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金瓶梅2010/1/22 13:18:00
棺木自教堂运抵墓地时,天空下起小雨,细细密密,黑色的人群中有哀哀地低泣声。
白色花瓣落在泥土里,然后一点点被埋没。
赤西一直沉默,那罩着黑色天鹅绒的棺木一点点不见时,他那位自柏林远归的祖母终于失声痛哭起来,跌坐在草地上,女佣也拉她不起。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声声泣血,然而为时已晚。
年轻时她为爱情抛夫弃子,远赴他乡,丈夫离世时也未见踪影,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已天人永隔。
赤西将鲜花放在新墓前,看了许久,直到亲朋都慢慢散去。
他犹自哭泣地祖母也被佣人扶上车子。
只剩他母亲还站在他身后,黑色的裙摆被雨水慢慢濡湿。
“妈妈,你先回去,”他说:“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昨日保险公司的人来家里,他们讲他在保险受益人一栏写的是你的名字”她看着照片上男人无忧地笑脸:“他虽然不是称职的父亲,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终归是爱你的,你表怨恨他,有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从来不怨恨任何人,”赤西道:“从来没有。”
如果不能改变它,那么就学着不去在乎它。表怨恨,因为那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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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开后他又在墓前站了很久,有些话他曾一直想要讲给父亲听,有些道理他一定要同他辩一辩。
生前他一直行走世界各地,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现在他终于安定下来,再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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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越来越密,渗进大衣前襟,让人觉出寒意。
赤西伸手擦干了照片上的雨水,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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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一句话也没有讲。
因为他觉得在棺木里安静置放地那一捧白灰,已不是那个在他年幼时同他抢夺霜淇淋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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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然而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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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走回去,风声猎猎,被雨水打湿的面颊让人有流泪的错觉。
锦户亮站在墓园的人口,撑着伞,冷冷地望着他。
“你为何要那么做,我们的事情表牵扯其他人进来。”
“你看那些东西,像什么?”
赤西指着脚下的那片墓园。
青碧地草地上,成百上千的白色十字架延展开去,连成许多条交错纵横地线条,仿佛蛛网一样牢牢笼罩这片绿荫。
“我觉得他们好像都还在那里,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一直没有离开,”他慢慢说道:“就那样在网里飞来飞去。”
“Jin?”
赤西接着说下去。
“我若是死了,一定表呆在这种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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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像他一样,走得远远地,再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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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赤西低头微微笑了笑,然后再抬起头时已经很平静:“你刚才讲的,是山下千重子的事情么?”
“对,”锦户回过神来:“你不能那样做,我晓得你不喜欢山下,但那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表牵连旁人。”
“牵连?”赤西笑起来:“小亮,我做事情一向公私分明,千重子同我父亲并未注册结婚,他们只是同居人罢了,家父生性风流,外面也不知多少情债,若是给她开了先例,给了钱,来日那些女人个个都找上门来,你教我怎样打发?”
“她一个女人,也没有其他谋生技能,你一分钱也不给是教她走投无路,”锦户道:“若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见故人沦落街头。”
“哈,在天有灵?我父亲尸骨未寒她便忙着来争遗产,若真是在天有灵,一定先降下雷来劈死她。”
“Jin,我不同你争,”锦户语气恳切:“你只看在我的面上,表如此为难她,那些钱对你根本无关痛痒,给了便给了。”
“你的面上?”赤西回身望他,目中有冷意:“你是谁?我只认得锦户家的大公子,却不晓得便利店的运货工锦户亮。”
“你……”锦户气结:“好,你好得很……”
他转身便走,赤西在身后冷笑。
“现在到我跟前来演悲情故事!你父亲从前年就开始自小股东手中收购我们的股份,现在更要同那位千重子小姐联手,想要夺了我父亲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果他成功,我最后的下场不会比那位沦落街头的小姐好太多。你口口声声在乎我,关心我,怎么也没见你去请你父亲手下留情?”
