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年糕2011/1/6 1:40:00
1.
宅子里老婆婆说,后院的旧屋里住着人,从老爷当家起就住在那里,过了很多年。
刚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听着,颇担心地问道:“他一个人住吗?不会害怕吗?不会孤单吗?”
婆婆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对那个人来说,也许待在那里是比较幸福的事哦。”
刚不明白,一个人待在那么可怕的地方怎么会幸福呢?
比如像自己,就绝对不会想和光一分开。
刚反复想着那个人的生活,难过的心情都低落了,扑倒在光一腿上不肯起来。
我绝对表变成那样,扣酱呢?
光一不说话,只伸出手轻轻拍着刚的后背,维持标准的跪姿。
婆婆笑着用苍老的声音安慰刚,刚少爷和光一君是不会分开的,刚少爷就表难过了,被老爷知道会责罚老婆子的。
刚听了还是趴在光一腿上,吸着鼻子小声嘟囔。
“我们一定不可以分开哦!”
刚不记得光一是否回答了自己,只记得光一轻轻拍打自己的手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
?。。。。
宅子依山而建,有庭院,有池塘,后山栽有万亩花田。小小的刚和光一住在其中最大的那间屋子里。
三四月时分,两人会跑到后山,那里种植着大片的蓝紫色的花,花如酒盏,艳丽而繁盛,三日即谢。
刚初见这美景便摄了心魄,莫不待到日暮才回,光一总安静地伴在一旁,如影随形。
从刚记事起,光一就跟在自己的身边,两个人从未分开。
光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对着刚时目光略柔和,其余时间都面无表情。
但光一只要笑起来,就好像有风吹过庭院的丛丛青草,只觉得春暖融融。
小时候的刚圆圆的,却总喜欢躺在光一瘦瘦的腿上看天,看花,看一切能在宅子里看见的事物。
刚看着看着就会睡过去,口水流了光一一身。
多少次刚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光一闭着眼一点一点的头,如果刚的脑袋稍微动动,就能看到光一紧皱的眉毛。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算腿麻也不把自己叫醒呢?
小小的刚,带着疑问继续躺在光一腿上,等着看光一醒来后的第一个表情。
其实从来没有变化。
都是睫毛忽闪几下,迷茫的眼神落到他脸上时就会绽开一个微笑,眼里有着星光。
然后刚就会起身帮光一按摩几乎动不了的腿。
看着光一略隐忍的表情,刚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愧疚,为什么呢?歪歪头,刚始终得不到答案。
但还是会说对不起,然后看光一摇头,再相视而笑。
他们从那么小起相处模式就已经固定了呢。
?。。。。。
这个宅子即使是夏天也安静阴冷,其实住着很多人,但是大家都很沉默,经过时只听见衣料摩擦的细琐声。
而光一走路的时候是连衣料声的都没有的,因为他穿的是软缎的振袖,素白色的布料上是银线绣成的光琳纹样,乍看可能单调无华,但一旦走动就会滑过润泽的光感,像极月光下游动的白鲤。
刚不明白光一为什么要穿女孩子的衣服,但不可否认那样的光一有着不真实地美丽,像精致的人偶娃娃。
刚自己的衣服就是很普通的男式和服,浅紫色格子纹样,棉质的布料,来得更为轻松方便。
偶尔有陌生大人来到宅子,看到被刚牵着的光一,脸上都会闪过类似惊艳的表情。
这时刚就会将光一的手握得更紧,头也不无地离开,光一柔顺地跟在刚的身后,真的好似小姑娘一般。
只有刚知道光一的手心泛着冰凉的汗水,滑溜溜地很像鱼。
只是刚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汗水。
?。。。。。
宅子的屋檐上挂着成排的朱色纸扎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杰字,有风的时候,会轻飘飘地摇摆。刚害怕这些灯笼,总觉得夜里亮起来的红是那样的瘆人,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魂要勾去了。
这时刚就会往光一怀里拱着,再紧一些,再抱的紧一些,用光一的体温驱除夜里的寒意。
光一的睡姿很标准,但刚靠过来时就会自动变成侧躺的姿势,任凭刚八爪鱼般将自己抱住,伸出手将刚圆滚滚的身子抱住。
12 年糕2011/1/6 11:39:00
2
仿佛一夜之间,原本矮胖的身体忽的抽长,刚的衣服已经不断地更换又更换,而光一却依然穿着那身振袖,即使型号已经修改,却还是一样的样式和花色。
刚亲眼看到光一的衣柜里那清一色的素白,白的一尘不染。
而与之讽刺的却是,光一的脸型逐渐现出菱角,也开始必须每日刮净胡须,若不是他的五官依旧美丽,真要成为让人笑话的存在。
不,应该是已经成为了吧,即使再怎么美丽,男孩子该有的特征都不会缺少,但就算如此,刚还是觉得光一很适合那身衣服。
理由因为太过不耻刚选择将它埋在心中。
?????????
