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gift2012/4/19 1:50:00
刚才发的那次1L被_Tun,估计是lz的RP不好导致的。。。
设定如您所见,确实很雷,不过lz没有黑任何人的意思,不适的GN点叉就好
这是一场在春天举行的葬礼。
外面满园芳菲,春风习习,室内诵经声声,香雾缭绕。相叶身着黑色西装,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偶尔抬起脸来,与周遭的人视线相遇,他就会腼腆地略点下头,将视线移到别处去。
他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并非死者亲属的人。
笃笃木鱼声伴奏下,相叶的视线移到灵柩中被雪白和粉红百合花簇拥的人身上。
桐子双手放在胸前,闭着眼睛的样子显得那么安详、美丽。让相叶产生一种她随时会睁开眼睛,朝自己微笑的错觉。可实际上,她就像包围着她的花儿一样,已被从枝头摘落,再美也只是转瞬间的定格。
万物生长的季节里,这场死亡的仪式显得那么不真实。桐子像是乘着一艘满载鲜花的船,驶向一个大家最终都会前往的彼岸。
两个星期前的那次见面,桐子就已经为这次航行整装待发了吗?
两周前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相叶高中的同学会在一家热闹的中华料理店里举行。
相叶还记得桐子掀开门帘,走进店内的那个时刻。
她穿着一件纯白的风衣,领口稍低,露出一小片薄荷绿色的绒线衫,松软的卷发在春风的作用下斜斜拂过脸颊,阳光中,显得纤尘不染。
那一瞬间,原本吵吵嚷嚷的店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桐子的美让所有人为之屏息。
桐子周到地和同学们一一打招呼,笑容甜美,语气温柔。最后她坐到了相叶身边,惹来一众男同学的抱怨与不满。
“看来还是老情人好啊。”坐在对面的池田语气酸溜溜的。
桐子笑了,像是一种默认。
相叶有些惊讶。高中时代他确实和桐子交往过。那时他高一,桐子高三,可这段关系只维持了两个月,就随着桐子的搬家转校无疾而终。相叶是一个健忘的人,青春期也有太多人和事值得他恋恋不舍,这位仅仅交往两个月,之后全无联系的恋人在他脑海中早已变成淡淡的影子。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这让两人的重逢变得更加难能可贵。
相叶是单身,留意到桐子手上也没有戒指的痕迹,他心里一动:
“桐子现在,还是单身吗?”
桐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一个儿子了哦。”她笑了笑。
“啊……有儿子了?真是……完全看不出来……”相叶吃惊地张大嘴巴。
“他十四岁了。”桐子抿嘴笑道。
“十四岁?”
这样一算,桐子应该是十八岁就生下了孩子,那不就是……和自己交往的那一年……相叶用力调整自己惊异的表情。
“哈哈哈,想不到吧。”桐子一手支着下巴。
“是没有想到,不过……太好了呢。”
“诶?”
“桐子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太好了。”相叶看着桐子的眼睛,微笑。
比起和昔日的恋人再续前缘,看到自己喜欢过的人能够得到幸福,也许真的更加开心。
“相叶君一点都没有变。”桐子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相叶觉得桐子的眼底有些湿润。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温柔哦。”
“下面,进行遗体告别仪式,请各位到这边来。”一个声音把相叶拉回现实。
相叶起身,跟着一群陌生的男人女人,在灵柩周围围成一个圈。
“你也该过来了吧。”身边那个自称桐子母亲的女人突然扭头,朝圈外一个地方说,
“要跟你妈妈告别了哦。”
所有人,包括相叶,都随着她的声音往一个方向望去。
角落里,站着一个男孩,悄无声息,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
他穿着学校的藏蓝色制服。明明只是制服,却像是为了今天量身订做,沉重又肃穆,与现场氛围和谐无比。
他低着头,移动着裹着雪白袜子的双足,来到圆圈的最里层。
这就是桐子的儿子,相叶想。他个子很小,像是小学高年级生,不像是十四岁。
男孩双手合十,面无表情,只是直直盯着他静静躺着的妈妈。看不出伤心。
告别仪式结束,男孩默默走到一旁。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周围的人,包括相叶,哪怕一眼。
葬礼结束,亲戚朋友们留下来吃饭。席间,相叶被桐子的妈妈拉到一边,知道了自己被邀请参加的原委。
“桐子居然狠得下心抛下才14岁的孩子。自煞?你说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需要自煞,我真是无法理解。”
相叶皱起了眉毛,他不太相信这话会出自一个母亲之口。
“她其实留下来了一封遗书,里面也涉及到了相叶先生,我想您应该看看。”桐子的妈妈从手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相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信封,小心翼翼打开,抽出信纸。
米白的信纸上潦草的字迹首先表达了对“已在天上的父母”的歉意,相叶迷惑之际,身旁的女人淡淡解释:“桐子的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和他父亲结婚了。然后……她父亲去年去世了。总之,桐子唯一在世的亲人,就是她儿子。”
唯一能够给桐子操办后事的人,居然是她的继母……相叶看着眼前这位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欲言又止。
他突然特别后悔,后悔那天为什么对桐子说:“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那也许正是她的伤心处。
相叶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信件上,直到一行字让他瞪大了眼睛:
“有一个任性的要求,请看到这封信的人能够帮我完成。
这也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
? 请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儿子。
? 如果可以,请联系我的高中同学相叶雅纪。
? 他愿意的话,请让翔君和他一起生活。
? 我希望翔君幸福。
? 表像我这样,
? 而是,获得真正的,属于他的幸福。”
“据您刚才所说,您和桐子也好多年没有联系了,是吗?”桐子继母问。
半响,相叶点了点头。
“说真的,桐子这些年和我也没有怎么联系,她为什么会在遗书里这样写,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毕竟她也说了这是最后的请求……”桐子继母歪了歪头,似乎在斟酌措辞,
“失礼地问一句,您现在结婚了吗?”
