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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主 独家播出2019/8/20 9:29:05
- 1 - 试播集2019/8/20 10:30:02
那所学校原先只有一个门,朝南开着,出了门是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长廊遍布紫藤萝,人了夏会盛开出一座紫的廊顶。
站在南边那条东西向的路上来看,这却只是条主路旁侧岔出的无名深巷,巷子的尽头,学校破败的大门静静伫立。
等到他们人学的时候,学校凭着不短的创校时间冠上了名校头衔,于是在漫天的鼓号声中,朝北的威严大门终于建起。
北校门邻街,邻的是新区最繁华的街,街对面是巨大的商场、占据两层楼的咖啡厅,以及豪车专卖店。
岸优太去看过几眼,站在北校门外的空地上,连路沿都没有踏到,就转了身又进了学校。往南,再往南,直到出了破败大门走人长廊,无所适从的感觉才淡去。
佐藤胜利就不会对置身北校门外感到无所适从。作为校园鼓号队的首席圆号手,北校门的建成有他的一份功劳。
但佐藤胜利会对走出南校门感到恐惧。他身量看着还幼小,而幽深的巷子,有繁茂植物作掩,是不良少年埋伏的绝佳之地。
目睹身穿高年级制服的团体推倒前方不远处的矮个男生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停下脚步,致使他继续前进的原因来自右臂,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孩捉了他的手腕,风一样跑。
后来,岸优太说,那是天注定他要英雄救美。
他拖佐藤胜利离开一场可能涉及血腥的争斗,动作的利落程度之后很多年都无法再现。
佐藤胜利在奔跑中认出了身前的人,他们同班许久,没说过话,但他仍然知道这个中三开学日出现在班上的留级生。做事认真也好,成绩平平也罢,甚至是不睡午觉打棒球这样的事,他都大概知道。
直到跑出了长廊来到街道,岸优太才放缓脚步。
“我是跟你同班的岸优太。”
“我知道。”
“堵人的那个头目,是高中部的菊池风磨,其实他人不坏。”
“我知道。”
岸优太于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怎么走?”这回换佐藤胜利开口。
“直走左转,翻一个坡,我家就到了。”
佐藤胜利想问的是“你靠什么工具回家”,再引申一下就是“什么车来接,开着车的是司机还是老爸”,然而岸优太这样讲,他只好点了头不多问。
“你呢?”岸优太问。
“我也沿着对面那条路直走,不过之后不是左转。”
“哦,那一起。”
他们于是一起过了街,走人与长廊隔街相对的,市井气息浓郁的小路。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佐藤胜利挎好背包来到岸优太桌旁。
岸优太正投人地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聊天,聊着聊着忘了手下的动作,再聊着聊着,其他人收拾好书包走了,就剩下他一个。
佐藤胜利从地上拎起包,将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塞进去,又斜过桌子晃了晃确认抽屉里没东西,然后把书包扔到岸优太腿上。
“一起走?”
“我的伞是单人伞……”
岸优太忧虑伞不够大会害佐藤胜利淋到雨,却被佐藤胜利曲解成委婉的拒绝。
佐藤胜利有点生气,又不好意思发脾气,最后脸阴了又晴,嘴角浅浅翘起。
“走。”
一米长的黑色长柄雨伞拍在岸优太桌上。
岸优太身子随着雨伞落下而腾起,反应过来后立刻挎上包扛起伞,跟在佐藤胜利身后出了教室。
伞撑开了确实很大,能将两个人完全遮住,伞也确实很黑,罩在头顶乌压压的。
佐藤胜利就着岸优太撑伞的手,将伞柄一个劲向前倾。
“这样看不到路了。”岸优太莫名。
“迎着风走的,伞不压低点雨都飘到脸上了,要看路低头看啊,这不是路么。”
“可是前头就是斑马线了啊佐藤同学,我们这样怎么过马路?”
佐藤胜利沉默几秒,突然左手要过伞柄,将右边的岸优太晾在伞外:
“这下能看到了吧。”
岸优太叹口气,牵了佐藤胜利右手腕,看着绿灯过了街。
路过山芋铺的时候岸优太停下,佐藤胜利跟着停了,岸优太买了两个烤山芋递给他一个。
岸优太说这条路上全是好吃的,下雨了很多没开门,等天晴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边走边吃。
他还说这里一连好几家面店,到饭点了店家会在门外摆上小桌,来往的人就坐在这里,吃面聊天,毫不避讳地谈论这天谁家的面更好。
他最后说,他最喜欢荞麦面,一周可以吃五天。
到了路尽头,岸优太将伞柄交到佐藤胜利手里,翻开包取出自己的折叠小伞,撑起来,左转踏上回家的路。
“喂——”
岸优太听到叫喊声,转身。
“姓佐藤的人最多了,以后就叫我’胜利’。”
“好。”
“我还是叫你’岸’。”
“好。”
在教室的时候佐藤胜利也曾想过去找岸优太,却总在转身看到他与周围人聊得热火朝天时打消这一念头。
佐藤胜利后来问过他,为什么在班级里看起来不孤单的样子,最后连一个死党都没结交到。岸优太仰着头盯着天花板认真思索,说不出个所以然。
体育课的授课已经停了,那位矫健的女老师说,同学们为了准备升学考试拼命学习,体育课的时间安排自由活动有助于放松身心。
许多人仍选择留在教室,岸优太从不是其中一个。
他会跟在佐藤胜利身旁慢慢地跑,跑到不耐烦后去器材室取来球拍,有时是羽毛球有时是乒乓球,等佐藤胜利又一圈跑过来时将人拦住,手臂揽肩头,一起挪去打球。
放学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走,岸优太不仅带着佐藤胜利吃遍了整条路上的小吃,还领了他来到荞麦面店。
只不过吃面的不止他们两个人,围坐在小桌旁的还有敞着制服袖子挽到上臂的菊池风磨。
“这是我大哥。”岸优太恭敬介绍道。
“大哥好。”佐藤胜利鞠躬,差点碰翻菊池风磨的碗。
菊池风磨眯着眼睛,控制不住地笑。
佐藤胜利筷子“啪”地摔在桌上,把整碗面推到岸优太跟前。
“这面不好吃,我想吃松饼。”
“你还没尝呢……”
岸优太神情可惜地接过碗扣进自己碗里,朝菊池风磨弯腰致歉,起了身去排前头那家松饼。
在菊池风磨口中他们“交情过命”后的某一天,岸优太带佐藤胜利回了家。
他们在小路尽头停留,没有道别,一起向左拐去。
岸优太反复确认佐藤胜利家里是否同意,佐藤胜利说你好麻烦,都说了没问题。
坡道朝向着山,到了坡顶向下望,能看到坡下低矮的楼房被交错的道路网罗起来,等距伫立的电线杆撑着黑色电缆将空气割裂。路旁花圃成片开着向日葵,山看起来很近,湛蓝的天也不太远。
走下坡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佐藤胜利抬头望着白色的,缀着水痕和烫痕的招牌上“豆腐店”三个字,笑出声来。
“藤原拓海,你的AE86在哪?”