四月,过几天刚便整十六了。
离生日越近,刚就越焦躁,会任性地打翻饭菜或者顶撞教书先生,然后就忽的离开房间去花田,那里已经开的如火如荼,刚叉着腿坐在地上,像个小混混般叼着草棍。
而光一总是安静地坐在刚的旁边,也不去管自己一身雪白的衣服是否染上泥土。
刚总会不停地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啊真的好想看一看啊你说坐在最高的树枝是不是就能看到了我想外面一定很漂亮很真实才不是这宅子这样虚假的漂亮呢一次也好我真想看看啊就算摔死也不怕。
光一沉默地拽住刚,不让他有移动的可能性。
刚就会fufu地笑说我就是说说而已,我恐高呢。
光一回了微笑,手依旧拽得死紧。
?????????
光一的眼睛只是看着刚,对他来说,似乎堂本刚这个人比其他任何事物都重要。
有时刚也会想诸如一些如果光一一开始不是就和我在一起那么还会不会这样在意我呢之类的问题。
但随即就抛到一边了,那时候的刚,虽然也会自寻烦恼,但还没有学会钻牛角尖。
夜里的时候刚会问扣酱不好奇吗不想看吗为什么呢?
可是我真的很看看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怎么办呢?
明天。
恩?
明天我帮你看。
……
即使在黑暗中刚也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光一还很稚嫩的脸显现出坚定的表情,刚突然意识到光一也是个男孩子。
好像盲人突然能看到光一样,刚有点不能忍受地闭上眼睛。
联想到自己那个不耻的理由,刚就觉得怀里的身体是那样的烫手,猛的哆嗦下,第一次没有抱住光一人睡,反而别扭的转到另一个方向。
不多时,背后响起悉索声,脖颈处传来温热的呼吸,和手臂一起轻轻地环绕住了他。
?????????
刚过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光一失足从树上摔了下来,造成小腿骨折,身上多处跌伤。
18 年糕2011/1/7 21:31:00
3.
那日风和日丽,宅子里大宴宾客,久未露面的老爷竟也出现,面貌与十年前刚见到时并无两样,甚至更因为岁月的沉淀而显出成熟魅力。
老爷出现时家中很是忙乱了一阵,一时没有来得及通知刚和光一,以至于进屋时老爷看到的光景就是刚正抱着光一把玩宾客送来的贺礼古玩。
这个好看,你戴。
恩。
啊,这个也不错,来,戴着。
恩。
这个不好,丑死了,表。
恩。
扣酱喜欢哪个?
都好。
选一个嘛~
都好。
……算了,反正都给你,喜欢哪个就戴哪个好了。
这时光一看见老爷站在门口,忙起身行礼,刚跟着站起,却是高兴地扑到老爷身上,兴奋地叫着
“尼桑,你回来了?”
后面的下人纷纷发出抽气声,即使刚少爷从小就被宠溺有加,这般亲密也是不合了礼数。
一向冷酷的木村并未动怒,脸上还展露了几丝笑意,摸摸刚的头,拉着他的手边走向宴会会场边询问近况。
光一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刚才被刚戴在身上的饰物早已摘干净,一身素白。
。。。。。。。
。。。。。。。
宴会举行时刚坐在木村身旁欣赏歌舞,只觉得百无聊赖,习惯性地想要和光一抱怨却发现他并未在身旁,顿时惶然起来,就连宾客恭贺生日也未答言。
“刚?”
