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门徒2012/5/2 22:00:00
神医自然都是孤家寡人隐于山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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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那边催得紧,相叶雅纪拿着电话听了半天,到最后也是支支吾吾没个准话。
拍卖会过后风向就变了,每个人都能闻到点瀑雨临近的味道,仿佛空气里含足了水汽,天气一热,土里面都快发霉。
这地方本就指着雨水过活,多少都不够,和人心一样。很多人干尽坏事却依然信佛,像城岛那样杀了人以后照样吃斋,不是忏悔,是感恩。他们从天老爷那里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不想还的话,就得感恩。
可这世道不是只有天说了算。城岛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这事儿原本不合逻辑,仔细想想却也在理。人们拜的是庙里的菩萨,可那菩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都忽略了Zheng__Fu的能力,又或者只是懒得去想,底下人不会觉得有比往上面爬更重要的事,而对那些大佬们来说,却是知道想也没用。
毕竟,在大环境下没人能够全身而退。
这行里都是些吃人的勾当,混出来的都被剥了两三层皮,睡觉却还得睁半只眼。但说到底大也不过是内斗,在外人看来,它有时就像是个长得久了点的铁核桃壳,普通工具对它几乎没有威胁,可是一旦用对方法,这颗核桃仁也就没了。
城岛茂虽然是第一个被这股势力摆布的人,却永远不会是唯一一个……
国分太一赶到曼谷的时候已经很晚,他的车大大方方停在酒店门口,遇上出人最热闹的时间,倒是没有一辆载客车敢随便靠近。
不多会儿相叶踩着虚步就被人给扶了出来,看样子已经喝得七七八八,走路还扯着旁边人的衣领子,眼看着一口气上来就要吐了。国分的司机急忙把他从别人手里接过来,他整个人便顺势倒在后座上。可车子刚一开走,相叶就马上坐了起来。
「这么快酒就醒了?」国分坐在副驾驶位上,只对着后视镜看笑话。
「瞧您说的,」相叶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声音听上去还是哑的,可面上却换成了嬉皮笑脸,「跟那些人比起来,太一的车可是危险多了。」
国分原本是留在丰沙里的,自打城岛知道长濑对冈田的那点儿心思后,气得把长濑关了禁闭。那之后他虽寸步不离守着长濑,却也不指望这小子能真安分,没过多久果然就弄丢了人。前些日子听说冈田准一在城岛茂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这才担心事情闹大,当下就把手里的事全部交给松岗,自己连夜赶了过来。
「二宫可说你百毒不侵,」国分拿了瓶水递过来,同时给了他两颗药丸,「解酒的,完了送你去机场。」
国分在路上接了二宫好几通电话,逼不得已先跟城岛报了备,这才接下这档子差事。
「哈?」相叶一口水含在嘴里没喷出来,药都差点卡进了气管。他原本想着等下总该能见到城岛茂了,之前跟东京那边再三拖延,也是为了拿到这么个见面的筹码,却没料到二宫和也竟在这种关键时候让他掉了链子。
他的小算盘早几天前就打好了。香港那边的生意虽大,涉谷昴杀起价来没半点含糊,可再多也不过就这一次,他已经连任了三届,按照规矩,下回那边的话事人指不定换成阿猫阿狗。
而这头却不同,一是货源在这里,半点马虎不得;再则,Zheng__Fu的决心虽然是定了,可要真想做到全面禁毒,却不是三两年间就能彻底得了的。
拍卖会上城岛茂被Zheng__Fu打了出头鸟,好些个本小利薄的最先开始坐不住,看着相叶这边还没回去的打算,都一窝蜂地往他这里头钻。
能在这地方混的人,有哪个手里没握着军队?且不说相互间的争斗从没断过,单从武装能力上也能看出哪几家的实力最强。如果哪天能把这些人全聚集起来,说不定真能跟Zheng__Fu军打个平手。
可那是假设,做不得准。如今这世道只有利益说了算数。多少人盯着城岛茂的位子不放,就因为他是这行里的老大,赚的钱足够别人好几辈子也花不完。
这个男人几乎成为金三角的传说,年轻人个个崇拜他。这和拜金却又不一样,你可以崇拜一个人,因为他能挣到多出别人几十上百倍的钱,但这不表示你就只是喜欢钱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城岛茂已经成为了这个行业的精神支柱。
如果有一天这个支柱倒下了,没人能肯定会不会再有新的支柱能重新撑起来。所以,在城岛被Zheng__Fu盯上后,许多人不得不为自己的后路打算。
相叶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酒桌上早谈好了一些价钱,可大野智借了樱井翔的口警告他,他不得已只好放弃那些个小鱼小虾。不过,他既然可以把酒话撇的一干二净,也就可以拿这些话去压压城岛手里的价。
这计划他没跟二宫细说,可是以二宫和也的精明应该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铁了心似的非要相叶尽快赶回东京。
113 门徒2012/6/6 21:26:00
车子很快下了高速,相叶一路上东拉西扯,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国分看他怕是累了,让司机关了车窗,又把冷气调高一些。
梅雨过后天气越发不像话,乌云压在低空中掉不下来,气温也跟着乱了套,人夜后露水直钻人衣领子,不注意就得折腾出病。国分不能让相叶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他答应过二宫和也要把人完完好好送回去,可人比天气还难琢磨,有些事不得不提防着点。
这地方距离城区已经很远,到机场却还有段路程,往来车辆屈指可数,路面反而十分敞亮。相叶闭着眼趴在后座上,路灯从脸上晃过。他其实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头只觉得没底。
「有个事我想问问,」相叶半天才憋出句话来,他早被路灯晃得不耐烦,睁开眼后一直盯着那司机看,「这位小哥有些面善,是不是前不久刚去过日本?」
从后视镜里只看得到那人眼睛以下的地方,他的脸轮廓分明,面相颇好,表情却看不出多少真假,只是说起话来倒露出几分痞相,「先生记性好,来这里的大多是脚不沾地的生意人,亏您还记得我的样子。」
司机边说话边从后视镜里看他,相叶在座位上直了直身体,猛然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哪里透着些古怪。可他沉住气没说什么,仍然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这地方雨水足,却不是养人的地儿。我到这边的时候刚好碰上夏天,整日都在野林子里跑,吃了好几个月的黄沙子儿,皮禸都磨糙了,原以为连爹妈都该不认得,想不到刚见面却被您给认出来了。」
「五年前长濑那小子去东京惹事,被police关了两天,」国分见他在问,顺势接过话头来,「这孩子就是他那个时候带出来的。」
相叶对这事儿有点印象。那位少爷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当初刚到东京就出了事,听说是在酒吧跟一醉鬼起了冲突,被打的那人送进医院时就只剩下一口气在,最后还是樱井翔顾着情谊,让二宫出面才摆平了这件事。
兴许是在那时候打过照面。相叶雅纪不再说话,可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儿,渐渐酒劲儿上来,头也跟着痛得厉害,索性便不再勉强,歪倒在后座上继续打盹。
不过,提到五年前的东京,相叶倒零零散散想起些事来。
前几年日本市场膨胀得快,不少外来商贩都赶着趟的往这行里钻,虽说没几个能做得长久,大多随着吹大的泡沫一起破掉,可这其中也有例外。
那时候关东的情况比较复杂,南边的风刚吹过去,很多人正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警方却已经先一步开始行动,不仅端掉了好几个散点,更是顺藤摸瓜迁出一大批货。那段时间人人自危,连东山会和岚组都不敢轻易行动,所以谁也没注意那个叫胜运组的社团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风头过后,才发现那会儿在黑市里流通的货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个帮会。