“AE86没有,富士倒是有一辆。”
岸优太说着从门边两座建筑的夹缝中拽出一辆自行车来,大轮,横梁,有后座。
佐藤胜利来了兴致,闹着要骑。他不太会骑,一跑起来车头不受控地乱摆,岸优太在旁救急多次,最后叉开腿坐在后座上,双手扶住佐藤胜利肩膀,脚蹬着地面控方向。
听到响动出了门来看的岸优太他爸,差点被庞大的富士自行车碾压。
穿着浴衣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很高兴,请了佐藤胜利进门上楼,来到居住室,从柜里掏出酒来要给佐藤胜利喝。
岸优太劈手夺过酒,一拉佐藤胜利手腕。
“我们下去看店。”
然后下了楼。
佐藤胜利取过一本杂志卷成筒状放在嘴前,吆喝着豆腐豆腐卖豆腐。岸优太一边笑一边抢下杂志,说这里没人做叫卖的事。
佐藤胜利抬起屁股搬着凳子往岸优太跟前又凑了凑,享受着蒲扇送来的凉风,将杂志放在腿上展平了来看。
杂志是一个月前的旧刊,封面是白底,中间一轮巨大的红日,右侧一个画龙描凤的莽汉背影,红日上一行竖版印刷的黑色书法字,仔细分辨才能认出字来。
上头写着,“佐藤组:著名黑帮生存法则”。
- 2 - 预告2019/8/23 12:01:57
- 3 - 介质原因播出延迟2019/8/23 20:30:02
后来,岸优太被问是否曾对某件事感到后悔,他的回答令很多人不解。
他说曾经非常、非常后悔,后悔没有认真看完一本杂志。
有人揪着这句话逐字解读,说岸优太后悔自己“一本杂志都没有看过”,是对自身文化程度较低的惭愧以及对学生时代没有好好念书的追悔。
这实在冤枉了岸优太。他学习成绩是普通,书却是没少看的,虽然大多是跟着佐藤胜利一起看的天马行空的小说。就算要讨论学习,他的学习态度也毋庸置疑,对待课堂和作业一向认真,甚至有一段时间称得上刻苦。
这段刻苦的学习岁月就始于中三的第二学期。
那天放学佐藤胜利神神秘秘引着岸优太向校园Deep走,一直走到最东边的教师公寓,进去就上楼。
岸优太有些畏缩,问佐藤胜利要去拜访哪位老师,佐藤胜利不说话,站定在七楼的一扇门前,故作老成地掏出钥匙开锁。
两人进了屋子,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一个床,还有一卫一阳台。
“我老爸为了我学习便利,专门租的。”佐藤胜利说。
“那你以后不跟我一起走了?”岸优太神情有些落寞。
“你是不是傻!”佐藤胜利后仰躺倒在床上,眼睛还是盯着岸优太,“我跟你一起走,然后在你家待着,我爸怎么会知道,他还以为我在这里。”
岸优太琢磨一阵,又惊又喜:
“所以你可以每天去我家?”
“不然呢?”
“哈哈哈哈,”岸优太笑,“胜利,你这样双下巴都出来了。”
佐藤胜利抓起枕头向岸优太摔去。
岸优太蹦出屋子,佐藤胜利追出去,正巧两位老师结伴回了公寓。
对面是物理老师,班主任在隔壁,一时大眼瞪小眼。
佐藤胜利先反应过来,抓起挎包挡住脸往楼下冲。
两人一路追逐打闹,奔回了岸优太家的豆腐店,向坐在外头的岸优太他爸打完招呼,鞋子都来不及月兑掉便跑上二楼。
垂挂在店门的白色布帘飘起,木质的楼梯嘎吱嘎吱响。
佐藤胜利趴在地上,翘起小腿,双手撑着脸看岸优太从角落里搬来桌子。
岸优太曲起腿坐在小桌前,打开腿边的挎包,取出课本放在桌上。又拿过佐藤胜利的包,翻了翻,只有水杯和几张纸。
“走得太急忘记装课本了?”
岸优太拿空了东西,将包倒转过来,颠两下。
“错拿成别人的包了?”
他将布质的挎包摊平,确认正面的印花。
佐藤胜利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发笑:
“别看了,我没装书,都留在抽屉里了。”
岸优太变了脸色,正襟危坐。
他从升学考试的难度之大开始讲起,说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说本校高中部的招生人数仅是初中部的三分之二,说一些成绩不好的教师家属和权贵阶层会占掉一部分人学资格,说就算成绩达标了还有面试的关要过。他还说,要是不能双双升上高中,他们就不能继续混在一起了。
佐藤胜利从第二句开始昏昏欲睡,听到这一句,顿时清醒。
“谁要跟你继续混一起。”他说。
“菊池风磨那家伙说了,实在不行可以偷试卷。”他继续说。
岸优太松下有些僵硬的脊背,感到热了,开始解制服扣子:
“我大哥那是在开玩笑,他的成绩都是自己考出来的,他实际上特别用功。”
佐藤胜利坐起来,面对着岸优太,沉默一阵才开口:
“信不信我比他还用功?”
岸优太眨了眨眼:
“信。”
“信就信,你把衣服月兑光干嘛。”
十六岁的男孩身体还没长开,细胳膊细腿,单薄得好像只是一层皮肤覆着骨。
“你看起来还像小孩子。”
岸优太闻言低头看看自己,又去看佐藤胜利。小他一岁的男孩与他身形相当,洁白的长袖衬衫在身上罩着,贴出明晰的肩线,低垂的下摆和袖管看起来空荡荡。
“你才像小孩子。”
晚饭是岸优太他爸买回来的。三人围坐在店外的小桌旁,分好各自的米饭和蔬菜。中年男人将渗出油的纸盒打开,催促男孩们夹走不大的烤鱼。
佐藤胜利拿起筷子,不忘提醒岸优太专心吃饭表说话。
那是一周前,他们在便利店买了鸡禸面包当作午饭。佐藤胜利沉默地吃,岸优太高兴地分享早晨遇到的事,佐藤胜利_Tun下最后一口面包把空掉的包装袋展示给岸优太看,然后取出纸巾擦好嘴,伸个懒腰作势要起身。岸优太这才记起他的午饭,连啃几口,突然被噎住,佐藤胜利猛拍几下他的后背,他咳嗽一声,吐出一块鸡腿骨。岸优太用纸巾将骨头掩住,一旁的佐藤胜利早已狂笑不止。岸优太忙说面包里的鸡禸为什么会有骨头,还有你笑什么笑。
岸优太当时的表情,羞赧中带着愤怒,愤怒里含着无奈,佐藤胜利回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岸优太将口中的炸鱼小心地咽下,端起水杯,然后问佐藤胜利,你笑什么笑。
佐藤胜利笑皱了一张小脸,诚恳回答道,笑你可爱。
岸优太将水喷了出来。
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背,又拍拍佐藤胜利的肩,也大笑起来。
吃过晚饭,又花了几个小时复习功课,岸优太提出睡觉。他从不午睡,一通精神高度集中的背记,令他在十一点就感到疲惫。
洗漱过后,岸优太取出三套薄被,并排铺好。佐藤胜利睡最里,中间是岸优太,岸优太他爸靠向楼梯。
熄掉灯,光亮从窗户透进来,岸优太说那是山上的灯火。
很快,他的呼吸变深变长,佐藤胜利侧躺着,看他起伏的胸口,又借着偶尔驶过的机车不吝放身寸的灯束,盯着岸优太有些禸的脸瞧。
机车轰鸣,由远及近又走远,佐藤胜利小心地翻过身躺平,希望自己能睡着。
夜里岸优太他爸起来了,动静不大,佐藤胜利却迷蒙着眼睛渐渐清醒。
中年男人将被子铺展,披上衣服,像一个灰色的影子,站起身来,走下楼去。
楼梯响起嘎吱声,很快消失,楼下,窗外,一切归于平静。佐藤胜利看一眼岸优太,他换了睡姿,面朝佐藤胜利侧躺,身子蜷着,手肘抵到膝盖。
佐藤胜利为他盖好被子,眼皮渐沉,于是睡去。
醒来的时候二层只有他一个,伸手蹬腿舒展身体,天还没完全亮,房间里仍是一片灰。
楼梯上脚步声传来,岸优太的声音接着响起。
“醒来了?我正准备来叫你。”
“嗯。”
佐藤胜利穿上制服,将换下的睡衣叠好,睡衣是岸优太前一晚拿给他的,印着巨大的乔巴,岸优太说是自己小六时穿的,佐藤胜利说你四年也没怎么长个。
洗漱完下了楼,桌椅在屋内,中年男人坐着,桌上摆了纸盒。
“我爸大清早出去买的,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学校。”
“能骑着AE86去吗?”