“尼桑,光一不见了,我要去找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见木村的手横在面前。
疑惑地看着木村平静的侧面,再看看那纹丝不动的手,刚咬咬唇,坐回了位子,闷闷地答谢了贺言,将身下的坐垫毛皮扯得细碎。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木村突然捧起手中酒杯,冲着刚不经意地说道
“既然小刚也满了十六,也该学着处理宅子的事务了。”
一片静默,然而不多时就纷纷传来道贺声,恭维赞美的话语层出不错,人人笑的灿烂。看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杰组下任当家就是眼前这个被木村莫名宠爱的少年了。
那些个默默流传混杂八卦的道途传闻此时显得真实无比。
仔细看的话确实有相似之处不是么?
然而这些刚并未放在心上,即使这般隆重盛大的庆祝与木村的宠溺已经昭显了他的地位以及无限灿烂的未来。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抹纯白,眼前却失了踪影,再怎么妙趣话语都无法哄得开心。
就在这时庭院传来惊叫声---光一君从树上跌下来了!
刚第一个冲出屋子,慌乱间打翻了面前的案几,木村皱了皱眉毛,倒也未出声阻止,站起跟出察看。
。。。。。。。。
。。。。。。。。
院子的草地上早就落满花瓣,光一半伏其上,面上无甚表情,仅额头处渗出点点汗滴,发略凌乱,手里抓着一枝火红的染井吉野,开的正是繁华。
然而素白的和服下摆早就被鲜血染红,与那红花相映,透着一股病态的美感,再看众人面上或多或少的迷离,有些心思不正的人眼神已经炙热。
刚早就抱着光一大呼医生,低头看着怀里虚弱的光一只觉得心底好像被猛火烧着一般,疼的呼吸都上不来,瞥见平日里跟在光一身旁伺候的人,想都不想就扔了石头过去,只砸的那人头冒鲜血却不敢呼痛,周围人都是一愣,这哪里是平日里温柔淘气的刚少爷。
本来只是站在一旁的木村这时却将刚扯开狠狠扇了一巴掌。
刚愣在当场,他从小就少爷般受尽呵护,连言语中的恶意都没听过,如今却被这样教训,一时脑袋昏昏沉沉的。疑惑地甩甩头,瞪着刚才还温和对自己笑着的男人,抖_chan着嘴说不出话。
木村打完后依旧不解气,命人将刚关进房中不许走动,甩手去查看光一的伤势,被下人拉走的刚眼尖地看到木村附在光一耳边说了什么,光一低垂着头不说话,身子却是猛的一抖,手里那株樱花早就掰断。
一场贺宴不欢而散,宾客们不知道这到底演的是哪出戏,纷纷摇头离席,却也有心思细腻之人,看出些端倪,且端着手静坐壁上观。
25 年糕2011/1/8 18:35:00
4.
刚被允许见到光一已是几日之后,不待下人来领路便跑到光一休养的房中,推门进去时不禁一愣。
原来房中不止光一一个人,医生正月兑下光一的和服给伤患处上药,刚进来时亦没有停下动作。
刚愣愣地看着光一逐渐露出的大片皮肤,因为长期不接触阳光而显得苍白,细碎的发尾软软的贴在脖颈后处,肩背纤瘦。
那些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在光一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狰狞。
光一听见声响,回头看见是刚,立刻无视自己受伤的腿脚,挪动着想要站起。
刚这才回过神,连忙走到光一身边按住他,伸手拿过医生手中的药。
他讨厌别人碰触光一,即使是治疗也不行。
医生察言观色,轻声叮咛了刚几句注意事项就悄然走出了房。
刚仔细地给光一抹着药,动作轻柔,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原本圆鼓的脸几日内竟瘦了一圈。
光一安静地坐着,即使被涂抹伤口处也无甚反应,似乎并无一丝痛感。
渐渐的,有大颗的泪珠滑过刚的脸颊落在光一身上,刚不管不顾,只认真地给光一抹药,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将自己的眼泪全部抹去,视野清晰后看见光一正抿着嘴看着自己。
终于忍不住,刚小心地避开光一的伤口,抱住他放声大哭。
轻轻拍打刚的后背,光一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刚终于止住了眼泪,时不时地抽泣一下,仍抱住光一不愿放手,两个人窝在床上小声地说着话。
这是第一次我们两个分开这么长时间呢。
恩。
我好想好想扣酱,想的不得了。
恩。
扣酱呢?
