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V=2009/3/14 23:44:00
我本以为在那谁叉叉到那谁并圈圈了那谁之前都不会FY的,TLer你们太了不起……
15.
堂本刚点开邮件,熟悉的地址,只是后缀好像又微妙地变了一点。
「你猜对了,M组昨天来过。」
手里的咖啡一震,几乎要泼出来,放下杯子习惯性地抓了抓流海,手指在脑袋上曲展时忽然被门口的响动一震——刚出完外勤回来的泷泽和他对上眼神,恭恭敬敬地点了下头。
堂本刚撑着下巴朝下属皮笑禸不笑。
「来的是谁?问了什么?用的什么身份?」
回复过去后端起咖啡,却喝不出味道了——老对手,新罪证,如果换了货源,大概就是最头痛的问题。
泷泽在办公桌后探了探头,看着放空思考的上司犹豫是不是过会儿才去汇报,这么盘算的时候,堂本刚一个拳头砸上了桌子,闷响把屋里的沉默猛地划破,咖啡在桌上洒开几滴。
“系长?”泷泽从座位上站起来,询问却有去无回,上司盯着显示器把眉头拧得死紧,一付和他不在同次元的状态。
邮件在屏幕上安静地亮着,刚刚那些急切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得到解答,堂本刚不免涌起从手里流失的烦躁,他来回扫视回复内容,心想这讨价还价的习惯到底是天性,还是跟自己共事学来。
最后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望向前方姿势关切的下属,又抓了抓流海,站起身把杯子伸过去。
“麻烦换一杯,凉了。”
泷泽奉命去煮咖啡的背影看起来充满居家气息,堂本刚不免又反省,这个以保育员或者热血教师为目标显然更有前途的小警 察,怎么就叫自己看上招来了四系。
“你选人的眼光还是这么糟糕呢,刚君。”
耳边响起熟悉的嘲笑。
堂本刚顺着声音转头,视野里却只有安静的屏幕,究竟是幻觉让愧疚更深刻,还是心虚让幻觉更真实——这真是个模棱两可的问题。他坐下来盯回显示器,荧光后面仿佛有人皱起眉头,表情由最初的抱怨,逐渐变成恐慌。
到底是选错人了,堂本刚看着邮件想,里面提出的要求和一年前讽刺地相似。
「作为交换条件,把我藏起来吧。」
从神奈川回来的路上闹起了烟荒,松本一边思考昨晚是谁顺走了自己最后一包万宝路,一边把方向盘左打拐进侧道,没开多远就找到了一个小商铺,把车停下来的时候,开门摆出金平糖罐子的老妇人冲他咧了咧嘴。
傍晚时分暮霭夹杂着湿气,卷起一股让神经松弛的植物味道,松本扒着烟柜,认出了自己五六年前抽的那种便宜又重口味的牌子,一高兴买下五包,然后指了指刚刚摆出来的金平糖,这个给我一点。
老妇人笑眯眯地拿出纸袋,显然无意去深究这个一身西服裹出凶煞气息的年轻人购买物的反差,包好了糖递上说,今天天气真好呢。
松本顺着对方视线看见一只蝴蝶上下穿梭,前进方向是蜿蜒的公路。他扒拉出几颗金平糖,嘴里喀啦啦地响起来。
“附近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么?”
手机刚响两声就让松本愉快地接了起来,那头的锦户一腔严肃没找对出口,咳嗽一声才重新换了开场白。
“组长,那边都结束了?”
“嗯,不就一个当家仪式,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一课那边查不出什么问题,材料都是市面流通的,这是博士传来的消息。我亲自去了趟研究所,也没发现他们和一课有什么联系,就是个普通的医药公司下属机构,跟那边的业务来往应该也只是巧合。”
松本悠然地超过一辆车:“也对,我要是堂本刚,发现这个缺口就不会还杵在研究所里……这么说一课对研究所的盯梢取消了?”
“其实一直倒也没发现有人盯,不过我不肯定,昨天博士传来消息才敢放心去查。”锦户的口气因为放松而变得轻佻起来,“什么分析再现专家,长得跟块碳似的,一句话要打三个盹。”
松本笑着拐过弯时一幢白色建筑出现在视野里,过于素净的纯色是医用建筑常见的风格,跳出了一路开来的花景,多少有点突兀。
他低头看向导航仪,突然的安静让锦户以为对方没了信号,正打算重新拨过去的时候声音忽然响起来——组长的话题总是转得如此突然。
“地址是?”