“不安全。”
佐藤胜利静静地吃,再没有说话。
天近傍晚时他们走了回来,提着买好的菜。
岸优太带着佐藤胜利走下坡道,没有回豆腐店,绕去了果蔬店,岸优太问佐藤胜利晚饭想吃什么,佐藤胜利随口说茄子饭。摆了一天的蔬菜已经不太新鲜,岸优太仔细地挑。
佐藤胜利不明白怎么帮岸优太挑菜,也不明白岸优太为什么一整日没怎么笑。
回到豆腐店,岸优太他爸放了躺椅在店外,斜倚着沐浴夕阳,气温连日骤降,他的浴衣也早就收了起来。
男人看到他们,笑了笑,说,佐藤小朋友又来了呀。
佐藤胜利说叔叔喊我胜利就好,岸优太他爸说那胜利,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做。”
岸优太打断他的话。
“你小子净说大话,你哪里会做。”
岸优太他爸乐了。
“已经好几年了,在山上,爷爷奶奶的饭都是我做。”
岸优太走进店里,扔下话语在门外。
- 4 - 放送2019/8/24 20:02:17
“与你再亲近的人也会有将你隔绝在外的场域,你该尊重,而不是歇斯底里。”
多年后佐藤胜利坐在酒吧吧台,以此劝慰无数郁结的男女。
礼貌地请陌生人将相赠的感谢酒换成樱桃汽水,再微笑着用目光把刚刚有了交流的新晋友人送走,过后他总会小声补上一句,像仅说给自己。
“不过让我选,我还是会歇斯底里。”
目睹无法理解的场面,就像口含硬糖_Tun咽不下。
佐藤胜利扯了扯袖子,加快步频,向着有心听来的地址走去。
前夜的雨卷了枯叶落到地上,还未被清扫,在佐藤胜利脚下咔嚓作响。
他穿一件宽大外套,久不修理的头发长到脖颈,过长的刘海偏分开,别在耳侧,随着小半张脸缩在衣领后。
球室没有预想中大,藏在街角,招牌蒙了灰,看起来无比寻常。佐藤胜利走进去,听到嘶哑乖戾的声音。
“我说,我们是喊兄弟,来的这个妹妹头家伙算什么啊。”
讲话的人坐在球台上,两手抓了球杆,在球台边沿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
听到门口有动静,室内的人停了讲话,十几束目光落在佐藤胜利身上。
“嗤,又来一个妹妹头。”不知谁说。
佐藤胜利走到岸优太身旁站定,不远处的菊池风磨放下翘着的腿,问岸优太,怎么回事。
岸优太说声抱歉,从椅子上凌乱的衣服堆里翻出自己的外套,拽过佐藤胜利向外走。
“妹妹们要回家了。”一个声音说,顿时满屋哄笑。
佐藤胜利跟着岸优太走到球室外,在不太高大的树旁边停下。
“你跑来干什么啊,功课不用做吗?”岸优太声音里带了些愠气。
“做完了。”佐藤胜利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岸优太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哦,忘了你语文不好,不是我的表情没什么大不了,我是说,我的表情想传达出的意思是,我来找你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佐藤胜利边说边扯开一段缠绕在树干上的麻绳。
“这是做什么的。”他问。
“给新栽种的树木防寒。”
“哦。”
岸优太沉默一阵,和佐藤胜利一起扯起绳子。
“对不起,”岸优太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而且可能有危险。”
“唔,原谅你了,”佐藤胜利仍然盯着面前逐渐显露的树干,“我确实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喧闹的声音传人耳朵的时候,两人已经将绳子扯下好长一段。十几个少年,超过半数头发染成黄色,大声说笑着朝向他们走来。岸优太急忙收起绳子,往球室里冲去。
他的报信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刚喊出“他们来了”,坐在球台上的人都未来得及跳下,来势汹汹的敌对帮派便破门而人。
“你就是菊池风磨?”一个声音问。
“是。”菊池风磨仍然坐着,手揷库袋,腿翘起。
佐藤胜利甚至没有看清那根钢棍是怎样从问话少年的袖子中甩出来的,它速度过快,直直向菊池风磨头上砸去。
他最终没有看到钢棍落在菊池风磨的脑袋——岸优太从后方跳起用绳子勒住了行凶者的脖颈,被扼住喉咙的少年伸手去抓颈间,钢棍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然后,他连岸优太也看不到了,械斗的道道身影将岸优太淹没,浪潮一般。佐藤胜利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漫上心头。
幸运的是他没有遭到拳脚波及,只是不知谁摔出的啤酒杯,将他的后背浇淋湿透。
岸优太拉上他手腕的同时,police抵达,少年们立时四散,也许有人跑走逃过了逮捕,但他们没能走运,被押去了警局。临走时佐藤胜利回头看看,满室狼藉,几片血迹滩在地面。
“喂,police大叔,连警车都不给我们坐吗?”走在路上,哑嗓的少年还在喊。
岸优太走在佐藤胜利身旁,拉着他,避开police的目光往人群最中间钻。
“非要来,这样很好吗?”岸优太说。
“我不来,你就不会扯绳子,你不扯绳子,菊池风磨岂不是会头顶开花。”佐藤胜利边说边踩上岸优太鞋子。
岸优太将外套月兑下来,伸过手拉下佐藤胜利领口的拉链,催促他也月兑下来。佐藤胜利不懂缘由,还是照做了,仍在往下滴啤酒的宽大外套从身上月兑下,搭在手臂,然后被岸优太换走。
“一会儿到了警局可能被铐手铐,没办法换。”岸优太解释。
“未成年人才不会铐手铐。”
佐藤胜利穿好衣服,拉上拉链,将脸埋人立起的领口,随着人群进了警局大门。
受了伤的人被从球室直接拉去医院救治,剩下的人坐在警局,接受一轮又一轮的盘问。一个人被提去单独受审,其余的人集体待在拘留室,两名police在监守,他们始终不被允许相互讲话。
每一次重回拘留室,两人都会默契地找到对方,在旁边坐下。
监视他们的police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两个从身高到发型完全相同的男孩,低声感慨小小年纪跑来做什么不良,佐藤胜利低着头,不知道面前的大人表情是鄙夷还是不忍,他也懒得去看。
岸优太也低着头,悄声对佐藤胜利说,离开球室瞥见的血迹总令他心神不宁。佐藤胜利帮他拧了拧外套下摆,举起沾了啤酒的手到鼻子前闻闻,皱起眉,又将手凑到岸优太鼻子跟前。
“苦。”岸优太说。
佐藤胜利伸出舌尖,在手腕处轻轻舌忝 了舌忝 。
“苦。”他深表赞同。
直到深夜,佐藤胜利再一次被审讯时,police说,送去医院救治的一人被连捅数刀,进了重症监护室。
“不过这不是最糟的,”police记录好佐藤胜利的信息,从纸卷中抬起头,看着桌前的男孩,目光犀利,“有人被麻绳勒住颈部持续压迫颈动脉,抢救失败,已经脑死亡。”
佐藤胜利感到有什么梗在了喉咙里。
“有人供述说你的同伴,也就是那位岸优太,带了绳子,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施行过勒他人脖颈的举动,你知道这个情况吗?”police问。
“他是拿了绳子,”佐藤胜利顿了顿,组织起语言,“准确来说是我外面的树上扯了绳子,扯着玩的,他帮我拿着,正巧那些不良少年来了,他急急忙忙跑进去报信,绳子就一直在他手上。”
“你们也是不良少年。”police提醒,话语冰冷。
“他是用绳子勒了人脖子,那个人先拿钢棍砸我们朋友的头,他为了拦住那个人才动了手。”
“——但很快就放开他了,”他补充道,“这之后,群架才开始打,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police点头,提起笔进行记录。
“不是岸优太干的。”佐藤胜利说。
“好的,你的谈话结束了,暂时回去拘留室。”police说。
police又书写一阵,抬起头,男孩还坐在原地。
“你的谈话已经……”
“你说了抢救,所以警方赶到的时候他还有生命,对不对?”佐藤胜利语气急切。
“对。”
“窒息一般多久会死?”
“医学上来说,大脑缺氧超过6分钟,脑细胞开始坏死。”
“你们到达之前的六分钟,或许更长时间,岸优太都跟我一起。”佐藤胜利喉咙有些发干。
“一起,意思是没有参与斗殴?那你们在做什么。”
“换衣服,我被人泼了啤酒,外套湿了,他把他的换给我,”佐藤胜利说,“我身体不好,着了凉会生病。”
police不带温度的视线盯着他的眼睛,佐藤胜利仿佛芒刺在背,许久,汗从后颈滴下,滑过脊背。
“你的供词已被完整记录,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回到拘留室,岸优太在一旁说了什么,也可能没说,佐藤胜利恍惚着没有注意。
你的绳子去哪了?
他几次想问,还是没有开口。
岸优太看起来有些担心他,刘海落下来挡了眼睛都顾不上拨开,佐藤胜利伸手为他把刘海别在耳后,顺势捏了把他的脸。
审讯的顺序佐藤胜利大致记得,心里算了算,还有两人就轮到岸优太。
时间一分一秒过,佐藤胜利感到背后凉透,心说你费这么大功夫换衣服,到头来还不是白费。
后来的岸优太如果知道他此时的这句腹诽,一定会反驳说,没有白费。
佐藤胜利的证词令警方重新考虑嫌疑对象,在审讯再一次轮到岸优太前,之前逃过了逮捕的一名少年被找到,最后认罪。
走出警局,岸优太说有东西要回球室那边找,佐藤胜利跟去一看,是那辆富士自行车。
“不让我骑,你自己倒是骑得开心。”佐藤胜利说。
“搭车吗?秋名山直达。”
岸优太跨上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车蹬上,因为身高不够摇摇晃晃。
佐藤胜利跑上前,跳上后座。
破旧的自行车带着不时蹦出的嘎吱声,穿梭在条条街巷,朝着逐渐遮掩不住太阳光亮的山驶去,车速不慢,骑车的人与搭车的人一同乱了头发,将风的气味各自珍藏。
- 6 - 放送2019/8/28 15:33:30
聪明,没成年的时候还会被相熟的大人恭维两句神童,成年之后有什么用?