我也是。
嘻嘻。
顿了一会,刚扭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光一,轻声说道
……伤口和腿……很痛吧,是为了我才会爬那么高的吧,对不起。
光一略坐起身子俯视着刚不发一言。见状刚也想坐起,光一却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索性躺回了床上,疑惑地看着光一。
脸。
?
肿了。
……
刚想向光一抱怨木村尼桑的不通情理,却有些说不出口,转念间就换了话题。
那天尼桑对你说了什么?
并未答言,光一也躺回了床上,眼睛看着昏黄的灯罩,微微眯起。
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回答,刚无法,光一不想开口时就连自己都是束手无策的,只得拉起被子将两人盖好,准备睡觉。
刚临睡前地看了一眼光一一直盯住的灯罩,那上面飞舞着一只硕大的彩蛾,正慌乱地来回冲撞灯泡,不时发出滋滋的炙烤声音。
会死掉的,好笨……刚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睡着了。
32 年糕2011/1/9 14:53:00
5
这之后的没几日,刚忽然被限令不准再与光一同房居住,两个人的房间相隔甚远,从宅子一头到另一头。
而又过两日光一突然被单独叫去,晚饭后的两个小时。
刚不知道光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每次回来时光一已是精疲力尽的模样,头发衣着全都凌乱不堪,身上有着汗气。
见状刚握拳抖了半晌,冲出去就要责问下人,却被光一拽的死死的,脸上有着决绝。
再后来光一甚至不许刚在他的房间等待,刚第一次同光一吵架,说是吵架,其实只刚一人发火,半日里光一如人偶端坐,眉毛都没动一下。只看得刚胸闷气短,恨不得将他推倒好好痛揍一番,却又舍不得,只得将屋内器物全部砸烂,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而木村的一句随口话,刚的课业更加繁重起来,甚至多出许多看似无用的课程,例如药理,例如游水,宅子的大小账目竟也真的送到他面前一一过目,繁杂数字只看得刚头晕眼花,更觉烦闷。
这可算是人生中第一件不痛快的事,刚无解决之法,想同光一倾诉又因与他分房之事赌气中,连日里更是看不到人影。只好一个人前院后山的乱走,只求疲累好睡的无梦。
。。。。。。
这一日刚躲开管家来到后院,院子里的红樱依旧盛开着,灿烂如火,糜华似血。刚看着高可及天的樱树发呆,忽而咬咬嘴,噜起袖子就要攀爬。
却听到背后传来吱呀声,顿时一个激灵猛回头,看见一个男子正推开门走出。
这人仿似没有看见刚般,只自顾自倒着尘灰,味道颇呛,刚离得较远也被熏得咳了几声,男子毫无所觉,再看其面庞洁如白玉,眼角处堆着细纹。
。。。。。。
“你是何人?”刚开了口,好奇里透着害怕。
男子这才眯眼看向他,这人脸小眼大,眼型犹若桃花花瓣,竟与刚有着几分相似。
等了半响都未得到应答,刚有些生气,又不好吵嚷,便也不再理会那人,又欲上树。
“这里不许人出人你可知道?”
男子此刻开了口,嗓音暗哑,好似被人拿烙铁烫过般,嘶嘶拉拉地扯着人耳朵。
刚冷笑一声,想起木村将宅子送与自己时的轻巧,不屑地回答
“这整个宅子都是我的,又有哪里我不能去?”
那男人本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听到这句话怔住,这才打量起刚。
刚闻见男子身上有股腻香,隐约透着甜味,却不喜人,不禁对此人观感又是低了一分。
倒是男子看着看着他竟慢慢笑起来,弯下腰边笑边剧咳,呼吸里拖着长啸,只怕再咳能咳出血来,刚看的担忧,想要询问男子却猛的止住了,低着头没了音,一如开始时的突兀。
刚看着那人的诡异举止,莫名想起小时候婆婆讲过的故事,这才起了后怕,蹭着树想要跑开。
倒是男子又开了口,抬头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轻轻地问
“你便是刚?光一提过的小当家?”