锦户停下脚步,回身望他的面孔上是满满地疲惫。
“原来你什么都晓得。”
“我若不晓得,早给你们拆吃人腹,哪里活得到今天,”赤西站在离他不过两三米远的冷风里,神情凛冽:“现在大家面前都只有两条路,上天,或者人地。容不得我选择。”
“我既然已自家中出来,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我父亲的决定我是管不了的,”锦户垮着肩膀:“她有孩子,所以官司会很难,你自己小心一些。”
“孩子?”赤西猛地抬头:“什么孩子?”
“山下千重子,她有身孕,四个月,是你父亲的孩子,”锦户走回来将雨伞塞给他:“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
赤西有些茫然地撑着伞站在风雨里,前方是锦户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他又回身看向墓地,他父亲的新墓,那个惨白地十字架立在呼啸而过的山风里,仿佛有受难地耶稣张着双臂,被钉牢在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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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声渐渐大了起来,摇撼着窗户。
山下将窗帘逐个拉好,又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
二十一点正。锦户还没有回来。
他又向楼下看了看,花坛里的杂草都被大风拦腰折断,街灯照耀下的石子路闪着淋淋地光。一个人也没有。
电话一直关机。
他担忧起来,匆匆穿上外套,拿了雨伞,准备去便利店看看。
拉开门的时候却看见锦户就在门外。
他坐在走廊的地砖上,抽着烟,身边零散地丢着许多烟头,一地灰白地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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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
他以为锦户喝醉了,但他抬起头时,除出双眼猩红并无其他异样。
“小亮,怎么了?”
锦户猛地抱住他,用力很大,他被拉得跌跪下来,满心惊惶。
“小亮?”
“我们走吧,智久,”锦户将头抵在他的肩窝里:“离开东京,离开日本,到谁也不认得我们的地方去。”
133 金瓶梅2010/1/23 13:08:00
“出了什么事情,小亮?”
“智久,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锦户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这里再也不能待下去了。”
“我一早知道,小亮,”山下惨笑:“但是我走不了,我走了,妈妈怎么办?学业怎么办?小亮,我不是你,不能想走便走那么潇洒。”
“我们可以带阿姨一齐走,学校的文凭也不是非拿不可,到别处也一样能念书……”
“我非拿不可,我付出那么多,不能半途放弃。”
“背井离乡讨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小亮,我有试过,晓得其中苦楚,我们在东京已经难以立足,遑论异乡。”
“我可以养活你,我有这双手,到哪里也一样挣钱……”
山下站起身,用带着怜悯的目光俯视这仍旧天真地落魄公子。
“有一双手还远远不够,小亮,我们不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活在泥泞里,一辈子教人瞧不起。”
锦户慢慢抬起头。
“你不甘心?”
山下没有做声,只是望着他,走廊上的壁灯在他身后发出黯淡地白光,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难道就不能稍微让一步?你只当是为了我!”
“二十二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退让忍耐!”山下往后退了两步,身后紧贴的是冷冰冰地墙壁:“为何连你也要这样要求我!”
锦户慢慢站起身,将燃到尽头地烟蒂在脚下碾灭,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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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雨点敲击在玻璃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清脆激越。
水流循着风声慢慢自阳台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
他看着山下蹲在那里,用抹布一次次重复擦拭越来越潮湿的地砖。
那个人因为消瘦而分外鲜明的蝴蝶骨在灰色的毛衣上显出一个优美而惨淡地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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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还远远不够。他在心里对自己讲,然而我能做的不过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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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法令他有瞬间地绝望。
两年前自家中出来时,他曾是何等骄傲和义无反顾。
背弃家族,站在世俗的对立面。
双手揷在库子口袋里,走在大太阳底下。
意气风发,前程似锦,抬头望时,以为一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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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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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情感,自以为是的决断,艰难取舍,生离死别,所有这些人世间的惨烈,同生活本身比起来,是多么渺小和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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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决定去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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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傍晚,大雨刚刚停下,天空还压着厚厚地云层。
他父亲刚刚从车里出来,望见他倚在院墙的青砖上,黑色的雕花铁门开着,老佣人站在门里看着自己打小照看的少爷,她不敢让他进来。
两年前锦户亮走得天翻地覆,老爷子最后撂下狠话,谁敢再让这不肖子踏进锦户家大门一步就打折他的腿!