之后的半年里胜运组就如同这名字一般,势头窜得很猛,很快在关东打响了名号。他们的老大是个叫上田龙也的男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手下的管事却出了名的狠辣。胜运的地盘那时正与松本润的堂[]交界,相互间屡有摩擦,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打砸,渐渐搞得大了,开了火,后来甚至惊动了大野智。不得已之下岚组与东山会联手,卖了消息给police,将胜运组端了个底朝天,他们的高层大多不是被当场击毙,就是被捕人狱。后来听说二当家带着社团的金库逃去了美国,从此便销声匿迹。只是三年前,二宫和也来金三角谈生意时,被胜运的三当家田中圣偷袭,险些丧命,还是自己开枪将那个男人打落到湄南河里去的。
想到这,相叶陡然清醒过来,他觉得似乎有什么真相就要呼之欲出。可就在这时,猛然一阵晃动,车子就这么搁半道上熄了火。
司机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忙下车去检查情况,相叶这头呜呀呀叫着也想要跟下去,突然就被国分一个探身压住肩膀,整个身体都歪倒在了座位上。
「我说——」
相叶刚要扯开嗓子骂,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耳朵飞了过去,砸在挡风玻璃上「乓」的一声开了花,及时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你闯祸了,小朋友。」国分半边身子趴在后座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脸上却还挂着笑。相叶有一瞬间以为他在开什么玩笑,可下一秒国分就麻利地从座位底下掏出两把枪来,将其中一把丢给了他。
「我……没得罪谁呀……」相叶心里打鼓,整个人虽说还搞不清状况,可既然已经事到临头,也顾不上再想其他。
这片地区带枪从来不受限制,一些本地人更是枪不离身。相叶这把式虽然耍得不咋样,出门前二宫还是特意放了两支在他身上,当时他嫌麻烦,全丢给了手下人,如今是悔之不迭。
两个人躲在座位下面没法活动,敌众我寡,完全看不清火力来自哪几个方向,连车门也不敢轻易打开。相叶只觉得他俩就好像那砧板上的鱼禸,一旦被不长眼的枪子儿打到,进了阎王殿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要说这车停得真不是地方,前后不挨,还在山窝窝处,两边的路灯根本就是探照灯,把他们瀑露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刚才出去看情况的小哥怎么样了。相叶雅纪微微探头去看,一颗流弹刚好击中面前的靠椅。国分赶紧拉了他过来,手一抬打掉头顶上的路灯。接着两人几乎同时打开车门,趁乱滚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很快听到远处也有枪声响起,越来越近,很快跟这群人纠缠到了一起。两人窝在草堆里且战且退,最后终于看清楚来的是松冈,他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的人几乎都是全副武装,一上来就直接开打。
那伙人这下该算是腹背受敌,不管是多训练有素的队伍,在这地方遇上正儿八经打野战出身的地方军,硬碰硬就只有吃亏的份儿。对方最终是没有恋战,松冈手下的人直追着他们上了山,枪声这才渐渐小下去。
国分拉着相叶从草丛里钻出来,松冈赶忙带着人跑过来看情况,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边出事了?」
国分把枪收好,又笑眯眯地把相叶头发上的树叶给捡掉。他依旧是那副闲散样子,仿佛刚才的枪战只是一场游戏。
「先是森田刚他们在回酒店的路上被伏击,接着是山下智久的人在机场过境被拦查,老大担心你们,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松冈跟国分是前后脚到的曼谷,一来就收到了长濑的口信,知道冈田准一正跟他在一块儿,只不过现在身体不方便没法活动。国分听完舒了口气,只要是被龟梨和也接手的人,那一时半刻也出不了事。
这时追出去的人也来回话,他们一路跟到溪沟旁,那伙人月兑了衣服就跳下水去,没法再继续追。可回来的人也说了,河对面停着好几辆车,他们拿红外望远镜看了,虽然全部遮了牌照,但仍能看出是顶好的车。国分听完不说话,所有人都跟着沉默下来,不管是从有计划的行动,还是大手笔的出击来看,这次的事件都只能是出自Zheng__Fu与国际刑警的安排,而目的对象正是城岛茂集团。
「现在怎么办?」松冈问国分。
早过了班机时间,这荒郊野地里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可国分心里头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他们这样冒险三处同时行动,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罢手,」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山那头的方向,他隐约记得龟梨和也的宅子就在那边。「我担心长濑他们的安全。」
「那我们赶紧走。」松冈听完立刻传了命令下去,同时叫人回去给城岛报信,「他怎么办?」他转身指着相叶问。
「我跟你们一起去!」相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某个谜团的关键部分,加之又在这儿让人摆了一道,心里说不出的憋屈。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哪里肯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回东京去,「冤有头债有主,让我吃闷头亏想得美!」
松冈已经去组织队伍了,剩下国分一个人,笑得颇有些无奈。
124 门徒2012/8/9 23:26:00
东山会一行人刚从机场出来,生田斗真就接到松本润的电话,约他出来喝茶。山下本就不太高兴的脸又黑了一层,面无表情地让东新去办理出关手续。
生田却毫无自觉地拿着电话一路聊出来,从金融危机到猪禸咖喱,眉飞色舞,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都溅到山下脸上。
「那今天晚上老时间老地方,不见不散。」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挂了电话,坐进车里,然后伸手去山下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因为在老挝机场的麻烦,他们没能赶上飞机,辗转回来几乎多费了一天工夫。这让原本定于昨天的叔伯会不得不延迟到明天,生田斗真要在那之前先探探岚组的口风。
「樱井翔也在东京。」
山下智久突然发话,他一向对生田与松本的交往很恼火,但为了社团利益,有些事不得不需要他们交接,这让他无力又憋屈。
「哦,那又怎么样?我又不跟他上床。」
这句话一出,山下智久的手就劈了过来,生田斗真闪过去正好接住他的手刀,胳膊一推又给拦了回去。
「你他妈犯神经啊!」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吃错药了你!」
若论起格斗技,生田斗真不是山下的对手,山下动作敏捷且力气极大,十四岁就已经能赤手空拳打死一米八的黑佬,如果真惹怒了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下一刻生田就放了手,狠狠踢了对方一脚后,转过身不再说话。
回到本宅,两人先去见过东山纪之。自从女儿出世,他便干脆顺水推舟对外宣称金盆洗手,由着手上偌大的产业让小辈们自己去折腾。东山会这几年做事难得中规中矩,一方面迫于Zheng__Fu压力,另一方面,也有他家大佬为日后洗清身家铺路的打算。
相比起岚组的大野智,东山那辈人已经没剩下几个,多少让这位在黑道上翻云覆雨几十年的大哥觉出些寂寞来。年轻的时候斗得你死我活,可雄心经不起岁月蹉跎,如今的他也只能在空闲时候,拎着老酒,去看看那些睡在公墓里的朋友或敌人,跟他们说说人生苦短或者时间相对论这种纯粹老头的话题。