本没将这人放在心上,没想到光一的名字窜人耳中,刚皱起眉,只反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子听后笑眯了眼,抿着嘴打量他,本是色如春花的长相,却透着阴沉沉的暗,刚看着,只觉头顶天也发了黑,心中愈发害怕了。
61 年糕2011/1/12 0:06:00
6.
这时节后山的花田已然绽开,一苒开败一苒再放,仿佛没有停歇没有尽头。
整个山坡同夜化为了一色,皎月当空,照的花儿微微发出幽幽的蓝光。
木村站在在半山亭楼上,眯起眼睛看着这虚幻的美景,嘴角弯起。
他身后的竹椅上半躺着个人,身着白衣,正_Tun吐烟雾,整个人都笼进了烟里,愈发显得萎靡不堪。
“你这瘾越来越大了。”木村半回头,开了口,声音是少见的温柔,眉心却皱着不耐。
那人不应,细瘦的手指摩挲起玉制的烟筒,这物长不过六寸,做工甚是精巧,金制的口嘴处刻着小小的“广”字,字体飞扬,像是仿照手写摹刻。
忽而笑起,暗哑的一把嗓子。
“我的瘾就算再大十倍也抽不光这宅子里的囊子。”停了停,打趣的口口勿:“败不了你的家。”
木村背过身看着那人,目光精灼。那人只笑着低头,嘴一张又含住了烟嘴,没有抽,轻轻咬着。
“这几日你可见着了什么人?”
男子略抬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依旧叼着烟嘴,细碎的白牙。
木村见状倒也不再说什么,走到男子身边坐下,伸手抽出了烟筒,放在边上的石桌上,附身下去。
男子闭了眼,手隐在袖管里略成拳,不躲不动。
木村轻轻口勿了口勿男子的唇,又逐一亲了脸上各个地方,最后来到耳垂,张口含住,用牙齿细细地磨,模糊着说话
“你以为自己做什么我能不知道?想你儿子有个善终,就乖乖的别耍小聪明。”
“你也说了,这家,败不了。”
说着,嘴下用了劲,隐隐见着了血痕,男子依旧不动,睫毛抖_chan,细细长长。
76 年糕2011/1/14 0:40:00
7.
刚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宿,那男子暗哑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终是没有忍住,下床着了外衣,溜到后院里。
屋里果然亮着灯,窗户上的侧影十分纤细,好似一捏便会折断。
刚盯着黑影很是踌躇,直到外面响起仆人的晨起嘈杂声才猛地回过神来,舌忝 舌忝 唇,伸手欲推开房门。
哪知房门此时却自己开了,刚一惊,转身隐在了树影里不敢动弹。
只听出来的人步子虽急脚声却轻,经过刚隐着的树旁忽然停了,刚连呼吸都闭住,好在没有停留多久,不一会声音就消失了。
刚长出口气,忍不住好奇微微探出头,待看清那人背影,不禁睁大了眼睛。
。。。。。。。
。。。。。。。
午日暖阳,光线顺着窗棂照下来,影若网状。
刚趴在桌上算着账簿,眉头锁的死紧,只恨不得将这叠纸撕烂再烧毁。
蓦地伸过一个手腕,延到臂膀皆带着青紫,或大或小,层层叠叠。那只手默默拿起墨块磨着,无声无息。
刚盯着那卷起的衣袖,依旧洁白,一尘不染。
抬眼,光一的下巴又尖了,眉眼愈发精致。发倒是剪的短了些,仅到耳垂。
只不过表情依旧淡漠,且带上了丝陌意,好似多了些不曾有的东西。
不待光一看回来,刚又低头算起数字,手下用力,墨汁不时溅到脸上,衣裳上。
即刻就有娟白绸布拂上脸,犹如蝴蝶触口勿,温柔细致。刚不停,只使劲拨开光一的手,甩到一边。那手顿了顿,又抬了起来继续擦着,刚便再拨开,如此往复直到刚的脸恢复干净。
。。。。。。。
“宅子不管饭了么?”出声的是刚,不满的语调。
半晌,只有两个字—“管的。”
“那为何光一君身子如此瘦弱,让人看到还以为宅子克扣饭粮,能让人活活饿死。”
光一看着刚的侧面,脸颊消去了不少,睫毛浓厚,总是不经意撅起的嘴唇上面一排明显的牙印,微微闪着水光。
眼睛里突兀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即无踪。
意料中的没有回答,刚也不介意,只愤恨盯住眼前一笔笔巨额账目,不停地算着。
见状光一探头同看着账目,看着看着便抿起嘴。
刚斜了一眼他,突然将笔塞到光一手中,光一抬头看着刚,略带不解。
“笑什么笑,你算算便知有多复杂!”