老人没有再瞧他一眼,径直走了进去,挥一挥手。
“关门。”
老佣人跟在身后劝他。
“先生!先生!外面冷着呢,别给少爷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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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人给他开门,雨后的天气是那种粘滞的湿冷。
他在门外站得手脚冰凉。
然后有雪花落下来。
非常大,一团一团往下飘,棉絮一样,地上转瞬变得雪白。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样大的雪,几乎看得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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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他母亲连夜自香港赶回来,月兑了裘皮大衣紧紧裹住面色青白的他,哭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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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寒冷过后的高热里,恍然忆起前尘。
少年时他曾是这个家族全部的希望,锦户家到他父亲这一代,生意做得愈发地大,人丁却也愈发凋零。在他上头原有一个哥哥,未及弱冠便已夭折,后来得了他这个老来子,全家宠得上了天,要什么也给,稍大一些便流连夜场,夜夜笙歌,家里照样百依百顺,只管大把给钞票。
所以到后来他要同山下在一起时,也一样理直气壮,却不知这是断香火的事情,犯了家族大忌。
父亲震怒,母亲垂泪,他都不管,只携了旧时友人赠送的一些器物便雄赳赳出了家门。
这一走便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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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一直没有退下去,他住在原先的房子里日夜打着点滴,父亲没有来见他,也没有要赶他走,母亲日夜守在床前端茶奉饭,衣着随意,头发凌乱,似乡间村妇。
家中佣人也还是从前那些,都还唤他‘少爷’,仿佛一点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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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究是回不去了。
那些少年时代歌舞升平的岁月,那些无法挽回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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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他终于自病痛里挣扎过来,睁开眼时天色漆黑,周遭寂静无声,偌大的房子似一座空城。
他轻轻走出去,循着旧时的记忆,在走廊的尽头,父亲的书房亮着灯。
“为什么不进来?”
“爸爸,”他走过去站在老人面前:“我回来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一个人在外边不是过得很好?”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犀利地反驳回去。
青灯下的老父鬓边已是华发丛生,挺直地腰杆也显出势不可挽地老态。
“你的病既已好了便回去吧,这里早不是你的家,我也不是你父亲。”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灯光下的侧影依稀有昔年的倔强。
“你走吧,”父亲站起身:“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爸爸,那时候是我太天真,”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现在我终于想得明白。我愿意按照你的意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有自己的孩子。”
老人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沉默了几分钟,才问道。
“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钱,很多钱。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儿子的面上不知是欣慰或者疲惫。
“只要你能按照我给你的路走下去,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这个世界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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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寓所的路上还有未融化干净的残雪,已经是灰黑色,不像起初那么干净。
他裹紧了夹克,内袋里那张签好名字的空白支票贴在他的心口处,像一块灼热地伤疤。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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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坐在桌前等他,面上一片空茫。
“智久,”他也坐下来:“我有事情同你讲。”
山下没有回应他,只是坐着。
他将支票放在桌上。
“这个,拿去给你姐姐,让她离开这里。”
山下愣愣地望着那张印着繁复防伪位花纹的硬纸,然后抬头望着他。
“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
“她的孩子没了,再也威胁不了赤西仁,你用不着再为他劳心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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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有GN猜到后续发展,不过没关系,猜得到才狗血嘛
永远也猜不到的,那就不是LZ,而是LZ的偶像古龙大神
146 爪机打字很辛苦2010/1/24 11:17:00
147 金瓶梅2010/1/24 11:55:00
千重子的孩子在那个雪夜里死去,那时候街边有万家灯火,欢声笑语,无人关注巷落里凄惨挣扎的女人。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以文明先进著称的社会早已屡见不鲜。连新闻纸都不愿给一个小小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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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医院病床上。
她仿佛一夜间老去了十岁,目光淡漠,形容枯槁。
“姐姐,”山下轻轻唤她:“姐姐,对不起。”
她只是笑一笑,伸出那只大半被纱布包裹的手,拉住山下冰凉地手指。
“我不怨你,小弟,这是我的命,”但是眼角慢慢落下泪来:“是我们的命。”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山下没有能再讲下去。
他确实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够警醒,什么也看得清楚明白,但最后换来的不过是这些。
“我一早劝过你,有些事情当不得真,妈妈就是前车之鉴,她永远天真不知人心叵测,处处上当受骗,所以现在她疯了,小弟,你自小聪敏,为何这件事情上这样看不开,你那样掏心挖肺待他,他却帮着旁人来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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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子怀孕的事情连律师也未告知,寻遍天上地下也不过三个人晓得,因此当他接到医院电话时,只觉一盆雪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世界冷得怕人。