“——啊?”
“那间研究所的地址。”
锦户报上的名称和导航仪地图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应起来,像完成一张满分的问卷,这个巧合不禁让松本觉得有趣,挂上电话放慢了车速,在道旁停下来。
夕阳快要落下去了,刚刚火烧一般的颜色只留下半片浑浊的黄,松本摇下车窗,探出头眯了眼睛去看门口的牌匾,正辨认着公司名字时那上面轻轻滑过两道影子,让他转过头去。
两个微驼的侧影慢慢走出研究所大门,大概是下班的工作人员,只是毫无生气的样子看起来更像夜里出行的两道鬼影。
鬼影们似乎被松本的车灯刺伤,转头朝这边匆匆看了一眼又拐向前方,其中一个裹在黑色羽绒服里走得特别机械,似乎毫不理会同伴偶尔转过头来的问话。两人交谈的声音很低,在车里只听得到细碎的尾音。
松本觉得无趣,收回身子开始找烟,点起刚才在小商铺的收获,一股呛人的味道立刻压进喉咙,继而向上穿透黏膜,逼近海马体。
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松本搭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出自己也不明白的节奏,想着抽完这支就回去吧,吐出一口烟抬头看向前方,那两个身影还没离开视野但也已经逐渐变小。
远处有光点穿破黑暗,随着两道车灯由远及近,走着机械步的家伙停了下来,伸出手似乎是叫住了的士,松本漫无目的地盯着他,直到车灯漫过对方的侧脸。
光线在黑暗里掠出的形状一瞬间熟悉得吓人,那个瞬间让松本条件反身寸性地想坐起来,打开车门然后追下去,在脑海里预演这一切的时候烟味及时呛了上来,才把他钉在原地。
就算追上去,也只不过又是一次误认而已。
这种在街边看见一个背影甚至一件外套就急冲冲地上前,然后揪过一张陌生面孔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个人还要在他心里活多久呢。
就像现在靠着车门说话的样子,不知道多少次地出现在房间里,电视前,暗巷中,街道上——每一个幻影都那么真实,简直像从回忆里量身定做的一样,连下巴上的痣都还原得恰倒好处。
尽管这样否定着自己,目光还是不由得在微弱的光线里寻找对方的侧脸,试图搜寻出什么痕迹——比如那颗痣。
抱着几乎是自嘲的心情盯着十几米开外,观察对象在车门旁边似乎和同伴有些争执,几次要钻进车里又被拉出来,场面燃起了松本的好奇心,他重新探出头去,视线刚停稳,路灯就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扶着的士车门的人似乎被突然瀑露在亮处吓了一跳,缩起肩膀抬头去看上方洒下来的光,这个反应像一把钳子,比刚刚那个闪回的瞬间更强烈地掐紧了松本的脖子。
——总不会连这种习惯动作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影吧?
深冬的空气像细针般缓缓刺人皮肤,和车里的温度形成对比,烟在手里拿久了,掉出一段灰来。被指间减轻的重量揪回神,松本不耐烦地把烟摁熄了,眼看着不远处争执停止,的士车门甩上扬尘而去,他也下意识地发动了引擎。
尾灯闪烁着像一道咒语,距离时近时远,进人市区时几次被车流冲散,也硬是没有跟丢,却没防备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切换,来不及咬合车尾,眼看着对方右拐远去,车流迅速横贯了前行的道路。
松本狠狠捶了一记方向盘,吃痛地摊开手才发现掌心满满的汗。
红灯在前方亮得刺眼,松本皱了皱眉,把手覆上眼睛,掌心里立刻有黏湿的气息漫盖下来,指间浮起残留的烟味,一点点渗进海马体。
对了,那个牌子……是他递过来的吧。
在十七岁的冬天。
shibako于 2009-3-15 3:16:39 编辑过本文
178 =V=2009/4/26 21:30:00
趁S君还瓶颈在异次元,M君来丢块末子砖头……所谓回忆不够,番外来凑= =
?
—Gamble—
N side
对着天顶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身后走廊里有脚步声靠近,视野被一道飞快掠过的物体划破安静,二宫放平视线,看了眼对面柱子上那道拙劣的划痕,行凶物体掉在石板上发出轻响,控诉着主人微妙的技术。
“老大你又在浪费工具了。”二宫扔掉烟头走过去,捡起那把质地还不错的小刀。
涉谷的高音像在刀锋上跳步,拉着随时要断掉的声线。
“让你跟去中野区,杵在这里干嘛!等着喂饭吗!老子开的又不是幼稚园!”
