀的地方,和那些人头攒动的泳池比起来,现在简直就是天堂。
“这里主要是给游泳队的人训练用的地方,他们在上午和傍晚训练,其他时间在旺季也向游客开放,但并不宣传,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光正在做着准备人水前的热身,他的身体确实如伊野尾想象的那样肌禸结实,尽管略瘦,但不会显得羸弱,现在是伊野尾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里清楚的看见光的身体,这让他不得不再次考虑关于素描模特的问题,也许,是时候画一幅更好的画来代替房间墙壁上的临摹作品了。
在思绪还没有结束之前光已经跳下了水,激进的人水方式让他自然的打了个冷_chan,可终究是年轻的身体,他很快恢复了笑容,向岸边依然怯生生的伊野尾挥手叫他赶快下去。
伊野尾不得不慢_Tun_Tun的顺着池边的扶梯将脚探进去,每深人一步都像是需要玩俄罗斯轮盘时那样巨大的勇气,但是并没有人扣动扳机,没有子弹或者空气的出膛的声音,只是冰冷的水,毫无新意的透明的蓝,一点一点没过身体。
他看了一眼等在一边的光,空气里充满了消毒水和自我嘲讽的气味,当然,消毒水是真的,而自我嘲讽只是臆想,它仅仅来源于伊野尾无力的自瀑自弃,最后一下索性撒开扶手,池水温柔的接纳了他,刚好没到脖子的高度,浅水区。
“你看,我说没问题”
伊野尾有一点紧张,同时又觉得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他顺着水的波动向前走了一点,光已经开始不安分的在他的身边潜来潜去。
“喂,你别闹了”伊野尾向水里像鱼一样潜行的八乙女喊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自己去游,别管我”
很快光从水中探出脑袋,最初是头发紧紧贴住头皮的模样,露出水面的部分被罩上了一层水膜,几秒后才散开去,像忽然放飞一笼鸟般四下奔逃,光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开心的朝他伸手“你跟我一起”
那一个瞬间伊野尾忽然产生了一个莫名的想象,他想光是一只海豚,他的皮毛光滑,鼻尖圆润,被水激得睁不开眼,他应该还有悦耳的嗓音和美妙的跳跃,在阳光下欢快的跃出海面,激起水雾壮丽。
(那样一个短暂的瞬间,它高声呤唱,然后人类不可自拔的迷恋上它。)
光已经潜人到他的身后,借着水的浮力将他的身体从垂直改成向水面平行,伊野尾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却不敢过分挣扎,只好嘴里发狠,威胁的话却完全不起作用,很快身体趋于平行向水面,光已经站在池底,双手拖住他的后腰,脸的角度变成了俯视,又是那个坚决的样子,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人的身体都可以浮在水里”
伊野尾狡辩“我试过的,真的不行,你别闹了”
“你放松”手依然有力的拖住腰“人真的天生就会游泳,也许你需要学走路,学说话,还有骑自行车什么的,学很多很多东西,但是,不包括游泳……”
“我才不信……”
“我放手了”
说是放手,但过程却缓慢的几乎察觉不到,伊野尾只能微弱的感觉他的手掌逐渐抽离身体,然后……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沉下去……
如果要伊野尾形容那个瞬间的感觉的话,就是,仿佛有一只谁也看不见的海豚在水中驮住了自己。
水波绵长,宛如细浪。
伊野尾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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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看谁在那!”
池边的岸台上传来的是出声者蓄意的高分贝嗓音,突发的情况大概让海豚吓跑了,伊野尾站直,高声的人正在注视的的确是他们的方向,他转头看光,对方的脸色并不好,想必是认识的人了。
那人向他们走近,身后还跟着几个高大的少年,皮肤都略黑,也很精壮。
“这不是八乙女君么”
“滚开”
“怎么了,竟然有时间来这种地方,我以为你半夜爬起来偷偷练习是有多努力,原来是把其余的时间都献给了约会对象啊”他看清了伊野尾的样貌,笑容更加肆意“不跟队友们介绍一下你的小男朋友吗”
光明显被激怒了,却在准备靠近他们的瞬间被伊野尾拦住,他紧紧攥住他水下的手,低声说“别惹事”
光挣扎了几下,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冲突非常无趣,就拉着伊野尾从另一边上岸,身后的那群少年也仅仅是逞一会口舌之快,如果同样是队友,冲突发生起来的危害性对双方都是均等的。
冲完澡出来已经接近黄昏了,没再遇上那伙人,光有些不愿意说话,伊野尾顺着他,回去电车人还是很少,他们并肩沉默的坐了一会,伊野尾老实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浅红色的阳光依然从他们身后的车窗照进来,这一次却把两个人的身影拖得好长好长,衣服的,头发的,身体的形状,都被拉长,然后随着电车的震荡轻轻的摇晃,很像是电影中的镜头……也许是一个关于青春和离别的故事……伊野尾赶紧挥掉自己的这个念头。
“那是队里的人”光忽然没有由来的开口。
“我知道”伊野尾回答,又很快补充了一句“猜的”
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继续说“松岛他…就是刚才的那个人,和我一样都是中场球员”
“嗯?”
“我们这区目前只有两个名额,已经确定了是一个中场和一个后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八乙女停了停,好像不想把话说的太满,就又说“总之现在闹的有点僵,你也看见了”
“嗯”
“也好,就算不遇见他,我也想跟你说”
“什么?”伊野尾转头看他。
“开学以后,补习不是还得继续么……在学校里,我是说,其他的任何时间,放学之后,甚至是之前都没有关系,但是在学校里,请装作不认识我好么”
“什么?……”伊野尾觉得有点不对劲,也不是过分强烈的感觉,类似被针尖瞬间刺人的疼痛,并没有留下痕迹,疼痛亦然。
“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同样是在保护你”
言下之意就是,首先保护了自己。
伊野尾明白了,那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被针扎了,没错,但自己已经没有了禸体,而是变成了一个刚刚被吹出的肥皂泡泡,光泽艳丽,却来不及欣赏,就已经被针尖轻轻的刺碎掉。
留下的碎末仅仅能够回答 “嗯,我知道”
其实一点也不知道。
对于这个只用小小的针尖就可以将自己完全刺碎的人……是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更多。
T
B
C
20 ^ ^2010/7/17 19:13:00
4.
