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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Higeki2011/1/27 22:55:00
只是想写写无聊的脑内世界,存货一次发完,以后更期不定,可能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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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马
1 表邪马
Tsu抱膝坐在金银湖边。湖滩上开了一片紫色的旋花,迎风摇曳。她闭上眼,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花草香。
“姊,原来你到下面来了,难怪哪里都找不见你。”Tsu望着向她走来的少女,她的妹妹Yuri。她和她一样,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小的时候,Tsu时常瞒住母亲带Yuri到湖边来玩。那时的Yuri蹒跚着跟在她身后,像一只雏鸟,她便牵住向她伸过来的那只禸乎乎的小手,然后两个人都笑弯了眉眼。
“母亲要见你。”Yuri说。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Tsu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叶,与妹妹一起向镞尖攀去。现在正是播种的季节,一路上Tsu看到族人在阶梯状的田地上忙忙碌碌。由于光照不足,适合在这里种植的作物非常有限,而种出来的东西,至少有一半是要当做税收进贡到里面去的。剩下的,只是勉强够一族人果腹。
“跟你说过多少次表去边界,出了事怎么办。”这是母亲见到她说的头一句话。她眨巴着大眼睛,嘟了嘟嘴。
“今天最后一天了,您就由她吧。”说话的是她的乳母。
母亲便也软下来:“早点休息吧,明天使者就来了。”
邪马的一日,相当于大约三分之一个地球日,邪马人遵循做两休一的作息制度。
邪马,就是Tsu所在的国家。说它是国家,莫如说是星球更贴切一些。邪马像是一个小型的人造星球,形状非常规整。你可以把它看作是由十二个正五边形和二十个正三角形构成的三十二面体。其中每个三角形处耸立着一座三棱形的山,邪马人把这些山叫做镞。这些镞所包围的五边形区域则被水填满,被冠以不同的名称,譬如Tsu所在的镞,就被玻璃湖、金银湖以及魔鬼湖这三块水环绕着。
二十个镞上生活着二十个部族,每族两三百人不等。由于每个镞的土地构成不尽相同,使得这些镞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形态,这二十族便根据镞的颜色分别命名为玄之族,紫之族,苍之族,青之族,靛之族,黛之族,碧之族,翠之族,朱之族,绯之族,绛之族,殷之族,炎之族,缇之族,缃之族,赭之族,褐之族,灰之族,虹之族,以及冰之族。
这些部族平常互不往来,在收成不好的年份则因为食物时而发生争执。各组由族长统领管理,族长的住处通常建造在各镞顶端叫做镞尖的地方。由于邪马是母系氏族国家,族长都是女人,各家的当家、继承人也都是女性。理所当然的,统治这个国家的也是个女人,她就是女王Himiko。这个国家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但住在外面的人从没见过她,因为她住在这个小星球的内部,所谓的“里邪马”。这个里世界的人口,只有女王和她的大祭司知道。
去了里邪马的人,谁也没有再回来过,所以没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再过一个邪马日,Tsu就要被送去那个未知的世界,因为她的母亲是紫之族的族长。女王掌握着这个国家的能量源,以此让国民臣服于她。为了杜绝背叛她让各族的族长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在成年之日送往里邪马做她的“养女”。
明天Tsu就要成年了。邪马是一个没有昼夜交替也没有季节变更的国家,邪马人将900个邪马日称为一年,即一岁。邪马人通常可以活上百岁左右,他们将二十五岁生日定为成年日。于是这就成了Tsu在外面度过的最后一日。Tsu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睡不着,她起来披了衣服走到外面,看见母亲正跪坐在火堆旁边,将一个个紫色的球状物用锡箔包了扔进炭火中。
在Tsu生长的这片紫色土地上,长出来的作物也有许多是紫色的,最常见的就是这种类似于小种土豆的东西,我们姑且称之为紫薯。紫之族的族民通常把这种紫薯用箔纸包好直接放在火上烤来吃,如果抹上盐和动物油脂,味道就更香。
她默默坐到母亲身边,母亲也不看她,只是拿了烤好的紫薯在嘴边吹吹,然后递给她。她接过来,剥开锡箔,用手掌摩擦搓掉外面的皮,咬了一口,有点烫,很香,很甜。她突然就落下泪来。