把刀尖折好,递给涉谷时及时展示了一下自己被纱布包得像馒头一样的左手,二宫自认总能有办法顺平老大的炸开的毛:“上礼拜跟您去要债时被门板夹的,就当给我放个病假嘛。”
结果好像有点适得其反——“…………被门板夹的你还有脸回来!?”
二宫捂着耳朵跳开,视野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这才发现涉谷身后一直小心地跟着个身影,十六七岁,生长期歪七扭八的骨架,眉眼浓重得过目难忘。大概是没见过老大瀑怒的场面,此刻瞪大了眼睛绞紧眉头,一付缺乏临场反应的样子。
小孩子,二宫笑了,试着去给涉谷浇点油:“老大,你儿子?”
涉谷一口气正提到胸口,差点被他给激得冲上脑去,闭着眼在原地顺了顺气,想起要伸手去掐二宫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时,才发现对方已经躲到几米远的柱子后了。
“……他跟你一样大!你也看看我生不生得起!”
二宫看着被他逼出更年期前兆的二十三岁青年,略有反省地从柱子后挪出来,不过迎面飞来的小刀马上就让他打消了那点微薄的愧疚。
可怜的刀子,二宫一边庆幸老大的投掷技术一边同情他的练习工具,蹲下去要捡起凶器时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少年踉跄了一下,显然是被涉谷推过来的,这次倒是足够机灵地蹲下来,捡起刀子递给二宫,“我叫松本润。”
努力扯出来的笑容,嘴角咧得有点歪。
二宫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站起身去看涉谷,对方正要转身,没好气瞥他一眼。
“让你把这当幼稚园!……给你个小孩带。”
“诶——?”
“诶什么诶!”走出几米开外,涉谷的声音仍然穿透力不减,“不去中野,你回组里替我捎个口信,顺便把那小子带给组长看看!”想了想又冲他旁边补上一句,“小子,表跟这家伙学坏!”
……我们还不够坏么,二宫看着远去的顶头上司,心里忍不住要吐这个槽。
又恢复安静的走廊里,背后的视线有些扎人。
他转过身去,向对方摊开手,少年立刻识趣地把刀子递到他手上。
二宫弹开刀尖,慢慢抚着那道锋利,抬眼看向对面:“你叫什么来着?”
“松本,松本润。”
刀尖咔地一下收了回去。
虽然涉谷卖了二宫很大面子,在松本面前待他像多年下手,但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比松本早进来三个月,名义上来说,都是完全的新人。
但是三个月可以让二宫做很多事,比如激发出涉谷的更年期前兆,找到组里最适合摸鱼的场所,和打理集会地的礼子阿姨建立良好友谊,用他的话来说——就只差摸清国分组上上下下的家谱了。
所以走进港区的集会地里,和擦身的人一一开玩笑打着招呼时,松本在二宫身后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二宫在一个转身里和他视线对接,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又转过弯拐进另一个门厅,他边走边向身后的小尾巴发话,“喂。”
松本立刻做正步状:“是?”
“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自夸松本依然诚实地点点头,当他发现面对的是个背影,又出声补上一句,“是!”
两人终于走进最里面的一道门廊,松本在背后主动响起的声音显得十分小心。
“涉谷桑说你和我同年——”
“嗯。”二宫像他第一次走进集会地一样,对这条七扭八拐的路线表示出极大的不耐烦,“因为和你同年才觉得我厉害?”
少年显然还没学会迂回的承认,点了点头看向他:“你都已经有那样的人脉了……”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措辞二宫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笑出声来,“笨蛋。”
盖上笨蛋标签的少年露出被否定的不快,眼神里那种对权势单纯的崇拜让二宫莫名恼火起来。
“人脉?你恐怕都分不清那些伸过来的手里,哪些是向你示好,哪些是跟你要钱,哪些是准备捅你一刀——光顶着一张笑脸有什么用。”
语气有些走向自嘲或教育的奇怪趋势,脚步尽头一扇檀香门及时为他制造了停顿,二宫停下来,倚着门看向松本,少年有一张长势奇怪的包子脸,很难说以后会去往平凡还是妖娆的方向,两道浓眉说不上英气,反倒有点瀑戾的影子——大概正值叛逆期吧——像一只刚困进笼里的狮子。
这只狮子因为他的打量变得不自在起来,刚刚那番意味深长的教育则让他的不安又深了一点。
二宫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应答后扳下门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松本扬起嘴角,笑得有些轻蔑。
“三个月。”
“诶?”
