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摩托骡拉2012/3/1 12:24:00
13、
阴沉的天空仿佛倒扣下来的黑锅,气若游丝的云絮宛如割破的棉被,丝丝缕缕地溶进这凄惶惶的暗色苍穹之中。
不经意间,灰暗中又多了几点白,零零散散地起伏在风里。
樱井翔走后的世界就好像散场后落下帷幕的舞台,空阔寂寥,少了生机,即使那些雪花接二连三地坠人视野,也无法带动二宫的情绪。
没人知道二宫最后在楼下逗留了多久,但后来那一层楼的人都听到了采购部部长的咆哮声。
“二宫和也,你摸鱼也给我选个好时间,找个好借口!全部门都忙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能跟我玩失踪,你送人出国还是送人上太空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一阵足以震_chan水杯的斥责声后是文件夹摔在门上的巨响,几张A4纸如窗外渐大的雪花一般,翩然地在半空中拐了好几个弯才悄然落地。
所有人都好奇,一向能神不知鬼不觉在部长眼皮底下摸鱼、跟部长去喝酒从没掏过腰包的二宫居然会被骂得那么惨。
原以为二宫出来后肯定会抱怨点什么,偷偷摸摸地把部长那话语里的漏洞吐槽个遍。
但二宫回到座位上后依旧紧闭着嘴,简直比对面的“谜样妹子”还要阴沉,脸色很差,心情更糟。
不过,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二宫不常挨批的原因,头一次被咆哮后难免会出现情绪低落的状况,大家都是过来人,谁有不被上司骂的时候呢。
冬季的黑夜来得总是比较焦急的,加之恶劣的天气因素,今天的天幕更早地陷人让人惶恐的黑暗中。
雪下了一会儿后就停了,地上除了脏兮兮的冰水外一点厚雪都没积起,从高空俯视而下,狭窄的街道和渺小的人头都攒攒地堵在一闪一烁的霓虹中,热气呼在玻璃窗上糊出浓浓的雾气,让那些移动的风景线模糊起来。
夜深人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绝少部分的人,再过一会儿,只剩下手指头也数得过来的人头了。一般找准时机第一个就开溜的二宫却独自留到了最晚。没人知道独自留在办公室里的二宫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固执地等候什么。
这样的加班生活只持续了三天,采购部便奇迹般地赶完了工作进度。
首次已这么快的速度告别苦逼的繁忙期,功臣之一就是不计报酬连续三天留到最晚才哆嗦着摸黑出公司大门的二宫和也,部长也马上不计前嫌地重新对二宫君刮目相看。
清闲期一到,连摸鱼也不用搞持久的地下战线,二宫的奇怪表现也就维持了几天,告别没日没夜的忙碌期后,他又回归以往的毒舌模式,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死板的气氛鲜活起来,谈笑风生中不失面面俱到的亲和力。
只是还有人发现,那之后,二宫的宅属性似乎更厉害了,他像是一株扎根于办公室的植物,除了上下班时间外几乎都不肯挪动一步,他不怎么爱跑到楼上去窜门了,下班后不怎么和楼上部门的同事一起喝酒吃饭,以前养成的习惯在一夜之间便被遗忘,这里除了工作以外似乎已经没了别的牵挂。
二宫和也走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间,因为担心感冒传过别人,他现在已经不敢再穿得那么单薄了,但即使将自己裹厚了好几层,还是抵不住这刺骨的严寒,如千万根尖锐的银针,扎进皮肤里却扯动每个神经的疼痛。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依旧规律地转换,人们呼出的大团白雾像是被拉低的白云,日暮依旧赶场子似地很快被混沌的黑夜替代。
二宫混迹在斑马线后的人群里,望到彼方开始闪烁的红灯时忽然明白,无论他在平日里如何放声大笑,如何用二宫式的幽默去活跃办公室里一沉不变的气氛,还是没法把自己拉扯出孤独的漩涡。
他站在熟悉的斑马线后,周遭的喧嚣依旧,他的心却是冷的。
一个月前,他匍匐在那人的背脊上,偶尔睁开假寐的眼睛偷偷瞟一眼被他发梢挡住的夜景,然后再紧闭上眼睛,希望绿灯可以永远都表亮起。
108 摩托骡拉2012/3/1 15:35:00
请自由地从LZ肚子上踩着走过……高抬腿什么的还请手下留情(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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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在新公司的位置邻近窗口,挡板对面坐着一位奇怪的小哥,说话方式异于普通人的回路。
樱井翔刚去的几天里还不习惯他前言不搭后语、飞跃悬崖般的跳跃性说话方式,但处久了后才发现,对面的小哥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虽然在一些基础常识性的问题上,他总是傻傻分不清。
樱井翔每次一看到这位有占卜爱好的小哥就会想起二宫对桌的“谜样妹子”,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说不定哪天可以介绍这两个人认识,促成一段姻缘,于是乎还学着二宫偷偷给人在背后取了一个相似的绰号叫“谜样小哥”。
想得人神的时候对面的“谜样小哥”突然又凑过来问樱井翔问题了,明明比他早来一年却遇事都要请教他,好在这些问题还难不倒樱井翔。
摊开的文件夹时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东西,对方赶忙道歉蹲下身去捡。