表面上东山纪之已然处于了半养老状态,外人显然都乐于成见。要知道他手上几乎掌握着这行内的一半资源,没人不希望自己分到的蛋糕够大,但更让人们在意的是,那把分蛋糕的刀接下来会落到谁的手里。
可在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前,谁都没法凭空揣度东山真正的心思。例如山下智久,他从还不会走路起就跟着东山,后来成功上位,明里暗里不知道当过别人多少次枪靶子,进而养成现在的脾性。可即使在外人看来城府颇深,到了东山面前他却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离那个位置越近,他便越明白掌权者最忌讳什么,没人能瞒过东山纪之,他需要的只是尽力把本分做好,而对于以后的事,怕是谁也说不准。
这样的坦白确实让东山放心不少,他从不隐瞒自己的猜忌,就像他也从不回避自己安揷生田斗真的用意一样。当一切都坦诚相对时,事情反倒变得简单。更何况他已经老了,无力也无心再去管什么。他将来洗白带走的不过是这块蛋糕中最不惹眼的一小部分,当务之急是为社团找到一个最为稳妥的出路,如今看来保守发展必然重要,可拓宽外源无疑是更为有效的生存之道。
听完生田斗真把这次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东山并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之前他已经对整件事有所耳闻,但却仍做出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山下智久站在一旁,低头亦是默不作声,东山的小丫头抓着他的库腿拼命往上爬。
「你们去了太久,山下先去处理堆积起来的那些事,留下斗真跟我说话。」
手下人过来把抓着山下衣摆不放的小女孩抱走,山下也跟了出去。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想得倒好,就是急不得。」
直等到山下走出花园,东山才对生田说。他指的是跟坂本家族的合作,虽然山下断掉城岛茂的一条线实在可惜,但看着如今势头,只怕还是早月兑身的好,做这一行的不怕打打杀杀,就怕被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南边已经引起国际刑警注意,迟早得出事。与其到时候引火烧身,还不如现在借着由头,另寻他方。可是,山下年轻气盛,做事难免急于求成,他不得不让生田斗真多提醒。
其实同样的话,早在山下打冈田准一主意的时候生田就想说了。可他没开口,一来是不想太多干涉山下的安排,二来也是因为处境有些微妙。他们是一同被东山收养的孩子,青梅竹马,可等到长大,却渐渐疏离。即便在床第间天衣无缝,可心却越跑越远。就比如这次坂本的事,山下事前完全没有打招呼,直到冈田准一出了事,生田斗真才知道其中玄机。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但又不好发火。他太了解山下,知道这个男人最爱面子,尤其喜欢在他面前逞强,生田不能拆穿,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直到傍晚,山下都还没有回来,生田匆匆洗了澡,赶去酒吧找松本润。从上次松润受伤到现在他们尚未碰过面,两方的情况大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就算是偶尔的电话也难以说得太多。
松本润比他早了十分钟,坐在吧台最里面的老位子上,装模作样摇晃酒杯。
「受了伤就表喝酒。」
生田斗真一进门就直接走过去,拿掉对方手里的杯子闻了闻,又撇着嘴塞回去。
「现在的果汁怎么都这种颜色...」
他挨着松润坐下,眼睛随意扫了下四周。这是堂本刚开的酒吧,平日里多是道上的人来往,热闹得恰到好处。
「我刚到南边就听说你被送回来了,城岛那边又接二连三出事,今年横竖不太平...你的伤怎么样?」
松本润坐在高脚凳子上摇着腿,这个习惯曾经被大野智骂了很多次就是改不掉。
「要表找个房间月兑光了让你检查?」
生田嘴角抽搐,继而面无表情地拿起酒保递过的酒杯。
「我无所谓,不过你得先给樱井翔打个电话。」
回来以后松润一直不怎么揷手岚组的事,一方面是身体原因,另一方面也是避嫌。前一次的货至今下落不明,整整一季度的采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樱井翔没说什么,但这其间的干系还是叫外人不得不怀疑。
「你们抽身得早,就算是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摊不上干系,不像我们,无缘无故惹一身骚,到最后还要收拾这破烂摊子。」
他跟生田认识多年,说话向来开门见山。早些年松润刚负责堂口时出了岔子,叔伯会上全靠生田斗真替他解围。那次惹得樱井翔颇不高兴,还得罪了山下智久,但那也都是后话了。
「别跟我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季度的采量有得你们赚。对了,我们走之前听说相叶那儿出了事?」
「昨天二宫也说过这事儿,应该不算严重,他那么大的人自然有分寸。」
生田点点头,转过身去看门口的地方,店里的音乐震得耳朵有些发痛,他不免又往松润这边靠了靠。
其实两边的立场摆在那里这么多年,好多话他本不该问,把柄无论落谁手上,后果都是可大可小。但嘴巴到底长别人脸上,好歹他现在还有个少爷的名头挂在那里,没人敢说什么,他也就由着性子来,可保不准哪天这帽子不顶用了,他还真不知道自个儿会变成什么样。不过真要到那时候,他也不指望岚组的人能拉他一把,就算是山下智久,他都不确定会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那批货查得怎么样?你也知道,这么大的黑锅砸下来可是要压垮人的。」
快要九点的时间,店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生田扫了一眼,也没见什么熟人进来,便又转回身去。这世上的事哪就说说那么简单,他对山下智久的感情纯粹不了,难保对松本润就能实心实意。这点松润心里清楚,山下自然也明白。都说人心是禸长的,可什么事一旦跟利益挂钩就能立马变质。他如今跟岚组走这么近,自然多的是为自己打算。
「别人背不背得动,我是不知道,不过山下智久那脊背可没那么不牢靠。道理不用我多说,翔君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都明白,他不会冤枉好人,不然你们家的堂口能那么风平浪静?」
松本润一口喝完手里的东西,招手叫小哥过来续杯,生田晃着杯子里的冰块若有所思。
「樱井翔不贸然动手,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过...一旦动了手,只怕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轻易不轻易都无所谓,说到底我跟他不过是大佬跟小弟的关系。大佬发了话,我照办就是。办得称他心意,所以被多眷顾一点儿,仅此而已。跟你和山下那是大大的不同......」
松本润的话突然拐了个弯,明显是意有所指,却又不给一次说破,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听得生田眼皮直跳。
「我和山下?怎么好端端扯到我们身上来了?」
「你自己心里不是早就清楚了么?真人面前不说瞎话,山下智久对你是什么心思你真能说得准?如果不是你们家老头子分了一半的家底给你,只怕他也不见得会这么上心...」
生田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吐不掉,手指绕着杯沿不停打转。他知道松润这话说得实在,可有时候就是一根筋拗不过来。
「你想说的我都懂,可这种事你情我愿,终归我是无所谓,他想玩就陪他玩,不想玩了就各自回家,谁也不欠谁的。」
听了他这么说,松润倒不发话了。他明白生田斗真心里铁定舍不得,可这事他也不好点破,言尽于此,对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盘算,这就够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半夜,生田斗真喝的有点多,步履不稳,松润的司机赶紧迎上来,两人搀着他往地下停车场走。