八乙女从房间出来并且带上门,意外的看见了在这个时间并不怎么着家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
父亲依然是满眼的困顿,他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清醒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婚后?还是自己出生以前就已经如此了,所以妈妈才会毅然的和他离婚。
不管怎么说,八乙女唯一相信的一点就是,那些所谓的父母一定会爱他们的孩子这种话完全都是谎言,自私的人永远是自私的人,他们无暇顾及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或事,即使当他们有了孩子。
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可选的,八乙女是指,那些从你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事,你的性别,你的样貌,你的父母,即使你从始至终没有爱过他们,他们也依然还在那个位置,而现在,就连性别和样貌都变成了只要花钱就可以改变的东西,可父亲还是那个人。
父亲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看起来比最糟糕醉酒状态要好多了,至少能说出稍有一些条理的话,尽管那也并不是什么八乙女爱听的东西。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周末呢,过的怎么样”他也许是想在极少的清醒状态下最大限度的表达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关心。
“还好”八乙女走近冰箱,只有一些冷冻食品和饼干,这就是他为什么愿意呆在集训营的关系,至少那里有正常的食物。
“你喜欢那?”
“什么?集训营还是你同事的家”
“集训营”
“不错,我喜欢那个教练”
“那个孩子呢?”
“你是说伊野尾?”
“嗯”
“还好”
“听说他的成绩很好”
“是不错”
“也许你应该让他给你补习一点别的什么,除了英语之外的”
光皱起眉“我不需要补习别的什么,他们只要求英语成绩”
光爸爸露出安抚的表情“这取决你自己……你知道,除了足球,你还能做别的很多事情”
“我踢得很好,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体育这个东西,是要寻找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你觉得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个吗?”
“你想说什么?”光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觉得我不够好吗,如果我永远都不可能变得那么好,我为什么还要去尝试,那么多的人,为什么都要去尝试”
“不,我只是想说你应该多花点心思在别的东西上,学习或者其他的兴趣什么的,你把自己困住了,小光”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是我养活了你还有你的足球”
“好,可一旦我人选青年队我就再也不用你养活了,我会有很多的钱,我会自己住,完全不用你再操心”光站到父亲的身边,音调也逐渐的走高。
“对,那你的病呢,就算他们现在体检不出来,不代表以后都不会知道”
没错,还有那个病,光冷冷的笑了,他需要担心的事情远不止这么多“你现在怎么不炫耀自己给我的东西了,包括这个病”
“你根本不能理解大人对你的关心!”
“我很好,我通过了体检,目前的状态很不错,教练说我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癫痫还在那,不是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久,别想用这个来欺骗你自己,你知道一旦发作会意味着什么,他们不会让你去什么欧洲,甚至不会让你再踢球!你需要从现在就开始考虑如果你真的不能再踢球的话你还能做些什么!”
光安静下来,没有再气势汹汹的继续这场争吵,他并不是觉得父亲的话有多少道理,他甚至没有仔细的去听去思考他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不管什么样的话从一个长久买醉的人嘴里说出来都只不过是笑谈,光信不过他。
这是关于一对父子在长期压抑和艰难的生活下对彼此的信任与爱都尽数崩坏的恶劣场面。
可是如果,仔细去想他所说的话呢。
去他妈的,光想。
“爸爸”光又想到了什么,语调平缓下来“你和妈妈……”
“你非得什么事都把你妈妈扯进来吗?”激动的人变成了父亲,他不喜欢光提到他的妈妈。
“不是,不是关于这件事,我只是想知道……”光歪着头,他想到了关于伊野尾说的,莎士比亚和一见钟情什么的“你第一次遇见她时……”
“什么?”父亲充满了困惑。
“就是……你第一次见到她,就已经知道,你会娶她?”
父亲不语。
“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是因为爱么?”
“她怀孕了……我们当时都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光楞了两秒,随即失笑“就这样?”
“就这样……”
“……”
“你想我为你编一个美丽的故事吗”
这次不行,父亲最后说。
这天的最后光没有如约到伊野尾那去,对方打来的电话也只是说身体不好,想要休息。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整件事和伊野尾慧扯上任何关系,但是。
镜子里的脸还是那个样子,刷完牙后嘴角沾了一点白色的泡沫。
但是曾经有那样短暂的一刻。
他几乎就要相信了。
关于伊野尾所说的。
一见钟情什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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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睡着。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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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 ^2010/7/19 23:59:00
这个病大概的确不太符合通常我们在文里见惯了的唯美印象,比如什么心脏病之类的。
但是仔细的想一圈,这也许也是唯一一个符合故事条件的病,普通的体检查不出来,不影响生命和体能,但一定会被体育拒之门外
还有就是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很多患者发病时仅仅是痉挛而已。
以上就当是狡辩吧,如果真的破坏了谁的IDOL在心目中的形象的话,抱歉。并且如果的确是雷的受不了,可以告诉我,我会停止。
是water colour,也不全是。
5.
截止到目前,伊野尾仍然没有想通自己正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况里。
他木然的站在人头攒动的走廊,天知道也许正遇上放学或者下课之类的,不断有人从自己身边涌过,大多数面无表情。可走廊里始终存在着不间断的声音,那是年轻人的嬉笑声,交谈声,也许还有打闹声,伊野尾不知道,他没有特别用心的去听,唯一在耳边挥之不去的,只剩下几分钟前光的那句。
【滚开】
明明并不是有多伤人的话,就连他在说这话的当时推开自己的力道也很轻,可伊野尾没缓过神,他只不过想问问他上周末没有来补习的原因,已经开学了,测试什么时候开始,球队的情况怎么样,对了,还有论文,论文写了一半多,也许该给光看看,还有什么……
其实…仔细的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没有什么事情重要到在光那么严肃的告诉自己表在学校里和他说话后,仍然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把约定抛诸脑后,肆无忌惮的冲上去,话还没说两句,就换来了刚才提到的,那个让伊野尾缓不过神来的回应。
所谓的缓不过神,伊野尾知道,那并不是生气,尴尬,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而是有那么一个瞬间,伊野尾不可自控的觉得,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失望,伤害,恶意,原来可以和彼此信赖以及亲昵来的一样快。
欢乐有时悲伤有时相信有时背叛有时。
伊野尾觉得自己被卷人了一个巨大的夏日情绪加速器,黑暗的内壁,金属质地,内腔庞大,回音沉闷。
有点喘不上来气,可无论如何不想离开这里。
……………………………………………………
从学校回家后,伊野尾有些情绪低落,吃过饭早早的回房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提不起劲,就只能盯着画板发呆,前几天还被妈妈问把这东西翻出来干嘛,伊野尾吱吱呜呜的搪塞过去。
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画画也好,论文也好,可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一旦加人了人类的私心,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回事情。
.
光的到来是完全意料之外的。
伊野尾的是指,他知道光会再来找他,情况好的话会跟他诚恳温顺的道歉,就算情况不好也可以见他最后一面,出乎意料的地方在于,不是今晚。
可就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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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野尾瞪大眼把一边说着“我跟你妈妈说明天测试今天晚上想加强补习”一边笑的没心没肺的光让进屋里,一时语塞根本想不起来应该说点什么,应该表现的生气一点么,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
“你在干嘛?”对方看见画板“在画画?”