又是半响,相叶摇摇头。
桐子继母似乎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那还好,否则会很困扰的吧。”
没结婚,难道就不困扰了吗?
话已经到了嘴边,相叶最终还是没说。
望向门外,春意盎然的庭院里,那个被称作“翔君”的男孩呆呆站着,依旧面无表情。
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在了他的肩上、手臂,他漠然凝视了一阵,突然伸出手来,蝴蝶倏地惊走。
他抬起头,目光追逐蝴蝶飞翔的轨迹,终于不再呆滞,流动起来。
相叶发现,男孩的睫毛很长,眼睛很大。这一点上,很像妈妈。
遗
物
?27 gift2012/5/5 23:23:00
那场葬礼结束没多久,相叶雅纪在东京都内的小小公寓,就迎来了一位新房客。
翔君是桐子的继母领着过来的,祖孙俩刚踏进玄关,搬家公司的货车就开到了楼下,东西和人相继进门。
原以为东西会不少,结果只搬进来四个不大的纸箱,直接堆在客厅。
搬家工人离开,三人坐下说话。准确地说,参与谈话的只有两人。桐子被唤作“翔君”的儿子,依旧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
“让这孩子待在您这儿只是权宜之计……”桐子的继母低头呷了一口相叶端过来的茶,眉毛轻轻皱起。这表情大概只维持了一秒,但没逃过相叶的眼睛。他有些不安,后悔自己不该用袋装茶招待这位似乎还挺讲究的客人。
“桐子父亲那边的亲戚现在也在商量,还没拿出一个主意。不过,总不能把孩子放着不管……”相叶看了一眼沙发上端坐着的男孩,正低头盯着面前的茶杯,似乎对这个话题毫不关心。
“现在才刚开学没多久,考虑到表影响孩子的学习,也不适合让他马上就回老家……所以,经过各方面的考虑,在学期结束前,都要叨扰相叶先生了。在那之后,我想,总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措辞虽客气,却并不掩饰说话者的不甚热心,她像是在叙述几年前报纸上一则与己无关的旧闻。
这些事情,那天葬礼结束后,桐子继母其实已经和相叶说好,甚至承诺会按月支付翔君的生活费。虽然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和凡事都容易简单化的倾向常给相叶带来不少麻烦,但孩子待到学期末,只几个月的功夫,他似乎还应付得来。
相叶看了看身边的男孩:他正望向窗外,对着电线杆上的鸟儿出神。他对动物的兴趣似乎远比身边的人类大。
“翔君。”相叶试着唤了一声。
男孩转过头来,望着他,眼里没有怯意。看来他不怕陌生人。
好像可以沟通,这就好办很多。相叶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你的全名是什么?怎么写呢?”
客厅又陷人了沉默。
他是不懂日文,还是不爱说话?相叶脸上的笑容开始发僵。
“樱井翔。”
桐子的继母替他回答了,一脸疲惫,也许已经对男孩的古怪习以为常。
“樱井翔。”相叶重复。孩子果然是跟桐子姓。
“翔君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他爸爸。桐子也很少提,只说他爸爸【没有了】。是死了还是跑掉了,没有人知道啊……”那天葬礼结束后,相叶被这样告知。
相叶看着小小的翔君将大大的茶杯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怜惜,几天前他在世上还有亲人的,现在……
茶进了嘴里,翔君却开始咳嗽,相叶慌忙中扯了张纸巾递过去。咳得满脸通红的翔君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说了相叶自见到他以来的第一句话:
“难喝……”
他的声音远没有他的外表阴沉,脆生生的,透着稚嫩。
“诶?”
翔君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相叶,仿佛只消一眼,就能望穿他的灵魂,对他进行末日审判,毫不留情地:
“这个茶,好难喝……”
相叶才想起来一件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是标准的、疯狂的中二病患者。
翔君正式在相叶家住下了。相叶本来想得很简单,觉得这不过是桌上多一双筷子,床边多一张棉被的事。但经历了自己泡的茶被翔君斥为“难喝”事件后,相叶深深为自己粗线条、没品质的生活甚至遭到孩子的鄙夷而感到可悲。另外,翔君这么寡言,以后怎么沟通才好,难不成要用老爸对自己那套,用拳头说话吗?