母亲望着她,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她的额发。“对不起。”她说,声音又轻又温柔,像风一样,“这都是为了你妹妹,为了我们族。这一世,是我欠你的,Tsuyoshi……”
第二天,女王的使者来接她,一共来了两个人,都是男性,应该是低位的差役。她盛装打扮,跟着他们下镞,族人都来送他,一直送到玻璃湖边。母亲拉着她的手左右嘱咐,临了也不免落泪,妹妹则哭了一路,同样哭成泪人的还有自小看顾的乳母以及从小玩到大的Minami小姑娘。
“Tsu,到了下面要小心服侍女王,一切谨言慎行。”
“Tsu,表老是对人撒娇,要自立自强。”
“Tsu,胃痛的时候记得吃药,妈妈给你准备了很多。”
“Tsu,要好好照顾自己……”
……
听着母亲的叨念,她强忍住眼泪,拼命点头。
使者示意该出发了,她恋恋不舍地挥别家人和族人,正要登上泊在湖中的船,母亲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那件事,就拜托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船划开水面向前行,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送行的人逐渐远去,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蹲下来将脸埋在双臂间哭了个痛快。哭完软软地瘫坐下来,靠着船舷,仰头看到邪马绯红色的天,以及挂在天空中的“眼”。
邪马的上空终年被一层厚厚的粉红色烟霭笼罩着,雾蒙蒙阴沉沉的。邪马人是依靠雾中的“眼”来判断一日的起始和终了的。所谓眼,就是挂在空中的一块黑斑,形状很像人的眼睛。邪马上空的雾会发出光亮,红色的、暧昧不明的幽光,只有眼的地方不发光,黑漆漆的,像是能够_Tun噬一切的黑洞。眼从天空一端升起,又在另一端落下,便成了邪马的一日。
Tsu看到眼附近的一块雾正在变薄,渐渐露出半透明的圆形区域,然后就像附着在玻璃上的水汽被拭去了一般,她看到了玻璃那一端的景色,是苍翠如滴的山峦,白练一般蜿蜒交错的河流,它们沐浴在明亮的金色光线中,没有规则的形状,散漫,但是美好。
很多年前,Tsu也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景象。浓雾偶然散开,浮现出幻象一般的美景。她回去问母亲,母亲说,那是蜃气之国,是虚幻的,并非真实存在。后来她知道,这其实是女王的说法,在邪马,女王的话就是真理。
她想起看到幻境的那一日,她在金银湖边遇到一个异族女孩,在那之前Tsu从没见过她。女孩指着天空对她说,那是陆上国,是真实存在的国度。
“总有一天,我要去陆上国的。”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的坚定。
比起母亲的话,她更愿意相信这个陌生的女孩。她觉得女孩的言谈神态有一种吸引人的信服力。后来她时常在这个时间跑去金银湖边,以至被母亲警告了多次,那女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当时小小的Tsu为这件事懊恼了好久。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红色的雾霭又合上了。她有点晕船,觉得很疲倦,又有些恶心,便闭上双眼养神。
“喂,起来了,要下去了。”她张开眼,看到使者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撇撇嘴,站起来跟着走进底舱。在舱门那里,抬眼又望了一眼天空。再也看不到了吧,她想。
纵使不美丽,却也让人眷恋,那是她即将告别的世界,有着红色天空和模型般规整的山川河流,以及共处了二十五年的亲友族人的表邪马。
2 Higeki2011/1/27 22:57:00
2 里邪马
厚厚的舱门在Tsu的身后合上,发出一声闷响,底舱没有安舷窗,在被黑暗包围之前,她瞥见舱内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湖绿色的、森冷的眼睛。随之而来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就是这里了。”应该是白衣人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森森的。
Tsu感觉到船在下沉,她听到四周传来水流撞击船外壁发出的轰隆隆的鸣响,却不见水渗进来,使者和那个新出现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也镇定下来。