他疯了一样满世界找锦户亮,但怎样也找不到,电话也不通,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到再见时,心中所余不过是空洞,当时那股一定要同他理论清楚地怒火也慢慢烧成了灰烬,连一点余温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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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唯有你不会,小亮。
以前那么艰难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希望,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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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走在冬日微薄地阳光下,寒风自他敞开的衬衫领口灌进去。
他走得很快,心中只有愤怒和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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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拙劣地笑话,披荆斩棘,举步维艰,手脚并用爬到终点时才发现,等待自己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命运冷冷地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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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他用力敲着赤西家那扇巍峨地黑色橡木大门:“赤西仁,你给我出来!”
有佣人小跑过来,慢慢拉开门。
面前是葱郁得不分四季地树木,蜿蜒地青砖走道,远处如同中世纪城堡一样高大森冷地石头房子。
赤西站在走道尽头静静望着他,树木的阴影落在脸上,是一片混沌不明。
“我知道你的来意,”他说:“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不去害旁人,旁人却要来害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么你为何不能再等一等!现在我有了钱,我可以给钱给山下千重子,让她走,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会回到家里去,会接管公司的事情,我不会像爸爸那样要害你……”
他脸上是想哭然而哭不出声地那种惨淡表情。
“本来一切都会好的,但你一定要将所有人往绝路上逼……”
赤西有些惶然地问他。
“你回家去了?”
“是,我向爸爸妥协认错,按照他的意愿去过生活,去做锦户家的继承人,做你认得的锦户亮,我以为只要我作出让步就可以挽回许多事情,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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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站在这里,什么也挽回不了。就像个一无是处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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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子自医院出来的时候,新年已经过去。
商店橱窗里的彩灯还未撤下去,在暮色里犹自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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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过来接她时,她面色苍白,却犹自咬牙切齿。
“我要活剐了那小崽子!”
山下不知怎样劝她,惟有沉默。
“如今我反正是什么也不怕!”又转头问山下:“你同锦户亮的事情,是怎样了?”
山下淡淡回应。
“分了。”
“有无讨要分手费?”
“我又不是女人!”
“什么男人女人,钱还分公母?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到手的银洋才是真的,”她又黯然:“我晓得你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总觉得不能这么样看低了自己。”
“但是我们这样的人还要什么脸面,生来就没有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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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在寓所收拾旧物,他要搬回家去住了。
两个人都沉默。
东西其实并不多,他回去后在物质上会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
因此停留地时间也很短,提着很大然而很空的包推门出去。
山下站在门前望着他。
深灰色的毛料大衣,和提包上路易威登的经典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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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
这才是锦户亮,这才是他应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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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
他的声音很小,然而前方的锦户还是听见了,转过身来望着他。
“恩。”
他转身进屋拿了雨伞塞进锦户空着的左手。
“好像快要下雨了,你拿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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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的时候,天边是一片向日葵一样绚烂的残阳。
锦户紧紧抓住手里的雨伞,然后大步走出了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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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乘新干线回京都的旧居。
仍然记得是下午十七点三刻的车票。无人送别的站台。
一路未曾见过也看不清楚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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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君不住,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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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猜想的GN,你怎么比我还狗血o(╯□╰)o
161 金瓶梅2010/1/24 16:02:00
是年三月末,山下自东京大学经济学部毕业。
学位授予典礼结束后他看见锦户,远远地坐在车里。
穿了条纹西服,结着领带。
瘦得很厉害,整个人仿佛缩水一样。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笑了一笑,然后都走了。
?