翔君因为第二天要考试,已经在卧室里睡下了——相叶在卧室里多摆了一张床垫,虽然中二病患者一般都需要自己的独立空间,但地方小没办法,大家挤挤吧——相叶坐在客厅里,一边收拾着今天刚搬来的纸箱,一边思索着自己和翔君的相处之道。
东西确实很少,基本就是翔君的一些衣物。关于这点,桐子的继母交代过:“我到了桐子住的地方一看,东西真的很少,尤其是她自己的那些……几乎全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有打算,就有意识的把东西提前处理掉了……我问了翔君,当然,他还是那副样子,什么都不说……”
相叶心里隐隐作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桐子走得那么决绝,哪怕留下的遗物里,都几乎找不到她存在过的证据。桐子那天穿的白色风衣呢?她拿的包包,她用的口红,让她散发出甜甜气息的香氛,都到哪里去了?她用这样的方式和世界告别,还狠心擦除痕迹,不留下任何让人能够想起她,凭吊她,寄托柔情和哀思的介质。
这让相叶比什么都难过,不是因为他和桐子之间有过多深的感情,而是因为他觉得,任何人都不该被这样对待,这太遗憾,太可怜。每个人来到世上,都该被爱,被牵挂,直至无奈离开,也该被纪念。
相叶开始绞尽脑汁,拼命回忆他和桐子相处的时光。遗憾的是,由于年代久远,全部影影绰绰。如何开始不甚了然,戛然而止也就不了了之。还有一件事情让相叶后悔不已,两周前的同学会上,大家的合影由于召集人的相机突然坏掉,居然也没能留下。当时他竟也没想到和久别重逢的桐子单独照一张相,理由是“反正还会再见面的嘛”。
桐子明明存在过的。但是,她说的话,被风吹走了;她做的饭,被翔君吃掉了;她在自己唇上留下的口勿,被后来者覆盖了;她的一颦一笑,自己已经快忘掉了。而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甚至她最亲的亲人和朋友,都还没有机会了解到,哪样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留下半点像样遗物的桐子,就会这样被遗忘吗?许多年以后的自己,也会这样被遗忘吗?相叶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肩膀抖动,尽力压抑自己,以免吵醒翔君。
然后,他就在一个纸箱底发现了一张卡片。
展开来,内页是淡淡的薄荷绿色。相叶想起了桐子的那件绒线衣,看来她喜欢这个颜色。
上面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
翔君:
如果说20岁算是真正的大人,那10岁就算是半个大人了
10岁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是棒球手套,希望你喜欢。戴上它,和朋友开心地玩吧
不知不觉,翔君就长大了
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是10岁,20岁,30岁,40岁,50岁……100岁,甚至更老
妈妈永远爱你
你要幸福、快乐,这样才好
永远爱你的妈妈”
相叶推开卧室的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借着客厅的灯光,他看到翔君蜷着身子躺在床垫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相叶在床垫边抱膝坐下,看了一阵翔君随着呼吸起伏的睫毛。
如果说孩子都是天使,也许仅限于睡着的时候把。相叶不自觉地笑了。
然后他发现翔君怀里似乎抱着个什么东西。
他探过身子,努力看。
然后发现,那是一个棒球手套,边缘毛糙,有些旧了。
翔君翻了个身,相叶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结果发现似乎并没有。
翔君依旧紧紧搂着那个棒球手套。月光照在他小小的脸庞上,那可爱的模样,相叶觉得可以坐在这里,看上一天也不生厌。
中二病也好,不说话也好,再古怪也好,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相叶这么想着。
因为,翔君曾经被那样爱着,被桐子那么温柔地爱着。同样,他也是这么爱着、需要着他妈妈。
翔君,我会对你好的。明天早上,我要给你作爱意满满的便当。
相叶闭上眼睛前,心中默念。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手机闹钟干嘛没响!?哈!?没电了!说好的待机一星期呢!?”
相叶顶着一头乱发,冲出卧室,看到翔君已经穿好藏蓝色的制服,提着书包,准备出门了。
“抱歉抱歉抱歉,翔君,起晚了……”相叶双手合十,“便当什么的也来不及做了,那个……”他抓起椅背上昨晚换下的西装库,从那口袋里掏出钱包,“中午就在便利店什么的买点东西吃吧,要吃饱哦……这个拿着……”
翔君刘海梳成四六分,小大人一样。相叶不知为什么很有揉乱它的想法。
他看着相叶递过来的钞票,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了。
“谢谢。”翔君垂下眼睛,轻声说。
“那么,我去上学了。”他朝相叶鞠了个躬,在玄关穿上鞋,推门走了。
相叶依旧维持拿着钱包的姿势,呆站在餐桌边。
他发现,这个中二病患者,其实很有礼貌。
遗
物
36 gift2012/5/13 23:06:00
因为起晚了来不及给翔君准备便当让相叶内心多少有些自责。午休时间,他上网搜了搜便当食谱,打印出来,盘算着晚上该买些什么菜。
“鸡蛋,茄子,青椒,胡萝卜,土豆……”相叶在便签纸上写下来。还不知道翔君偏不偏食,不爱吃青椒和胡萝卜的小孩好像很多……相叶偏头想着。
“家里新养了宠物?”隔壁座位的山内小姐凑了过来。
“诶?”相叶忙把便签纸收进包里,“没有啦……”
“那你这是干嘛?”山内朝相叶的电脑屏幕努了努嘴,页面赫然呈现超市打折信息,“突然开始自己做饭,难不成你偷偷结婚啦?”