“我早你人会的时间。”
他能感到松本在对面暗暗抽了口气。
二宫小小的求胜心理得到了满足,于是他欢快地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把满室烟草气味,和另一个世界沉重的规则,推向了松本。
191 =V=2009/5/4 10:16:00
M君的速度和责任心,已经被S君彻底地传染了……
M side
松本看着电子屏幕上各种闪动的名字,又盯着出门前被塞到手里的报纸,挨个对上赛马信息和成绩纪录,在表上犹豫着圈了一个名字。
马票从收费窗口递出来,松本数着钢蹦一个没捏稳落下去,那张单据摇晃着在着地瞬间,被一只鞋踩住。
视线顺着宽大的肩膀上移,是胡子拉碴的下巴,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含糊不清地说着抱歉,移开脚弯下身来,皱巴巴的西服下摆扫过地板,扑面而来浓烈的酒气。
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抖了一下,松本从对方手里一把抓过马票,仿佛面前的男人是团他急于摆月兑的垃圾,厌恶地别过头快步走开。
身后传来“……喂老子弯腰很累啊……”之类醉醺醺的抱怨。
有些经历,像跳蚤一样甩不掉。
父亲是个无用的酒鬼,在工地干活时扛不起几斤东西,落在母亲身上的拳脚棍棒却是无比结实。而软弱的母亲只会以泪洗面,无谓的抱怨常常激化父亲的动手,然后面对刀子踉跄着夺门而逃时,都忘了带上蜷缩在角落的他。
只有在夜里悄声回来时,才轻轻揽过他,把眼泪流进他身上被烟头灼出痕迹的伤口。
再大一点,他学了逃跑。
本来求生就不是可以被别人教会的东西。
但母亲还是逃在了他前面,她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面对空了一半的屋子那天,本来醉醺醺的父亲一瞬间好象酒醒了,但是那种错愕只持续了一秒,随后就变成落到他身上的球棒。
——母亲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把菜刀带走了。
他躲闪着在柜角撞出了血,捂着脑袋终于找到空隙,僵持着拽过球棒,并狠狠地推开了父亲。
然后夺路而逃。
第二天他回到家,有陌生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让他害怕的父亲不见踪影,陌生人把他带到医院,父亲躺在病房里,脑袋用纱布缠了一个圈,张嘴流着口水熟睡。
昨天他那一推,让父亲撞上了桌子陷人昏迷,在邻居帮助下叫了救护车,送进医院抢救过来后,查出酗酒症状的医生找来了相关的治疗机构。
陌生人的名片攒在他手里,他没有细看,长长的机构名字他弄不懂,也没必要懂。
他在治疗书上签了字,走进病房里,父亲的行李打包放在地上,等他醒了就可以转院。
胡子拉碴的下巴,眼角堆起皱纹,打着点滴的手上有工地磨出来的老茧,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看着父亲良久。
久到都快忘了自己额角上的伤。
直到病床上轻响了一声,他惊醒了探头去看,父亲砸了砸嘴,眼睛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就连睡着也是一付醉汉模样,忽然满是老茧的手动了一下,然后渐渐地,卷出一个形状。
他反身寸性地缩起肩膀后退,椅子被碰翻在地上,明知道这只是沉睡中的无意识动作,还是在脑里炸开沉重的血花。
他踉跄着跑出了医院。
从家里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塞进去,破旧的双肩包看起来还是空荡荡的,用几乎全部的钱买了张火车票,他坐在站台上,脑袋上的伤好象又开始渗血。
终于连“家”也回不去了。
“四道!四道!是四道啊啊啊啊!”
松本被一阵尖叫撕开记忆的旧膜,拧紧眉头去看场边巨大的电子屏,照着结果对上手中的马票,啧了一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松本被推搡着挤出场地,掏出来一看,mail里口气不善地写着,输了多少?超过预算不予报销。
……对方的直觉是世界上仅次于监视器的讨厌东西。
松本捏着手机,那个瞬间只想把它摔出去——“老子是为了谁站在这里,还输得只剩三个钢板啊!”