船在水下行驶了一段时间,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卷进了什么涡流之中。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忙不迭抓住手边一截像是把手一类的金属。船在水流中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只是下意识地牢牢抓住那截固定在舱门上的金属。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终于又平稳下来,她听到那个男人说:“到了。”
一个使者走过来打开舱门,她探出头,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吸住了。船正行驶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水面上。水面平静无波,水很浅,很清,清到骇人。水底铺着一层细砂,像食盐一般,雪白雪白的,折身寸出美丽的光泽,砂面出离的平整,光滑,就像用压路机压过一样。水上有雾气流动,时浓时淡,与外面的红雾不同,这里的雾是纯白色的。再往远处是白茫茫一片,水天一色,什么也看不到。船行过,无声无痕,四周也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到处是一片死寂,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飘动的雾霭吸走了。他们的船,与其说是在行驶,不如说是在水上飘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看得出神,白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近旁。
“吃了它。”他说着,丢给她一个油纸包。
她愣了一愣,接住,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团子,一个青的一个红的一个白的。她恰巧饿了,懒得多想,张大嘴往竹签上一掠,三个都到了嘴里。她鼓着腮帮子嚼来嚼去,一团黏糊糊中嚼出一粒砂子一样咯拉咯拉的东西。
她正想往外吐,男人却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准吐,_Tun下去。”仍然是先前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她只得一口咽下去。
他又说:“这吃相,好不文雅,倒像个男孩子。”引得旁边两个使者都捂嘴笑起来。她瞪了他一眼,继续靠在船边看风景。
船走了不远,前方的雾流中一块陆地若隐若现,这块陆地在水面上高耸起来。船驶近了,她仔细看,原来是一座平顶山,整座山由银灰色的岩石构成,山上寸草不生。山顶的平台上建造着一座宏大的殿宇,想必就是女王的居所。
船靠岸,趁着其他人去泊船的功夫,Tsu蹲在水边,伸出一只手指想去碰触水面,忽然瞥见水中有个气泡在动,再一看,原来是一尾鱼。那鱼通体透明,没有眼睛,看得到毛细管一样纤细的骨骼,身上有一圈虹色,就像皂泡在全色光下折身寸出的斑斓色彩,最奇妙的是,连骨骼也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她正要探手去捞,上臂被人猛地捉住。
“表碰!”她扭头看,果然又是那个男人。男人打了个响指,那鱼真的像气泡一样,啪的一下炸裂了,然后溶解在水中消失无踪。
“你记住,这里的东西不可以随便碰,否则要吃苦头的。”她看了看男人,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一行人走进山脚下一个岩洞中,这个岩洞是人工开凿的,四壁光滑,规模并不十分大。岩洞中央有一个
升到山顶后,使者就不再与她同行。白衣人领着她登上王城。王城建在一个巨大的八角形人造石台上,石台有十几米高,每个面都有阶梯。城墙同样是八角形,约七八米高,每个面上有一道拱门,但门前却无人把守。城内屋宇林立,连廊曲折,所有的建筑物,包括基座以及围墙,都是用白石造就,帘幔也都是白纱白锻,打眼看过去一片雪色,看多了眼睛有些酸疼。立柱上,檐廊上,窗格上,帘幔上,到处可见莲花的图案,或雕或刻或绣或染,全部都是盛放的银莲花。原来女王喜欢莲花啊,她想。
Tsu本以为男人会直接带她去觐见女王,心里正忐忑,他却带着她七拐八弯进人一个四方形别苑,指着最里面一间房对她说:“你暂时住在这里。”又从衣袖里掏出两枚浅茶色的圆弧形膜片递给她。
“放在眼睛里。”他说,“不然在这里呆久了眼睛会坏掉。”
她等他离开了,才走进房间。房间里陈设很简单,木地板上铺着被铺,旁边一顶厨,一张妆台,还有一张矮几,都是普通的木制家具。她看看四下无人,便掀开衣襟低低地打了声呼哨。从她怀中应声窜出一头小动物,大概是憋得太久了,落了地便撒开腿四处乱跑,又三两下爬到橱上,忽而张开长在四肢间的一层皮膜,从橱顶滑翔下来,这屋子本不大,它飞了不远就一头撞在墙上,又滑到地上。Tsu笑着将它抱起来,轻轻抚摩它紫黑色的缎子般油光水滑的皮毛。这是一头紫鼯,长得与松鼠十分相像,只是个头略小一些,并且两侧长着连接前肢和后肢的皮膜。