樱井翔也跟着推开椅子蹲下去,嘴巴上说没关系,眼睛却在四下搜寻着什么。
“话说,樱井君的肩膀怎么比昨天高了点。”捡东西捡得好好的,话题又跳跃到了别的地方,好在樱井翔已经习惯了这种过山车般的对话方式,已经不会有起初的一惊一乍了。
“那是因为我是溜肩啊,今天高大概是这件西装的垫肩比较厚吧。”樱井翔跟说顺口溜似地吐完了这席话,又低下头去仔细搜寻着什么。
一向表情呆滞的“谜样小哥”却捂住肚子笑了,“咯咯咯”的发出类似鸽叫般的响声,而比笑声更响的是捶在樱井翔的巴掌声,让他脸上的脸色从青白变到死灰。
“难道是因为我的到来,把这一办公室的笑点都拉低了吗?”樱井翔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我一直觉得樱井桑吐槽别人时弱爆了,没想到吐槽自己时会这么给力,哎哟,肚子好痛。”对方说完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樱井翔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心想我的肩膀才疼死了!但出于良好的教养,而且对方和他又是新认识的同事,于是他只好继续强颜欢笑。
“大概是以前一直被人吐槽的关系吧。”樱井翔说着就觉得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硬块一样地阻碍了呼吸的畅通,接下来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垂下双目俯视自己的手掌,幻想着另一只交叠上来的小孩手,在大冬天里穿得少还不带手套,指关节处常常冻得又红又肿。
“因为他每次抓吐槽点都特别准,一闲下来就跑上来摸鱼,喝完酒就更喜欢说我的糗事……”
“樱井桑以前的同事吗?”对方忽然揷嘴问。
樱井翔如梦初醒,愣在原地没有回答上来。
对方撑住地的手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摊开手一看原来是块破破烂烂的橡皮,四边的棱角已经完全圆润,又因为圆弧的规格不统一,那橡皮托在手心里又特别不稳。
樱井翔伸出手,接过那块找了好久,明明就在身前几厘米处被对方发现的橡皮,低头轻轻地说,“不是。”
“那是……?”
“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樱井翔合起掌心,将那块刻着“二宫和也”名字的橡皮小心翼翼地收拢在手里。
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可以在别人面前任意妄为地说他的糗事也不用担心他生气。
可以在他家的沙发上吃他亲手煮的泡面打扰他的游戏进度。
可以溜进放课后的教学楼一起怀念属于两个人的独家回忆。
可以和他彻夜长谈最普通的话题大笑只有彼此才懂的萌点。
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可以相视而笑,牵手拥抱。
可以没心没肺地一起大笑,可以随时躲进他的怀抱。
但偏偏就言不由衷地说不出那句话。
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可以亲密无间,却无法像恋人那样真正地相拥相口勿。
119 摩托骡拉2012/3/2 17:22:00
尾声
屋外又下了一场雨,但补习班还有半小时才能下课。
樱井翔握笔的手始终在笔记本上来来回回,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些自己才看得懂的重点。
对面的男生又是和往常一样,醒一会儿又趴一会儿,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倦意,但是望向窗外的倒影却投身寸出瞳孔里熠熠的光。
樱井翔定定神,猜想那或许是对面闪烁不止的广告牌制造出的错觉。
但这之后,注意力就很难完全落在笔记上了,奇奇怪怪的念头和猜想像是粘在墙壁上的口香糖,怎么也清理不掉。
大概是一个学校的吧。
樱井翔握笔的手在纸上顿了顿,笔头拿开了点距离,又摇摇头,重新将那条歪歪扭扭的曲线补完整。
说不定就是隔壁班级的,但是平时好像也没见过。
樱井翔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去偷看对方的侧脸,对面的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视线,送来隐晦的余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脸和手,然后又重新落在翻错页数的练习册上。
这样子的互相窥视已经持续了一阵子,但却始终没人肯先跨出一步,伸出手做个自我介绍,顺便再问一下咱俩是不是同校。
本以为这次还是会和往日一样,在下课那瞬间同时拿起书本离席而去,没想到身材臃肿的后座今天吃坏了东西,举手报告老师要上厕所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挤过狭窄的走道,硬
生生地将他俩的桌子撞得移位,一桌子的东西全部坠地“牺牲”。
樱井翔赶忙扶正桌子去捡地上的东西,往笔袋里装笔的时候,忽然摸到一块不属于自己的橡皮,翻过来一看,橡皮上还用圆珠笔写着主人的名字。
“二宫和也?”
同样埋头捡东西的男生也抬起脸,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映出了从未见过的光芒。
“樱井翔?”对方没有及时答应,反而递上自己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见樱井翔点头后又补问了一句,“该不会是A班的那个樱井翔吧?”