成年人,唯有获得了成就才可能被认为是聪明人,当然这个成就也包括负面的,犯下连环杀人案还没被抓到把柄啊什么的。任何方面都没有出彩成绩,只会被认为是和聪明不沾边的普通人,哪怕检测结果显示这人智商真的高于平均值。
而且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地认为某个人比自己更聪明,夸赞说出口的同时,内心大概满满都是不屑与鄙视。
佐藤胜利讲出大段话语,来回应岸优太方才的“胜利你好聪明”。
岸优太将笔卡在习题册的书脊缝中,抬起头来望向佐藤胜利。
“我是真的觉得你聪明。”他说。
佐藤胜利与他对视。
“你不信也没事,我觉得你聪明,不是说给你听,也不是说给任何别的什么人听,只是我的心这样想了,它在乞求我的嘴巴帮它表达出来。”
“请表把拟人用在自己的器官身上,很恶心的好不好!”
如果时空可以交错,佐藤胜利相信自己会说出口的一定不止这一句。他还会说,我是真的觉得你聪明,比我聪明。
就像后来佐藤胜利口中的某一个昔日里,他的姐姐撩起一边长发,将红酒瓶子掼在桌上,带着醉意说,那个岸,说句不好听的,经历浅薄眼界也有限,你怎么敢指望他?
佐藤胜利说,他聪明。
他姐姐又说,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那家伙哪里有点聪明样子?
佐藤胜利说,人醒着就会做事,身体不动,思想也在动,他喜欢出神发呆,想必思想走过很远的路。
“小弟真是长大了,讲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女人做出牙酸的表情,眯起那双与他酷似的眼睛,抄起酒瓶咕咚喝下一口。
而十五岁的佐藤胜利,只会在大声纠正完岸优太的讲话方式后,躺在床上飞速转移话题:
“你过年怎么过?”
“吃着荞麦面过。”岸优太认真道。
“笨蛋吗你,我是问在哪里过和谁过!”
最终是各过各的。岸优太要回山上的屋子,佐藤胜利也回了家。
分别那天,岸优太裹着围巾戴着毛线帽,抱臂跺脚对同样裹着围巾戴着毛线帽的佐藤胜利说话,话未讲完,气先呵了出来,飘在空气里,与周遭的雪融成一片白。
“明年见!”
他不忘抽出手来挥舞。
佐藤胜利摘下穿在右手的手套,抓住岸优太摆动的胳膊,要往他冻得冰凉的手上套。
“你干嘛,”岸优太不断挣月兑,“说好了一人一只。”
手套还是成功套了上去,虽然反了面,拇指不得已露在外面。
“戴着!”佐藤胜利从围巾后发出声音,含糊不清,“又不是光你有妹妹,我回去就让我姐也给我织。”
他自然没能得到新手套。他在家中见到垂着如瀑黑发一脸恬静的姐姐,提出希望姐姐为他织一双为他织一双毛线手套的愿望,姐姐只是瞪大了眼睛说,手套?
她从柜子里翻出上面绣着小熊的陈旧款式,递给跟在一旁的弟弟,说父亲常教导你充分利用资源,已经有了的东西就别再大费周章去求,而且屋子里这么暖和,出了门就上车,什么时候用得到手套。
佐藤胜利早已料到,于是没有感到太多失望。接下来的几日也是同样的无趣,终于在天气放晴的日子,他出门晃去了岸优太家的豆腐店。
“路过一下,看一眼招牌是不是已经被雪盖满就走。”佐藤胜利对自己说。
他从宅院大门出来,徒步走,一下一下踩在积雪里,零星雪屑钻进了鞋子,库脚也被打湿。
走过坡道,草木早已看不见,房屋也没了人生活的痕迹,电线杆成了冰天雪地里唯一不同的色彩。岸优太说过这一带的住民一些会回山上,一些会回异地的家乡,佐藤胜利说那不是会剩下空的城。
现下他就在空的城里漫步,凭借记忆分辨着花店鱼市水果铺。
到了豆腐店,门口的雪竟然被清理过。佐藤胜利作出被盗窃的种种猜想,心急一时找不到球棍。店门在他自顾自纠结时突然打开,推拉门发出不小的摩擦声,佐藤胜利警觉地后退一步,与挑开布帘露出脸的岸优太四目相对。
“你不是回山上了吗?”佐藤胜利眨了眨困惑的眼。
“我妈突然说她和我妹妹要过来,”岸优太让佐藤胜利进门,“你呢,不是要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跑来这里。”
“妈妈和妹妹在哪呢?”佐藤胜利一面问,一面探寻地看看屋内。
“又走了。”
佐藤胜利点点头,轻拍沾在身上的雪。
“看来姐姐没帮你织新手套嘛,”岸优太触碰佐藤胜利拂在肩膀的手,凉意传来,“手都冻成冰块了。”
在烘暖过的二层,佐藤胜利将棉被压在身下躺了近一上午,偶尔讲几句话,岸优太还沉浸在习题里顾不上应答。
“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爷爷奶奶和老爸不担心吗?”
“暂时不用回去,他们以为我和妈妈妹妹跨年。”岸优太将题册翻过一页。
“妈妈走了没给你老爸打电话说?”
“没有,他们不见面也不通话。”
佐藤胜利把胳膊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自语一样轻声道:
“我们也需要手机。”
“嗯。”岸优太回应很快。
过了一会儿,岸优太开口:
“你呢,什么时候回家?”
“不用回,家里没人。”
岸优太停下笔,两手支着脸颊,看着佐藤胜利。
“胜利……”
“怎么了?“
“这里没办法住。”
“什么意思?”
“没吃的,附近店铺也全部关门了。”
“那确实不能住,”佐藤胜利坐起来,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思索一阵道,“我们去学校那边吧。”
佐藤胜利说他在学校的屋子留了衣服,岸优太于是什么也没拿同他一起出了门。
无人踩踏过的雪是蓬松的,走起来缓慢。佐藤胜利用胳膊揽起一大团雪,试图挤压成雪球,岸优太伸手从他臂弯里接过来,在手中捏实,然后把刚成型的雪球放在地上,一点点加固变大。雪球有了足球大小,被挪到路边上,沿着路向前滚。
“雪竟然会像棉被一样卷上去。”佐藤胜利感慨。
岸优太把卷上去的雪层拍服帖,换了朝向继续滚。
“堆雪人的那种雪球就是这样子做的,要表试试。”
他说着月兑下手套,递给佐藤胜利。
佐藤胜利接过,手套外侧已经结了冰,穿上后手指有些凉。
过了坡道,路口停了一辆车,佐藤胜利将雪球搬到车顶。雪球滚过,厚厚的雪层剥离车顶,接着是前窗和引擎盖。
“我们还需要车。”佐藤胜利看着现出原型的车说。
“嗯。”岸优太回应。
路过学校外的超市时买了一些零食,然后佐藤胜利走进音像店,称跨年夜需要娱乐。
他们租了带屏幕的碟机和几张碟片,临走的时候老板娘又往袋子里塞了一张,说赠送的,这个不用还。出了店门佐藤胜利取出来看,是有些年头的老电影,《邦尼和克莱德》。
教师公寓里当然不剩什么人,不管是班主任还是物理老师,都没有看到身影。
佐藤胜利倚在窗台,看天色渐暗,忽然间熟悉的车辆闯人了视线。
“糟糕糟糕!”
他蹦回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些书本。
“啊啊,岸,快给我一支笔!”