到了用餐的时候,来了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到二十的样子。
“我叫Ruri,”她自我介绍说,“以后负责您的起居。”
名字和妹妹有些像呢,Tsu心想,长得也有点像。不过Ruri看起来要成熟多了。
Ruri放下食物就退出去了,临走时对她说:“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她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比起家里的饮食,这里的菜色要精致得多。五颜六色的甜糯的小点心,牛乳状的滋味酸甜的饮料,还有一种半透明的水母一样的东西,嚼起来脆脆的,没有什么味道。她心里难受的时候胃口反而更好,狼_Tun虎咽把Ruri带来的东西吃得精光。
之后Tsu在这座四方形的院子里度过了百无聊赖的十四天。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花草也没有动物,院子里铺着白石,只在中央露出一块土,这里的土也是白色的,像面粉一样,土里扎着一棵树,苍白色,无叶无花,像一株死去的珊瑚。
院子四围都是和Tsu的住处长得一模一样的房间,一个连着一个,门无一例外的紧闭着。据说这些房间里住着其他养女,但Tsu很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因为在这十来天里,她从没见过有人出人这些房间,也没有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响动,就连她隔壁的那一间,也总是静悄悄的,绝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在这死城一样的地方,她感到说不出的空虚和寂寞,时常想起外面的人和事,想得睡不着觉。Ruri每到用餐时间就会送食物过来,有时顺便带一些起居用品,有时也会和她说一点这里的事情,不过说得不多。剩下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又不让随便走动,实在无聊只能和Ken一起玩。Ken是她为她的鼯鼠起的名字。
在第十四天即将终了的时候,男人又出现了,依然裹着那件白袍。他带着她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到了一扇门前。那扇门很高,包着金,与周围的白色有些格格不人。门打开,一个女人走出来,穿着一身绿袍,与男人一样,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眼。她示意他们进去。Tsu跟在男人身后走进那扇门,里面是一间殿堂,四壁贴着绒布的墙花,也是莲的图案,不过是金色的,壁上有一排排的方形凹槽,槽中有黄水晶的烛台,点着羊脂蜡烛。正前方悬着一挂纱帘,也是金黄色,绣着半透明的莲花纹样。帘子里有一个青色的身影,身材很高的样子。
“她就是紫之族的女孩。”男人对那身影说。
“你叫什么名字?”帘幕后的女人发问,声音比寻常女子低沉,不带一丝情感,也判断不出年纪。
Tsu沉默着。
“她不能说话。”男人替她说。
“怎么又是个哑子。”女人的声音流露出不悦,“现在外面流行哑症么。”
“听说她叫Tsu。”男人平静地回答。
“送到晶母池去跟另一个作伴吧。那个玄之族的女儿,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Hikaru。”
又是个哑子……又是……离开女王的宫殿后,这句话一直在Tsu的脑海里盘桓。
3 Higeki2011/1/27 22:58:00
3 晶母池
那天Tsu回去后照常睡觉,吃饭。然后来了一个绿袍的女官。Tsu听说王城的女官是按照衣服的颜色来区分等级的,穿绿袍的是三等女官,再往上是黄袍,紫袍,而穿白袍的,是大祭司,地位仅次于女王。她刚听说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大祭司是个女人。
女官让Tsu跟她走。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穿过白色的建筑群,Tsu注意到有一只金甲虫一直飞在附近,发出嗡嗡的低鸣,好像在跟着她们。女官把她带到山之里。
女王的王城被人称为白城。白城由中心向四周辐身寸分为八个区域,分别称作天之里,地之里,雷之里,风之里,水之里,火之里,山之里,泽之里,中心是正殿,天之里是女王及王族生活的地方,其他区域也各有用途。Tsu所居住的地方在泽之里的外圈,而女官带她去的地方是与泽之里相对的区域山之里的外圈,她们几乎穿过整个城。
山之里的建筑明显不如别处精致,大都结构简单,没有画栋雕梁。女官在一栋长方体的建筑物前停下来,对她说:“这里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
这座建筑样子十分奇特,像一块大冰砖,四周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是在一个立面上开了一扇半圆形的门,没有门板,黑洞洞的,像一张张开的嘴。