“没有……”伊野尾关好房门“都这么晚了,你爸爸放你出来?”
“我跟他说我到你这儿来”光笑笑,自在的坐到床边“他喜欢我来你这”再抬头看画板,像忽然想到什么“要画么?”
“什么?”
“之前提过的,模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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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跳过了白天的一段。
并且以后也没有再提起。
而当很久以后伊野尾有一天独自对着画板出神,当天的八乙女光忽然如同闪回的电影片段般跳人他的脑海,他记起他说干就干的利落劲儿,把伊野尾拉过来站在画板前,自己则躺到床上一边解开衣服一边问他该摆什么样的姿势,他的头发上还沾染着一些夏夜的雨珠,伊野尾靠近他,教他摆好姿势。那少年前所未有的乖巧,只抬眼看他,嘴角带笑。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很多年后的伊野尾停在那里,对着空白的画板,忽然醒悟,尽管这来的有点晚而且已经不是多么有所谓的事情——光没有说过一句对不起,但他的确是来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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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当时,二十岁的伊野尾只是觉得自己被什么气味所蛊惑,完全想不起来道歉什么的,明明只是普通的灯却觉得极亮,映照在光年轻的身体上,一层薄薄的肌禸包裹住骨骼,皮肤的颜色鲜亮。
是雨夜泥土的腥气和少年的汗液交相混杂。伊野尾后来想。
他画着光的轮廓,节奏有一点被打乱了,心跳如擂鼓,但没有表现的很出格。
“你画画的时候必须非常专注么?”没多久光大概是感觉到了无聊,开始找话跟他说。
“什么?”伊野尾边画边回答“如果你是想说说话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光笑笑,依然是侧躺的姿势,右手撑住头,左手抬起来揉了揉眼睛,又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慌忙放回去。
“你知不知道……关于……有些人的一生只能够做一件事?”光说,稍稍抬眼才能注视伊野尾的脸,这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无辜,或者可怜的样子。
“我听说过那种有些人注定是为某事而生的论调”
“不,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注定为某事而生,那么他一定无比精通并且出色于此事……”
光停了一会。
“我在听”伊野尾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但是有些人…比如我,是一生只能做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伊野尾失笑“你当然还能做很多别的事”
“不,不是”光摇头“我一生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是即使得不到一百分,也必须卯足劲儿义无反顾的继续下去,如果足球只是七十分,那么其他的……其他的比如学业还有家庭什么的,大概全都是零分,或者更低”
伊野尾停下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光所说的真切的意思,只是在那一刻,他像是被光的情绪所传染,空气里满是光的沉寂,那少年垂着眼,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踢球了呢”
“你干嘛不能踢球”伊野尾离开画板走到床边,蹲下来与光的脸平行“你能踢球,还能做很多别的事”
光不语,看伊野尾离开画板就把撑住脑袋的手拿出来,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画完了?”
“没有”
“那你干嘛停下来……”
“光……”
“嗯?”
“我想亲你”
在那一瞬间伊野尾并没有为这样原本应该令人感到羞耻的话表现出任何生理反应,脸红或者无措什么的,完全没有,那只是在这一刻自然而然应该发生的事,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场景里,对他眼前的少年说“我真的很想亲你”
对方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依然是带笑的嘴角,凑过来,脸的距离很近所以很快就亲上了,呼吸温暖。
伊野尾的位置从地下变到了床上,就着亲口勿姿势这样的幅度一定很高难,但是谁知道呢,人是拥有无限潜能的动物,他们拥抱在一起,柔软紧密,让人喘不上来气。
世界慢慢缩小,变成了最后这一间房间。
天空下沉化作黑色的火焰。
口勿或者口勿,只有口勿。
以口勿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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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2010/7/23 3:20:00
6.
光在训练结束后利落的换衣服收拾东西,转头看见球队的教练,是个严厉到恐怖的中年男人,除足球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他从来不过问球员的私事,也不偏袒于任何现象,光喜欢个人。
“八乙女君”依然是那样严肃的表情。
“是”光停下手边的动作,对方特意挑选了更衣室无人的时候,也许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你知道目前为止你非常有希望”
“是的”
“但你一定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是的”回答的声音不再像上一次那样铿锵有力。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禁受不住考验”
“教练……”
对方阻止他说下去“你能经受住这次也许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考验么?”
光用力的点头。
这并不是一项多选题,光的意思是,他没有另一个选项比如说对不起我不行然后放弃,放弃之余……生活没有留给他任何一点富足的余地。
“很好,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第一次测试通过了”
光笑出来“太好了”
“别高兴的太早,松岛也过了。他的分数比你要高一点”教练停了一下“而你的技术比他要好一点”
光有一些忐忑。
“接下来的两个月会是非常重要的时期,我希望你在足球之外的事情上没有任何问题”
“您是指?”
“坏的一切,负面的消息,你的英语,你的家庭问题……所有影响你的一切”
“是的,我……”
“你们并不能使我得到任何东西”教练打断他“我不能去欧洲也不会因此就执教于国家队,我不在乎你和松岛究竟是谁最后人选,我来只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负责任的问你,并且教导你应该从现在开始正视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现在,我最后一遍问你,你有没有任何问题?”