岸优太把笔盒放在佐藤胜利手边,佐藤胜利拿起一支飞快在书上勾画。
漫画杂志刚被岸优太塞进衣柜,敲门声就响起,岸优太看佐藤胜利,佐藤胜利用笔戳了戳纸,示意岸优太去开。
岸优太走过去,打开门,上了年纪却仍梳妆精致的女人站在门外,黑发盘起,身上的正装也是黑色。
“佐藤胜利在吗?”年长女士和蔼地问。
“在……阿姨好,我是岸优太。”岸优太下意识伸手,又立刻收了回来改为鞠躬,一连串动作令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女士朝他微笑,移开视线看到屋内坐在桌前埋头苦读的佐藤胜利,于是喊了他。
“妈,你怎么来了?”佐藤胜利一脸惊喜。
“晚上跨年,你不回去吗?还有你这位朋友……”她说着,又看看岸优太。
“他留在这边复习不回家,所以我过来陪他跨年。”佐藤胜利说。
“这样啊,不如你们一起回来?人多热闹些。”
岸优太感激地笑起来,等着佐藤胜利回答。
“表,我们自己待着舒服些,我也不想见那些来问候的人,去年我的脸都笑僵了。”佐藤胜利头快摇成拨浪鼓。
“行吧,你们这些孩子,瞧不上我们的做派了,”女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岸优太,“我想到了,所以年糕都带了过来,过年可不能不吃年糕。”
“你妈妈真好。”佐藤胜利的母亲离开后,岸优太突然说。
“你妈妈也很好。”
“你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岸优太笑。
“因为你就很好。”
他们用小锅煮了年糕汤,窝在床上用碟机看了电影,播到邦尼因为克莱德的冷淡哭泣的时候,佐藤胜利说,你说克莱德是不是有功能障碍,岸优太震惊道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他只是性冷淡。
佐藤胜利大笑着将碟机拍在岸优太肚子上,说你这家伙懂的倒是不少。岸优太翻过身来用枕头回敬,说不是你先讲到这方面的吗,真是长大了呀胜利。
真是长大了。
新年随着嬉笑如约而至。
然后,冬季离去,春季也过了一半,他们在紧张和平淡里结束了考试,毕了业。
TBC.
123456554321于 2019/8/28 17:25:46 编辑过本文
- 12 - = =2020/1/11 11:11:43
- 15 - = =2020/1/16 14:57:57
- 16 - 健健康康不要生病2020/1/27 15:42:27
? ? ? ?佐藤胜利将门拉开一人宽出来,正碰上回来的高桥飒。
“还要买什么我去买就行啊……”
高桥飒嘴里含了糖,讲话口齿不清。佐藤胜利抬手指了指夹在耳侧的电话,抱歉地笑了笑,臂弯搭着外套大步走远。高桥飒注意力没多在佐藤胜利身上停留,急躁拉开门,见几张卡牌飞出来顺势接在怀中。手中的纸袋晃动,发出玻璃碰撞的声响,他打开袋子确认没有汽水瓶子破碎,然后一闪身钻进了房间。
过道一路走来都能听到门板遮掩不住的巨大歌唱声,偶尔路过一两个没关门的房间,还能看到领带系在额头的上班族借着酒劲发疯。
佐藤胜利走下楼梯,问坐在收银处的老板娘:“后门怎么去?”
老板娘看到眼前的人还穿着制服,从嘴边取下烟斗,在掉了漆的桌边磕几下,面色不善:“从前门出去沿着侧面小路绕到楼后,就能看到后门。”
佐藤胜利点头,取了鞋子穿上,出了门。天色已经全暗,路灯在连成排的矮楼间等距立着,同水洼中的倒影光芒交织,却还是照不进房屋间不显眼的狭窄通道。
走出通道是卡拉OK后门的另一条街,一眼望去还是相似的建筑格局。
这座古旧楼房背面设着外挂楼梯,木制的台阶和扶手,拐一个弯,连起地面和二楼。佐藤胜利看着楼梯上的人,仰视的角度令她显得很高,也很瘦,风衣在昏黄灯光下辨不清颜色,她提着不算小的皮箱,没往楼梯上放,也许是觉得脏。
“姐。”佐藤胜利提高了声音说。
年轻女人回头看到佐藤胜利,又转回去看看面前的紧闭的门,最后转过身。
“不是说了从后门出来?”
“你只说来后门。”佐藤胜利忍不住笑起来。
女人叹口气,撤出一只手将垂散的发别到耳后,箱子的重量让她单手吃力,很快又恢复成两手提着。
“也就你还能笑出来了,”她说着,微侧了身拾级而下,高跟鞋踩得楼梯不住吱呀,“跟我走吗?”
佐藤胜利仰着脸,看到障子纸制成的窗映出房中人的影,一间间大同小异,在女人身后成群结队张牙舞爪。
下课铃响起时岸优太忽然惊醒。
接连数天的阴雨令空气布满潮气,挨向走廊一侧的窗台都爬上了苔,岸优太收回目光,又趴回桌上。前方下课第一时间便空了的桌椅突然被人拉开,岸优太抬了眼,看着反坐在椅上的神宫寺勇太。
“要吃什么?我和岭亚去买。”
眼前的男孩刘海留的过长,几乎完全遮住眼睛,岸优太看着,想起自己和佐藤胜利从前也是这样。
“都行,看胜利吃什么。”
神宫寺勇太见岸优太头埋下去又要睡,敲了敲桌面,伸手指向一旁的座位。
“你开玩笑的么,胜利今天根本没来学校,”他说着掏出钱包来点钱,又朝岸优太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竟然没注意到?你们不是关系最好吗。”
神宫寺勇太说完合上钱包出了教室,岸优太调转趴的方向,看到左边不远处的座位没有人。
夜里玩到太晚,回到家里还跟老爸吵了架,没睡多久天便亮了。来到教室时看到佐藤胜利没在的确疑惑了下,只是紧接着就被困倦侵_Tun,趴在桌上陷人昏睡。岸优太小心回忆着,思维逐渐复苏,他缓缓躬下身,额头抵着冰凉桌沿,从口袋摸出手机放在膝上看。早晨他迷蒙着给佐藤胜利发了消息,这会儿已时至中午,仍没有回信。
岸优太又发出一条消息,烦躁地抓两把头发,起身往活动室走。
像此前的每一个闲散午间,戏剧部的活动室被闹腾的少年与不见底的汽水和零食铺满。
菊池风磨正盘腿坐在屋内仅有的那张课桌上,看到岸优太进来,丢给他一包薯片。
“佐藤呢?我有话要问他。”菊池风磨面色忿忿。
岸优太只觉得头疼,接住薯片在袋口撕了撕,打不开,于是瀑力一扯,包装顿时稀烂,形状大小不一的薯片四处飞散。高桥飒看到洒落在地上的薯片,唉哟一声哀叹起来,捡起几片吹了吹,然后举到松岛聪嘴前心痛地说,应该还能吃,别浪费?
松岛聪本想扑过来殴打岸优太,又决定先殴打了高桥飒再说,中村岭亚拉住这个劝那个,闹成一团。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胜利今天没来,”岸优太说,“大哥想说什么事?我跟他说……”
他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联系不到人,无奈笑了笑。
“昨晚那电话把他叫去做什么了啊。”高桥飒从松岛聪肘下艰难地探出脑袋,问道。
神宫寺勇太正吃饱了横在沙发上拍肚皮,听到高桥飒的话,撑起身子坐起来:“什么电话?”
“什么电话?”岸优太顿时眉头皱起。
“什么电话?”菊池风磨左看右看,一头雾水。
“我买汽水回来碰到他边接电话边往外走,之后就没回来了,”高桥飒说着冲岸优太挑挑眉,“你不知道?你们不是关系最好吗。”
岸优太不说话,走到神宫寺勇太旁边坐下。
“本来想让他解释解释给学园祭上报的演出剧目《哈磨雷特》是什么意思,算了,我重新报一份,等他来了再盘问。”菊池风磨说着,又抓起一包薯片丢到岸优太怀里。
“《哈姆雷特》,唔,”中岛健人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添置进来的高脚凳上,翘着腿,手里拿一份演员表看得认真,“奥菲利亚这个角色前后有很大反差,我觉得我可以这样演——”
“停!”菊池风磨怒道,“你表人戏这么快!”