山内小姐托着下巴,黑框眼镜后面满是怀疑的神气。她和相叶年纪相仿,同期进公司,又分在同一个部门,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但由于山内整天黑框眼镜加马尾,不管打扮、性格还是做派都和男人如出一辙,实在难以让相叶对她产生非分之想,两人的友谊才得以地久天长。
“没有啦!”相叶赶忙关掉网页,“我只是觉得整天外食也不太健康,换换口味。”
不太想把翔君的事情告诉别人,毕竟,解释起来很麻烦哪。相叶轻轻叹了口气。
人算不如天算,想要早点回家做饭的相叶却在临下班前5分钟被上司成功拦截,被交代了一个不太重要却很紧急的活儿,不擅长拒绝的相叶不得不留下加班。
眼看就要到7点半了,相叶只好给翔君发短信:
“实在抱歉,要加班,翔君先在便利店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好的。”
8点半,相叶冲出公司,急急忙忙往家赶。回家之前没忘了跑趟超市,对着中午写的便签纸抓药似的往推车里扒拉了一些食材,结了账再大包小包提回公寓。
“抱歉,现在才回来……”两手被塑料袋占满,相叶只能用身子把门拱开。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翔君坐在餐桌边,面前摊着参考书和笔记本,似乎正在温书。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看着相叶。
相叶走近,气喘吁吁,把袋子放在餐桌上。
他发现翔君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可能刚刚洗过澡,头发和皮肤都散发着水汽,还有一股特别好闻的淡淡香味。他的肌肤在灯下白得近乎透明,乌黑的瞳仁格外清亮。圆鼓鼓的双腮和微微翘起的上唇让他看起来像在生气。
“翔君,吃过饭了吗?”相叶问,他看不出来翔君出于什么样的情绪状态。
翔君点了点头。
“在便利店买的便当。”
“啊,那就好,”相叶松了口气,卷起袖子,开始把食材从塑料袋往外拿,“我还没吃呢,饿死我了……”他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我现在开始做晚饭哦,你要是没吃饱也再吃点。咖喱饭你吃吗?明天的便当有什么想法,蛋包饭可以吗?先说好,太复杂的我可不行……”
“相叶君。”翔君开口。
“嗯?”相叶停下手上的动作,这是翔君第一次直呼其名。
“如果我不在家,你会在外面吃饭吧。”翔君的表情很认真。
“这个……”相叶嫌做饭麻烦,确实以外食居多。家里厨具很少,也很久没用过了。
“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打乱你本来的生活节奏。更不用专门为了我做饭什么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吃饭的问题自己能解决……”翔君略微迟疑了一下,“今天早上那样,我觉得就可以。”
相叶看着一脸稚气,表情却严肃得像个大人似的翔君,一时弄不清他心里的想法。他是害怕给自己添麻烦吗?还是说14岁的孩子确实有自己的主见了。自己不是专业的家庭主妇,哪怕勇挑重担,做出来的饭,从口味、营养的角度看,都未必胜过便利店出品。
相叶看着面前满满的几袋食材,突然充满了挫折感,也没有兴趣做明天早上的便当了。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好吧。”
做饭间隙,相叶注意到垃圾桶里并没有外卖便当的空盒子,伴着水龙头哗哗水声,他回头问:
“翔君,你在哪里吃的便当?”
“便利店里。”
翔君头也不回,背对相叶,只能看到他细细的脖颈。
第二天一早,餐桌边,相叶将一小沓钞票交到穿戴整齐的翔君手里。
“这个星期,先拿着这些。我来不及做饭的时候,去买点东西吃,表饿着。钱不够的话告诉我。”
昨晚睡觉前他想了一下,觉得翔君其实很有勇气,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换做当年的自己,只能是诚惶诚恐地接受来自大人的所有安排。
一次给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也是经过了考虑——每天给家用的感觉翔君估计受不了,一次性给太多的钱,对于一个14岁的孩子来说,也不太恰当。
而且,这样的相处方式,最轻松的,不是自己吗?
想到这里,相叶一阵心虚,会不会太轻松了些……
翔君垂下睫毛,端详了一阵相叶手里的钞票,接了过来。
“谢谢,相叶君。”
当天到公司没多久,相叶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和正确。部门来了大案子,本周全员进人紧急赶工状态。
“你们家的宠物会不会饿死啊?”山内递来文件的时候,小声嘀咕。
“我说过了,没有养宠物……”相叶隔着堆得山高的文件朝山内喊。
这一周真是兵荒马乱,已经是连续第三个晚上超过12点回家了。在浴室里简单冲洗后,相叶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蹑手蹑脚爬上自己的床。看着蜷着身子已经睡熟的翔君,累得浑身瘫软的相叶就觉得莫名安心。
真好,翔君,你还活着。
真好,我也还活着。
我们互相见证,彼此都还活着吧。
闹钟响起,早晨在不情不愿中到来。相叶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一阵子,终于起床,洗漱,穿衣。给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后,强打精神坐在餐桌边,托腮看着翔君整理书包,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想到接下来的一天又将迎接超负荷的繁重工作,相叶的表情如丧考妣。
走到了玄关,翔君似乎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串香蕉。
相叶瞪大眼睛。没错,那是一串金黄、饱满、充满夏日风情的香蕉。
“香蕉富含钾,据说吃了可以抗抑郁。相叶君你多吃点。”
“哈?”相叶呆了半响,揉了一把脸,“我看上去很抑郁?”
“黑眼圈,”翔君说,“很重的黑眼圈。”
“熊猫一样。”
然后,翔君的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形成一道极为美好的弧线,薄薄的上唇渐渐隐没,眼里浮出笑意,显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色。
翔君笑了,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他不笑的时候要可爱一百倍。
相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把手伸到翔君的头顶,拼命揉揉揉,“还轮不到你这个小鬼来取笑我……”刘海被弄乱的翔君一边躲闪,一边却笑得更厉害了。
“等我加完班了,这个周末,我们吃一顿好的来庆祝吧。”相叶说。
“庆祝什么?”