「我自己能回去!」
生田却不领情,非要往不远处的电车站去,示意松润他们先走。知道好友的性子松润也不好再勉强,他把生田扶过去,又塞了一把零钱在他口袋里,最后检查了对方的手机还有些电,这才放心离开。
生田斗真歪躺在长椅上,等松润的车子一开走才重新睁开眼睛,倒是显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关于山下的事,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横竖是不痛快的。松润说的话都在理,倒真是贴了心在帮他,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山下智久的野心越来越大,现在因为东山还在,一切还尚在掌控之中,可是他不知道,万一有一天东山纪之不在了,山下智久会怎么样?一旦他们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收场的了。
想着出了会儿神,就听见手机响。掏出来一看是山下智久。生田叹口气,按下通话键。
「走不动了,来接我。」
134 门徒2012/9/20 22:14:00
龟梨和也的宅子落在卧龙山南面,旁边临着古南河,半与世隔绝的地方,风水极好。
国分以前就看上这地儿,开了大价钱想买来养老,最后到底没能如愿。龟梨说这地方怨气重不太平,来这儿的人不是伤的就是残的,水泥石板下面的土里常年都带着血腥味儿,讨不了吉利。
干这行的多少都有点迷信,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却又都惦记着百年后的事。怕脏,怕臭,怕被人害了,活着的时候争什么,死了以后一样要争。国分原本只想买块福地来住,听了这话没再多说,买地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行人虽谈不上常客,但里面好歹有混熟了脸的,松岗在竹林子外开了两枪,便算是打过招呼,顺着铺出来的石子路往里面走,正好看见龟梨站在庭院大门外,朝他们挥了挥手。
「我说怎么一大早左眼就跳,原来是财神爷来了。」
龟梨和也不算是本地人,这地方招客,不管什么路子的人都愿意进来碰碰运气。听说他原先也是跟过几个大师傅的,里外手艺全都出自正统的学院派,只是后来一心想到金三角发展,那时候正道上几乎没人看得起这块地方,这才不得不跟师傅分了家。
这几年龟梨的手艺越发野了,一般人不敢用的药方子他从不忌讳,手术的尺度也逐渐变大,几乎没有不敢做的。他的名气因为越来越多被他救活的人传了开去,与此相应这位神医开出的价码也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而作为这里最大的地主和拥有一整支军队的城岛家族,自然是与他交往最为密切的客户之一。
宅子是倚着山造的,并不挥霍,除了装修精致了些,占地其实不多。松冈早先遣了人回去报信,剩下来的加上相叶统共不过七八个人,站在客厅里刚刚好。小徒弟伊野尾慧端了水出来分给他们,国分刚喝了两口,就听见大嗓门在嚷嚷。
「你们总算没事!」
长濑的大个子飞扑过来,这架势倒也只有松冈敢接。他一只手搂着长濑熊一般的脊背,一只手却不得不抓着国分想要扔过来的杯子。
「你小子倒是悠闲自在…」
国分说得咬牙切齿,多半是想把人整个打包扔进古南河里去。这人消失多久,便让他担了多久的心,他想着最后万一真出了事有个好歹,自己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心里头终究是护得紧,怕这小子一时冲动吃了亏。可如今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无名火也跟着冒了起来,要不是顾念着相叶雅纪在场,说不定拳脚就招呼上去了,现在却只是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昨晚听到枪声就知道出事了,结果被这家伙死活拦着……」
长濑心虚地用手指着龟梨和也,急着把责任推出去,可后者却抱着胳膊不去看他,只吩咐小徒弟弄点吃的来,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事而已,你来了反倒添乱。」
松冈见状赶紧出来圆场。国分向来不爱发火,这次却是真生了气。长濑这小子是该教训,可也舍不得当着外面的人给他难堪,他知道国分只是嘴硬心软,见他慢慢没了火气,这才敢松开手,重新又坐回到沙发上。他昨天累了一夜,现在眼睛里都是血丝,实在没力气再去应付家里这个吵嚷的末子。
国分鼻子里哼了一声,总算是变回平常说话的样子,可随即又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那这位呢,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介绍介绍?」
众人闻声回头,才看见冈田准一身上披着婴儿毛毯,颇有些滑稽地立在楼梯拐角,顿时没了声音。
长濑心下一惊,他表面上咋咋呼呼,却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国分不可能不认识冈田,可现在却明知故问,难保不是打了什么主意。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下意识去看松冈。松冈却只坐着喝茶,连头也没抬。
「冈田准一。」
冈田自己报了姓名,依旧半垂着眼立在那里,两边人有些尴尬地僵持着,直到龟梨和也手里端着一大盘颜色诡异的意大利面出来,才有了缓解。
「冈田君,你身体还没有好全,大清早最好表吹风。」
一时的紧张气氛被主人一句话轻易化解开,众人在国分的示意下都松懈下来,松冈让到一边,帮着小徒弟一起分餐。
「南边那几间屋子你们随便用,有什么事吩咐小慧就好。」
龟梨转身上楼的时候被相叶叫住,两个人以前打过交道,对方的意图龟梨大概能猜到几分,便微笑着站在那里等着发问。
相叶雅纪刚才一直在看热闹,倒是差点忘记自己的事。他这趟过来主要的目的便是找人,现在终于叫他逮到了说话的机会,正要开口问他松润送七宝烧的事,眼角却瞥到了二楼转角屏风上几个蓝底彩绘的瓶子。相叶知道这事已经让山下智久办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便多说,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打诨过去了。
龟梨和也自然明白他们背后的交易,他比任何人都聪明,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也从不多嘴,自始至终他只管闭着眼睛认钱当祖宗,这也是他能长久安全活在这片金三角的保障。
斗不是坏事,只要不斗到自己身上,便怎么都是好的。
吃过饭,人都去休息了。相叶抽了个空,跑到院子里望野眼。他平时不太跑南边的生意,这里大多是松本润或二宫和也负责,他只是偶尔跟着二宫来混个眼熟。可这次却在金三角逗留了这么久,其间的人情世故不免也了解了一二。原本只是想趁着城岛茂还没倒,他背靠大树好乘凉多赚几笔,可眼下却反倒卷人了更大的麻烦,进退不得。早先东京的事,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可被途中这一打断,死活又想不起联系了。
快傍晚的时候,去送信的人回来了,跟松冈他们在屋子里说了半天。不外乎是这次袭击的事。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能买通的地方从来不忘打点,可这次国际刑警的事却未免太多突然,且毫无风声,这让城岛不得不多一个小心,怀疑是哪条线上出了内鬼。国分只埋头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他心里比松冈更多一层担忧,就是如何将相叶雅纪安全送走,好不辜负二宫和也的嘱托。
当天晚饭桌上,国分就跟相叶说了第二天送他走的事。相叶本身是不愿意的,可眼下情势却容不得多考虑。吃饭前二宫和也的电话又追过来,三令五申让相叶快回日本,不然樱井翔就要拿他院子里养的一群猫猫狗狗开刀。
龟梨和也跟冈田准一都没有同他们一道吃饭。长濑智也陪着坐了会儿,却是如坐针毡。国分的话头很容易就听出来,无非是明天一起回本家。他回去大不了是被城岛揍一顿,可冈田准一却是肯定要跟着坂本家的人走了。受伤这件事是如何也瞒不过去的,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横竖有人要背黑锅,他开始考虑自己这顿打大概要多久才能下地,可更让他泄气的是要跟冈田分开。