中岛健人用纸页掩住下半张脸,表示不再说话。
“新的剧我已经安排好了,剧本有现成的,你们看看,对自己的角色不满意就再改。”菊池风磨从手边桌面上拿起一摞纸,将印成数份的剧本递给每个人。
岸优太接过来顺势放在膝上,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向后仰倒靠着沙发背,两手垫在脑后:“我演什么都可以。”
“佐藤呢?你也帮他看看。”菊池风磨说。
“我怎么知道!跟他不熟!”岸优太吼道。
菊池风磨被吼的懵了片刻,松岛聪卡着高桥飒的脖子手足无措,中村岭亚突然低笑一声,被高桥飒急忙掐了胳膊。
这场沉默最终是中岛健人解了围,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掸了掸衣服,拉开靠墙放着的边柜上层抽屉:
“我也演什么都可以。”
“你翻什么呢?”菊池风磨看着中岛健人半蹲的背影问。
“退烧药,”中岛健人合上抽屉,又从塞满零食的置物架上拿下一瓶水,递给岸优太,“没看出来吗,这家伙发烧了。”
众人劝岸优太吃了药请假安睡一下午,他却不肯,固执地坐在教室里。只是直等到阴云消散天色不再阴暗,佐藤胜利也不见人。
教室中只剩他一人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动静,他转头向窗外看,见走廊里四个身形较小的人挤来挤去。
“岸,一起唱歌去呀。”中村岭亚最先抽出身来,双手搭上窗台笑着说。
催促的声音跟着杂乱起来,分不出都有谁起哄。
“唱歌去唱歌去!”他们说。
“嗯,唱歌去。”岸优太没怎么挣扎就妥了协。
神宫寺勇太用手指顺次碰了碰岸优太捏在手里的牌,岸优太垂着头早已不知神游去了哪里,通过眼神做判断的战术无法奏效,神宫寺勇太只好作罢,随便抽了张。
好在不是鬼牌,他将手背在身后装作整理,面露难色,整好的牌背转摊在中村岭亚面前,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我唱完了,下一首《NEVER AGAIN》谁唱?赶快就位,牌我来接手。”松岛聪丢下话筒,几步凑到岸优太身后,伸出手。
“喔,每天要听十遍的那首歌来了。”高桥飒说着瞥了眼岸优太。
一圈抽过来,岸优太抬手在高桥飒的牌上游移,丝毫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
“他人都没在,点他的歌做什么。”岸优太抽牌揷进自己牌堆,逐一看过,没出现成对的,于是动手打乱顺序。
神宫寺勇太将牌一把塞到松岛聪手里,从垫子上跳起来到点歌机旁拿过两个话筒,拍了拍岸优太肩膀:“走呗,我帮你唱Rap。”
岸优太拗不过,终于站起来,将牌递给松岛聪,又从神宫寺勇太手里接过话筒。
“哎,哎?不公平啊我怎么这么多牌!”松岛聪两手握着成堆的纸牌叫嚷。
这首歌唱过太多遍,以至于不用凑近了去看清屏幕上的歌词,临近结尾有一处高音,是佐藤胜利平常最喜欢唱的部分,岸优太扯着嗓子调起到一般突然住了声音,关掉话筒不肯再唱。
地垫上矮桌旁,松岛聪举着手中仅剩的那张鬼牌不住打滚,岸优太放下话筒,在音乐伴奏声中悄悄拿了外套和背包走出门。
神宫寺勇太看着岸优太离开,不做声响。
檐下坑洼的地面又蓄起了水,岸优太拉上门,将老板娘的呛人烟味封在屋里。他贴着门坐下,穿好鞋,伸直了腿晃晃,鞋子正出了屋檐的界限,悬在空中淋上雨滴。视力下降之后这鞋怎么看都是无比白净,不知道过会儿踩在泥水里多久会变脏。
突然有物体遮住了不断下坠的水串,岸优太抬头望去,是红的伞,与屋檐下莹亮的红灯笼几乎融为一体,伞下的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和白鞋,半张脸藏在伞下,嘴角却透着掩不住的笑意。
- 17 - 更新2020/2/1 20:17:09
岸优太将两人半湿的衣服在椅背上铺平搭好,想到五月的温度还不够高,佐藤胜利的另一套制服不在这里,晾一夜干不了俩人就只有一套制服可穿,于是搬了炉子出来。
楼上佐藤胜利正赤着身子在柜中翻找,岸优太端了两杯水上来,看到佐藤胜利拿一件黑色长袖往头上套,几步奔过去拉上柜门,又去抓佐藤胜利套到一半的衣领。
“你翻这堆干嘛!”
“哎,放手,喜欢米奇有什么好害羞的!”
衣服从佐藤胜利身上拽了下来,岸优太握住衣领,佐藤胜利却扯着下摆不撒手,黑色长袖在两人手中铺展开,巨大的米奇印在正面,只有红短库和黄皮鞋两点色彩,周遭一片划痕,故意做出破旧效果。
拉扯间岸优太手中杯子漾出水,泼洒在佐藤胜利腿上,岸优太看到,松了手不再争抢,转过身去搁水杯。
“我现在不穿米奇了。”岸优太闷声闷气说。
“哦,你现在都穿格子衫。”佐藤胜利穿好了衣服,攥着袖口擦去从膝头滑落的水,看着岸优太背影,不禁觉得好笑。
岸优太看佐藤胜利睡下了,关了灯钻进被子躺好。
“不等你爸吗?”佐藤胜利仰躺,将长袖推到臂弯,露出小臂,就着窗外的光亮张开手指看。
“不等了,臭老头八成不回来了。”岸优太说。
佐藤胜利翻身侧躺,将岸优太的被子拉下一截,伸出一指在他背脊上乱划。
“我写个字你猜。”
“不玩,快睡觉。”
岸优太缩起脖子朝远离佐藤胜利的方向耸动几下,佐藤胜利悻悻挪开手,将岸优太的睡衣抚平整,又为他掖好被子。
佐藤胜利翻回去,躺平,屈起胳膊垫在脑后。
“不如让我姐帮你搭配衣服,我觉得可以,等她回来就去跟她说。”佐藤胜利说着,为这念头诞出些喜悦。
旁边的被子起伏一下,里面的人似乎想翻身,犹豫伴着沉默生长,教他迟迟未动。
“什么意思,你姐去哪了。”岸优太静默一阵,转了身,和佐藤胜利并肩躺着。
“不知道,”佐藤胜利说着四肢呈大字型摊开,一臂横在岸优太胸膛上,“坐了火车,可能去海边,也可能肚子饿了随便下车。”
不知是先醒过来还是先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佐藤胜利匆匆洗漱完奔出盥洗室,楼梯没下几级便身形一顿,懊恼地捂住脸,转身奔回去从柜中翻出库子穿上,又奔下楼。
厅内三人正在争执。
梳了双马尾的年幼女孩死死扒着桌子,年长的女人从背后抱住她向后拉扯,岸优太又用胳膊抵着女人。
女人似是没料到会有人出来,怔了怔,松开手站直了,从包中套出圆镜,侧了身去整理散乱的发:“优太,怎么没说家里还有人。”
是个明艳的女人。佐藤胜利在心中评价。
岸优太轻拍了女孩的手让她从桌上下来,搭着肩膀将人按在凳上坐下,又朝佐藤胜利示意另一边凳子,取了先前一进门见到来人便慌忙丢到一边的小鸡馒头过来,让佐藤胜利快吃。
“我妈。”岸优太低声说着,看了看女人。
“梨央。”女孩一手执筷子夹起馒头,一手指向自己,大声说。
佐藤胜利站在桌旁,朝女孩笑笑,又望向女人:“佐藤胜利。”
“快坐下吃吧,阿姨来的突然,没给你带礼物,”女人笑起来,翻出一把钞票递向岸优太,“馒头就算我买的吧。”
岸优太不接,面色冷淡。女人也不恼,熟稔地走到柜台后拉开收银匣子,将钱放了进去。
“既然梨央想和我们住,就让她住下吧,”岸优太说。
“不是这回事!”女人焦急起来,看着岸优太,又顾虑地看一眼佐藤胜利,最终横下心,“梨央十三岁了,女孩子快进人青春期的年龄,你和爸爸都是男人……”
岸优太没想到母亲顾忌的是这方面,一时无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梨央也不说话,自得其乐吃着馒头,还将食盒往佐藤胜利跟前推了推,小声叫他坐下。
女人抬起手腕看表,对梨央说:“吃饱了就跟哥哥说再见,我们还要赶车回去。”
“我可能没有立场这么说,但是阿姨,”佐藤胜利对上女人惊愕的目光,“让她留下吧,亲自体验过,她也许就清楚想过哪种生活了。”
梨央听到女人的话忙塞了大块馒头到口中,又听到佐藤胜利的话,呜呜点头。
女人不好再坚持,打开梨央放在身边的背包取了些女孩的衣物出来,佐藤胜利看出仅有两三套,撑不过一周时间。
“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在家里要听话,多帮哥哥的忙。”女人说着将背包拉好背在肩上,过分幼稚的款式与她一身装扮格格不人。她简单道过别,不等岸优太翻出伴手礼,匆匆离去。
梨央站在门边挥手,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馒头终于咽下,面上笑嘻嘻的。
“还笑,我们要去学校,你就一个人待在这里当看店老婆婆吧。”岸优太将桌上狼藉收拾好,也准备出门。
梨央愣住,撇嘴大声喊起来:“优太欺负我啊!”