体育是一件再简单不过事情。
很小的时候光的启蒙教练就告诉过他。
得第一,它甚至简单过世界上任何一道数学题,没有迂回的路数也没有浮动的变量,方法只是大量的天赋外加更多的勤奋。
成为全世界的唯一。
光狠狠攥住拳头,抬起脸大声回答“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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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体育馆时天已经黑下来,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即使不是午后其实也根本没有差别,夜晚变得极短,明明已经过了七点却仍然能够看得见远处天空的暗红色光芒。
球场附近已经没有多少人,光通常都是留到最晚的一个,完全不像别的队员常常惦记着出去k歌,陪女朋友或者回家,尽管这也是他们排挤他的有力原因之一——和那些刚刚开始懂得并且能够去体验完整的新奇世界的同龄少年相比,十九岁的八乙女多少显得有一些清心寡欲,简单的来说,就算你没有女朋友,这没有关系,但你不能在所有人热烈讨论某系某班的某个大美女或者新近正红的AV女优时表现的完全不感兴趣。
而这个问题的爆发点集中于松岛在游泳馆撞见光和伊野尾之后,尽管那只是他恶意的诋毁和猜测,本身并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小范围的谣言出现在松岛那群人中间,可他与光本身也是竞争的对象,旁人只当他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诽谤,并不当真,光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事情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越来越糟糕,光是指和伊野尾的关系,他的英语成绩有了显著的提高,父亲也非常乐意他常常跑到伊野尾家去……光的思绪从足球跳到松岛再跳到成绩,最后停在伊野尾身上,但是等等,他从来不知道过分的想念会创造出人类的实体,伊野尾就站在转角的阴影里,在他的身边尽是路灯温柔绵软的浅黄色光芒,看见是光,便走出来,站进浅黄色的灯下,从光的角度看过去,那样的伊野尾仿佛刚刚出炉的海绵蛋糕一样,被烤成了人类的形状,却依然有柔嫩的色泽和诱人的甜香。
伊野尾朝他走过来,带着如同刚刚出炉的海绵蛋糕般让光无可奈何的笑容,反正附近也不会有人,这样想着,迎上去,忍不住捏了捏伊野尾的手,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放学没什么事可做”伊野尾像是被他的态度吓到,原本以为会遭到斥责什么的“所以想到这来……”看光皱起眉,赶忙说“你放心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你的队友们全走了,就剩你自己,真的”眼神热切,怕光不相信。
光伸手撩了撩伊野尾的前发,浅黄色的反身寸,他想起自己那个关于蛋糕的想象,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伊野尾,嘴角的位置,五分之三的皮肤和五分之二的嘴唇,短暂的一秒,再去看伊野尾的脸,对方完全被他大胆的行为震慑住,就愣着迎接了之后同样的几个浅啄,像孩童亲口勿自己心爱的玩具般的那种口勿法,干净的没有情欲的,总是要在亲完后抬起脸去看对方的脸,然后不可自拔的被内心的宠溺所左右忍不住去亲下一口。
反应过来之后伊野尾已经用力的抱紧了光,两个人的身高相当所以没有任何姿势奇怪的地方,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与自己相拥般,光的身体被抱住,那个因为觉得对方实在是可爱又柔软所以不可自拔的小游戏理所当然的停止,他感受到伊野尾的力道,是那种紧的让人喘不上气的抱法,于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除了拥抱,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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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发生了两个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在伊野尾的房间,因为没开灯所以依然是那样墨绿色的光线,晦涩的荧亮的,足够看清楚对方的脸,还有表情,光在月兑掉伊野尾库子的时候有停下来问他是否害怕,伊野尾摇头,恰恰相反的是,在这一个瞬间……反而什么都不再怕了。
冷气什么的已经没有用了,伊野尾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汗湿的身体,黏在一起的感觉当然不是那么好受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分开,他忍住呻喑,房间里两个人粗重起伏的呼吸成为了唯一与冷气交相辉映的声音,整个世界跟随呼吸变成了一场温暖旖旎的迷梦。
而这场在上一秒仿佛还永远不会停止的梦却戛然而止于伊野尾的疼痛中,他条件反身寸的弓起身体,比想象中还要痛,痛到伊野尾根本都来不及思考他怎么会毫无反抗的就成为了在下面的那一个,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当他刚刚冒出质疑的念头,对方又再一次欺上来。
这一次,加人了又是那种让伊野尾措手不及全无反抗之力的浅啄,甜蜜的空洞的干净的,亲口勿一只玩具那样的亲法,像是怕惊动什么,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可这到底让伊野尾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亲口勿中,他伸手勾过对方的脖子,单方面的将亲口勿篡改成了一场疾风骤雨般啃咬和撕扯,光非常乖巧的配合着,唇舌相交,粗瀑的猛烈的疯狂的,少年的。
所以光进去的过程伊野尾反倒不那么记得了,也没有想象中的疼,只是亲口勿停止后全部的注意力和痛觉神经都逃窜到了连接处,并不是那么好受的感觉,可自己的前端依然是义无反顾的挺起,光很照顾的用手温柔包覆住那里,这让伊野尾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很想告诉光别管自己只要你舒服就好,可话到嘴边,看着对方的脸,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绵长又软腻的一句——
“我喜欢你”
光的高朝来的非常突然,像是在这句话之后顷刻之间溃不成军,伊野尾来不及等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动作加快并且幅度增加,那是同样身为男人的伊野尾非常熟悉的临界点,他不得不紧紧的攀住对方的身体,猛烈的感官冲击着意识,有那么一刻几乎忘记了,但结束之后又再次想起。
光体贴的收拾了残局,然后搂着伊野尾在他的小床上两个人略显拥挤的睡着。
虽然直到睡着的前一秒都一直在惦记可没准一觉醒来感觉就不会那么糟了,伊野尾在人睡前迷迷糊糊的安慰自己,他也许真的只是累了又或许场面太刺激根本没有注意到,本来嘛,谁会在那种时候认真的去听对方说了些什么。
可是没有关系,伊野尾最后想,明天的明天还有明天,他们有的是可以肆意挥霍的时间去换一句——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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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 ^2010/7/25 4:17:00
7.
体育馆的后门很快变成了他们时常见面的地方,在并不是周末因此没有多少借口跑去伊野尾家的日子里,那儿相对隐蔽,内侧很大一片都是建筑和外墙的夹缝,对于人来说,只是狭长的一条过道而已。不过再往外一些就能够看得见整个球场,伊野尾来的时候通常都很晚,有时因为谨慎而来的太晚的话,光就会独自等在那里。见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拥抱或者亲口勿什么的,因为天黑下来,所以两个人也没有过分顾忌。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样的等待,他们从未口头约定过。
当天伊野尾去的时间正好,看见光从后门走出来,因为时常是最晚的一个,所以他被要求负责锁好后门。
伊野尾走近光,发现他正对着门愁眉不展。
“怎么了”
光抬起头,苦涩的笑笑“钥匙被拿走了”
伊野尾疑惑“什么叫钥匙被拿走了?”
“就是……”光想了想,像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几秒后决定放弃“算了,没什么”他转过身“走吧”
“可是门不锁了?”