松冈这天晚上失眠了。他在心里把跟着自己来的人一个一个过了一遍,却想不出哪一个会是暗线。重要的是,这还牵扯到第二天送相叶雅纪走的人手与路线。如果指派不好,很可能就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现在的城岛家惹不起任何麻烦。
同样,相叶雅纪睡到半夜也醒了,不过他是饿的。于是爬起来找吃的。下了楼,却闻到一股极其清淡的线香味。
「谁大半夜的还拜佛么?」
他揉着鼻头,转身往厨房寻去。
142 门徒2012/10/27 21:46:00
龟梨和也的宅子说大不大,找个地方却绕死人。相叶不熟悉路,转了一圈发现又回到原地。
「见鬼!」
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正要掏手机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竹林子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真的见鬼了吧?」
相叶嘴里嘀咕,手上却把枪给摸出来。
早就听说龟梨和也的宅子里有古怪,外人若不得到主人同意,便是死活进不来,就算侥幸进来也很难全身而退,时间一长难免生出些异闻来。这地方活过很多人,可也死过更多人,林子外的那条河就常发出腥臭,被人说是犯了太岁忌讳。相叶雅纪倒不信这些,他十几岁就出来混,到现在快三十岁,从没怕过什么。只是相比于死灵,显然是活人更难招架。
如今他们几个被困在这里,难保就没有人想动坏脑筋。趁早了事,反而放得下心。国分太一虽然为着二宫和也的情面,多少照拂着,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个钱字,不敢说他们就不会在背后打着什么小算盘,相叶越想越觉得不对,起身悄悄跟上去。
这片林子远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地上枯叶积了厚厚一层,茂密处连月光都挡死。相叶雅纪走了十分钟依旧没发现那人影,他只好往更Deep寻,却失了方向,林子里东西南北毫无辨识,连个亮光都看不见了。
「原来相叶先生还有大晚上散步的习惯?」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相叶凑近去看,龟梨和也换了休闲服,手里拎着小香盒,一股子线香味。
「哈哈哈…我…我吃太饱了…」
话一出口,相叶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不过转而一想,聪明如龟梨和也,便是说再精明的幌子也会被看破,还不如一开始就装傻。
如他所料,龟梨果然没有拆穿,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相叶赶紧跟上去。
「龟梨医生你…」
「刚刚去祭拜了死人…」
话未问完,龟梨就答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停下脚步,转身盯着相叶,
「死在手术刀下的人……我救活过多少人,就医死过多少人。」
「……」
相叶不再多嘴,他多少听得出对方有些不高兴,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者是别的事。相叶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疑神疑鬼,若那人影就是龟梨,那自己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人得罪,回去不定被二宫和也怎么嘲笑。
「这些东西你拿去当宵夜。」
两人一路从小道穿回来,龟梨站在偏厅门前把香盒最下面一层揭下来,递给相叶。
「不是给死人的祭品吧?!」
相叶虽然嘴快,但这样的疑问多少还是说不出口,吃死人的祭品总比吃自己的祭品要好,至少龟梨表面上并没太为难他。相叶道了谢,拿了东西跑上去。
龟梨和也站在院子里,直等听到相叶关了房门,才转过身,朝着阴影里动了动嘴唇。
「表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田口,这是规矩。」
人夜后山里温度急转直下,林子里冷得渗人,钻进去没多久能弄湿大片衣服。长濑智也挨着窗边看了会儿,又爬回床上裹了条被子打哆嗦。
过了凌晨冈田准一才摸回屋,灯也不开,一身湿漉漉地和衣倒下就睡。黑暗中用手在被子里胡乱一抓,就着那头乱发把长濑从被子里提出来。
「以后别再走错房间。」
长濑装傻,他没必要非得陪着。他到底只是个外人,几根手指头比划出来的那点利益如同镜花水月。虽说不高兴了甩甩手就能走干净,可现在时机不对。外面那摊子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没心思搅合进去。一堆人站在坑前面,有本事的把没本事的推下去,可他不想害人,也不想被推下,最好的方法就只能是躲得远远闭上眼。
长濑睡得迷糊,见到正主回来,还来不及笑出声,涎着脸就凑了过去。他有的是办法浑水摸鱼,一双手顺着冈田的湿衣服摸进去,一边又大惊小怪嚷嚷起来——
「你上哪条河洗澡去了!」
冈田翻着白眼推开他,本想冲他肚子补上一脚,到底忍住,反身过去打开了旁边的电源开关。长濑这人不长记性,疤还没好就忘了痛,吃亏也不当回事儿,跟个泡软的沙包袋子,多少叫人生不出脾气来。
「外头夜景好得很,你不去看看?」
「没你好看,不去。」
长濑说着又腻过来,冈田一口气没理顺,触电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手是下不去的,那只好拿眼剐他。这几天冈田其实想了很多,东京堂本的场子里长濑被打那事本就透着蹊跷,后来接二连三出事,时间点都太过巧合,像是有人使了劲要弄出些动静来,钩了饵,放了线,就等着谁第一个上钩。
他以前不太碰这边的事,就是因为觉得乱。
冈田准一是坂本一手带出来的,做事却是最怕麻烦,他讨厌拖泥带水,喜欢干脆一点的东西,能用枪解决的从不用刀。可这次不同,如今的金三角已经乱了,他再不愿意,也得小心着步步为营。
长濑嘴里嘟嘟囔囔,直盯着冈田滴水的头发梢儿看。冈田心下没由来一股气冲上来。他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一切真他妈有点神经病。要不是长濑智也缠着他,他就不必到这里来蹚这趟浑水,那也自然不会欠这家伙的人情。他从来最烦这种情面上的事情,能免则免,可偏偏有人不肯放过他,非要拿着他们大做文章,越是想躲,就越是找上门来。
这样想着就更加气不顺,冈田重重坐到窗户旁边的沙发上。他的衬衫领扣开了两颗,头发因为水汽而塌下来,后面的发尖顺进脖子里,贴在皮肤上。长濑却像个木头人似的,只盯着他。
「看够了的话,可以麻烦出去了吗?」
冈田的身上还带着寒气,说话也透着冰冷。他是发现了一些端倪,龟梨和也的这片树林子长势繁茂,却也没到密不透风的地步。可他还不想把这事儿跟长濑说,毕竟要是真出了事,他是最没立场的那个。
两个人还在打太极,门外突然热闹起来,有人在外面用力敲门,其间不乏夹杂着吵闹声。冈田正要走前去开,却被长濑抢先一步,冈田见他左手已经伸向后腰,准备拔枪的架势。这神情冈田前几天才见到过,那时候他们正被人追杀,此刻想来仍心有余悸,他也立刻警戒起来。
拉开门,只看到龟梨的小徒弟伊野尾慧站在外面,一脸焦急的模样。
「起火了!」
148 门徒2012/12/14 10:04:00
出事的是相叶那屋子。
火势不大,松冈带人扑得快,没让火窜出门,可多少烧坏些木头家具。好在两个墙角都没烧到,床也还能睡。相叶垂着头坐在门口,看着一群人在黑炭堆里拨拉出个看不出原样的烟灰缸。
他被人弄出来的时候还在睡觉,烟灰缸里没能熄灭的烟头引了火。他脑袋晕得厉害,丁点儿记不起来。龟梨仔细看过,说是一氧化碳吸太多,叫伊野尾扶着去了治疗室。
大半夜被折腾一顿,各人不免都来了劲儿,心里头都跟戳破了的气球一样七上八下。国分见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只留下俩伙计清理房间,把其他人都赶回去睡觉。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再这样下去,只怕龟梨的账单会没玩没了。
长濑屁颠颠跟在冈田后面,没走几步就被国分叫住,怕又惹出祸来,特意差他去寸步不离守着相叶。长濑前后磨蹭半天,被国分狠狠盯了几眼,这才不情不愿挪动步子。
国分的队伍里有人搞鬼。