“庆祝……随便庆祝什么,庆祝翔君来到我们家啊。”
“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翔君的笑意敛去。
“当然值得庆祝。”相叶掰下一根香蕉,扔给翔君,再掰下一根,送进自己嘴里,笑眯眯地,“说好了哦,这周末!”
还没有等到周末,相叶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樱井同学在学校晕倒了,您作为他的联络人,能不能麻烦来学校一趟?”
匆匆跟山内交代了手头工作,再跑到上司那里以“来东京的亲戚突然病倒”为由请了三个小时的假,相叶直奔翔君的学校。
保健室里,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的翔君,脸色和床单差不多白。
相叶坐在旁边,看着这个睡着的时候就跟天使一样的孩子。想摸摸他的脸颊,可手伸到半途,又犹豫了。
相叶把手收了回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条金鱼。那么美丽、那么娇贵,圆鼓鼓的脑门和肚子,可爱得不得了。但是,他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金鱼在水里游,却不能体贴它,慰藉它,对它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相叶握紧了拳头,内疚、自责、愤怒、惊讶、难过,却又手足无措,力不从心。
刚才,保健室的老师告诉他,翔君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昏倒,初步诊断应该是血糖过低导致。
“听同学说,他好像一周都没有吃中午饭了。”保健老师说。
遗
物
64 gift2012/5/21 1:26:00
翔君睡着的样子相叶见过好多回。
?
每天晚上,翔君总是背朝相叶躺下,只能看到他头发蓬乱的后脑勺和只属于孩子的细瘦脊背。睡梦之中偶尔翻身,才能看到他无防备的睡颜。酣睡中的翔君仿佛冬眠的小动物,可爱得让人不忍打扰。他藏身洞_Xue中,沉沉睡过整个冬天,直到第一缕阳光洒到身上,才慢慢张开眼睛,和洞外的春天一同苏醒过来。
?
然而,现在的翔君闭着眼,却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不知是否在做噩梦。
相叶将手轻轻覆在翔君手上。如果翔君梦里是在和怪兽搏斗之类的,这样也许能帮上些忙。
?
翔君睁开了眼睛。看到相叶的瞬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惧。
这让相叶心里不好受,但他只尽量温柔地笑笑,“醒过来了,太好了。”
翔君慢腾腾坐了起来,相叶忙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能靠得舒服一点。
?
“渴不渴?”
“不渴。”
“饿了吗?”
“不饿。”
“会头晕吗?”
“还好……”
“那……要表吃香蕉?”
“诶?”
“香蕉不仅抗抑郁,还可以迅速补充能量哦,”相叶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黄灿灿的香蕉,笑嘻嘻地,“以后,每天都在你便当里面放一个好不好?”
?
“便当”两个字像是触发了翔君身体的某处机关,他马上警惕起来,“不是跟你说过,不用准备什么便当……”
?
“可是,翔君你自己又不好好吃饭,我该怎么办呢?”相叶说。
?
翔君闭上嘴,躲开相叶的视线。他毕竟是个孩子,心虚都表现在脸上。
“为什么呢,翔君?”相叶问。
不出所料,翔君又是沉默以对。
?
不说话的女人和孩子都让相叶无计可施,他叹了口气,只能按自己的方法来:
“明天开始,我给翔君做便当,不管合不合口味,当天的便当要全部吃掉。哪样东西难吃,晚上回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改进。”他边说边挠头,寻思着该去买本便当菜谱之类的东西了。
?
翔君却突然开口:
“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心,对于我的事情。”
?
“本来就是毫无关系的一个人,突然被送到你家里,很困扰吧……换做我也会很困扰的,就跟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到头一样,除了倒霉,还能说什么呢……”
翔君眼睛直视前方,口齿异常清楚,语速很快,像在背早已烂熟于胸的课文。
?
“随便处理一下就好,就跟送到你家里的那些箱子一样,里面一件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可有可无,不,应该说,没有最好……还是表去挑战你自己善良、忍耐、做好人的极限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是吗?”
?
“因为,像我这样,像我妈妈这样的弱者,本来就,本来就……”
相叶亲眼目睹面无表情的翔君大大的眼里逐渐盈满泪水,
“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
说完,翔君开始大哭。这一刻的翔君,再不是那个沉默寡言,总是冷静克制的小大人,他皱着脸,张着嘴,泪水滂沱,鼻涕滚滚,在尖尖的下巴聚集,直至不堪重负,凝成珠子落下。
?
相叶才意识到,虽然看上去若无其事,但眼前这个孩子,才刚失去妈妈。也许从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已经两样。他有太多事情还不明白,太多东西需要习惯,包括每天早上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醒来。
?
他明白翔君的感受,虽然他们境遇迥异。但是,他也曾有过那样的经历:那么弱小,弱小得只能靠自我封闭保护自己,拒绝周遭所有的善意恶意。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深刻地怀疑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同时遗憾地发现,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在乎自己的感受。哪怕自己再难过,对于别人来说,不值一提。理解、关怀、支持,没有一样不需要打起精神,带着笑容去争取
?
那种时候,他多希望身边有个人能帮他一把。可往往,最亲近的人也爱莫能助。始终要靠自己,慢慢恢复力气,摸着墙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出去。除了自己,没人能成就自己。
?