女官走到门前喊了一声:“Hikaru。”过了片刻,门洞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子,年纪似乎与Tsu差不多大,个子也差不多高,乌溜溜的眼睛,小鼻子小嘴,身材细瘦,称得上是个美人。Tsu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她是新来的,叫做Tsu,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搭档。”女官介绍说。
女孩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笑起来却是非常温暖的感觉。
“她也不会说话,以后你们正好做个伴。” 女官又说。Tsu想起女王的话,原来她就是另一个哑女Hikaru。
女官又对她交代了一下工作内容。这里就是女王那天提到的晶母池,她和Hikaru的工作就是饲养“晶伞”。晶伞是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生命体,成熟的晶伞呈半透明的伞状,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王城的人将它们作为食物。Tsu在王城头一天吃到的水母一样的东西就是晶伞。
晶伞生长在晶母池中。晶母池是“大冰砖”里面一个长方形的水池,里面灌注的水是从山脚下的“水晶海”里面取来的。虽然王城内部也有水源,但是晶伞只能在水晶海的水里存活。饲养用的水由专人定期从山下取了运上来,存在专用的贮水池里,她们的工作就是定时给晶伞换水和喂食。晶伞对水质要求很高,她们必须保证水的清洁和相对新鲜。
女官走后,Hikaru带Tsu去取饲料。饲料在大冰砖旁边的一口井里,这口井叫赤井,井水很深,从上面望下去,黑魆魆的,用木桶打上来以后,却呈现出暗红色,原来是因为水里有许多红色的浮游生物,这些浮游生物就是饲喂晶伞的养料。
Hikaru提着桶走进大冰砖里面,Tsu跟在她身后。晶伞怕光,不能长时间接受光照,所以大冰砖没有窗,但是室内并非完全黑暗,晶母池的水面正泛出奇异的蓝白色光芒。光线十分微弱,她们工作的时候还是必须点灯。Hikaru蹲在池边喂食,Tsu就在旁边提着灯为她照明。
Tsu看着Hikaru神情专注的侧脸,尖削的下巴,雪白的脖颈,睫毛一_chan一_chan,很好看。她看得有点出神。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她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却找不到头绪。
Hikaru忽然转过头:“我的脸有那么好看吗?”
Tsu被他吓得倒退两步,手中的提灯落在地上。没错,不是她,是他。“哑女”Hikaru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低沉的男声!
看到Tsu惊吓的样子,Hikaru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得眼角起了褶皱,这副尊荣完全和“美人”不搭界了,倒像个小老头子。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也和我一样?” Hikaru说。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不知是因为太惊讶了还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Tsu有点结巴。
“直觉。”Hikaru显得很得意。
“还有,我叫Kouichi,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好了,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那么,作为交换,可以叫我Tsuyoshi吗?”Tsu说。
“Tsuyoshi”
“Kouichi”
他们看着对方笑起来。
“你也是替身吧?” Tsuyoshi问。
“嗯,我是替我妹妹的。我只有一个妹妹,家里不能没有继承人。你呢?”
“一样的。”
Tsuyoshi从小被当成女孩抚养,只有父母亲知道他是男孩。从十二岁起他被禁止在人前说话,渐渐地他就习惯不再说话了。他母亲则对外宣称他误食了哑药。Tsuyoshi是父亲为他取的名字,普通又响亮的男孩子的名字。父亲在他刚记事的时候就没了,他依稀记得父亲曾抱着他“Tsuyoshi,Tsuyoshi”地叫,很温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记忆。总之Tsuyoshi这个名字后来不再被提起,他以为连母亲也遗忘了,直到临行前一天母亲在火堆旁用这个名字叫了他。
“你是哪一族的?”Kouichi问他。
“紫。”他说,“你呢?”