心有所执,而身有所寄。世上最孤独的事情莫过于此。
?
他决定远行。
离开东京,离开亚洲,到更远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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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不从人愿。
?
那日他已收拾好行囊,也在网上定好机票,倚在沙发上小憩时却猛然听见砸门声。
本应回到英国的赤西如同噩梦一样再次出现在门外。
身后是一群高壮的黑衣男人。
山下有些莫名。
“你又想怎样?”
赤西冷冰冰地眼睛里只剩寒意,他轻轻动了下手指。
“带回去。”
那些人一拥而上,很快制服了他。
这电影情节一样的情形令人惊惧和恐慌。
“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你这是犯罪!我要告你!”
“你他妈放开我!”
赤西看着他拼命叫骂挣扎,然后一脸无谓地转身下楼。
身后缚住山下双手的黑衣男人放肆地大笑,将一团脏布塞进他嘴里。
“犯罪?小朋友,我们少爷只是请你去喝杯咖啡而已。”
?
整个楼道安安静静,门户紧闭,只剩下一行人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的沉重声响。
角落里一个小女孩子偷偷地自门缝里伸出头来,一对乌黑地眼珠紧紧盯住被强行拖动地山下。
赤西在她面前停下来,高高的影子黑压压罩在她身上。
女孩子向后缩了缩,然而没有低下头去。
“你是坏人,”她大声说道:“你欺负山下哥哥,我讨厌你。”
赤西笑起来。
“那么你就快快长大,然后来救他。”
她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脯
“我一定会的!”
“好,但愿他等得到你。”
孩子还要再继续表决心,但她母亲终于出现,匆匆将她抱了回去,紧紧关上门。
赤西转头对山下笑道。
“想不到你居然还很得人喜欢。”
山下被塞住嘴,讲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瞪着他。
?
被推上车子的时候山下才发现天已快黑了,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搞清状况,虽然事情很离谱,但因为做出这件事的人是赤西,他觉得还是能够理解。
这个曾被锦户亮盛赞‘为人极好’的阔少,在他看来大部分时候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
他还不知道在过去的一个礼拜里,生活再次被血腥蒙尘。
?
上周末在纽约黑街的暗巷里,有个亚裔女人被人轮瀑后弃尸街头,死状凄惨,血禸模糊,见惯血腥现场的警方也看得胆战心惊。
他们在一周后才凭借齿模确定死者身份。
清水静子,日裔美国人,离异未婚,有一子。
?
赤西在纽约警局的解剖台上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那时她全身蒙着白布。
他们不让他看到她的脸,说那非常可怕。一直睁着眼睛,张大的嘴里溢出血沫。
她死不瞑目。
?
赤西决定带她回日本,但她的美国男友则坚持要带她回加州安葬。
最终她母亲生前立下的遗嘱解决了纷争。
她将所有身家留给了唯一的孩子,而遗体则留给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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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孤身归国,带着母亲的丧讯。
整个家族的人来机场侯他,人人面色肃穆。
这个曾叱咤一时的军火世家在战后渐渐漂白,变得籍籍无名,但至今无人敢对从这个大门走出去的人下手。
何况还是这样的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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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消息自黑街的新掌门那里传来,出手的都是不懂规矩的新人,买凶的也是外行,一个日本女人。
山下千重子。
管家向赤西汇报时,他很平静。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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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一早猜到。
那样狠辣地手法只能是报复,他母亲是上东区社交女皇,便是有人同她结仇,也断不会那么不上道,去黑街找那些除出胆大妄为什么也不懂的黑鬼下手。
所以只能是那个因为一无所有而变得疯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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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半山时一辆黑色平治迎面将他们截下来。
锦户开了车门,怒冲冲地敲他们的车窗。
里边的人摇下窗户,一脸无辜。
“小亮,你怎么来了?”
锦户厉声质问。
“智久呢?他在哪里?”
赤西微微侧首,问一旁地管家。
“他在哪辆车?”
“第五辆,少爷。”
他话声未落,锦户便匆匆跑过去,车门被锁着,他拉了两下,然后用力踹了上去。
“妈的给我开门!”