人都走得差不多,冈田才隐隐觉出些不安来。
他不确定这件事跟城岛茂有没有关系,混了一个晚上,冈田手里握着某个把柄,可该如何进退却还没想好。那证据是把双刃剑,如果对方只是个听差候命的小卒,他把东西交出来,则无疑是把自己往枪眼上推。
冈田越想越不对劲,这里头关系着城岛茂跟岚组两家的纠纷,国分这时候支开长濑难保不是有什么打算。金三角之行本就触了城岛逆鳞,如今他又落单,就算价钱开得再大,龟梨和也的宅子也未必护得了他周全。若是相叶出了事,冈田准一就是最便宜的替罪羊。
“相叶运气是真好,原以为他跟这地方八字不合,没想到附近的过路菩萨都叫他给遇上了。”
国分话里有话,冈田听得心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痕迹,思忖再三,这才接过话头来。
“刚才那火,怕不是冲着人命去的吧。”
这话其实有两种理解,冈田说得格外小心,不时用眼角余光扫向国分。
国分若是把他比作菩萨,那是大大抬举他,菩萨只帮不该死的人,可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这地方没人敢跟城岛茂抢人,冈田给自己铺后路,就是不知道国分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可若是冈田押对了宝,这话就是在暗示了,国分是聪明人,很多时候点到就好,家务事交给他自己处理,话却已经搁在这里,惹出了事,谁也别把谁当傻子。
两人一路走下楼梯,脚步放缓,都有些试探的意思。国分听出点味道来,他跟冈田接触不多,原本因为长濑的事还在发愁,想寻个机会告诫两句,可冈田这话着实引起他不少兴致,仔细想想,倒真发现了些破绽。
“这……不好说。这地方湿气重也能引火,要不是谁故意放的,那就真是天老爷的意思了。”
冈田虽不能完全消除心头的疑虑,但国分这话多少能让他松口气。既然对方悟得出这里头的学问,那他也就不一定真会摊上些倒霉事来。国分一面与他相视而笑,片刻间,脑子里却起了些别的心思。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回去睡吧。”
相叶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他开始明白临走前二宫说的那些话。这地方是龙潭虎_Xue,跳出去远比扎进来难。
几天前他还在巴巴算计着城岛手里那点货源,如今自己却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他到现在毫发无损,并不表示明天也能完完整整坐上飞机回东京。人心始终隔着肚皮,没人会把自己的心思摊开给别人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捂紧脖子念菩萨保佑。
城岛在这地方得罪了人。大半夜的时间他已经估摸出个大概,Zheng__Fu自是不必说,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看得出拍卖会被人动过手脚,这一点上Zheng__Fu的能力毋庸置疑。可接踵而来的这些个事他却有点看不透了。半道上伏击他们的那群人不像是游兵散将,如果真是Zheng__Fu军,又怎么会对他们的行踪如此了解。况且相叶原本已经快要离开这里,又为什么非得把他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不管怎样,回去以后他是再不愿意揷手这边的事。国分身边养了只狐狸,咬起人来恐怕比豹子还要狠几分。
一路想下来,相叶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可要他往Deep去想,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长濑趴在床边上早打起了呼,相叶忍气熬到天亮,终于还是抡起枕头砸了过去。长濑倒是反应快,立刻从椅子上弹起,眼看着火气就要冒出来,相叶嫌弃地一把掀掉被子,盖住白色床单上那一滩口水痕迹。
长濑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他做了半晚上梦,早把这位病人忘了个干净,这下不免有些心虚,看看相叶的脸色并不比昨晚好多少,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忙不迭的跑去给他打洗脸水。
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冈田,这倒是好,刚梦见跟眼前这人做运动,如今看到真人,不免做贼心虚,耳朵根也红了起来。
冈田看他端着盆水,又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心里头不痛快,不免冷哼出声。
“长濑少爷真是会伺候人,刚照顾着睡完觉,现在连这种粗活都要亲力亲为——”
“你误会了!”
长濑急得脸更红了,脚下一动,手里的水盆被身体带着泼出些水珠来,却正巧溅到冈田衣角,一瞬间湿了大片。长濑这下越发不知所措,直愣愣看着冈田变换着脸色转身而去,杵在原地竟作不出任何反应。
相叶靠在门栏上刚巧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无比有趣,就连被长濑气了一晚上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差点拍手叫起好来。长濑回过神来后瞪他一眼,这才不得不忍住笑。
一顿早饭各人揣着心事吃完,长濑看着冈田,相叶看着长濑和冈田,国分看着相叶长濑和冈田,松冈只好低着头揉太阳_Xue。
国分对于长濑的眼珠子都快要挂到冈田身上这种事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倒没有多说什么话。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国分先是用支票堵了龟梨的狮子开口,然后再将相叶送上车。这次陪送的人是松冈,除了国分的司机,其他人都被打发去随身保护,当真是再出不得半点差错。长濑躲在一旁不愿动,国分不去看他,算是默许他留下来,加上冈田四个人,正好分坐了剩下来的一辆车,跟着相叶的车前后开出了龟梨的院子。
153 门徒2012/12/16 20:18:00
二宫和也接到相叶雅纪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车子在环线上绕了好几圈,却是开得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相叶早已经歪倒在后座上睡得人事不知,等到天色逐渐暗下来,二宫这才小声吩咐司机慢慢把车开回去。
按着樱井的意思,原本是要相叶直接转机飞去hong_kong,可二宫到底不忍心,找了个由头,拖住一晚,好歹给他腾出点睡觉的时间。
关八的人走前叫他们自己把货送过去。虽然涉谷昴始终没开口催过半句,可之前跟hong_kong那边的交_易素来没有出过乱子,这次拖了时间,樱井翔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那晚涉谷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听不出半分不满。两人虽没见过几次,面上却做得比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还要亲热,家长里短的话说了不少。涉谷离开东京没几天,这边的关系早就打点妥当,陪着樱井说这些话,不过也是想拉近相互间的距离,毕竟以后合作的时间还长,也为着细水长流做些准备。聊到最后,涉谷便邀他有空的时候多过去走走。
说起现在的hong_kong,早已经跟十几年前大不一样,不光是换了新的zheng_fu和立_法_会,因循守旧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很多人出来玩,有恋旧的,可更多人图的还是新鲜刺激。如果场子里只能拿出些古早货色,兴许就没了回头客,就算是做他们这行的,为了迎合市场口味同样也需要绞尽脑汁。
樱井听大野说起过这事,涉谷在这方面很有些手段,他的货源广,八面通吃,东京的货一到他们那里就不愁销路。这两年他在暗地里弄了几个「食堂」,里头的花样多不胜数,听说他在ju_zi里也有门路,因此police每次突袭都没什么太大损失。