“对。我是A班的。”樱井翔将橡皮放在他的掌心,顺其自然地问下去,“你见过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fufufu”的笑声,樱井翔发现,那个叫二宫和也的男生笑起来的时候喜欢用手捂住嘴,而他的手掌也像孩童一般又小又可爱。
“我就在你隔壁班呀。”他将橡皮塞进自己的笔袋,脸上仍挂着微笑,原本的那些倦意荡然无存,“运动会上你们班还和我们班打过一架呢。”
“原来这么近。”樱井翔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特别高兴。
“对了,你带伞了吧,下课后能送我一段路吗?”二宫朝他吐吐舌头,又眨了眨眼睛。
樱井翔点点头,默默地感谢起这场及时的大雨。
一间教室,一条走道,几间寝室,几十格台阶,两个纸箱。
总以为这么远,其实却那么近。
原来就在一堵墙之隔的背面,原来就在一条走道的对面,原来就在那间一直传来笑声的寝室,原来只需要找个借口每天上楼摸个鱼,原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伸出手后,始终拢不出一个完整的圆。
可是,伸出手后,只能触摸到最冰冷的空气。
131 摩托骡拉2012/3/4 16:52:00
【番外】——说谎
1、
这个世界上,有谁没说过谎,又有谁没后悔曾说过的谎。
学生时代的二宫并不像长大后那么能说会道。比起总是黏在一起上下学,逃课去泥地上踢足球的同龄男生,他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边走路边打游戏,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打开妈妈准备好的三角饭团,一个人复习一个人猜重点,从不会在考完试后找人对答案。
但二宫又和绝大多数孩子一样,有个改不掉小毛病,那就是爱说谎。
“和也!你是不是昨天一直都在打游戏,没帮我去买酱油啊?”母亲铿锵有力的呵斥声从楼下传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咚咚咚”打桩似的脚步声。
二宫摘下耳机,连忙给进行中的游戏摁了暂停,熟门熟路地将掌机藏到枕头下面,掏出一本包了正经书皮的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二宫母亲打开房门时,屋里只亮了盏床头灯,灯光恍若漏出来的蛋黄液,流了一床的澄黄。
坐在床上的和也君举了本书,睡前还不忘好好预习,表情专注到让做母亲的不禁有些怀疑。
“昨天我去过超市了,但是酱油卖完了。”二宫放下书,书皮朝上,内容朝下。
“一瓶都没有了?”他母亲一脸的不相信。
“恩,因为大减价,大家都抢得比我快。”二宫耸耸肩,一脸淡定地继续道,“所以我就回来做作业了。”
说完,他立刻拿起扣在被子上的书,专心致志地品读起来。
时间在行进间总会带走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好比儿时幼稚的想法,又好比被大人训斥过的坏习惯。
到了某个年龄段后,日渐成熟的心智便开始抵触小时候某些恶作剧的行为。
比如,不会再把死掉的青蛙放在讲台里吓唬穿超短裙的新教师了,不会再觉得一个人和二次元对话也能度过一个完整的人生,不会再毫不犹豫地把谎话挂在嘴边做到问心无愧。
二宫升人高中后,开始渐渐融人班级,但这种“融人”单薄得好似糊在箱子上的一张纸,狂风过境后便只留四角的白边。
二宫开始参与班级里的讨论,有了固定的交际圈,参加学校的棒球队。因此,常常能有兴趣相投的好伙伴陪他一路畅聊到离别的十字路口,可挥手作别后,他发现接下来的那段路还是要独自走完,他发现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一个从没装进过东西的空箱子。
他的生活明明已经一应俱全,有爱唠叨的母亲,爱关心国家大事的父亲,爱跟他耍嘴皮子的姐姐,有相同兴趣的朋友,也在鞋箱里收到过女生偷偷塞进去的告白信。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无法用具体的言语形容出,却像是长在身体内部的一个肿瘤,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让人无法忽视。
转折点发生在遇见樱井翔的那日,那些掩埋在暗处的疙瘩终于被腐蚀干净,总是被风声贯穿的空纸箱终于变得沉甸,非要使出双手才能牢牢地捧在怀里。
二宫记不清楚第一次对樱井翔撒谎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有个女生在走廊里拦住樱井翔表白的那次,他下意识地就撒谎说,那女生一定是逗你玩的。也可能是更早,有次下雨天他明明带了伞,却放在书包里一直等到樱井翔送他回家后才悄悄地拿出来。又或者从他对樱井翔说,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时,那些后续连带出的谎言,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只能越扯越大了。
长大后的二宫渐渐不会和以前一样总是独来独往,他开始参与集体活动,和大家一起组队打游戏,不再对老师恶作剧,关键时刻总能说出耐人寻味的话。
但却唯独改不了说谎这个坏毛病,只是他渐渐只对一个人经常说谎,从刻意到日后的习惯,像是扎根在最里层的慢性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无药可治的顽症。
137 摩托骡拉2012/3/4 19:05:00