里头的黑衣男人‘砰’地推开门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
锦户猛地一拳挥过去。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找死!”
男人正待还手,赤西已经走了过来,向他摆摆手。
“好了,让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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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车门被打开,山下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布,只能在喉咙Deep发出模糊地呜咽声。
锦户将那团布拉了出来,又开始解那些绳子,山下一动不动,似乎有些呆住了,只是不住地问他。
“小亮,怎么回事?”
锦户将那些绳子远远地扔开。
“我们回去再说。”
“等一等,”赤西伸手拦住他们:“这里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
“那不是他的错,Jin,你搞清楚,他什么也未做过。”
“我知道,但他们是亲人,是亲人就不能不受一点连累。”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这是赤西家的规矩,”赤西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自家族创立起还没有人敢不遵守。”
锦户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但赤西的表情令他笑不出来。
“但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
“表使我为难,小亮。”
“是你逼我这么做!”
赤西低下头,山风吹乱地额发贴在颊上,他叹了口气。
“让他自己来选择吧。”
“你是要跟他回去,还是跟我走,”赤西看着山下:“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就这么走了,你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令堂了。”
山下骇然。
“你……”
赤西微笑,侧身弯腰,做出‘请’的姿势。
“上车吧。”
“Jin,”锦户望着这自小的玩伴,觉得如此陌生:“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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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见到了他母亲,甚至还有多年未见他以为早就死去的父亲。
在赤西家主宅西边的一座都铎风格的小楼里,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赤西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吓得大叫起来。
山下跑过去紧紧抱住母亲。
“妈妈,表怕,妈妈。”
赤西站在面前俯视他们。
“只差你姐姐,你们便能一家团聚了,这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你们应当感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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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战线越拉越长也非我所愿啊╮(╯_╰)╭
A君在扮演阔少的同时又扮演了黑道小开,有点忙,不过A妈表心疼,LZ会发双份盒饭的
196 金瓶梅2010/1/25 13:17:00
千重子一直未有现身。赤西家族的人自纽约一路追踪她回到日本,然后却在长崎机场让她踪影全无。
手下人过来汇报时,赤西正在用餐,山下和双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身后是两个面无表情的黑人。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法国厨师,”赤西将面前的盘子推开:“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简直是对法国菜的侮辱!”
管家弯腰应承。
“是,少爷,我马上去办。”
赤西又看向山下那已近乎痴呆状态地母亲。
“夫人,您看起来不太舒服,要来点药片吗?”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什么也不晓得,这些事情我同我没关系,”山下父亲那双被酒精泡得常年红肿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我已同那个丫头多年没有联系了,我连她什么模样都记不起……”
“因此才要教你们一家人团聚,在这里见了面叙了旧,然后高高兴兴上路,不是很好?”
“不不不,我表!”男人吓得大叫起来:“我表同他们在一起!”
赤西转身准备离开。
刚刚出去的管家却重新跑回来,面色凝重。
“少爷,锦户亮先生来了,”他停一下又道:“还有那个女人。”
赤西立在原地没有动,过很久才重新在那张奢华地檀木餐桌前坐下。
“让他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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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户进来的时候挟着风尘和冬日的寒意。
赤西笑问。
“要表来杯红茶,小亮?我们有真正的伯爵茶,味道极好。”
“千重子在我手里,”锦户不理会他,只管开门见山:“你放过智久,我把她交给你。”
“他们本来都是我的,是你的人不守规矩半路给截了去,现在你却要用我的东西来跟我做交易,”赤西摊手:“小亮,买卖不是这么做的。”
锦户将厚厚一叠文件摔在桌上。
“这个,也给你。”
“什么?”
“我父亲收购来的赤西财团百分之八的股份,现在都还给你。”
赤西似乎有些愣住,手指在刺绣精美地餐布上慢慢划过。
“你知道它们值多少钱?”