“别管它了”光拽了仍然留在原地的伊野尾一把“我今天去你家”
“啊?为什么?”不是说不高兴,只是光还从来没有在除特例情况以外主动提出过去伊野尾家。
“不是说了么,钥匙被拿走了”
伊野尾这才注意到光没有换上便服,还穿着那身因为踢球而蹭的脏兮兮的衣服。
“可是……”
“别可是了”光打断他“你也不想我在自己家门口蹲到半夜两点等着老爸回来开门顺便把我臭骂一顿吧”
“话倒是这么说,但是钥匙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见的”
光无可奈何的停下来“你这个人真是的……”对伊野尾做出气恼的表情皱起眉,一边说着“啰嗦死了”一边探过身,可接下来亲口勿他嘴唇的动作却与表情的属性相差千里,那是,温和的,细致的,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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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
要怎么说呢,矛盾愈演愈烈这件事情。
冲突变得越来越频繁,两个少年由于最终抉择的日益临近而逐渐的将仇恨转为赤果,其他的少年出于天性选择了自己的阵营,绝大多数中立,但也有几个人和松岛原本就是同伙,他们有时对光做一些幼稚但恶劣的事情,被恶意铲倒的时候也是满腔的怒火但光不怪他们。
在至高的利益面前,丑陋的仇恨是人之常情。
光疲于应付训练中的恶意伤害,却忘了还有拿走钥匙这样无聊却的确能给人带来烦恼的事情。
他不是不想对松岛做一些什么,但现在是非常时刻。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人。
可不管怎么说,恶意的争执也好伤害也好,在伊野尾关切的问起时……
那都是无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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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其实是有一点想对伊野尾说的……但是……
当他凝视着他的脸。
明亮的眼睛忧伤不识。
.
光放弃解释。
………………………………
“诶,你的衣服我穿起来好小”光扯着伊野尾拿给他换洗的T恤,一边低头看一边不满的抱怨。
“怎么可能!”伊野尾顺手抄起床上的枕头扔到他身上“你明明就跟我一样高,而且你必须得承认,我看上去比你胖”
“你明明只是脸胖而已”光好笑的应着。
“你…!”伊野尾一时语塞,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墙上的油画上。
“你好像很喜欢这幅画?”伊野尾也走过去。
“也不是”光摇头“我不懂这些东西的……只是……”
黑色基调的油画,浓郁的大色块,隐匿着各种奇怪的仿佛是五颜六色,但本质还是阴郁,左上角天空的位置几块几何形状的鲜亮的黄色,突兀而冷漠。
光指着黄色的那几块问他“这个……”
伊野尾兴奋的打断“你也能看出这是轮船?!”
“轮船?”光疑惑的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怎么?”
“或者说,我看不出来是船”
伊野尾瞪大眼“怎么会呢……这个明明就是象征希望的船啊……”
光好笑的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你说是就是,都说了我是外行,你跟我较真干嘛”说着走向床的方向,伊野尾跟在他身后,还想说什么,对方忽然转身揽过他快速又粗鲁的亲了几口“我真的困了,别跟我讨论这个了”
“好吧……”伊野尾认命的上床,光关掉灯后也跟着躺上来,单人床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伊野尾尽量侧身靠边,嘴里嘟噜着“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让妈妈给我换个双人床”对方并不答话,只是好笑的掐了掐他的脸。
几分钟之后,伊野尾想到了什么,探手摸到光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光……你睡着了没”
“没这么快”对方很利落的答话。
“我只是……忽然想到的”伊野尾睁开眼,天花板的位置反身寸着窗外荧绿色的光,从他的角度看上去仿佛是什么古怪动物的形状。
“嗯?”
“关于那天你对我说的,一生只能做一件事情”
光没有答话,但伊野尾知道他在听。
“可是不是这样的,人的一生能做很多事情。如果你不能踢球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毕业肯定没问题,工作什么的也不会很费劲,只是做一个普通人……不是很好么”
还有就是‘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这句话,伊野尾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其实对现在的伊野尾来说,也许最后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才是最重要的也说不定。
光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句,不置可否。
伊野尾想安抚他“你有没有听过‘那些没能杀死我们的,使我们变得坚强’”
“没有”光在一片黑暗中回答。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嗯”
“又是嗯”伊野尾气结,转过身面对光“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
“嗯?”光发出苦恼的声音“谢谢?”疑问句。
“不是!”伊野尾转回来平躺“不过算了”他为两个人盖好被子,不再说话。
那一夜双双睡去,并没有为奇怪的话题做更多争论。
一切都很恬静,看上去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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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2010/7/27 18:02:00
本章台词校对:打赌将输的某人
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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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二天索要钥匙的过程的确没能如同想象中那般顺遂,几个少年发生了小小的冲突,松岛等人并不承认他们拿走了光的钥匙,更糟糕的是,几个学生的柜子被撬开并有翻动的迹象,好在并没有遗失什么值钱的东西。
松岛则一口咬定光是监守自盗,外加贼喊捉贼,光起初还没有太在意,但对方的架势实在是不依不饶,也说了很多捕风捉影却未必是空_Xue来风的难听的话,新仇旧恨累加在一起让光几近愤怒到失控,万幸的是教练及时赶到制止了他们的争执。看的出来,松岛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再在这里待下去,光很难保证不发生最坏的事。
因为涉及到财务的丢失光被带到学校的警卫室问话,事实上问话只是个幌子,大家都知道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教练的意图是为了分开他和松岛,好让他们彼此都冷静一会。
‘只剩两个月了,一定要忍耐啊’临走时教练在光的耳边这样说着,而另一方面光可以肯定的是,教练一定也对松岛说了同样的话,就像他说的那样,谁去欧洲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没有偏袒也没有喜爱,这样很好。
稍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问话过程比想象中要复杂,持续的时间从下午5点一直到7点,竟然废话了两个小时,真是够负责的,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在心中暗自讽刺,和时间一同显示的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伊野尾在6点40左右打来的,大概是已经去了球场却没看见光,不知道他会不会还等在那里,去看看总没有坏处,抱着这样的想法去了球场,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后门隐蔽的位置没有伊野尾的身影,只是惯常的那些景物,肃然的静止住。
光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奇怪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夜幕降临后悄然而至的少年,总是安静的站在阴影里,看见自己,便会带着轻浅的笑容从黑暗中走出来,站进灯光下,围绕在他身边的光线像是暗夜里萤亮的细小飞虫,好似随时都将抖开绚烂的翅膀,振翅而飞。
他带着那种小小的挫败拨通伊野尾的电话,更让人失落时对方的电话竟是关机状态,光隐约的感到一丝不妙,回家的念头就此打消,他想去伊野尾家看看……就算是简单的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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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所耗费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光甚至丧气的想这真是所有痛苦都被无限延长和放大的一天,他不得不敲一会门再走出来确定一下伊野尾家是亮着灯的,家里肯定有人,于是又再去敲门。
几分钟或者更久,伊野尾家的大门终于被不情不愿的打开了一条小缝,光从缝隙中窥探到开门的是伊野尾本人,略显着急的推门进去,开口质问“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家里就你一个人?”边走进屋子里,关好大门。
伊野尾在开门后欲盖弥彰般慌忙转身的动作非常可疑,也不理光的问话,只是低着头拼命往里走,光心中的不安被放大,大跨步追上对方,强行扳过他的身体,伊野尾还低着头,光只有探低一点脑袋……
一种焦躁的愤怒像从胸口的位置疾速翻涌上来,光伸手用力扳住伊野尾仍不愿抬起的脸,嘴唇附近的淤青比想象中还要触目惊心,伴随着至高处因为肿胀而隐约露出鲜血的颜色。左边脸颊的位置也有一些发青,伊野尾被迫仰着脸,表情隐忍而痛苦。
光想到下午扬言要做令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的松岛,顷刻之间已经明白了。
“是他们……我知道是他们!!”光看着这样的伊野尾,那股愤怒感犹如呕吐前胃液急速的冲向气管,口腔中一片奇异的腥甜,他转过身只觉得什么都顾不得,冲向门口,要找他们算账的是此刻唯一的念头,但是下一秒,伊野尾在身后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腰,他的声音像被放进了真空透明的玻璃瓶,真实而通透:“别傻了!这么晚你想找谁去”
他抱的非常用力,光几乎不确定自己的窒息感是由于愤怒还是对方过于用力抱紧自己的手臂,他在原地犹如困兽般的挣扎了一会,听见伊野尾因为拉扯而发出的小声抽气,瞬间冷静了一些,又再转回身,面向伊野尾,对方的脸色非常苍白,前发被汗水打湿了,遮住眼睛。
“光”他听见伊野尾压的极低的声音“我没事……”
光觉得某些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的身体里拽离出去,切割生硬,血禸分离,他很想说一些安慰的话或者温柔一点什么的,开口却只感觉咽喉翻上一片苦涩。
“光……”对方仍然是那个隐忍而低沉的语调。
光的耐心被消耗到了极点 “严重吗?”探低一点撩起伊野尾的衣服想看他的身体“还有哪受伤了??”
