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头走进店来,看见相叶正在忙,便点了一杯奶茶,坐在窗边。相叶忙完,跟老板打了招呼,也坐了下来。
“大头哥,你今天不忙了?”相叶问。
“不忙,欠的几笔钱都收上来了。”大头答。
相叶点点头,拿过大头的杯子往嘴里灌。
“你慢点喝……”大头嘱咐道。相叶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便问他什么事。
“你跟那个police……”大头支支吾吾的问。
相叶听到这句话便不笑了,也没了心情说笑。他知道大头哥早晚要问他,但是一直拖着拖着没想好该怎么说。现在终于大头哥亲自问他了,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头看相叶低着头没了声音,就觉得糟糕。
“我也不知道。”相叶倒是挺干脆的答了这句。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相叶低着头小声说,“我没你聪明,好些事情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就算想出结果了,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所以你就干脆什么也不想?”
“恩。”相叶总算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大头,如以前所有时候一样。每次他用这样毫无防备的眼神看大头的时候,他总是没辙,连一句重话都不忍说,怕他伤心。他这样的人一伤心,总是会惹得旁人也跟着伤心起来。
“那就不想了吧。”大头摸摸相叶的头,两个人一起笑,像是笨蛋兄弟。
二宫白天倒是不常来了,但是相叶一下班,就能看见二宫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等他。有时候是路灯下叼着一根烟噼里啪啦的打着游戏。相叶看着蹲在路灯下的他,觉得这景象很熟悉,仿佛从很久以前就本应如此似的。
他们是从小就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一块上学一块回家。放学了嫌太早,就在车站前吃关东煮。夏天的时候就是拉面店。相叶做错了事被老师留下来训,二宫就在校外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一直一起,总是一起。
相叶还在愣神,二宫就走过来拍他头,“表在路中央发呆了笨蛋。”
两个人就打打闹闹的回相叶家。
有时候也会开些不正经的玩笑,闹着闹着就闹到了床上。
相叶总是嘲笑二宫的肚子,软乎乎的,一点不像是police,倒像是做办公室的。
“是不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二宫嘴上占着便宜,人也不闲着,压着相叶一顿乱亲。相叶也不甘示弱,捧着二宫的脸就深深的口勿下去,舌头伸进了二宫的嘴巴里,吮吸着,好像这样二宫才能够真正属于他似的。二宫也渐渐支持不住,就扒了两个人的衣服,滚上了床。
相叶一路亲着向下,含住他的炙热_Tun吐。二宫整个人发软,迷迷糊糊的不像是躺在床上,倒像是浮在云端,又似是被包裹在丝绸里。高朝来临的那一刻脑子里有刹那间空白,好似终于月兑离了这皮囊和欲望的枷锁,灵魂轻飘飘的向上飘,至上至上,直到云端的尽头。金光闪闪的天国大门敞开了来,上帝穿着白衣站在门前,飘飘忽忽的看不清形状,只听见他说,我赦免你的罪……
二宫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头的千万大石终于能放下了,可还感觉被什么压着一般,他走上前去想要看清上帝的脸,上帝却忽地不见了。二宫心里发急,一使劲儿便醒了过来……
“啊对不起,吵醒你了……”相叶道歉,鼻音重重的。
“你怎么了?”二宫坐起来,看着相叶一边擦鼻子,一边四下找卫生纸。
二宫从花鸟市场搬了一盆花,白底的花盆种着蓝色的粉蝶儿花,看着格外清新。他想着要放在相叶的窗台上,给相叶那古朴的院子添点生气。
谁知道一个电话打过去,相叶的鼻音更重了,口齿不清的说可能是流感,叫二宫表来了,别再传染给他。
二宫应了声,就把花搬回了家。隔几天给花浇水的时候觉得不对了,流感了怎么还能工作呢?他跑去店里,老板说相叶请了好几天的假了。
敲开了相叶的门,才看见他不止感冒,还带着发烧,隔会儿便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相叶一开口,嗓子沙哑的不行,二宫一听,坏了,本来声音就哑,也就算了,这要是烧到了脑子,人可就真的傻了。赶紧催他上床躺着,煮了点白粥放炉子上,又去药店买了点退烧药和发烧药给相叶灌了下去。
相叶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浮游在深夜的海面上。海浪一波一波的推着,他便随着海浪漂浮,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需分清。他想,自己不过是朝生暮死的一介蜉蝣,天地于他都是无用的。他有一刻的意识,便就是一生了。下一刻他是什么又在哪里醒来,那都是下辈子的事了。也便不是他了。相叶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有温温凉凉的手抚上来,放在他热的快要烧干的脑袋上,有个声音远远近近的说着,“还在烧。”
“小时候我姥姥也是这样的……”相叶说着糊话,二宫嘱咐他少说话多休息,他听不见似的,自顾自的说。
“我妈走的时候没带上我,我爸只带了我弟弟走了……,我姥姥那时候年纪就很大了……脑子有点犯糊涂。那年我肺炎,白天没事人一样,一到晚上就发高烧……我姥姥没办法急的团团转。叨念着要请郎中来家里……上街上转了一圈,也没请到郎中……咳咳……这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郎中……”
“姥姥急的眼发红,只会抱着我哭,我苦命的仔哦……”
“……后来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说我这是中邪了,看病没用,得请人驱邪。我姥姥就一个人走了大半天的路,去到乡下请人给我驱邪,那人拿着针刺我的手指,又让姥姥每天杀只活鸡,让我趁热喝……”
“整整拖了一个星期,我那时还小,却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二宫看着那人躺在床上说着,心里却想,这大概是这人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么多关于自己的话。
“大头哥进来,把我往背上一背就往市医院跑……大晚上的路上什么人也没有,更别说车了……”,二宫不知道相叶是烧得眼睛里晕着水,还是真的在哭。又或者没有哭,只是提到了过去,眼睛比平时亮了些。
“其实那时候,大头哥也才12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我跑那么远的……”,“那住院的钱,是大头哥开学的学费,呵呵,明明是我耽误了他上学,他却说自己学不好,还不如做小弟有前途……呵呵。”
“医生说再送晚点我就救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