“玄。”
“那不是邻镞上的吗,难怪我老是觉得你面熟,说不定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玄之镞是紫之镞的三个邻镞之一,据说是所有镞当中最为富庶的一个,因为那里的黑色土地非常适合作物生长。
“是吗?不记得了。”Kouichi止了笑,又恢复了冷清清的模样,不过Tsuyoshi已经在心里私自将他判定为“一个温柔的好人”。
Kouichi弯腰捡起提灯,走到池边冲Tsuyoshi招招手:“你来看。”
Tsuyoshi走到他身旁凑上去,就着灯光,看到清澈的池水中布满了六角形的蜂巢状结构,这些“蜂巢”呈无色透明,微微泛着蓝光,像冰一样,每个六角形中央有一个浮动的光团,发出乳白色的微光。
“这是冰巢。” Kouichi说,“是晶伞在生长过程中分泌出的黏液构成的。”
“真漂亮。”Tsuyoshi发出一声赞叹。
“很美吧。” Kouichi说,“可惜有毒。但凡漂亮过分的东西都有毒。”
“那——Kouichi呢?Kouichi也有毒吗?” Tsuyoshi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一闪一闪,下巴静悄悄搁到他肩上。
“你要表试试看?” Kouichi猛地抽开肩膀,Tsuyoshi猝不及防头向下一沉,再抬起头时,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小模样。
“哼,果然有毒!”他嘟囔着,嘴翘的老高。他的声音绵绵软软,非常适合撒娇。
Kouichi看着他,又像孩子一样痛快地笑起来。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他说。
“你住在哪里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Tsuyoshi想起那个院子里住着其他养女的说法。
“岩寮。”Kouichi说,“你大概很快也会搬过去。”
“为什么?”
“你现在住在常苑吧,那里是新人和死人住的地方。有了正式工作的养女都会搬去岩寮。”
果然,到这一日放工的时候,女官来通知Tsuyoshi说,他的东西已经叫人搬到岩寮去了,他以后就和其他养女一起,住在那个建筑在白城外的岩石牢笼里面。
6 Higeki2011/1/27 22:59:00
4岩寮
岩寮建造在邪马台半山腰的石壁上。邪马台就是王城所在的平顶山的名称。所谓“岩寮”,其实就是一个一个的岩洞。
建造岩寮的工匠们先在邪马台一侧的山壁上凿出一个硕大的圆形凹槽,这个凹槽越往下凹得越深,成为一个倒嵌进山体里面的结构。然后在这个光滑的圆形平面上再开出数十个方形石室。这些石室交错排列,彼此相隔一定距离,并且互不相通,每个石室称为一个“间”。
这些间的结构都如出一辙,朝向山壁一侧的开口上下连着几根间隔很小的粗壮石柱,内侧挂着厚厚的帘子,帘子是用银之族进献的银鼠皮做成的。而石室的顶端有一个圆形的口,这是通勤道的人口。通勤道是在山壁内部开凿的狭长通道,通道中有石阶。各个间有自己独立的通勤道,但是这些通道全部通往一个叫做“骰”的半月形甬道。骰位于白城下面的基座内,一端有阶梯,沿着阶梯走上去就是官厅广场。官厅是一般女官居住的地方,位于风之里。
在第一天工作结束后,Tsuyoshi从女官那里领到了他的向导虫。向导虫就是去晶母池的路上Tsuyoshi看到的那种甲虫。白城的道路交通非常复杂,建筑物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必须使用向导虫来引路,否则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Tsuyoshi的向导虫是银蓝色的,放在手里像一块蓝宝石。虫的两瓣翅甲上分别有一个数字,Tsuyoshi的是2和4。
回去的路上Tsuyoshi走在Kouichi身后,两人保持着
他们跟着虫来到骰里。骰的内壁糊着白泥,两侧各有一排半圆形玄铁门,每扇门上都用朱漆编了号,左边是奇数,从外向内是21号到51号;右边是偶数,从22号开始排到50号。甬道内端的墙壁上也有一扇门,不过这扇门没有编号。
Kouichi摊开手,他的向导虫落在他手心,化成了一枚红色的圆形钥匙,钥匙上刻着数字,是51。他走到左侧最里面一扇门前,将钥匙揷进锁孔,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半圈,只听啪的一声,门应声打开了,他走进去,又探出半边身子,冲Tsuyoshi挥挥手,做了个“回见”的口形。
Tsuyoshi看他钻进门里不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让虫变成钥匙,他的钥匙上刻着24,于是他走到右侧第二扇门前,用同样的手法打开门走进去。门那头就是他的通勤道,他沿着弯曲的通道走了有一顿饭功夫,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沿着架在出口处的石梯爬下去,落地后四下一番打量,禁不住垮下脸来。
什么嘛,他想,简直像监狱一样,还不如先前在常苑的住处。
间里面的家具都是因地制宜用金刚岩造就,看起来冷冰冰的。金刚岩就是构成邪马台的岩石,坚硬无比,必须用特殊的工具才能凿开。
间的里侧是一张石床,与两面墙壁以及地面相连,床上铺着素色被褥。床边一块突起的方形石台上放着一面镜子,算是妆台。床的对侧墙面上是一面壁橱。中间的空地上突起一大一小两块圆柱形石头,就算是石桌石凳,凳子上铺着鼠皮垫。
Tsuyoshi走到山壁一侧的“窗”边,掀开帘子一角,朝外面望望。外面是一片白,什么也看不到。里邪马的上空无风无雨,永远是白茫茫一片。
不知道Kouichi住在哪一间呢?他尝试着把头伸出去,但是失败了——石柱间的空隙太窄。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到了吃饭时Ruri又来送饭,Tsuyoshi写了字问她:“你也有钥匙吗?”