道理他明白,但是,看着眼前用尽全力哭泣着的翔君,他怎么都想帮帮他,怎么都想。
虽然,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他们认识还没有多久。
?
相叶也哭了。他明知道作为一个大人,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得更加可靠。
他的泪水让翔君惊讶地暂停了哭泣,只呆呆地望着他,满脸泪痕。
“笨蛋。”翔君说,
“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大人……”
?
翔君还没有说完,相叶就把他搂进了怀里。
“我也是弱者。”相叶说,抚摸着翔君的脊背。
“也许你没有留意,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东西……我怕鬼,太黑的地方不敢去,街上突然窜出来的流浪猫都会让我吓一跳,每次跟老板请假之前都要犹豫个半天……很多事情我也做不太好,不太会安慰人,做饭也很差劲……”
?
“猜得到……”胸前传来翔君闷闷的声音。
?
“即便这样,我还是打算带着这满身的缺点和恐惧,努力地活下去……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变强……实际上,不管有没有变强,我,翔君,你妈妈,还有你认为是弱者的所有人,都有权利活在这世界上。”
?
“表说你可有可无,你是桐子留下来的,最……”相叶摸着翔君的头发,绞尽脑汁寻找更接近于自己感受的词语,“最……最珍贵的礼物,虽然确实很意外。”
?
“我没来得及了解桐子,这是最可惜的事,可幸运的是,还有你……”
“我想了解你。”相叶说,
“翔君喜欢吃什么,翔君喜欢什么颜色,翔君心里在想什么,希望我做什么。”
?
相叶感到怀中的翔君又开始_chan抖,细小的哽咽逐渐放大成嚎啕。
翔君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衬衣前襟,几乎要抓出洞来。
?
仿佛怀里揣了一只小兔子,多了一份温暖,多了一颗心跳。相叶收紧双臂,小心翼翼地,再次把翔君拥抱。
?
?
遗
?
物
84 gift2012/6/4 0:40:00
翔君还是没解释不吃午饭的原因。相叶也不勉强他,只是开始每天做便当,实在起晚了来不及的日子也会到楼下便利店买几个饭团,亲眼看着翔君放进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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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相叶拿出一个存折给翔君看:
“这些钱都是属于你的,是你的……家人为你准备的。”他想了想,还是用了家人这个词,“因为你现在住在我家,他们托我暂时帮你保管……”这是相叶考虑了很久才确定的措辞,他本来不想跟孩子说钱的事情,但他隐隐觉得翔君对这有些担心,他必须坦诚地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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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费是吗?”翔君的语调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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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翔君的直接让相叶一时语塞,他只能点点头,“你的钱由我来管其实是没什么道理,但是……”相叶的额头已经开始出汗,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道理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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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托相叶君了,”翔君抿了抿嘴。
“你是大人,我还是小孩子。你管钱比较在行。”
“而且……”翔君微微垂下眼,“你打理这些,我挺放心的。”
抬起眼的时候,相叶看到翔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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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这个家,翔君一直难得一笑,但极其偶尔才会展露的笑颜却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那笑容带着十足的理解,仿佛他只消看你一眼,就能充分体会你的处境,于是支持你,绝不会为难你;又带着满满的肯定与信任,它在传递一个信息,他喜欢此时此刻的你,更愿意相信从今往后的你。尤其是,这笑容里承载的情感是如此真实和纯粹——相叶有一种奇怪的自信,他在理解孩子和动物的心理上,总不会有错——这样的笑,哪怕罕有,也足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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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的笑容让四周的空气都变暖变轻,托着相叶的心往蔚蓝的天空中飘,穿过一朵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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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不由自主也笑得一脸灿烂,他开始揉翔君的脸,
“笑起来多可爱,多笑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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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说了反而不好意思笑,翔君强忍着不让笑容继续扩大,最后只有涨红了脸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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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他将存折扇得啪啪作响。
“好,今天晚上我们去吃烤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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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翔君转过身来,眼睛发亮。看了看相叶手上的存折,又皱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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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反应很快嘛,你放心啦,我请客,不会动属于你的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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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的日子在持续。相叶和翔君都在渐渐习惯有彼此参与的生活。
相叶这样的一个粗心的单身汉,能照顾好青春期的孩子无异于天方夜谭,虽然他买了各种便当菜谱,青少年心理之类的书努力补课,也常常有计划赶不上变化之感。一段时间下来,却没出任何岔子,连相叶自己都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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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乘坐挤沙丁鱼般的电车满头大汗地回到家,发现空调又坏了的时候,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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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早就回来了,依旧坐在餐桌边做功课。正值盛夏,客厅的窗子开着,却没什么风,翔君的头发都汗得湿漉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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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热坏了吧,”相叶从壁橱里搜出好久不用的电风扇,“现在这个时间,空调只能明天叫人来修了,先吹吹风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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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揷上电,淡绿的扇叶转动,凉风轻送,室内的炙热缓解了好些。
翔君坐到了风扇旁边,刘海儿被风掠开,露出饱满的额头。闭上眼睛,小狗般伸出舌头,一脸舒服的样子。
这让相叶忍俊不禁,他拿了条毛巾照着翔君没头没脑一顿擦,被毛巾妨碍视线的人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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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狗一样,相叶咧着嘴笑,
“把汗擦干,别对着风扇直吹,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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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冰箱,相叶倒了杯绿茶,搁了几块儿冰块儿,推到翔君面前。
“觉得热不会自己找点儿凉的东西啊。”相叶说。
翔君撇撇嘴,不置可否。
相叶摸了把翔君的额头,
“嗯,没发烧,没中暑……行了,你继续做作业啊,我做晚饭。咖喱饭和意大利面,想吃哪个?”相叶省略了“速食”两个字,这两种食品,都是十分钟内可以上桌的速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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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翔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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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意大利面吧,我可以放点儿番茄,补充维生素C,那个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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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翔君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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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叹了口气,表示对翔君不健康的喜好毫无办法,“那只有做番茄沙拉了,诶……我说,切起来好麻烦,洗好了直接吃好不好?”相叶边打开冰箱搜索食物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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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一阵脚步声,翔君跑过来了,打开水龙头哗哗哗地洗手,“我来切番茄。”