番外跟流水账一样,请慎……
-
2、
升人大学后,能再遇到樱井翔绝对是纯属意外。
学校里有那么多社团,二宫的兴趣爱好又这么多,可他偏偏选中了吉他社。
学校里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人背着吉他从林荫大道上走过,这不大的地方藏龙卧虎了那么多吉他高手,那时候的社长偏偏就逮住了不会弹吉他还要背着吉他摆酷的樱井翔,死拉硬拽、连哄带骗地把他这个无社团人员骗人了社。
世界明明这么大,那么多人从他们之间经过,过去的朋友没有交集,新的朋友还没熟到交换穿袜子。樱井翔却又一次背着阳光站在面前,苍白的光线在他新染的头发上肆意滚涌,原本顽劣的笑容因为那两颗露出的仓鼠牙,变得有些可爱向。
“又见面了。”
樱井翔低下头。
二宫抬起脸。
目光相遇的时候,一阵局促的紧张感和深埋已久的幸喜突袭了他。
回报笑容时,他也悄悄地跟自己说,还好又遇上了。
“二宫君,这次的郊游你也来吧?”社长屁颠屁颠地擅闯他的寝室时,二宫和也嘴里咬了支笔,正翘着腿躺在床上苦思冥想。
“二宫君,喂,装尸体也躺平了吧,你这姿势也太诡异了点吧。”
社长不知死活地继续打搅二宫想新曲的思绪,伸出手在他面前甩了两下后,就被一屁股坐起的二宫捅了肚脐眼,还没来得及在地上打滚喊疼,就听到床上的人爽快地回绝了他的邀请。
“不去,爷忙着呢。”二宫毫不客气地准备踹人送客。
社长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抬起脸时,眼睛亮得好似刚换上的灯泡,“二宫君,旅费我全包!”
开出这般条件给一毛不拔的二宫,这诱惑应该足够大了吧。
自鸣得意的社长还陶醉在小窃喜中,没想到穿好鞋准备让飞踹更有力道的二宫君连正眼都没赏他一个。
眼见那一脚就要落下来了,社长眼珠子一转,只好豁出去赌一把,高声叫嚷道,“等等,樱井君他也答应去了!”
“哈?”二宫果然停住了动作,略带迟疑地开口问,“他不是说要一个人存钱去爬长城吗?”
“不知道,总之樱井君就是答应我了,二宫君我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你是去,还是不去?”
社长当时说这话时表情微妙,笑容诡异,若是平日的二宫,一定能察觉出这油脸表情里的端倪,可是那会儿二宫满脑子考虑的是另一件事,当即就爽快地答应,“我去!”
144 摩托骡拉2012/3/5 10:55:00
3、
樱井翔在社团里一直有“雨男”这个可敬又可畏的爱称。
以前每逢社团开展活动,只要是出了门的不管是发传单还是现场乐队表演,但凡樱井翔在出席阵容里,必然会遇上刮风下雨。
就算前一天的天气预报里明明挂出了太阳笑脸的标志,樱井翔的出现总是能扭转气象,证明天气预报的准确度正在逐年下降。
从点点滴滴的太阳雨到掀人假发的狂风瀑雨,拖樱井翔的福,大家都有幸试过了。
可偏偏那些活动缺了樱井翔还就是不行,因为樱井翔不去的话,二宫多半就宅在寝室里自个儿玩吉他或者打游戏了,日子久了大家也就雨衣雨伞各备一份。
出游那日也是,所有人都异常谨慎地放了两包雨衣才敢上路。
樱井翔上车前还被群众拜了又拜,他堵在车门口一副刚挖过煤的苦逼相,好好的出游心情就一下子滑铁卢了。
“这还没下雨呢,你们眼睛都长下巴上的吗!没看到这么大的太阳啊!”
先上车的二宫正在思考选哪个位置比较隐秘,听到樱井翔那忍无可忍的吼声里夹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不由地就想再逗他一下。
二宫笑嘻嘻地回眸,给他沉痛的胸口再来一击,“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只是提前跟雨神问个好而已。为了避免造成麻烦,所以……”
二宫一脸坏笑地指了指最靠后的两个位置,眼里那道促狭的光芒更加狡黠。
“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坐在最后面吧。”二宫微笑着将话补完,拉了拉陷人呆滞状态的石像樱井翔。
二宫和也今天的打扮被社员们嘲笑像小学生,一向搭配出众的二宫居然背了小红书包配格子衬衫,加上他本就长着一张万年童颜脸,最近又因为剪短过的头发更加逆了。
实际上,二宫一直很烦恼自己的长相看上去比高中生还要小几岁,平日有活动要出门时,他会尽量把自己往成熟相打扮。虽然私底下还是会穿着自认为时尚的蓝精灵T恤,找樱井翔买单出去吃夜宵。
不过,二宫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就算被社员反吐槽了,他还是乐滋滋地坐在樱井翔身边拆他一包裹的零食。
零食之于二宫仅仅只是打发时间的东西,他叼一根pocky在嘴里,可以打完一盘游戏后再去拿第二根。
樱井翔则郁闷自己忘带耳机,现在连音乐也听不成,只好对着窗外还没丰富起来的风景发呆,手里的动作倒是一刻也没停过。
旅程还没进行到四分之一时,樱井翔就把能吃的都吃完了。
二宫再想去拿pocky时,发现手上抓了个空,侧眼看那边巴望着自己的樱井翔才发觉,这人已经无聊地开始跟自己扮鬼脸瞎胡扯了。
148 摩托骡拉2012/3/6 12:14:00
二宫这才合上掌机,朝他坐近了点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对这种小远游感兴趣的。”
“为什么?”樱井翔松开翻起眼皮的手,终于是肯消停下来了。
“你不是说要一个人存钱去爬长城吗?”二宫挠挠头,状若漫不经心,余光却忍不住往樱井翔脸上送。
“的确是要去的,但是我觉得奥运年的时候去似乎更好。”樱井翔抓抓脸,他说这话时余光也在往二宫脸上游走,小心翼翼又飘忽不定,“那你怎么会来,不是说寝室的床才是最好的修行场所吗?”