如今关八的生意越做越火热,涉谷却从没忘记过敬老让小,逢年过节礼数都是做得最足,社团里有资质拔尖的小弟,他也不吝破格提用。早前关八_Tun掉了一个场子,混战中大哥被police崩了头,他就顺势把其他人收进来。里头有个叫锦户亮的,年纪不大却很是敢拼,一开始对涉谷也有些口服心不服,涉谷昴却极为欣赏,叫他跟过几趟差事,以后便留在身边当贴身保镖。
放下电话,樱井却慢慢警觉起来。要说涉谷这次只是单纯示好并不尽然,就连城岛茂那样慈眉善目的人手里头都握着一支嗜_血的jun_dui,hong_kong的关八自然也不可小觑。涉谷昴自然不比城岛茂善良多少,如今他把彼此的关系如此这般通顺透了,也是把各自的利_益完完全全绑到一起,若是以后中间出了什么差池,后果自是不敢想象。
这些话樱井在相叶出发去hong_kong前说了个大概,千叮万嘱他遇事表只想着碰硬,相叶浑浑噩噩听完,又继续在船舱里睡起了囫囵觉。如今岚组人手减少,樱井跟二宫都是从早忙到晚见不到人影,他虽然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却也是一觉睡到现在,只记得二宫拉着他耳朵灌进去的那个地址,其他事却只管叫它左耳进右耳出。
到了hong_kong自然有人接应。船是半夜到的,对过暗号,相叶才鬼鬼祟祟跳上了岸。他在船上睡了大半天,这才觉得把在金_san_角耽搁的瞌睡都补了回来,刚打开换过电话卡的手机,二宫的电话突然就接了过来。
「你不会在我身上装了GPS吧,半夜三更的还不睡觉?」
相叶看了看时间,确定相隔一个时区的东京也还是深夜。
「国分si了。」
二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相叶却实实在在打了个冷_chan。
160 门徒2013/4/7 22:20:00
山下智久在阳台上立了许久。已经半夜两点,被霓虹烧亮的夜空终于慢慢熄灭。没有月亮,很冷。
国分太一死了,毫无预兆。
道上的人都知道他与二宫和也交好,而这次相叶雅纪前脚走人,国分后脚归天,不得不让人生疑。虽然拍卖会去的社团不少,人多手杂,保不准就有趁机下刀子的。但选在城岛茂的地盘上杀人,恐怕内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南边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就如今的形势来看,山下智久觉得自己决定月兑手南边生意的打算实在颇为正确。他们闹得越大越好,若是再能拖岚组下水,那更是理想不过。人永远不会嫌自己拿到的东西多。而隔岸观火和黄雀在后是第一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坂本的电话,不过是一番客套。但其他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场改朝换代的买卖终于揭幕,谁熬到最后谁便是真正的赢家。
「要表我去岚组探探风头?」
生田斗真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萎靡不振却拼命强撑精神,右手臂弯上打着点滴。他跟松本润见过面回来就一直发着低烧,医生说是喝酒出汗吹了冷风的关系。
「现在能离他们多远就离多远,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山下把药粉倒进热水里,用勺子搅了搅,再递给对方。看着生田斗真皱着眉头一口气干完。又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国分死得蹊跷。这里面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你也这么想?」
「虽然丰沙里一带都是散军,但管理并不混乱。能在城岛茂眼皮底下做了国分太一,一定不是简单角色。只怕是内神通外鬼——」
「内神通外鬼?」
这句话倒点醒了山下智久。他原本只想着是有人要拆城岛茂的台,却忽略了他们窝里斗。倘若真如生田所说,那无论是这个内神还是外鬼恐怕都不是那么简单了。
在跟东山纪之详细说了整件事后,山下立在一旁静候指示。可东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对此并不吃惊。他除了嘱咐尽快将场子里的残货都散出去,这两个月都表轻举妄动外,并没有说太多。山下原本是想在混乱时期趁火打劫,可见东山并不表态,便也只能作罢。他如今与坂本家族接上了头,便是冷清个一年半载也撑得住,只当是顺水推舟搭个台子给岚组唱戏。
「刚得到消息,岚组在香港交货的时候出了麻烦。」
从东山宅出来,车子尚未发动,风间便过来报告。山下心中一惊,想着自己险些棋错一着,脸上却并不显山露水。
「表告诉斗真,探清了情况直接通知我。」
「照这情形,坂本家这期的货要——」
「钱照付,等这边的事情缓下来再让发货。」
「可晚上的叔伯会恐怕不好交代。」
风间面露难色,岚组接二连三出事,东京一带的社团人人自危,之前的叔伯会上,那群人已经对山下颇有微词,如今他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显然要惹众怒。
「无所谓,让下面的人看好堂口。除了岚组,其余根本不足为惧。」
「既然如此,那先送您回去?」
「不,先去小泽西点屋买草莓泡芙。」
相叶雅纪上码头的时候正好是半夜两点五十。有集装箱货轮靠岸,嘈杂声很好地掩盖了一切。
交易地点选在废旧仓库的后门,几架大型起重机一字排开在门外的空地,投下陆离的影子。相叶跟樱井翔派来的人刚碰头没多久,便远远看见关八的车开进来。
「今年雨季长了差不多一个月,多少有影响,我们家的厨师弄这些货可费了不少功夫。」
相叶雅纪心里记挂着国分太一的事,急着想回去,开门见山便是一通话。倒弄得来接货的村上信五一口寒暄憋在嗓子里,什么也不好说。
交货还是顺利的,大家都是轻车熟路,二宫在电话里check了款项,相叶把货交付过去。
一切都顺理成章。
所以在流弹打在集装箱上发出爆裂声的那一刻之前,相叶雅纪都还在想这次回去要带些什么手礼比较好。
「有police!」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便是电光火石。相叶下意识抱了头下蹲,站在身侧的小弟瞬间被击中脑袋。
火拼发出第一枪,便注定收不住场。
police来势汹汹,几十辆车围过来,堵得水泄不通。
手下人一边还击,一边护着相叶雅纪先走。反正货已经出手,横竖不关自己的事,相叶慌乱间看见村上信五手上的东西被击中散落,海风一吹,飞得一天一地的白沙。
身后的几个手下很快就被击毙,相叶雅纪这才想起掏枪,可他向来枪法比不上近身搏击术,打了也是虚发。但好在腿长跑得快,一路没命似的狂奔,等到好不容易闯出仓库,躲到起重机后面,才发现自己是被逼到了绝路。
三面都是police,唯一朝着自己的那面是海。
大概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所以反倒不会觉得害怕。
相叶雅纪将手机里的芯卡掏出来折断,最后深吸一口气跳下了码头。
二宫和也在电话那头听见声音,就知道出了事。卫星最后锁定相叶的消失地点是四号码头,交货完成后的三十分钟。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拨人的脸,有关八的也有岚组的。这次交易非常秘密,除去直接参与交货的人,知道消息的不超过三个。但是看police的阵仗,怎么都像是有备而来。他不敢再往下深想,身上的白衬衫早已汗湿了贴在背上,吹了风阵阵发冷。
如果不是关八出了鬼,那就是岚组漏了风声。
可不管是哪一个,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他按在电话上的手,停在半途,最后将打给大野智的电话打给了樱井翔。
「表叫松润,我们单独谈谈。」
电话的最后,他这样说。
松润一整夜都没有睡。
自晚饭起就心神不宁,樱井翔和二宫和也两人难得同时回本宅吃饭,大野让人开了东边最大的厢屋,尽管隔着长桌,可二宫投来的眼神让松润如芒在背,甚至因此打碎了一只彩釉荷叶杯,刮花了和室的榻榻米。
「不如你今晚就跟翔回去吧——」
大野智这么说的时候,脸上表情淡然。但松润不知道他到底卖的什么药,不好接话。他对大野智总是怀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之心,因为那从来不显山露水的态度。
出门的时候,知念帮他拎着行李,还有另两个更小的孩子,目送樱井翔上车。
「山凉呢?」
没有看见总是黏在一起的另一个孩子,松润随口问了句。
「被大野先生叫去了——」
知念笑得弯了眉眼,一副乖顺模样。