闻言眯了眼,光一拿过账目细细读起,刚索性坐在了椅子上喝茶,将下巴抵在桌上看光一认真的表情。
。。。。。。。。
待刚醒来,账簿早就摆放整齐,光一安静地站在他身旁挡着刺眼的光。
刚拿起账簿,果然款款分明,亏空偷漏无一不清,没有任何糊涂账。
欣喜不已,刚放下账簿看着迎光而站的那人,光一似有所觉,回头看向刚。
刚开了口
“同是一个师傅所教,光一你这算账的功夫可比我厉害多了。”
光一摇摇头,转过身拿开刚欲取的茶杯,说
“凉。”
微微一怔,刚低下头抿起嘴,拉过光一坐下,像小时候一样偎在他怀里,说
“我前几日碰到个趣人,在后院。”
说完,抬头看看光一,对方无甚表情,似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刚便窝回光一怀里,自顾自地说着话。
“那人怕是沾了毒瘾,手指都发了黄,牙齿到干净,只是白晃晃地看得人慎得慌。”
“哦。”
“身子骨弱的很,说几句话就咳得厉害,人倒长得好看,而且……看着眼熟。”
“见过?”
“没,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感觉。”
“哦。”
“在后院住着的话……光一你还记不记得婆婆讲的故事?”
“不记得了。”
“真是的,光一你什么都不放心上,算了算了。”
“gome。”
“唔,而且我还见着了……”
“恩?”
刚迟疑了一下,只摇头,拉过光一的手把玩,光一任他拉着,也不再询问。
刚隐约觉得光一的手臂壮了许多,上面伤痕细细长长,倒也未破皮禸,好似被棍状物敲打造成。只看得心疼不已,想了想,竟伸出舌头轻舌忝 ,光一猛的一抖。
疑惑地抬起头,光一正低头看着自己,刚眨了眨眼,想要询问却被光一扭回了头,更是不解。
随即感到脖后一热,刚明白是光一的脸贴了上来,不禁笑了,但又觉得不对,似是比脸更热的物。
许久才感觉出原来是光一的唇,刚瞬间体温升了上来,只觉得光一贴着的地方酥痒不已,却又不想挪开,只僵着身子忍耐。
时间犹如老牛拉车,太阳一点点西斜,地上的阴影愈发拉长,笼在了刚和光一的身上。
刚红着脸,想着今年比往年真是热了许多,还未到夏季,竟也能出的满身的汗了。
80 年糕2011/1/16 1:40:00
8.
气氛正滞胶,就见房门打开,一只做工精良的鞋子伸了进来。
刚反应极快,立刻站起拉过光一按在身后,随即打开账簿聚精会神地算。
光一被拉得踉跄也不吭声,脸上无甚表情,低垂着眼。
。。。。。。。。
“小刚你又偷懒了吧?”进来的人正是木村,嘴角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尼桑。”刚抬起头乖巧地笑,回道:“怎会,您看我帐都算完了。”
“哦?”木村挑了一下眉,当真拿起账簿翻看。
刚又悄悄往光一身前挪了挪,虽不至完全挡住,但也求木村尼桑表注意到光一才好。
“居然都算对了啊。”
刚笑的更甜,想要说些什么俏皮话却听木村开口问道
“你一人做的?”
眨了眨眼,刚硬是回了是。
木村踱着步子来到椅前,待坐下后直直看向刚,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恩?
刚不敢让目光躲闪,僵着脖子点了点头,手心里泛出了汗。
见状木村也不再问他,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账簿,看着看着嘴边就泛起了笑,与来时不同,这笑让人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你说,这真是刚一人做的?”
闻言刚只丧气刚才遮挡的徒劳,抢先替光一答着
“真是我一个人做的,尼桑,光一他没来多久……”
“闭嘴!”木村微叱道,接着冲光一抬了抬下巴:“问你呢,说话!”