“别哭,别哭!”佐藤胜利半蹲着按住女孩肩膀,“我不去学校,我陪你。”
“行,”女孩象征性抽了抽鼻子,“你陪我,正好你比优太好看。”
岸优太拍了下梨央脑袋,满心疑惑:“今天也不去学校?”
“嗯。”佐藤胜利说。
岸优太点点头,没再多问,骑上车独自走了。
实验大楼内部的楼梯很奇怪,一楼大门进去正对着宽阔楼梯,走上半层,剩下的半层分成了窄小楼梯折在左右两边,一层登完转个身,从中央的宽阔楼梯继续上行,同样的楼梯格局安处在每一层。实验室有不少昂贵器械,学校于是要求上下课的班级整齐列队集体出人。
岸优太随着人群出了物化实验室,自觉跟在最后,双手揷在库袋,对着阳光懒散眯眼。
他们的队伍从较近一侧的楼梯走下,到了拐弯处涌人中央楼梯,与另一侧下来的班级交融在一起。
“哟!这是谁啊。”
“不许动!打劫打劫!”
旁边队尾蹦起几个躁动的人,岸优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合力架起。
“怎么就你一个,胜利呢?”高桥飒支着岸优太左臂问。
神宫寺勇太支着岸优太右臂,踮起脚向前方窜动的人群张望:“胜利今天又没来?”
“你表太悲伤。”松岛聪跟在三人身后,安慰地拍了拍岸优太后背。
岸优太双脚悬空在楼梯上平移,臂弯箍筋了左右两颗脑袋生怕自己被摔倒,忍无可忍道:“你从哪看见我悲伤了?”
四层到,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分开,各自转人狭窄楼梯。
下到拐弯处,远远便听到中村岭亚的声音传来:“就是开心啊,你们不觉得他今天脸上都藏不住笑?”
高桥飒的声音接着传来:“没有吧,嘴角都要垂到地上了,明显在郁闷……”
岸优太拖了半天脚步,见再不跟上就要掉队,硬着头皮拐人中央楼梯,果不其然又被架起。
“采访一下,”松岛聪小步在前面下着楼梯,半转过身将手虚握成拳举到岸优太嘴边,“岸先生今天究竟什么心情?”
“我又开心又郁闷行不行?”岸优太无奈地说。
三层到,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分开,各自转人狭窄楼梯。
楼梯下到一半,带了回声效果的对白便人了岸优太的耳。
松岛聪:“又开心又郁闷难道不是成了神经病?好可怜,见不到胜利就成了这样……”
中村岭亚:“相思成疾吗……”
岸优太几步下完台阶冲到转角处恶狠狠道:“你才神经病!而且谁说我见不到胜利,我——喂!别架了放我下来!”
岸优太两腿胡乱踢蹬,高桥飒和神宫寺勇太干脆又一人抬起他一条腿。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你昨天还见了胜利?”神宫寺勇太满脸震惊地问。
二层到,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分开,各自转人狭窄楼梯。
岸优太跟在队尾,另一侧楼梯的对话声几乎震天响。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见的胜利?昨晚从卡拉OK离开之后跑去见的吗……”
“那都几点了,你还不如说他是回家见的来的靠谱……”
“这更不对,他俩要住一起才能回家见……”
岸优太沉默下行地走到中央楼梯,看到几人,抬手捂住眼往地上躺:“我是神经病。”
几人抬着岸优太走完最后一段楼梯抵达一楼,依然不放手,簇拥着出门向地下室人口行进。
“楼梯设计成这样是搞什么。”岸优太说。
“那是建筑的对称美学,你欣赏不来也表……哟!神父!”神宫寺高兴喊道。
菊池风磨在树荫下站着,刚从口袋摸了烟出来,抬头看到趔趄挪过来的几人,又将烟盒塞回去。
“这是哪一出?”菊池风磨抬起一手摸了摸下巴。
“罗密欧服毒啦,趁热扔了。”松岛聪说。
岸优太不住挣扎要起身,还没看到菊池风磨的脸就被按了回去。
“啊,那你们加油。”菊池风磨点头,目送一行人跌跌撞撞进了铁门。
佐藤胜利付完钱,将几盆绿植放在桌上,看了眼几乎被占满的桌面,又一盆盆搬到地上。店员泡了茶过来,佐藤胜利道过谢,看到跟在店员身后的梨央。
“花就别拿了。”佐藤胜利感到有些头痛。
“为什么,这花不好看吗?”梨央说。
店员听到对话,笑着伸出手要接,梨央却抱紧了大捧花束不愿撒手。
“岸有花粉症。”佐藤胜利说着按了按额角。
“分明是不严重的那种,”梨央咬起下唇,想了想又说,“而且,摆在他不去的地方不就好了。”
佐藤胜利站起来,就着梨央的小臂将花束举高,示意她看绿枝没在花泥中的部分:
“剪下来的花没有了根,明天就会败的。”
梨央丧气地垂下头,将花束递给店员,佐藤胜利为她拉开椅子,回到座位坐下。
气压在这处花房角落陡然降低,佐藤胜利看着玻璃顶投身寸下的阳光,呷一口茶,忽然说: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豆腐店门前种一小片玫瑰。”
“真的吗!”梨央惊喜道。
方才的消沉一扫而空,女孩拿起叉子_Tun下小块水果,摆弄一阵脚边的仙人掌,又忍不住向佐藤胜利说话。
“你这么好,我再告诉你个秘密,”梨央眨眨眼,示意佐藤胜利靠近,“我以后都不去学校啦!”
佐藤胜利看着梨央端起的茶杯,也举起杯子,跟她碰了碰。这是结缔同盟的信号,交换秘密的保障。
“好巧,我以后也不去学校了。”佐藤胜利说。
梨央笑起来同佐藤胜利击掌,然后凑近了小声说:“我要去给演艺社投简历,做明星。”
佐藤胜利也压低了声音:“哦,我的话,是要躲绑架。”
梨央闻言,紧张起来:“有人要绑架你向你老爸要钱吗?”
“不是钱,”佐藤胜利说,表情认真,“是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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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实在不方便,于是给岸妹套了loli的名字,造成雷的话真的抱歉!!
不过八点档就是要雷,要家长里短一大堆,狗血桥段满天飞……。
- 20 - 情人节不放送说不过去2020/2/14 13:24:54
? ? ? ?岸优太第十次双膝跪地,振臂高呼一声“朱丽叶就是太阳”,终于对这一遍的情感充沛程度感到满意。
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岸优太睁开眼,正对上高坐在桌上的高桥飒,皱了皱眉。高桥飒扭捏一阵,憋出一声带着_chan音的“唉——”。
眼看岸优太要冲上来揍人,高桥飒跳下桌子风一样跑:“这么激动干嘛!我本身就是演帕里斯的,为了增加喜剧效果还要跳霹雳舞搞头转,你还让我来当朱丽叶跟你对戏,又追求朱丽叶又演朱丽叶本人我怎么可能演得好!”
“飒说的有点道理,”菊池风磨一手拿着台本扇风一手拿起果汁喝,“佐藤已经三天没出现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另外找人。”
中岛健人把高桥飒带倒的桌子搬回原位,继续充当阳台:“今早好像有个女孩子说看到宣传海报想加人?”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孩是我们同级的!”高桥飒说,“我去把她找来?这才对啊朱丽叶就该漂亮姑娘来演……”
岸优太拽住了高桥飒,毫不留情一通拍打,直到高桥飒抱住中村岭亚大腿唉声哭嚎,岸优太才转了身走到菊池风磨跟前,挡住他不住扇动的手。
菊池风磨抬眼挑眉,示意岸优太有话快说。
岸优太一手仍覆在台本上,另一手垂在库边漫无目的地攥来捏去,最后开口:“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他就来了,不会太久。”
菊池风磨瞪着眼睛满脸茫然,中岛健人却笑了起来,来到两人身旁,抽过那份陈在两人手间的台本:“知道了,这个角色菊池是照着胜利的形象改编的,当然只能他来演。”
岸优太松一口气,放了手。半晌过后菊池风磨反应过来,岸优太却已经跑到书柜边上和松岛聪讨论旁白的揷人时机。
神宫寺勇太趴在沙发上装睡已经好一阵,听到周遭较之前静了许多,微睁了眼睛观察一圈。确定不会有人来强迫他对戏后一骨碌坐起来,抖开窗帘围成的斗篷,从口袋掏出几张票甩地哗啦响。
“谈点正事吧维罗纳的朋友们,”神宫寺勇太说,“周末的比赛你们看吗?”