罪魁祸首叫做二宫,是组里暂时负责带自己的人,初见只是机灵又好人缘,处了一个月才知道为人散漫,全赖一付尖牙利嘴过活。自从有了自己这个跟班,他就像资本家榨取剩余价值一般,不遗余力地差遣起自己。
今天二宫是托着半边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扔过几张钞票和报纸说,“替我去趟这个地方。”
松本翻着报纸终于弄懂是哪个地方后,对方已经托着半边脸走出老远了,他追上去问你呢,二宫看着他沉默几秒,挤出两个字,“医院。”
松本还来不及打量他捂住的那半边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被仇家划出个血十字——对方又跟上一句话把他噎在原地。
“拔智齿。”
二宫的表情就好象要把他那只骨折的手指吃下去,还是汉堡禸味的。
松本最终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合上手机,摸着那几个五百円,又挤进了投注处。
如果真的输个精光,大不了就走回去吧。
反正二宫给他的那点原始资金,也别想要回去就是了。
少年撇撇嘴,在纸上用力地圈好一个名字。
推开二宫房门时刚过饭点,楼上传来炖禸的香味,松本提着一袋啤酒使劲嗅了嗅,才满足地钻进屋子。
二宫坐在地板上靠着床脚,依旧是白天那个托着半边脸的姿势,看见松本走进来,条件反身寸地朝他摊开手。
松本把五张一千円放进对方掌心,然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走到冰箱前掏出听装啤酒一罐罐塞进去。
“就这么多。”他拎着袋子走回来,隔着一叠漫画坐在二宫面前,把里面剩下的两听啤酒拿出来,递过去时清楚地数出对方额上挑起的纹路,“瞪我也没用,我一直到快结束时才开始赢,前面输得差点连本钱都没有了。”
二宫接过啤酒,没说话。
“我看看,是叫マーべ、マーべラス?你下次再去一定要买这个名字,没有她今晚你连酒都没得喝……二宫君?”
松本看着对方一点点皱起的眉头终于把话停下来,面前显然是一张忍受痛苦的脸。
二宫在他询问的目光下松开托着右脸颊的手,张开嘴指了指里面。
松本边探过头去边想起来,这家伙拔智齿去了,然后就看见咬在臼齿上的棉花,壮烈地红了大半。
他点点头表示知情和同情,少了二宫惯常的毒牙,空气一时有些安静,松本正犹豫着交完钱是不是应该走人,就看见二宫扔下啤酒,毛虫般蠕到床上,从堆满不知名书籍和纸盒的床头翻出一张纸,又神奇地从床底扒拉出一支笔,伸手示意他别动,开始在纸上乱划。
松本没动,他正盯着二宫的床想这莫不是个异次元空间,视线转到二宫递过来的纸上,肩膀就泄气地耷了下来。
「所以,去煮粥吧。」
连“帮我”这样的定语都没有,松本再次明白自己的地位已经从跟班下降到佣人,忍不住“喂”了一声拉下脸,脾气一窜而起,咬着罐装啤酒和二宫那张病人脸对峙了几秒,终于还是软了下去。
沉着脸摸进厨房,松本安慰自己,病人嘛,就当是给三岁儿童做饭了。不过剁胡萝卜时还是愤怒地跟砧板发了火,一边把砧板上的受害者替换成二宫那张脸剁得砰砰响,一边质疑涉谷把他丢给二宫的动机,该不会只是为他找个保姆而已吧。
拧开火合上锅盖走回房间,顺手把灯摁亮,光线映出趴在桌前的二宫轮廓,松本才发现他在矮桌上丢了个抱枕,把下巴搭上去,闭着眼紧皱眉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松本轻轻地笑了,这样无害的二宫看起来还挺顺眼的,比平时满嘴毒牙的样子可爱了好几个数量级。
又瞻仰了一会这张罕见的脸,借以平衡掉刚才被差遣的不满后,松本蹑手蹑脚地跨过矮桌去拿自己的背包准备走人。从地上拽起背带时,却蝴蝶效应般地从墙角滑落一叠盒子。
响动让二宫一下睁开了眼睛,仰起脑袋进人保卫模式——鬼知道那堆盒子里装着什么他的宝贝——不过散发出来的威慑度为零。
要不说病人好欺负呢,松本有些心理平衡后的快感,看着清醒过来也没法说话的二宫咧了咧嘴:“粥在锅里煮着了,半小时后就能吃,那我先告辞。”
二宫闻言摆出一个“STOP”的手势,在面前那张纸上唰唰地又写了什么,然后仰起脖子递给他,脸上的笑意掺杂挑衅。
「顺便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松本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而他也真的火了。
“收拾是吧。”平静的声线里牙齿慢慢咬合,松本蹲下来接过那张纸,一点一点地揉成团,张望了下找不到垃圾筒,便甩手扔到角落里。
房间里其实没多少东西,只是东丢西落地显乱,松本恶狠狠地扫开桌面上吃剩的杯面,恶狠狠地踢走墙角堆积的瓶瓶罐罐,恶狠狠地推平床头摆得像比萨斜塔一样的纸盒,就在他恶狠狠地撕扯着床单——当然只是为了把它展平——时,手一甩磕到了个硬物。
二宫不知什么时候把脑袋搁到了床沿上,仰着头伸手去揉被他敲到的额角,这次是真的笑了。
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声,松本还得从嘴型判断对方说了什么。
「开玩笑的啦。」
二宫的手从额角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袖子。
「真有趣啊,松本君。」
虽然鸡皮疙瘩和肝火争相往外涌,病患诡异的撒娇还是得到了松本的理解,扫开二宫的脑袋,坚持把床单扯平后,他重新坐下来,决定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二宫君,我知道老大让我跟着你,就不该有什么怨言,但我进锦政会不是来做全职保姆的,你倒是说说,除了让我跑腿,这一个多月你还教过我什么?”