光一应了声,先行了礼,而后沉稳地回答
“是我帮刚少爷做的。”
“你!”刚不敢置信地看向光一,一时忘了害怕,伸手抓住光一的胳膊。
光一毫不反抗,维持着毕恭毕敬地模样。
“哈哈哈哈,好!”
猛的传来木村的大笑声,刚咬咬唇,转身冲木村鞠躬道了歉,直起后眼睛还瞪着旁边的光一。
木村不理会他,饶有趣味问光一。
“你可知你说了这话,就意味着刚撒了谎?”
“知道。”
“刚撒了谎,就得受罚。”
“是。”
“不觉得对不起刚?”
刚的眼圈早已红了,倔强地看着光一。
光一直视着木村,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爷面前,不该撒谎,也不能撒谎。”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木村仰头又是一阵大笑,接着问道
“既然你说了不该撒谎,也不能撒谎,那我问你,你可曾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刚听了这话有些困惑,莫名地想起后院的那个古怪男人,偷偷看向木村,对方依旧笑着,眼神却凌厉,只看得刚打了个寒_chan。
光一开了口,一样的语调表情,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不曾见过。”
。。。。。。
夕日落下,屋子里尚未点灯,一切都蒙上了阴影,看不真切。
“好好,好的很!”半晌,木村扬声赞赏,目光里渐渐带上狠意。
刚只觉得这几声好虽是冲着光一去的,却又不像是在跟光一说,不禁更加困惑。这样的木村和光一都陌生得紧,让人不喜。
。。。。。。
而后木村命刚和自己回主屋。光一因擅看账簿逾了规矩,按家法处罚。刚急急想要说明是自己要求,光一却跪下谢了恩,只堵得刚胸闷气短,索性不再言说。
离开前刚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门口的光一,心尖处隐隐刺痛,闹不清是因为光一的背叛生气还是为他的受罚心疼,连同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
85 年糕2011/1/18 19:41:00
9.
宅子结构诡异,主屋并不正对大门,与其他房屋相比大出两倍有余,像是两间厢房拼凑而成,突兀地耸立一隅。
屋子设计亦不采光,夏季也阴暗安静,之前作为刚和光一的厢房时刚就不喜,如今搬出倒也松了口气,不再莫名惧怕。
檐下依旧挂着杰字的灯笼,随风摆荡着。刚只觉得这纸笼仿佛屋子的眼,赤红似血。
整间屋子远远望去犹如巨大残忍的兽,匍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随时准备_Tun噬下肚。
强压下不适,刚急匆匆进了屋,就看见木村早已坐好等待,慌忙伏地跪下,不知会被如何惩治,心中满是紧张。
。。。。。。。
木村侧坐在枕椅上,随手倒着酒小酌,并不开口。
刚甚少规矩跪坐,只跪的腿脚发麻也不敢动弹,想起光一揭穿自己时的毫不犹豫,一时竟生出从未有过的恨意。
光一那时的脸又浮在眼前,废园枯井般,毫无感情的双眼,平板地叙述着事实。
像是消了所有的气息,连生的气息都无。
他自小与光一日日玩耍,夜夜同眠,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光一。
简直就像,简直就像……
“刚!”
茫然地抬起头,对上木村的双眼,刚才猛地回过神来,紧张地回道。
“尼桑。”
也不责备走神的刚,木村放下一直把玩的杯子,问道
“小刚喜欢画画对吧?”
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刚不知所措地回答了是。
木村笑了,像是回忆起什么往事,脸略带上柔和。
“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经常逮着什么便临摹,画到晚上也不罢手。”
有点惊讶地睁大眼,刚无法想象那样的木村,单纯执着,不问世事的样子。
“其中画人最为困难,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表情,抬眉,瞪眼,撅嘴,怎么画都画不全,也怎么画都画不够。”
“也喜欢料理,开始时经常切到手,总被取笑。后来熟练了,多美味的饭菜却依旧被囫囵_Tun肚,从不称赞滋味。”
“抹了红脸蛋同人唱戏,那时嗓子虽不难听,但认真的样子却很好笑……”
刚听着,困惑不已,为何木村尼桑说起这些事像说着别人一般,而话里话外一直隐着的人是谁,那时尼桑身边也有着玩伴吗?