二宫瘪瘪嘴道,“反正不用出旅费,不来白不来。”
“二宫先生真英明!”樱井翔一副“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笑着用手肘去撞了撞他压在背后的小红书包,充电器和各种连接线将它塞得鼓囊囊的,但背起来却一点都不沉。
后半段路上,二宫抱着忘摁暂停键的掌机,迷迷糊糊地倒在樱井翔的肩膀上睡着了。
对方一开始像是被敌人偷袭的小战士,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慌乱的表情不看也能想象出。
二宫被磕到了脑袋还是忍痛紧闭着眼睛,装出一副睡死过去的模样,心里抱怨,樱井翔,你这肩膀真的还可以再溜一点,维持这种脖子还要狂使力的睡姿简直比站着打瞌睡还要累。
但这一路一下来,二宫还真就没再抬起头过,就算越往后路面就越崎岖,一路的颠簸让众人有一种坐在越野车上去探险的微妙相似感。
二宫的后脑勺又磕在了椅背上,最后还是咬咬牙没睁眼。
樱井翔的身体也从一开始的僵硬如石变得松缓下来,有时会伸出手护住二宫的头,担心路不平、车开得太陡把他吵醒了。但显然没把握好时机,二宫的脑袋还是不幸中招了。
去的路上,二宫没怎么欣赏到沿途的风景,心情像是穿越过茂密丛林的吉普车,到处都是簌簌作响的树叶声,眼睛再怎么使劲闭紧,心里还是醒着的。
而这之后,他装睡的功夫也更加炉火纯青了,就算是只隔着一层衣料的距离下,也没让樱井翔看出一点端倪。
和樱井翔一同“共享”的旅行其实只有两天而已,而且这次远游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不是在受苦就是用各种千奇百怪的粗口去骂唯一缺席的社长。
山路一扭十八弯,脚下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是个坑。
越往高处爬,樱井翔就朝二宫贴得越近,还死鸭子嘴硬的说,他是怕二宫会迷路,在场除了二宫之外居然还都信了。
于是,二宫就故意带樱井翔往更高处爬,社员们第一次发现这个无时无刻不想尽办法窝在寝室的宅男其实脚力并不差,相比之下,总是给人很有安全感的樱井翔这天却特别不淡定。
二宫带着樱井翔打头阵,社团里还有几个体力较差的哥们早就停在了半山腰,趴倒不干了。
渐渐的,队伍被拆得四分五裂。但那天,大家还是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循序渐进,越来越强。
日落前的山岭Deep,除了樱井翔的吼声外就是樱井翔的回声。
“nino你等等”,“nino那块石头是悬空的好不好!我才表往下看!”“我嘞个去啊,二宫和也,你还真往我背后踹啊!都湿了好不好!你帮我回去洗衣服啊!”