“嗯?你会吗?”相叶转身看着翔君,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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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把两个红咚咚的番茄拿在手里,掂了掂,似乎在思考,然后一脸认真地用手抠番茄蒂。
“等一下,等一下,翔君。”相叶赶忙阻止他。
“我来做吧,番茄沙拉,你先去做作业。作业没做完不许吃饭哦。”
“可是你做饭也只要10分钟而已。”翔君抗议。
“所以,这对你的速度是一个考验……”相叶说着打开了水龙头,挤了洗手液,两手包覆着翔君的小手,搓搓搓。翔君乖乖站在相叶身前,看着雪白的泡泡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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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做好了,端上桌。翔君把本子一合,说“作业做完了。”
相叶也没力气去检查是否属实,他实在很累,累得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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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你先吃吧。”扔下这句话后,相叶就大字型躺在了榻榻米上。
给翔君做完饭了,一天的任务算真正完成了。使命感消退,困意袭来,相叶闭上眼睛想直接睡觉,可空调坏了,风扇又吹不到这个方向,室内热浪滚滚,真是百无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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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到他身边。
“张嘴。”
“啊~~~”
接着是一阵透心的冰凉。相叶眯起了眼睛,是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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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睁开眼睛,视线和蹲在旁边,俯下身子看他的翔君相遇。
“还热吗?这样会不会好一点?”翔君说。平时尖尖的小下巴从这个角度看禸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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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刚想回答,额头上又覆上了一只手。小小的,软软的,有点凉。
“没有发烧。”翔君总结陈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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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开始嚼冰块,喀呲喀呲。引得翔君笑得像个小疯子。
“仓鼠一样。”翔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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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累了一天的疲惫随着翔君的笑声一点点流出身体,相叶明白那些预想中的困难最后都没有发生的原因了。
因为他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翔君会为他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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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相叶毕恭毕敬地向课长递上请假申请表。
“唔?下周五下午你要请假?”
“是的,”休假本是员工权利,相叶每次提出却都不免有些瑟缩,“那天下午,因为有一些重要的个人事务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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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息等待课长——一个快五十岁的一板一眼的男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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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到时候你要先做好工作交接。”课长简短地说,一边将请假单放进抽屉,“你可以回去工作了。”视线只在相叶脸上做了短暂停留,就再度回到电脑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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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兴高采烈地回到座位上。
山内凑了过来,“请到假了?”
“嗯。”相叶点头,笑得甜蜜蜜。
“约会吗?”山内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比约会还重要的事。”相叶握拳,“好的,我要抓紧时间在周五以前把活儿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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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内看着相叶如快乐的小鸟般在办公室飞来飞去,整理工作所需的资料。
“绝对是约会吧。”山内哼了一声,扭回脸,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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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约会还重要的事情就是翔君的足球比赛。
前几天翔君晚回家,无意中提到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学校足球队的比赛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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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去加油吗?”相叶当时就喊。
“表来。”翔君皱眉,中二病又犯了的表情。
“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相叶一脸神往,“翔君好不容易有一个擅长的项目……”他知道翔君运动神经远不及头脑发达。
翔君还想拒绝,相叶却是不依不饶,直到他不得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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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打扮得很帅,绝不会让翔君丢脸。”相叶边说边揉翔君的头毛,“你小子蛮厉害的嘛,加人足球队是不是为了吸引女生,这方面我可以传授点儿经验给你……”
“表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被相叶折腾得刘海蓬乱的翔君像只马尔济斯犬,看不到表情地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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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星期五。一大早,相叶把这几天拼命加班完成的报告递给了课长。
课长粗略浏览了一下,说,“不错。”
相叶心里正欢呼雀跃,课长接着说,
“不过昨天晚上客户给我电话,他们的需求有了一些变化……嗯……改动的地方还比较多,可能要重新做,今天晚上必须提交给他们过目。”
相叶的心往下沉,如果是平时,不管是多苛刻的要求,多大工作量的整改,他都会尽力去做。
“课长,可是我今天……”相叶犹豫着是不是该提醒课长他下午已经请假的事。
“不管你今天有什么安排,这个工作必须做完,毕竟是你跟的客户。赶快和他们联络一下,确认如何修改。”课长将报告还给相叶,挥了挥手,提示谈话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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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捧着自己倾注了心血,但现在已被弃若敝履的报告回到座位。
脑海中又出现了马尔济斯犬一般摇晃着刘海的翔君。
“表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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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怎么没有更多注意一下他的表情,究竟是厌烦,还是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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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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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98 gift2012/6/13 0:34:00
为了赶上翔君的足球比赛,相叶马上投人到报告的修改工作中。
看着忙得团团转的相叶,山内凑了过来:“活儿很急?我帮你把。”
“诶?真的?”相叶一脸感激,“你现在有时间?”