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木村停了口,慢慢直视着刚,眼神里的东西刚看不分明,也不敢再看。万分后悔自己不应该仗着宠爱就胡乱说话,人前慎言的道理终于懂得了几分。
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慢到刚只觉后背的汗气仿佛永远也不会干,微微透着寒意。
。。。。。。。
木村看着对面的刚,眉眼皆不似自己,唯有这直言的性子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神态亦分毫不差。
恍惚间想起似乎多年前也有过一样的情景,那时自己的跪姿也如此僵硬吗?
半饷,木村开了口,语调已恢复平常,听不出情绪
“今天这事你怨恨光一么?”
刚微怔,看了眼木村,又挪开眼神,只嗫喏答道。
“不怨。”
木村垂下眼睛,他的脸本就俊美,睫毛更是如同女子般浓密,犹如小扇。
“我知你贪玩,性子也软,现在就让你接触确实早了些。”
“……尼桑?”
“只是那账簿虽烦,却也系着百号人的身家性命,你不爱看,多少人想看也看不到。账簿你给了别人看,以后这宅子也给别人管么?”
“我……”
“更何况随便让人看了去,随便让人算了去,如果做些手脚,你又不知,日后败了宅子,如何是好?”
“不会的!光一他绝对……”
打断刚的反驳,木村加重了语气
“别让我失望,刚。”
刚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双手死绞着衣襟,眼也渐渐红了。
木村小口抿着酒,看着桌上始终跳跃的灯光,定定地说
“这宅子以后就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95 年糕2011/1/22 21:28:00
10.
夜静似水,灯如豆大。
刚早已退下休息,临走时的眼神依旧困惑,也多了几抹愁意。木村却不在意,路总要走下去,而越早觉悟,就会越早变得强大。
想来那时的自己,也不过十七,八的光景。
。。。。。。。
他仍在品酒,这酒初闻清香,下口却烈,后味醇浓无穷。
它的好,还是那人告知自己的。
那人不爱吃食,唯有酒总要饮上几口,又易醉,醉后扯着嗓子唱歌,吵得人烦扰不已。
脑筋虽聪慧,却不用到正事上,性格顽劣,牙尖嘴利,总是气的对方吹胡子瞪眼才嘻嘻笑着罢休。
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种事,那种罪孽污秽的事。
温软身躯逐渐变得冰冷的手感,至今仍存留在记忆里。
而那人脸上的欣喜若狂,让自己有那么一瞬真的闪过杀死他的念头。
可是只有一瞬,一瞬即逝,便再也不回……
……
猛的将酒洒出,索性连杯子都砸了开。良久,木村平稳了呼吸,才起身离开主屋。
。。。。。。
刚回到房中便一头扎在床上,无奈脑子胀痛欲裂,无法安心人睡。
这宅子本没把它放在心上,哪知竟重要至此,尼桑心意坚决,只怕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继承。
继承之后便要娶妻生子,四处社交,那时又怎将光一带在身边不离?又要怎样解释他的女装?
难道要一辈子将他藏在这里,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看得见,只属于自己?
蓦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刚慌忙换了问题思考。
。。。。。。。。。
说起来为何光一那时会隐藏了气息,丝毫存在感都无的样子。
那是只有被猛兽猎捕着,恐惧到恨不得消失的小动物才会做的,也唯一会做的方法。
为何这般恐惧?
因为尼桑?
恐惧到就算为了自己也不肯反抗么?
……
刚有点难受,转了个身,对着墙壁继续发呆。
可是光一后来却说了谎。
尼桑想问的就是后院那人吧,整个宅子的禁地只有那里。
自己明明那日清晨看到光一才从那人房中走出。
为何说谎?
为了保护那人?
不是已经那么恐惧了吗?
难道对光一来说,那人是比自己还重要的么?
……
越想越烦闷,刚索性把被子蒙上脑袋,只恨不得将自己闷死最好。
突然耳边响起那日男子最后说的话,沙哑嗓子,带着笑意。
“我叫中居,在这宅子待了许久,你若是无聊就来找我,我讲故事给你解闷可好?”
刚只隐约觉得那人古怪,如今扯上光一和木村,就愈发显得神秘,不禁心中好奇,打定了第二天就去询问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