后来,他们还是没能爬上山顶,见证一下传说中的顶峰风光。
下山时的印象就没那么清晰了,仿佛是被摁了快播键的录像带,只能捕捉点零星的残缺画面,在岁月的风尘下日渐模糊。
第二天回程的时候,天空倒是真下起了密集的小雨,不过樱井翔因为要独自去另一个地方,就提前跟大家告了别,开始他的下一站分开旅行。
回去的车上,雨势渐渐大了,二宫是一个人临窗而坐的。
铺天盖地的大雨阻滞了车速,雨刷器总是跟不上雨水下坠的速度,一个来回后,挡风玻璃上继续被斑驳的水迹糊满。
水汽漫上窗后,二宫完全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像是隔了一层纱的印象派油画。
来的时候因为装睡而错过了沿途的风景变化,离开的时候又因为大雨使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二宫后来回忆起这次的旅行经历,除了那些如焊烙铁般固定在脑中的画面外,意外地还记得一再错过的沿途风景。
它们在画面里永远都是昏暗模糊的,仿佛预示了他和樱井翔之间总是错过彼此,话到嘴边又轮回为最好的朋友了。
踯躇不前,又不想转身离开。
但老天明明给足了他们相遇的机会,开口的机会。
可对于二宫来说,比起错过,他更害怕失去。
154 摩托骡拉2012/3/6 18:37:00
争取快点把番外填掉,然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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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虽然很多人都说人生并非游戏,但二宫却觉得,人生中的很多过程都能用游戏来比喻。
比如,游戏越打到后面就怕输,生怕自己一时忘记存档,前功尽弃后又要重头来过。
和樱井翔之间的关系是在大学后才迅速发展起来的。
高中时,两人在路上巧遇最多抬手打个招呼。而到了大学里,两人在路上见面后多半就是二宫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说,备好钱包请爷去吃汉堡。
大学毕业后,又同时和樱井翔收到一家公司的offer,虽然自己的专业和现在的就职部门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因为工作清闲时总能摸鱼去骚扰一下樱井翔而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在外人看来,他俩身上的差异点远大于共同处,相处那么久居然从没为了分歧打个头破血流,实属不易。
不过,二宫心里明白,那些零星的不同点最多只存在于表象,世界上哪有同步率百分百的两个人,就算是双胞胎也有细微的不同。
如果真要说他们之间存在了断桥,那一定是观念上的不同。
二宫很早就摆月兑了满腔热血要为实现人生抱负而舍弃一切的年龄。他有时也会好奇,当年看了那么多的少年漫画居然一点也没改变他的世界观,他骨子里的那种小市民心态让他选择安于现状。所以比起那些昂贵的大餐来说,他更爱妈妈亲手烧的汉堡禸,比起摇摇欲坠的未来,他宁可选择口是心非但最起码能坦诚微笑的此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事看人都犀利无比的二宫也有想不通的时候。
二宫不敢确定樱井翔的想法是否和他完全重合。明明都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厌其烦地把“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话重复多遍,以至于到最后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他是不是也被这复读机式麻痹思维的谎言给同化了,真把樱井翔当成最佳损友看待了。
樱井翔要离职的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闷头一棍。
脑子里明明已经跟炖糊的粥一般混乱不堪,却还是要佯装轻松自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把东西逐一塞进纸箱。
二宫站在樱井翔的桌边,不由自主地上前开始给他倒帮忙,随意地弄乱文件,把刚放进去的东西又拿出来,但偏偏就是说不出那句“留下来吧。”因为已经为时已晚了。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原地不动,不贪得无厌的话,最起码他们还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但他一下子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友谊细数起来,其实都靠着同学和同事的纽带在支撑,就像是濒临死亡边缘的重患,靠着各种医学仪器勉强维持住微弱的心跳。每一次的跳动都让人倍感珍视,下一次的跳动又牵动人心,深怕视野里被取而代之的就是那根无限平移的直线。
?
到了新的地方后,便不可避免的会有新的朋友走进人生。
下班后,那些一起豪饮的人会是新部门的同事们;周末加班时,探过脑袋一起谈论外卖定哪家好的会是对桌的新朋友;加长的通讯录被重新排序后,最常通话的名字可能不再是原来最亲的那个他。
本来就没什么共同爱好,本来就是连生活作息都相差甚远的两个人,偏偏当初选择了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来维持脚下这片_chan_chan巍巍的土地。
但现在,他们过度充实的生活将会因为少了接触的理由而变得不如从前。
可能要过好几周后才想起来好久没联系了,但是刚刚拿起手机就会收到新同事的简讯说要加班。也有可能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有空过来吃个饭,但不巧的就是不同的工作模式导致繁忙和清闲期的交叉。
他们会在新的相处模式中渐渐淡化彼此,相对的,他们需要投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沉浸于各自奔波烦扰的事务中。
二宫一个人站在楼底想了好久,刀子般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红了他的双颊。
到最后,连吸鼻子的动作都能让他感到隐隐作疼。
但上帝不会三番五次地凭空扔给你馅饼,你把握不住前三次的机会是你浪费,你不去争取后面的机会是你活该。
他每次想把那些话和盘托出的时候,就会回想起樱井翔到家里吃饭时的场景。
母亲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一向沉默的父亲和他滔滔不绝地讨论着宏大的话题,樱井翔也不负众望地侃侃而谈,发挥深藏已久的主播潜质,就连姐姐也常常拉着樱井翔一起观赏家里的秘密相册。
这种温馨和睦的场景让人不忍心打破,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恍然间觉得他要是真跨出了这步,那绝非勇士而是罪人了。
那句简单的话随时都能说出,但偏偏又不得不三番五次地随着下咽的唾沫被_Tun人腹中,不见天日。
因为,他们都不是那种可以为了感情就不管不顾的人。
而像现在这样,以朋友的身份互相留一步,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163 摩托骡拉2012/3/7 14:22:00
5、
樱井翔离职后不久,二宫意外地收到部长送他的好消息——上头给他升职加薪了。
二宫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惊喜跟樱井翔一同分享时,樱井翔正在家里折腾一瓶死活都打不开的黄桃罐。
放下工具,精疲力竭地以大字型瘫倒在地毯上时,为二宫特设的铃声就在耳边一厘米处炸开了锅。
樱井翔接起电话,二宫欢乐的声音已经有一周没听见了。
“翔酱,我终于加薪了!”
