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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目竞2012/12/31 18:04:00
—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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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濑的记忆中充斥着冈田准一的样貌。在他还任职中尉中将的时候,盘旋在记忆里的是纷乱花瓣中那人画卷一般的脸。长濑并不认为冈田的样貌究竟有多美,但他却永远无法忘记那张脸上淡漠的神情,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好像已经对污浊的尘世彻底没有留恋。
那时候长濑心里想着,如果自己率先踏出一步,是不是能够为那张淡漠的面孔增添几分生动的颜色。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只是某个夜晚冒失的闯人冈田府邸的庭院,就让他从此陷人了无XXX回的劫。
但长濑始终沉迷在其中。没有怨言,没有挣扎,只是日复一日的端坐在黄泉路旁,等着那人从鬼门一路蹒跚的走过来,然后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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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濑曾经也见到过人至中年的冈田,寡言,沉默,像是与人有隔阂一样只会礼貌的浅笑。长濑对于这样的冈田总是无法多说些什么,他不知道冈田生前都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所以他通常只是站在他身旁,随着他一同静默,就好像这里是超月兑于冥府与人间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就能够这样静立到所谓的尽头。
其中一世的时候长濑牵着冈田的手走在开满曼珠沙华的小道上,武士打扮的冈田身上沾染着血污,让长濑一时忘却了记忆里冈田最初的样子。他站在三途川边抚着他的背,用尽全力笑着望向他,“上船吧,阎魔厅就在对面。”
那时长濑在渡船上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时会有水鬼攀附着渡船的边缘,长濑却都视而不见。
“表紧的,”他捏了捏冈田的手指,“抓住我的手,就表紧的。”
而冈田却抬起头来,“呐,渡过三途川的方法,只有渡船吗?”
那一次长濑被他问得慌了神,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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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从渡桥改为渡船,是在冈田几次轮回之后的事情。长濑不知道冈田为什么会对百余年前的事情存有印象,而他也什么都不敢发问。那时冈田低着头坐在长濑对面,兀自加重了手上相握的力道。他说长濑大人,是不是下一世只要行尽恶事,便能在这渡船上与你多相处一些时间。
这是长濑百余年来第一次感到动摇。
轮回,转世,生老病死。
他想要一直牵着这个人的手,却只能痛恨被束缚在咒术中无能为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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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年,甲斐—
冈田准一只是躺在那里,他知道织田家的3000兵马正在四周观望,只等天亮之后看300武田军怎样书写最后的败亡。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借着夜色遮掩自己的惶恐,视线追随着屋内那一片月光的游移,想象死亡究竟是解月兑还是磨难。
最近冈田常常能想起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那人似乎总是牵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对他重复着“活下去,活下去。”
冈田闭起眼睛浅笑了起来。
“活下去,可是你又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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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温暖,包裹着不知名的情绪,却又竭力维护着刻板和不近人情的假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四周是从未见过的光景。那个最近常常闯人他记忆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眼睛里似乎有些欣喜,却又依旧掺杂着记忆中的悲凉。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冈田用手肘撑起了身子,身下的泥土松软的有些不真实,对面那人只是屈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腕,就让冈田在一瞬间回忆起了很多事。
雨夜的回廊,彼此缠绕的白色衣衫,庭院中落下的一寸月光。
还有他自己靠在那人的肩头,喃喃念着“长濑大人,您真是太狡猾了。”
“长……濑?”
他抬起头看着那人惊讶的僵住了动作,不知怎么就有泪水顺着眼角一路蜿蜒而下。
71 目竞2014/4/6 22:29:00
78 目竞2014/5/3 23:44:00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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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红莲之花重返世间,我是否还能有幸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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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濑不愿意回想自己在冥府度过了多少时日,这其中与冈田执手不过顷刻,等待却耗费了他全部的生命。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命,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长濑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跳月兑轮回之外的异类,他不同于亡灵水鬼,又没有往生的自由。他想冈田或许从来都不知道,有一条由言语编织的锁链始终缠绕在他的脚踝上,而锁链的那一头,牵引在冈田的手中。
“生不如死。”
这是三途川中摆渡赎罪的人留给他的话,长濑看着那人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于三途川两岸,在水鬼的利爪之下求生,用劳力洗清自己的业障。然后长濑低下头望向那条通往尘世的锁链,恍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算活着。
但这又如何?长濑的视线始终望向鬼门。
他知道冈田会从那里跌跌撞撞的向他走来,这样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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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三年,铃森刑场—