话一出口松本才发现自己选了个微妙的时机商讨,以对方现在说话困难的情况,不是老实面对他,就是装聋作哑。
当然,总比他嘴皮子利索时滔滔不绝地跑火车来得强。
二宫又换成了托着下巴的姿势,面对他的质问想了一会。
「你人会是为了什么?」
二宫说得很慢,气声加嘴型让松本理解得并不困难。
只是没想到是这一句,连用词都相似到他怀疑场景重现。把他带进锦政会的那个人走到自己面前,也是这样一个问题。
松本当然选择了和那时一样的答案。
“出人头地。”
二宫点点头表示了然,接着又陷人思考,右手不自觉地从脸颊上松开,探进嘴里的患处,好象想确认伤口的愈合度,动作看起来应该是捻了一下棉花,眉头因为疼痛陡然吃紧,又赶紧按住。
松本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倒了杯水扔在他前面,“你再去弄它就等着感染吧。”
二宫捞过水杯,玻璃上立刻划下薄薄的鲜红,他看了看右手,食指上血色涌动。
皱起眉把手又在杯子上蹭了蹭,他接着灌了一口水,起身走到洗手台旁吐掉。
松本在桌前盯着杯身上的红色痕迹,它们像某个犯案现场的重要取证,二宫重新坐下来的时候,身影在玻璃里扭曲地折身寸开来。
他托着半边脸,对松本敲了敲杯子边沿。
「怕见血么?」
玻璃上的鲜红在灯光下意外地像个艺术品。
松本摇摇头,“应该说喜欢吧。”
二宫眯起眼睛,好象因为嘴里的疼痛,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过了会二宫又张开嘴,不过连气声都发不出来了,看起来伤口疼得厉害,捂着脸放弃开口后,他张望着寻找了下什么,终究是未果地在桌子上用手划拉。
松本挪到他旁边,看对方用杯里的水在木质矮桌上说话。
「我知道了。」
「明天带你出去。」
「还有……表再叫二宫君了。」
“诶?”
「我也大不了你多少。」
「我们做朋友吧。」
松本第一反应是被那个友达的字样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这个他活了十几年都没遇到过的词,第一次就交给面前这个咬着棉花跑火车的家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二宫抬起头来看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眼里充满笑意,松本感到了危险,本能地。他觉得在靠近一个难辨真假的世界。
桌上水印渐渐连成一片,二宫的笑意快要捱不住伤口疼痛,眉头又一点一点皱起来。松本看着他,无声地扬起嘴角,再怎么让人真假难辨,疼痛永远是真实的。
就算可能充满谎言,也不会糟糕过以前那个只有满身伤痕的世界。
而且朋友这个词,听起来真的不错。
他伸出手去,说,“好。”
二宫回握的力度大得出乎意料,不禁让松本怀疑他是在转移伤口的疼痛。
“对了,不叫二宫君,那我怎么叫你?”
对方摆了个“随便”的表情,缺乏诚意到松本觉得即使自己照本宣章地问他“二宫君怎么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的名字是?”
二宫就着握手的姿势抓起他的手摊开掌心,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游走。
松本忍着痒努力辨认,一,成。
“怎么念?”他抬眼问二宫。
对方迎上他的视线,一瞬间似乎有点犹豫,不过立刻就带上笑意,张了张嘴,凑近他耳边,声音仿佛随时要断掉一般,带着别有深意的气息。
“カズナリ。”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