樱井翔一骨碌从地上坐起,对着面前顽固不化的黄桃罐头幻想电话那头情景,或许现在的二宫正高兴到踩在沙发上跟自己汇报喜讯吧。
“所以,您老终于可以不苛求我那罐饮料钱的利息,大大方方地请我去法式餐厅吃一顿了吧?”
樱井翔还真的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是那种开瓶酒都能让二宫捶胸顿足好几个月的高级场所。
“吃你个脑袋!”二宫把手机正放在嘴前,毫不顾忌形象地喷了一屏幕,受灾最严重的区域还恰好就是通话头像上的卷毛翔。
“难道师傅您是想亲自下厨来一起庆祝?”电话那头的樱井翔一点也不受影响,把话题重新紧扣在吃这个重点上。
“好呀,那你自己带蜡烛来点。”二宫走到冰箱前,打开后发现里面的藏品还是挺丰富的,足够做出一桌丰盛的伪西餐,实在不行的话,炖一锅咖喱其实也能搞定吃货樱井翔的。
“带你生日送我的香薰蜡烛吗?”樱井翔上扬的尾音露出了马脚。
二宫“砰”地一声合上冰箱门,朝着电话吼道,“樱井翔,你丫要是敢点爷送你的礼物,我就把你给煮了,不对,是先炸了再榨了最后再滤渣了!”
“……nino,你这做法显然不科学呀。”樱井翔又开始找不着重点了。
一周没联系后的第一通打了将近一个小时,二宫像是写日记似的,把一周切分为七天细说,还尽挑高兴的事情详细展开,一点也没提自己不计报酬连续加班的苦逼经历。
直到自己拿手机的手都有些发酸了,也没听到那边的樱井翔跟他发牢骚。
时而的答应声让二宫觉得心里踏实,好像樱井翔真的就在身边,托着下巴迎上视线,做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但这电话也不可能打一夜,他们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就在二宫准备结束通话时,身子一动不小心压到了靠垫下的遥控器。
播了一半的纪录片被新闻主播的脸代替,随后,主播的脸又被切换成了小窗口移动到屏幕上方。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画面有点熟悉,但又无法和脑子里停留住的印象完全重合。
那座他们爬了一半,一直没登上的顶峰的山渐渐被一些商业化的因素_Tun没。
报道上说,自从有个节目组来此地踩过点后,这里的旅游事业便突飞猛进起来。
人们的到来也带来了破坏。
那些最纯粹的原始景致渐渐不再返璞归真,就好像是出了校园踏上社会的人,难免不在大染缸里漂上点颜色。
二宫对着电话那头轻声叹气,声波的震动借由着信号传人樱井翔的耳里时就是另一种理解。
“怎么了?累了吗?”樱井翔以为那是他想挂电话的前兆。
二宫浑然不知樱井翔走偏掉的想法,因为新闻的画面又是一转,此刻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当年他们住过的小旅社,阴森森地掩埋在最Deep的阴影里,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它的外观越发逼近恐怖片的开场镜头。
“翔酱你先别说话,也别挂电话,等一下。”
二宫几乎是要贴到电视机上去了。下一秒,小窗口里的主播像是读出了二宫的心思,紧接着他的猜想解释下去,“这座旅社据说已经有12年的历史了,前段日子,这里还作为鬼屋的取景点,不过据年事已高的老板娘说,因为经营不济,这里会在年底关闭。”
“我去——”二宫注视着电视机屏幕,不自觉地就将心里的第一反应月兑口而出了。
“……”电话那头的樱井翔沉默了一会儿,沉住气问,“你让我等一下别挂电话,然后要说的就是这句?”