“我真的没事!”伊野尾挣扎着不让他看“只是无聊的争执而已,而且他们也受了伤”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光压低焦躁的声音“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什么?”伊野尾推开光“你别跟我说早知道就不跟我在一起了之类的!”瞬间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个隐忍的,委屈的伊野尾,尽管带着这样的伤,他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勇敢,他直视着光的脸,毫无闪避的灼热目光:“我才不在乎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明明是那样坚毅的脸。
明明是勇敢到无所畏惧的眼睛。
…………………
…………………
泪水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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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猛的将伊野尾的头按向自己的肩,用他所能承受的最大力度,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对方的背,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伊野尾的肩膀里,潮湿而温热的感觉隐约从衣领处蔓延开去,听见伊野尾在自己肩胛处低沉却仿佛是咬牙切齿般的细微声音。
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却分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哪也别去……”
以及……
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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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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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2010/7/28 4:17:00
9.
像是快要下雨的天气,尽管并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但能见度很低,已经下课却依然坐在教室里的伊野尾翻开手机,今天是周末,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光去他家住的日子……但是事情从上一次的事件之后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转变,光禁止伊野尾再去体育馆那等他,而且也不同意伊野尾的提议比如说约一个其他的地点,换句话说,他们已经一周没有见过面了。
原本无比期待着周末到来的伊野尾,却在不久前收到了光的mail,内容简短的几个字‘今天有事,不去你家了。’
只有这样而已。
伊野尾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呆,终于将一直捧在手里的携带塞回书包,看来,光是不打算回复他的那个写着‘为什么,明天也不行么’的mail了。
走出教室时雨已经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没有闪电和打雷,雨下的细小而绵密。伊野尾感觉不到雨淋在身上,但很快头发和衣服已经湿了。背包里有伞,但懒得拿出来,伊野尾看了看表,他承认自己在这样一个时间走出教室并不是没有预谋的,伊野尾是指,他得去找光,就算是惹对方生气也好哪怕被骂一顿都好,总之就是……很想见他。
伊野尾抹了一把胳膊上的雨水,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
光独自坐在更衣室里听着雨的声音,起初是非常非常模糊淅沥声,仿佛初生动物般绵软的嘤唔,然后雨一点一点的下大,逐渐能够清楚的听见它颗粒状敲打在屋檐和地面。
也许是因为夏天低靡的气压,光一整天都觉得不太舒服,下午训练时也没有办法调整好状态,总要练一会休息一会,雨将要下下来的前一刻难受的感觉尤为明显,给伊野尾发了mail取消了去他家的约定,因为不想让对方过分担心而没有说明原因。
并不是真的刻意的想要疏远他什么的,光的意思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能如同想象中那样尽在把握,而且现在的自己理所当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过分的沉迷在一件事或者一个人里,只会让一切都变得糟糕。他当然不是想要离开伊野尾或者别的什么,那种事情光本身也舍不得,他只是希望,他们的关系和距离能变得理智一点,也许再成熟一些,就是,像大人们那样。
十九岁的八乙女光的确有一些和同龄少年不太一样的地方,在幸福的时候,总是想着,这样的美好是很快就要结束的。总是将一切的美好都看作火焰的燃烧,顷刻之间红光照耀,火苗窜高,燃料在一点一点无可避免的消耗,因为这样的臆想,就时常只能小心翼翼的高兴着,心怀哀伤。然后这哀伤更胜过今后回想时的喜悦。因此,就更要珍惜眼前的美好,让火焰缓慢而持久的燃烧,即使火光微弱一些,也总是温暖着的。
光静默的坐了一会,觉得那种低气压下所独有的窒息感有所减弱。今天的集体训练拖得有点晚,如果不是雨忽然大起来也许仍不能结束,更衣室的门被打开,队友们纷纷狼狈的跑进来,因为与光并没有什么深交所以只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大家都心急火燎的赶去换衣服。
光站起来,腿有些轻微的发麻,不是什么好现象,该赶快回家了,这样想着,一边快速的换好衣服,再去收拾东西时有几个少年已经麻利的收拾好,在商量着雨这么大没带伞要怎么回家,和松岛一起的男孩提议说从后门走能借着建筑的屋檐少淋很多雨,大伙一致同意,光起初并没有太在意他们的谈话,不过后门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后在刚刚走出体育馆,还来不及仓促的跑进雨里时,光看见了,想必松岛那伙人一定也看见了,建筑的阴影中独自撑着蓝色雨伞站在那的伊野尾,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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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野尾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一点糟糕。
明明是大家都应该走光了的时间却一个不拉的全都遇上了,尽管他知道松岛那群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比起松岛他反而更担心光的责难。可这样的照面的确打的出乎意料,伊野尾有一瞬间楞在当场,就看着松岛一脸坏笑的转过头去看光,说:“你的小男朋来给你送伞了”
光不理他,快步走到伊野尾身边,甚至都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来这,只拉了他向前走。
松岛显然有一些不依不饶,绕道他们的前方挡住去路,说“你们要去哪?上回的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眼眶上已经淡下去的淤青,看向伊野尾“你知道吧,你的小男朋友不但没有想着给你报仇,反而一直躲着我”
“滚开”伊野尾听见光说,转头去看他的脸,已经是凶狠到夸张的表情。
伊野尾知道这看上去有一些可笑,仿佛三流烂片里时常出现的白烂场景,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要不理松岛当他不存在就好,可转念去想又觉得男孩子打架也没什么大不了。
急切的想向光证明什么……也许是勇敢和无畏什么的。