活动室内几人顿时沸腾,都扑到神宫寺勇太身边,劈手抢了票来看。
“谁对谁?”
“温泉街对风力发电厂?业余赛啊。”
“那也很厉害了好不好!发电厂去年就拿了冠军,今年听说还请到职业选手做外援。”
神宫寺勇太见每人都拿到票,又取了一张塞给拿着票认真看文字的岸优太:“呐,这张送给朱丽叶。”
岸优太立刻作出感激姿态,同神宫寺勇太郑重握手,将皱巴巴的票纸抻平收进包里,出了楼骑上车回家。
佐藤胜利始终没来学校。梨央来的当晚岸优太他爸也回来了,戏剧部确定好演出剧目就立下放学后排演一小时的规定,岸优太回家便晚了,好在夏日将近,回去的路上能看到日落越来越晚也令他觉得有趣。唯一烦心的是一到家便要看到那个永远趿拉着木屐的邋遢男人,操着一口嘶哑烟嗓指挥失学少年收拾不知哪里淘来的破烂,看到岸优太回来,还用夹着烟的手招呼他一起搓麻将。
不用凑近看都知道那双粗糙的手指甲缝里纳了黑,手指掸两下,同样黑的烟灰便会随着动作落下,落到地榻,棉被面,桌子边,等到被发现时都烙成印渍,大力擦洗也去不掉。
岸优太想着想着就感到夕阳也不好看了,搭着脚蹬的双脚也不想再踏动,任自行车顺着坡道全速飞驰而下。
经过十字路口时岸优太突然刹了闸,西北角新开的唱片市场内人群熙攘,玻璃橱窗张张海报色彩鲜亮。岸优太在路边停好车,凑到橱窗跟前,重制版《The Beatles》的海报设计得简约,他差一点就错过。海报旁的玻璃上倒映出身影,岸优太趁着走动装作不经意扫视两眼,看到自己高了些,身形也不再单薄。
走进店里才发现这间唱片店同这条街长久以来坐落的店铺不一样,门口只占了楼房转角那么大,内里却将西、北两个方向的铺面都打通,宽敞程度的确称得上集市,就在这集市中,成千上万的各类型唱片规整地排布。岸优太顺着标签找到目标,已经有店员在旁跟随。
“1968年发行的经典双碟专辑。”店员说。
“双碟的话,价钱是不是也算双倍?”岸优太躬着腰,盯着专辑封面看得认真。
店员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新兴笑话:“价格是会高些,但达不到双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则。”
岸优太不说话,店员意识到失职,忙转变了语气打圆场:“这边还有一些也很经典……”
“不用了,”岸优太出声打断,“就要这个,其他的光看专辑名字都看不出来是披头士。”
前台结账的队伍排得很长,岸优太耐着心等待,见轮到自己,轻手轻脚递过唱片:“小姐,请帮我做礼物包装。”
柜台后的收银员接了唱片,瞪岸优太一眼,扫过条码一把丢给一旁的店员让包装。听到声音的瞬间岸优太内心大叫不好,竟然认错了人家性别。
岸优太连声道歉,却也不好意思讲清楚,翻来覆去就是“对不起”、“抱歉”,收银的人面上更加不耐烦,见包好了立刻交给岸优太,招了招手喊下一位。
出了店门岸优太站在自行车旁,捧着手中的唱片端详,店员给包上了金色的礼品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扎的缎带也很可爱。
岸优太打开背包,犹豫一阵,再次走进店里。
“还有什么事?”收银员没好气道。
岸优太不说话,开始拆礼品包装。
“你找事吗,我们家店员包这个不花时间?不许拆!”收银员喊起来。
“麻烦帮我个忙,”岸优太递过唱片,恳请说,“这几天会有个跟我一样年纪的男孩来买披头士的唱片,如果买的是这张请为他免单,如果不是这张,请把这个当作赠品送给他。”
收银员看白痴般盯着岸优太,皱起眉:“什么鬼要求?你滚蛋,我才不帮。”
一旁的店员忙拦下他要摔唱片的手,低声劝导:“咱们刚开业,让其他顾客看到不好。”
收银员想了想,收了火气拿出纸笔拍在岸优太面前:“写个凭证,不然你诬赖我们收了钱不给货怎么办。”
岸优太抓起笔,对着纸沉默一阵,抓抓头发:“怎么写?”
“就写委托我们店送礼物,不管丢了坏了送错人了还是对方表,我们店不用负任何责任,最后签上名字,写两份你自己留一份,”收银员背靠墙壁翘起腿,“快点,别耽误后面的人结账。”
岸优太照着他的话写好,将其中一张毕恭毕敬地呈过。
收银员接过看一眼,突然愣住,抬眼打量岸优太:“你在树那儿看过场子?”
“啊。”岸优太茫然应和。
收银员脸色忽然缓和,拿起之前随便扔开的唱片,交到店员手里让存放好。交代完毕又转向岸优太,从糖罐里取了两颗糖递出:“放心,一定给你办妥。”
岸优太把凭证叠好揣进口袋,继续晃晃悠悠蹬自行车,回到豆腐店门口,看到门外蹲着铲土的梨央。
“多大了还玩土?”岸优太说着去抓梨央后领。
梨央站起来挣动几下,双马尾甩地散乱,又弯了腰去提有些下滑的长袜,沾了泥土的手将一双白袜越拽越脏。
“松土准备种玫瑰呢!”梨央不悦地说。
岸优太讪讪放下刚抢到手的小铲:“哦,对不起,你继续挖。”
进到屋里,佐藤胜利正坐在椅上练吉他,笑得和弦都弹乱:“又被小孩子嫌弃了?”
“小孩子不懂事,”岸优太月兑了外套扔在桌上,凑到佐藤胜利跟前,“让我也弹弹。”
岸优太他爸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看到岸优太立刻开心了:“回来了?快把梨央也叫进来,咱们支一桌麻将。”
岸优太不再抢吉他,一句话不讲,快步上了楼。
“臭小子,”他爸念叨一句,又看佐藤胜利,“咱们三个人玩扑克,不带他。”
岸优太月兑了衣服,天气越来热,睡衣换洗的勤了都还没晾干,他在衣柜一通翻找,最后拿了件印着米奇的短袖穿上。
来到窗边向外看,梨央还在蹲着翻土,身后传来楼梯被踩踏的嘎吱声,岸优太回头,看到佐藤胜利拿着他的外套上来了。
“十字路口那边新开了家唱片店,你改天去逛逛?”岸优太说。
佐藤胜利把外套挂起来,光线开始昏暗,他开了灯,也坐到窗边:“行啊,一起去。”
岸优太皱眉:“我不去,我又没有要买的,你自己去就行了。”
“那我也没必要去了,就是想跟你一起逛逛。”佐藤胜利胳膊搭在窗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行,要去,”岸优太语气强硬,“有披头士的好多唱片,经典的,1968年发行的。”
“还免费送。”佐藤胜利说着,取出手里攥着的纸。
岸优太夺过来展开,看到自己潦草的字迹,瞬间抓狂。
“惊喜没有了!”岸优太喊道。
佐藤胜利嘻嘻哈哈笑得停不下来,在笑声间隙里安慰岸优太:“有惊喜的,有的,看到这张纸的一瞬间我就感受到惊喜了。”
“但我还是要讲,”佐藤胜利敛起笑容,“你被骗了,什么‘丢了坏了送错人了’,让你这样写,一看就是有预谋的。”
岸优太听了又仔细看看凭证,抬起脸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他们那么大的店,还会黑一张唱片?”
“黑是不至于,拿库房里的瑕疵品调换就说不定了,珠宝生意最常用这招。”佐藤胜利说。
岸优太唉声叹气起来,从库子口袋掏出两颗糖:“那个收银的姐……大哥还给我糖,怎么这样。”
佐藤胜利又哈哈一阵笑,直笑得躺倒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拿过一颗糖剥掉糖纸丢进嘴里,抚了抚岸优太的背。
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楼下传来梨央和老爸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温度正好,令人舒适,佐藤胜利的话语像为夏日揭幕的序曲。
他说,改天我去帮你挂个绘马,祈愿你这一生再不会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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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卡13:14来着!错过了!!可恶!!!
- 21 - = =2020/2/23 20:16:14
- 29 - 突然闪现2020/4/29 23: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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