“嗯嗯,”山内点头,“我正闲着,所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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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相叶眼角几乎含泪,对待兄弟般揽过山内的肩膀,“这一部分资料请帮我……”
山内稍微缩了缩肩膀,仿佛后背被灌进寒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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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浪费时间,午饭什么的当然没有出去吃,嚼着山内帮忙买来的便利店三明治,相叶对着电脑,敲击键盘的手没有停。
“很重要的约会?”身后传来山内的声音,“不能迟到,也不能改期?”
“嗯。”相叶点头,继续对着报告冥思苦想。
“你确定,对方和你怀着同样的心情吗?”山内小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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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相叶愣了一下。
翔君说过不让他去,可他权把翔君的反应当做青春期少年的心口不一没放在心上。
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出现了,翔君该怎么跟同学介绍自己和他的关系呢?同学们都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情了吗?
假设自己站在翔君的立场,相叶都提翔君犯难了。青春期的孩子对周围人的看法是比什么都敏感的。相叶皱着眉头咬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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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点,离翔君足球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相叶终于完成了报告。他一溜小跑地把报告呈到课长面前:“报告完成了,请您过目。”说完忍不住抬手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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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长轻巧地将报告收进了抽屉里,“好的,不过我现在有一个会议马上要开,待会儿我再看。”
“课长,如果是这样,我之前跟您说过,今天下午我……”
课长已经站了起来,“我开会期间请相叶君表离开,以免客户打电话进来找不到人。”
“可是,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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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课长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他心情沉重地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考虑了半响,给翔君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翔君,工作上有急事,可能会晚一点到。”
短信发送后,相叶心脏砰砰直跳。
难以猜测到翔君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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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动,很快收到了翔君的回信:
“没关系。如果工作忙,就不用特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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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条信息,相叶来回看,仿佛盯的时间久了,翔君真实的心意就会从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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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翔君练习的时候偶尔会穿队服,汗湿了弄脏了都是相叶在洗。
“哦,你们的队服蛮帅的嘛。”相叶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滚筒中拿出来的时候说。
“不好看。”背对着他在餐桌上写功课的翔君干脆地说。
“翔君踢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相叶凑到翔君身边,笑嘻嘻地。
“啊,表像个女人一样……”翔君把笔一扔,皱起眉头。
“我到时候带个相机去,把翔君比赛的样子拍下来……”相叶继续自言自语。
“真无聊。”翔君继续埋头写作业。
相叶看到翔君笔尖在练习簿的一点停留,直到过多的墨水慢慢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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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拒绝自己的态度都很坚决和强硬,可现在这条短信语气还算委婉,甚至称得上客气。
所以才觉得这么不对,相叶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翔君很懂道理,他讲道理的时候,都很客气,措辞也很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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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打乱你本来的生活节奏。更不用专门为了我做饭什么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吃饭的问题自己能解决……”那个时候,翔君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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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很好,可这也意味着,翔君在忍耐,在顺从,在配合。体贴的心意传给了自己,可遗憾和伤感,只能是沉淀在翔君那里。
成长也是一个学着承受的过程,可现在的翔君,根本不知道自己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相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翔君晕倒的场面:脸蛋苍白,双眼紧闭,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相叶的心脏猛烈抽搐了一下,虽然他全是他的想象,翔君晕倒时他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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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去了,翔君也许会不高兴。可如果自己不去,谁给翔君加油,谁给翔君拍照,谁会在翔君进球后,微笑着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许这一切都会有人去做。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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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课长回到了办公室,也许会议结束了。
相叶走到了课长面前,
“课长,我……”
“啊,我是回来拿一份资料的,还要回去开会,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课长看都没看相叶,只在桌面的文件堆里翻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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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深吸了口气,突然提高了嗓门:
“我要请假,现在马上就要走。”
声音响彻办公室,连相叶都始料未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可以感觉到背后其他同事欲盖弥彰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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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长终于抬起脸,一脸惊讶地看着相叶,显然这反应他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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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的心脏狂跳,他向来不习惯成为焦点,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但体内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退缩,
“我一个星期前就请假了,因为事情实在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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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长沉默,只看着他,这是他的惯用手段,当想让别人先于自己表态时。
可相叶还没老练到能够和课长沉默对峙的阶段,只有主动解释来填补空白,
“我的……很重要的人,需要我的……支持,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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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相叶从电车站出来,往翔君的学校发足狂奔时,离球赛开始还有五分钟。他看了看表,咬咬牙加快速度。当他来到足球场边,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时,才发觉自大学毕业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用尽全力地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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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睁大眼睛在场上搜索,直到翔君进人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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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也在场上用力奔跑着,乌黑的刘海跳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午后的阳光沿着他的脸颊勾勒出精细的线条,画中人般美好得不真实。雪白的球衣被风鼓起,停球的时候翩然落下,恍惚中仿佛收放自如的翅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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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第一次确信,翔君他人如其名,是一个会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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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怔,抬起手擦了擦鼻子,低下头去。
可相叶没漏看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他笑了,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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