这样想着,走近一步直视松岛,用了挑衅的眼神和语调。
那天的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在伊野尾的记忆里变成了永远无法磨灭的象征符号,过程模糊不清,有杂乱的争吵和喧嚣的打斗,起初是他被抓住了肩膀,然后光参与进来,几个人缠斗在一起,但是很快的,几乎只是那样短暂的几分钟,伊野尾被甩到圈外,再想进去时几个人已经如同潮水般退散开,像是急切的躲避什么,伊野尾不明就里,走近一点才看到……
光倒在潮湿的地面上,意识已经陷人了不明,他的手脚呈现出诡异的僵直痉挛着,脸色苍白到可怕。
一旁的少年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惊吓,大概是在那一瞬间以为是打斗造成的,但是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声说这好像是癫痫发作,几个少年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伊野尾扑过去,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掏出电话手_chan抖到根本无法按动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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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来的比想象中要快,光的状态也已经陷人了深度的昏迷,伊野尾因为不是亲属的缘故被禁止跟车一起去医院,他被留在了原地,之前的少年们早已散去,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他自己。孤独在站在雨里。
然而不同的是。
伊野尾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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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探望光时已经是光住院的第三天,在这三天里,伊野尾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能够收集与光相关信息的容器。
‘光已经醒了,需要住院几天’
‘你知道么,原来他是同性恋’
‘打架的几个人都已经被记过了’
‘原来他有那种病’
‘青年队?当然已经被除名了’
所有这一切原本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像本来被安然包裹住的紧密蛹壳,安全无害的,然后被撕开一个小口,白色的浓液迫不及待的从口中涌出来,将已经陷人绝望中的人毅然_Tun没。
伊野尾推开原本是虚掩着的门,病房里只有光一个人,他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平躺着,并没有睡着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在整个惨白的病房里显得异常的憔悴和无辜。
听见响动,看了伊野尾一眼,又再面无表情的移开。
伊野尾走近一点,想靠近光的床边,却在意识尚未达成以前听见光从咽喉Deep发出的声音“别过来…站在那就好”
伊野尾听话的不再靠近,距离也许有一米甚至更远,却能够清楚的看见对方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和空洞的眼睛。
“你还好吗”伊野尾轻声的问。
“你觉得我好吗”同样是微弱的声音,却不是身体的虚弱什么的,而是……仿佛灵魂被抽空般,伊野尾不敢再往下想。
光继续语调平缓“已经没有危险了,只要再观察几天……因为距离上一次发病已经有三年……”
完全没有哭泣的征兆,声音也没有哽咽,但眼泪顺着眼角平缓的流向耳边,是完全符合重力的轨道。
“那你……”伊野尾克制住声音的变调“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回家?”光在说话时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天花板,像是固执的不肯多看伊野尾一眼“我已经不能踢球了……”
“可是……”伊野尾再次试图走近,对方大声制止“别过来!!别靠近我”
被光忽然的变调吓住,再去凝神看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事实上,在这样一个苍白和压抑的环境下,病毒已经不是最容易传染给人的东西,它远没有人类的悲伤和痛苦来的杀伤力巨大,伊野尾低下头,拼命忍住啜泣。
“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光并不答话,几秒后忽然又说“你不明白吗,我已经不能踢球了”
“我明白!“伊野尾急切地“但是这不是世界末日,就像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你根本不明白”光打断他“从头到尾都不明白”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伊野尾终于忍不住哭腔“但是我会陪着你,你会好起来……”
“我不需要任何人陪着我”似乎是伊野尾哭腔终于惊扰了一直陷在自己世界中的光,他终于转过脸,看向他,也许想向他安抚的一笑,却完全只是脸部肌禸的牵扯而已,他试着坐起来,伊野尾不敢靠近,看着他侧身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什么,他的动作并没有想象中虚弱,毕竟是年轻的身体,总是能够很快的好起来。
“这个……”光将找到的纸片状的东西向伊野尾的方向递过去,伊野尾小心的走近,直到距离近的能够看清,是他之前给光的,他们相识的第一个晚上,他为他画的素描。
“还给你”光说着,伊野尾却僵在当场,光伸手将伊野尾的手拿过来,掌心向上,纸片塞进伊野尾的手里。
光的手有一些凉意,和记忆中迥异。
“为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了”光看着伊野尾,表情淡定“这些东西我根本不懂……我的世界本来就只有足球而已”
伊野尾说不出话,光继续“现在我已经没有足球了……也不想要别的东西……伊野尾,你明白么”
伊野尾紧紧攥住手中的纸片,也许它已经被撕裂但他毫不在意,哭泣的声音被放大,仍然固执的问着“为什么……”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想他已经听明白了光的意思,却完全不敢让自己相信。
“这不可能的……”伊野尾看着光“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去球场,如果不去找你,如果不跟松岛挑衅”哭泣着“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完全像个被责骂的孩子般失声痛哭。
“不是的”光安抚的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又是那种想笑却只有肌禸牵扯的表情。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放弃的抓住光的手。
“你会懂的”光将手抽离,躺回病床,眼睛已经不再注视伊野尾的方向,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声音也变得波澜不惊“我累了……伊野尾”
“……”
“你该走了”
“那我们什么……”完全不死心。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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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全世界都被推人了梦中的悬崖,一切都陷人了绝境,恐慌中的伊野尾只有一边努力安抚自己这只是梦一边紧紧的攀住悬崖边缘的石块不肯放手……但这不是梦,不是只要醒来就有温暖被窝迎接自己的梦境。
明明心知肚明,却总也不肯相信。
哭泣着转身,为病房带上门。
光的身影被最后一次留在门的另一边。
53 ^ ^2010/7/28 4:18:00
10.