Ruri 笑笑:“我们不需要钥匙。”
“什么意思?”Tsuyoshi又问。
Ruri笑而不答。
隔了两天Tsuyoshi又去上工。他们的工作并不繁重,根据工作性质,只需要隔两天去一次,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做完了事情随时可以回去。他们被警告不可以去除工作场所和住所以外的其他地方,实际上他们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他们的甲虫只会引着他们在两点之间移动,去别处他们就会迷路,如果被人发现了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虫是女王的眼睛。” Kouichi说,“她依靠甲虫监视着我们,防止我们乱走。”说这话的时候,他倚墙站着,水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Tsuyoshi坐在他旁边,懒洋洋靠在墙脚,岔开两条腿,漫不经心地嚼着紫薯片。紫薯片是从家里带来的,上工前他抓了一把塞在口袋里。
“要吃吗?”他捏了一片递过去。
“表。”Kouichi摇头,“我不喜欢吃紫色的东西。”
“真可惜,很美味哟,这个。” Tsuyoshi收回手,将薯片直接丢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
“你吃那么多,很容易发胖的。”
“你不喜欢胖子?”
“……不会。”
“那就没有关系。”
“……”
“作为交换,我也不嫌弃你秃好了。”
“我没秃!” Kouichi忿忿地想,我只是头发比较薄一点,发线比较高一点罢了。
“真不想回去啊。和Kouichi一起聊天比较有意思呢。”Tsuyoshi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最后一片向上一抛,仰起脸用嘴去接,接偏了,薯片落在池子里,他哼了一声。
“没办法,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Kouichi显得很淡定。“还有,表污染池水。”
“真的会习惯吗。” Tsuyoshi将掏空的口袋拉出来,抖掉碎屑。
“Kouichi住在哪个位置呢?” 他吮了吮手指,将双手枕在脑后。
“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
“那可不一定。” Tsuyoshi眼睛飘来飘去,忽然定格在池边的一截木杆子上。那杆子是用来测量水深的,用软木做成,可以伸缩。
“想到了!”他一下坐正,眼睛闪闪发亮。
“什么?”Kouichi看他神叨叨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Tsuyoshi也不理他,嚯的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捡起杆子收起来塞到Kouichi手里。
“干什么?”Kouichi越发不明白。
“你屋里也有镜子吧?”
“有是有……”
“有就成!你回去把镜子绑在杆子上,伸到外面去,然后我再在我那里做个标记,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以后呢?明白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对了。”
“人家只是想知道Kou Chan住在哪里嘛。” Tsuyoshi的声音又变得黏腻起来。
Kou Chan?我们好像才见了两次而已吧,这家伙原来是自来熟的类型吗?虽然是这么想的,Kouichi最终也没有拒绝。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很难拒绝眼前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圆乎乎的小男人。
“要好好看清楚哦,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临走时Tsuyoshi说。
于是这天回到自己的间以后,Kouichi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一端挂着镜子的木杆伸到窗外。他伸缩杆子调整了一下距离,然后就在左上角某一间的石柱上看到一个紫色缎带绑成的蝴蝶结迎风飘扬,他心里纳闷哪里来的风,再仔细看发现掀开的一角帘子后面一张嘟嘟嘴正在一个劲儿地吹风,过了一会从柱子的空隙中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竖了个树杈,左右晃了几晃。
Kouichi忍不住笑出声来。2525条/页,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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