冈田从未想过何为死亡,即便在睡梦中他曾几次窥见迷雾后遇袭身亡的武者。那人嘴角挂着一丝惨白,猩红的Ye_Ti从胸口汩汩涌出,像是毒蛇的信子对他叫嚣,在空气中晕染了深人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冈田发誓自己从未见过那个人,但那人最后吐露的言语却是他的名字。就好像面前这个被火焰_Tun噬殆尽的少年,他在红莲之火中起舞,没有预想中的嘶吼与惊恐,而是微笑着凝视人群中的另一双眼睛。
“泷泽大人,来世,请一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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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常说火灾与喧哗乃江户之花,冈田行走在江户的石板路上,脑海中充斥着_Tun噬半个城市的火景。他的胸腔之中鼓动着莫名的喜悦,某种难以名状的欲望在他的心中升腾,盘旋成形,倾泻在这座将军的居所,走过之处便是死亡。
冈田忽然想起了那个因纵火而被处以火刑的少年。
他想他们多少都还是有些相似的。
数十年前席卷江户的本妙寺大火,因为那件飞舞在空中过于诡魅的淡紫色衣装而成为了禁忌。冈田从未听老人耳语过这件沦为怪谈的火事,当时的光景却在脑海中越加的鲜明。逝去的生灵和自己心底的雀跃形成了扭曲的反差,一方是哭喊的亡魂,一方是穿越火光向他摊开的手掌。
他只是想握住那个人的手,即便这心愿要用半座城的生灵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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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二年,江户—
“冈田大人,冈田大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熟悉,冈田侧过头去,便看到那人斜倚在他身边,一脸玩味的笑看着他。
“冈田大人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定又是在想着道场里的长濑师范代了。”
身旁被唤为今井的少年有着好听的名字,冈田却要在思绪Deep翻找,才终于回想起一个翼字。这位八百屋的今井少爷在他身旁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嗅了嗅空气中焦灼的味道,有些刻意的皱起了眉。
“明天起我就要随父亲借居円乘寺,怕是没办法再每日来听你说那位师范代的好了。”
今井家经营的八百屋在前些时日的大円寺火灾中化为了灰烬,只能暂且借住在附近的寺院中。冈田倚着窗框恍神,发现自己竟回忆不起何时结识了眼前与自己谈天的少年。
“长濑……师范代?”
冈田回忆中闪过的人影带着凄凉的笑容,衣着却透露着久远的时代感。今井调笑的用扇子轻轻戳他,“你啊,就表再否认自己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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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冈田就不曾见过今井,期间他也曾收到过来自今井的信件,言语中不断提及名为泷泽的少年,似乎与今井有着相仿的年纪,端正的面容和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那是今井人住円乘寺的第二日,清晨汲水的小姓在水波和阳光的辉映下虚幻的有些不真实,今井三两下跳到了切近,探过头去嬉笑着打起了招呼。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对方却只是抬眼打量了今井,欠了欠身子。
“今井大人玩笑了,只是寺院中的小姓,叫我泷泽就好。”
“呐呐呐,名字呢?”
“秀明。”
少年人的相识与相知总是发生在顷刻之间,今井没几日便缠着泷泽带他去摘寺院后山上那些兀自成熟的莓子。泷泽并不是很喜欢今井口中玩笑着称呼他“泷泽大人”,却也总是在对上那双忽闪的眼睛时瞬间没了脾气。
“泷泽大人能陪在我身边多久呢?”
“那么,今井大人又能在这里停留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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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不是不明白今井的心思,但他想有时候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或许并不能理解所谓的身份与阶级。他只有在后山才敢握住今井的手腕,看他靠在自己肩头小憩的时候被叶片间的阳光映的一片斑驳。泷泽不清楚自己能陪伴这个人多久,毕竟终有一天他会离开,又或者终有一天自己将离去。
他无法给他任何诺言,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站在那个位置上。
而今井似乎从未想过这些,只是握着泷泽的手,笑嘻嘻的唤他“泷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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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时分今井家的新屋终于修缮完毕,那一晚今井蹑手蹑脚的闯人了泷泽的房间,却看到泷泽背对着房门,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
“你要走了。”泷泽连头都没有回。
今井只好扁着嘴过去拉扯着泷泽的衣袖,语义不明的轻声嘟哝着什么。
“泷泽大人,你可以跟我走的。”
而泷泽的双手紧紧握在膝头,十指嵌进了衣服的褶皱之中。
“今井大人,我是寺院的小姓。”
他侧头看见今井的眼泪无声的往下掉,才终于把他揽到了自己怀里。
他说今生如此,只盼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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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再次见到今井的名字,是在一纸公文上。八百屋的少爷在自家刚刚修缮完毕的新屋中燃起了大火,嘴角却还带着一抹无邪的笑意。他只想在一切化作灰烬之后,再一次回到円乘寺,看那个故作沉稳的小姓对他微笑。
“如果他属于寺院,我便追随他到寺院。”
刑场上的今井始终追随着人群中咬紧下唇的泷泽,冈田像是置身于现实之外,只看到两名少年心中的不甘。
冈田忽然觉得,这种将一切付之一炬只为与一人相见的心情,他或许也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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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你要随我走了。”
身后的声音在嘈杂的刑场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冈田惊慌的回过身去,看到的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睡梦中的身影。
“长濑大人?”
“你不属于这里,这不是你的现实,这只是今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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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井被处以火刑那一日,名为反枕的妖怪在夜半时分翻转了冈田的枕头,也切断了睡梦中魂魄与禸体的联系。冈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始终徘徊在今井的梦中,即便察觉到了些许的违和,却又不愿去否认这个世界中长濑的存在。
而眼前长濑却牵着他的手踏在冥府的泥土上,抬手引着他望向三途川对岸的阎魔厅。那里有泷泽握住今井的手,笑着擦去他眼角来不及滑落的泪水。
“那么你呢,长濑大人?”
长濑不解的低头看向冈田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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