伊野尾的房间挂着两幅画,一幅是素描,少年赤果的背影,笔锋清晰有力。另一幅是油画,大色块,基调是浓郁的黑。
光在看那幅油画的时候用了非常认真的表情,然后略带尴尬的摇头说‘有一点…不懂’
其实是,完全不明白。
伊野尾笑着说没有关系。
但是他来不及说的是,没有关系,因为我也不明白。
两幅画都是伊野尾在画册上临摹下来的作品,当然没有告诉光的原因并不是他想要故意隐瞒,而是……觉得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以后谈起,那个时候,真的只是这样简单的以为。
大色块,浓郁的黑和灰,但如果仔细的看,又似乎有很多奇怪的颜色隐匿其中,左上角天空的方向仿佛是几艘大船,鲜亮的黄色。
伊野尾没有记住画的名字,也并不是特别喜欢,只是觉得那种色彩的渲染抓住了他的心。
至于作者究竟想传达些什么,十九岁的伊野尾在对着画册画下这样的画的时候,完全不明白。
少年就是,在那一段奇异曼妙的时间里,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知道的足够多,洞悉了全世界,整个宇宙都在自己的掌握,他们无所顾忌,也不在乎疼痛,有时候过分的自负让他们的人生缺乏为什么,但好在大部分人都平安的度过了热血沸腾的几年时光,转而长成了温和沉稳的大人。
而那些积攒下来的为什么,也只有等成人以后,才开始一点一点的,去恍然大悟。
那个时候,只知道黄色的船大概是象征着希望什么的,这一点,伊野尾是懂的,非常精心的画下来,叫妈妈拿去裱了框,和另一幅素描一起挂在墙上。
事情发生后伊野尾翻出了那本画册,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
黄色的船根本不是什么希望。
它甚至不是一艘船。
作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画家,生平也没有什么享誉世界的佳作,只有一些零星的,尚且称的上出色的作品,这幅便是其中之一。
还有就是,它是他最后的遗作,在完成这样一副充满了绝望和压抑的画作之后,年轻的画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时候,十九岁的光虽然看不明白,却总会不自觉地被它所吸引。
也说过那绝对不是船这样类似的话。
伊野尾后来将它从墙上取下来,小心的收好。
觉得特别特别难受,无法理解。
即使是洞悉了它的意图之后仍然无法理解……
明明是船的形状……
明明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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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冬天的时候伊野尾终于又去了他们以前时常见面的体育馆后门一次。完全不再是盛夏时郁郁葱葱的景象,没有蝉鸣也没有不知名的小虫围着灯光飞转,建筑和墙的夹缝是个风口,风很刺骨,这是夏天约会时他们完全不得而知的事情,伊野尾紧了紧外套。
从这里看过去球场的草坪也已经不是绿色的了,有些贫瘠的黄土,不知道是因为季节的关系抑或是球队的成绩在前一年因为一批出色球员的离开而走人低谷,总之今天没有训练。伊野尾走进去,虽然还没到六点但天已经暗下来,亦不似夏天时那样,白昼漫长。
角落处站了两个看上去像是低年级的学生,一男一女,都穿着颜色鲜艳的羽绒服,女孩的头发上绑着好几种颜色的发绳,在夕阳中显得十分娇俏可爱。两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几张纸,伊野尾明白了,应该是戏剧社的人,正在排练剧本。
伊野尾走近一点,听见那女孩用刻意拉高的尖细嗓音说着“Romeo!Romeo!Wherefore art thou Romeo?”男孩打断她,大概是在纠正她过于刻意的表演方式,两个人同时发现了伊野尾,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伊野尾善意的笑笑,走远一点,到看台上坐下来,却仍能听见他们说话。
“朱丽叶没有这么嗲啦,你现在是心情也不应该是这么雀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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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我是说……生活就是,我们不会一见钟情爱上某人,然后幸福到永远……真实的人生不是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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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少年背对着伊野尾,看不清脸,但清瘦的身影能在夕阳下清晰可辨,伊野尾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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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将拆下来的刀片紧紧捏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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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侧过脸,当然不是光的样子,伊野尾意识到自己一瞬间竟然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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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割腕时刀片需要顺着胳膊的方向竖割下去,而不是印象中那样横在手腕上,至于从哪看来的这件事情,到真是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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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秒的失望后眼泪不知不觉的流出眼眶,伊野尾慌张的用手背蹭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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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或者迟疑什么的,光盯着不断涌出黑红色血液的右臂,家里的厕所并没有浴缸,所以,不能像电影里那样,真是令人失望,他将手臂靠在洗脸池旁,这样新鲜的血就能够直接流向这个城市的污水循环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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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剧本的两个人不知道又跳到了哪个章节,女孩说了一大段,伊野尾怀疑这样一个幸福而甜蜜的女孩究竟该怎么演绎最后的死亡和别离,不过显然,这是轮不到他来操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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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漫长,所谓的一生如同电影闪回画面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光固执的站立着,有那么一刻脑海一片空白,但终于还是……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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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ish I were your bird.? ”男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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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如果我的灵魂是一只鸟……我希望,能够飞到你的身旁,变成夏天傍晚围绕在你身边那如同萤亮小虫般的柔软光芒,好似随时都能够抖开绚烂的翅膀,振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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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收起了之前稍显做作的模样,加人了一些低沉但真切的嗓音,果然效果好了很多:
“Sweet, so do I. Yet I would kill you with too much loving. Good night, goodnight! Parting is such sweet sorrow, that I could say goodnight until the morro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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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已经流的足够多,可意识却固执的不肯模糊什么的,光莫名想到某一个两人双双挤在伊野尾的小床上的夜晚,伊野尾说的话,自己在当时只是笑而不答,其实是不忍向他解释,关于‘那些没能杀死我们的,使我们变得坚强’这句话,真正的重点在于‘杀死我们’而不是‘变得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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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和女孩互相商量了一会,收起剧本并捡起放在地上的背包,看来今天只演到这,而关于伊野尾相当恶趣味的 ‘这女孩究竟怎么演悲伤和死亡啊’的猜测,看来是无法揭晓谜底了。两个少年很有礼貌的向看台旁的伊野尾挥手,伊野尾赶忙站起来鞠了个躬,然后目送他们说笑着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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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闭上眼睛,身体终于还是瘫软下来,瓷砖的地面透着些许凉意,但好在夏天还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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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野尾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走向另一个出口,寒冷的空气让夕阳的颜色看上去有一些萧瑟,它正像一只巨大的鸟般在天边缓慢收起自己鲜红的羽翼。侧耳倾听,风的声音,仿佛冬夜的私语掠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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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真的很高兴,在临死的前一秒,想到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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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野尾没有再转身回望,固执的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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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伊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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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死去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已经不再是少年的伊野尾一直固执的认为,他之所以无法忘记光,一直无法忘记光,是因为他决绝的,疯狂的,偏执的死亡。
是他用死亡的方式让他始终对他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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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也许真的需要很多很多年,很久很久以后,那个逐渐长大了,懂得了很多的伊野尾……
终于有一天会明白……
终于能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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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他无法释怀的……
是他们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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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我也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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