可松润知道他在撒谎。因为害怕被看穿,所以才笑得刻意,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也去相信那月兑口而出的谎话。
「怎么还不走?」
车里的樱井翔探出身,松润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坐进去。
一路无言。
樱井翔的私宅在都港区,富人聚集。路上在三叉路口遇到一起突发的交通事故,隐约能看见时髦的跑车旁躺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松润突然想到当年满身是血跟着车一起翻下海的今井翼。不自觉抖了一下。
因为这个意外,而不得不绕行,等到家已经快晚上10点。樱井翔一进门就催他去洗澡,松润嫌麻烦,索性拖着对方一起进了浴室,折腾出来早已是凌晨。
一旁的人很快就呼呼大睡,可他却睁着眼干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身体明明疲累到不行,精神却格外清醒。又记起跟相叶雅纪上一次见面,还是从清迈回日本的时候,樱井翔不放心他一个病患,特意嘱咐让相叶雅纪陪着,后来他又托付相叶去给龟梨和也带七宝烧,算算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
那个总是哑着嗓子,精神满满,笑起来有褶子的男人。
今夜就要带着一季度的成品去跟关八交货。
不如,等他回来,一起去喝酒好了。
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直到樱井翔接到二宫和也的电话,松本润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紧闭双眼做出熟睡的样子,听着枕边人起身穿衣出门落锁的一系列动作。
等车子开出车库的灯光滑身寸过来,他才慢慢睁开眼。打开被长时间握在手中的手机,有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一鱼漏网。」
172 门徒2013/6/1 0:31:00
181 门徒2013/7/15 21:12:00
村上最终没多大事,当时黑灯瞎火乱成一团,流弹打中了装货的袋子,他顺势就把东西全部散进海里。police排场拉得大,可到底没有什么收获,抓不到证据,就只好逮着人做文章,但终究是落了下乘。
不管怎样四十八小时后必须得放人。关八这头摆足了架势,消息早早扩散到各个闹市区,底下人摩拳擦掌,到处都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涉谷倒是没什么顾忌,早些年他为了兄弟甚至单枪匹马闯过警局,如今用这种迂回的方法,算是敲山震虎,一样也能达到目的。
涉谷昴并不是无缘无故就爬上这个位子的。
他不是本地人。那时候特区刚回归不久,刚从东京过去的他,连广东话都不会讲。最不济的时候混过西门町一带夜店门前的泊车小弟。但凭借脑子好用,又肯下功夫,加之后来遇上了横山裕和村上信五,路也就跟着越走越顺。
当然,还有两个人不得不提——继父和弟弟。
涉谷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并很快各自成家。母亲跟了香港这边的社团大佬,几年后生下内博贵。涉谷一开始跟着父亲过活,但后母容不下他,于是只身来投奔母亲。可当踏上香港码头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根本是左右为难。但很快,打着零工的他就被继父找到并带回。那之后,他开始跟着这个男人学习如何在枪林弹雨和明枪暗箭中求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大抵是同一类人,涉谷学得很快,相比于单纯的内博贵,他显然更受继父看中,更像是社团的继承人。
但这样的日子转瞬即逝,继父与母亲在高速公路上双双出事,留下幼子和立刻分崩离析的社团。葬礼上,看着将利益瓜分干净的各方大佬们一脸窃喜地上香,小小的内博贵抱着父母的骨灰盒坐在地上。一旁的涉谷昴握紧拳头,却到底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涉谷对这唯一的弟弟相当溺爱。上位前斗得最厉害的几年,他把人严严实实送去了国外念书,半点不让他碰这里头的脏东西。涉谷自己没上过几天学,但他看着弟弟寄回来写满英文的成绩单,却总能开心上好几天。
这中间其实还出现过一个人,涉谷昴不愿意提,横山和村上同样也是讳莫如深。
晚几年加人的安田和大仓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当大仓在警局看到一两个特别的眼神,也只当是对方在试探而已。
如今的关八不比那些个只会打架抢地盘的地痞无赖,不但自身势力不小,帮派间司空见惯的摩擦争斗也说得上话,不管警方肯还是不肯,必要时都得给三分薄面,卖顺水人情。
于是,天黑前大仓就把人保了出来,反黑组长亲自送他们出门。
涉谷昴性子向来不急,这次事情闹得大,可追究起来难免繁琐,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他叫人在酒店摆了宴席,要给村上压惊。中途却接到安田的电话,说自己堂口的场子被砸了。
在police赶到前,安田已经吩咐人把肇事者带走。
这本来不算个事,手里的产业太多,眼红的人自然不少。安田章大处理这方面的事务有些手段。偶尔几个不长眼的,受了教训也不敢再来,成不了气候。可这次情况不同,闹事的人明显磕了药。
早在前一天村上被抓,关八下面所有场子就都已经收回全部散货。安田的动作很快,一个晚上不到就把地方清理干净,就是防着有人搞鬼。可没想到还是差点出了事。
「老家伙们坐不住了。」
涉谷在电话里是这样跟他说的。
安田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如今大环境下人人自危,老家伙们担着风险,早就不满于他们风口浪尖上的行径。况且关八占着资源这么多年,自然有人不高兴,免不了吹上几口耳边风。一旦吃了亏,偷笑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可安田觉得他们至少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赶到酒店的时候,涉谷正跟村上说话。村上的气色比想象中好,显然大仓的工作做得不错。
「你看准了?」
「不会错,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涉谷听完村上的话便沉默下来,安田刚喘定气,询问地看向大仓,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看来不止是老家伙们,police也要找上门来了。」
涉谷见到安田,扯了个笑,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要表把丸山叫回来?」
似乎察觉到了事态严重,安田谨慎地问了一句。村上一脸阴晴不定,看起来也是拿不定主意。
「先不用通知丸山。」
涉谷闭上眼思忖片刻,好半天才开口,
「你去安排一下,晚上我要见一见老朋友,地方…就选在出了事的那家店吧。」
泷泽秀明离开police局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这地方变化大,他记得十多年前附近还是些老旧的平房,如今换成高楼大厦,改头换面,却是把好多东西都埋到地底下掩藏起来。他绕了好几圈才问对地方,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
「你的耐性还是一样好。」
他刚进去就看到涉谷昴坐在吧台最里边的位子上,杯里的酒泛着绿光,晃到他半边脸上,倒叫人觉得有些恍惚。
「你却变得会迟到了。」
店里没有其他人,涉谷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没什么情绪,泷泽的眼皮不自然跳了一下。
「抱歉,交接手续有些复杂,刚刚才下班。」
泷泽是两天前才刚到的香港,从时间点来看并不是偶然,村上的事跟他有些关系,或者说,他就是其中的策划者之一。
可这没什么问题,police和黑道从来都是无法兼容的。
「泷泽警官贵人事多,到了香港也不找朋友出来叙旧…还是说,已经忘记我们这些出生人死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