“不管值多少钱,只要你点头,现在就都是你的。”
“好大的手笔,”赤西抬起头:“可惜现在我已经不是太想要它们了,我父亲的股份已经转到我名下,我母亲的那一份也在办最后的交接手续,这个百分之八,对于我这个赤西财团的决策者来说,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
锦户放在桌上的左手一直紧紧握着。
“Jin,表太过分。”
“我向来是很过分的,”他无所谓地笑:“你,你们,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
“Jin,今天你就此罢手,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做朋友,”锦户站起身:“你表逼我对你动手。”
“从前?从前我父母俱在,耶诞节时尚能一家团聚,如今我连他们的一捧骨灰也留不得,”赤西望着长桌那一端地锦户,隔着揷满白蜡地铜质烛台和满室硝烟:“再也没有从前了,小亮,再也没有。”
“但那并不是山下智久的错。”
“是,但他令我很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很喜欢连累无辜的。”
锦户望着他,然后揷在衣袋里的右手慢慢伸出来,那里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左轮手枪,纯银制作,工艺之精美奢华令人赞叹。
赤西身后的保镖也迅速Bachu了佩枪,山下惊愕地望着锦户,他没有想到那双在便利店搬运货物的手有一日会握着杀人的利器。
“你要杀了我?”赤西望着面前那黑洞洞底枪口,仍旧笑着:“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的小杂种。”
锦户握枪的手非常稳定,少年时在阿拉斯加他曾是猎熊好手。
“放他走。”
赤西紧紧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你先将那个女人交给我。”
“可以,”锦户微微侧首,吩咐随身下人:“把她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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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子几乎是被拖进来,她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但神色狠厉。
“哈哈,好大的场面!怎么,兄弟反目?”她看向自己的亲人:“你们都来了,真好,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们……”
赤西淡淡道。
“你居然还没有自煞,真是勇气可嘉。”
“自煞?我为什么要自煞,没看到你死了爹妈的惨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你现在看到了,”赤西慢慢走到她面前:“可以放心去了。”
“好!你要杀要剐只管过来,但是你放了我家里人,他们没有害你……”
赤西冷冷道。
“你现在晓得要分因果了,我母亲也没有为难过你,你却谋害了她。”
千重子怔住,良久才大笑道。
“是,不错,她确是没有为难过我,害我到今日地步的也不是她,只恨我没有本事,将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杀得干净!”她转向山下:“小弟,你表怨我,怪只怪老天瞎眼,教我们生在泥水里,一生教人看不起,不如死了干净!”
山下被那黑人牢牢按在沙发里,只能望着她发疯一样大笑,心中茫然绝望。
面前的一切因为太过疯狂而有些像夸张地荒诞剧,甚至有点黑色幽默。
“小亮,”他大声喊着锦户:“小亮!”
小亮,救救她。然而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没人救得了她。
赤西冷眼看他们姐弟情深,而后问身后的保镖。
“你带回来的那两条狗在什么地方?”
“在后山,少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两天没有喂它们了。”
千重子望着他冷酷地眼睛,瞬间反应过来,身子因为恐惧而开始发抖。
“你……”
“我不想浪费子弹,也不想找人来强瀑你,那对你太奢侈了,像你这样的婊子,只配跟畜生呆在一起,”赤西挥手:“给我拖到后山去,喂狗。”
“等等,”锦户出声:“你先放了智久。”
“好,放了他,” 赤西指指山下的双亲:“这两个,也给我拖到后山去。”
山下猛地挣月兑那黑人的钳制,冲到他面前。
“你这个疯子!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
赤西好笑地看他。
“上帝是谁?我不认得。”
身后的保镖涌过来,想再次制服山下,却被锦户用枪逼退。
“好了!智久,表管这些,我们回去再说!”
“小亮,你在开什么玩笑!”山下不可置信地看他:“我妈妈还在他手里,要被他拿去喂狗!你却要我表管!”
“跟我回去!”锦户不理会他,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拖:“那些你管不了!”
“放了我妈妈!”
赤西和锦户同时回身,望见山下夺了锦户的手枪对准赤西。
“放了她,不然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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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很哈皮。。。。。
200 zxnab2010/1/25 13:29:00
一起开枪吧,突突突。。。。。
红啊,你实在是黑!
66,你的气势那!
p,终于反抗了,不再反抗中灭亡,就在反抗中阵亡!
继续啊!
弱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