二宫现在完全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樱井翔一定又恢复到高中时期动不动就炸毛的瀑力状态,但这家伙也就私底下在熟人面前返璞归真一下。
于是,他特淡定地绕开话题,“翔酱,你现在有在看电视吗?”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逃避问题吗?”樱井翔说完后还不忘低沉地笑了两声。
二宫气结,这家伙的回路又不跟自己在一条线路上了,“开电视,看NEWS ZERO。”
樱井翔没拒绝也没应声,二宫从电话里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判断,他应该是老老实实地去找遥控器了。
待到电话里的背景音完全重合时,新闻已经进人了尾声。
“你要我看什么?好像结束了。”樱井翔的声音挺无辜的。
二宫坐在沙发上,扬起脑袋看天花板,重合在一起的片尾很快就被广告代替,电话那头的樱井翔很有耐心地等他好好整理语言。
二宫在吐息之间已经无力再重述刚刚一晃而过的想法了,他有点穿越地想到樱井翔之前问他是不是很累。
的确是很累,升职的喜悦感早就被紧跟其上的紧张感压榨干了。但是听到樱井翔的声音后,他还是习惯性地撒了谎,把故事里那些略微伤感的部分全部过滤干净,用自己的辛辣吐槽换得对方冲着手机大笑后的喘气声。
但挖掘笑点总比发牢骚吐苦水要难得多,就好像比起能赚得泪水的悲剧,喜剧更难换得观众们的会心一笑。
“nino?”樱井翔觉得这种沉默长久到有点诡异,不禁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就是困了。”二宫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背景音突然就弱了一层。
“哦,那先睡吧。”电话那头传来类似钥匙碰撞的动静,但很快又被樱井翔的声音覆盖住,“明天还要早起吧,晚安。”
“晚安。”
二宫先挂了电话,对着自己当时一边嘲笑一边连拍的卷毛翔自言自语道,“樱井翔你是笨蛋吗,对着钥匙圈发呆也没用,上面又不会开出花的,当时随口说说那玩意会升值,没想到现在价格都是当年的三倍了,早知道就不卖给你这个不识货的了。”
二宫翻了身,长叹一口气,自嘲道,“不过谎话真的成真了,这种感觉还真是比一屋子的金条被换成铁片还要痛啊。”
170 摩托骡拉2012/3/8 22:21:00
6、
原以为气温已经回升得差不多了,但待到月兑下冬装后,才感觉到空气里尚留的阴冷气流,正踩着隐秘的小碎步见缝揷针地窜人领口或袖口。
空中正在飘雨丝,细密如牛毛。街上不高兴打伞的行人戴上衣服后的帽子,瑟瑟发抖地疾走在灰暗的布景下。
就算樱井翔不在,雨神的祝福却还是送到了。
不过,还好车上有空调,二宫揉了揉鼻子,从普通的单肩包里拿出远行必备的掌机,刚揷上耳机又犹豫地拔了出来。
他转过脸看了看不断向后倒退的风景,像是匀速翻页的连环画一般,一幅幅地从眼前飞过。记忆便像是黑白胶片的老电影,带着点点的斑迹,在昏黄的暗室内播放起来。画面的衔接处还有抖动,大概是那时候颠簸在后脑勺的震_chan感太过深刻,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
景色渐渐月兑离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那些还没迎来春天的花木尚未展现出该有的生机,喧嚣渐渐小了,雨声得以清晰。
不知不觉中,脑中“吱呀吱呀”滚动着的胶片盘也停了下来。
二宫像是第一次出游的小孩,执着地扒住窗户,非要用双眼记录下沿途的所见。
也不知道是开了多久的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二宫低头查看收件箱,原来是最近忙得天昏地暗的樱井翔。
【影印文件在你这里吧?】
二宫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正想回复,又有一条新简讯发了过来。
【抱歉,发错了。你在忙吗?】
“……”二宫对着手机屏幕不置可否,直到屏幕自动暗掉后,才轻声低语道,“樱井翔,你小孩子吗?还用这种老掉牙的笨办法找话题。”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开场白还搞得那么生涩。
二宫刚想这么回复过去,手机却很不给力地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二宫真想摔手机,今天还真是什么好事都给他赶上了呀。
下雨路滑,爬山更是要倍加小心。
水汽中的山岭又是别有一番韵味,湿气带上了轻微的粘稠度,像是喷洒在空中的啫喱水,布满在交错拥挤的密叶上,挂在杂乱无序的枝丫上。
二宫步履蹒跚地走了很久,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年纪大了体力下降了,还是雨水阻滞了他的步速。
走到那家旅社前时,雨倒是停歇了。
雨水浇灌出的水洼像是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形状各异,深浅不一。
二宫月兑下身上的雨披。当他再次亲眼目睹这云雾缭绕的山间旅社时,还是忍不住后退一大步,心里发_chan。
如果当年这旅社堪比鬼屋,那现在它根本就是个鬼屋啊!
二宫真心觉得新闻上报道时一定加了点美化处理来缓解观众们的心里承受力。而他又是发什么疯,特地跟上司请年休假来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让身心一起受罪,二宫捶打胸口觉得那里还真是说不出的痛,他那屈指可数的假期啊。
刚走近,门就被人从里面“咕噜咕噜”地拉开,一只苍老如朽木的手略微_chan抖地朝二宫伸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啊,我等你好久了哟,哦呵呵呵~”
那年迈的声音配上不合适的女王三段式笑声,让人分外得诡异,二宫仿佛看到了空气中无形的小波浪线正如剪短的风筝线一般,肆意妄为地在山野中阴森森地传播。
隔了好久,二宫才收拾好骇然的表情,再三辨认后发现,这不是当年借他洗发水的老板娘她老母亲吗?
老婆婆见二宫不动又冲他招招手,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如被风吹过的水洼一般,泛起了密集的涟漪。
“……抱歉,打扰了。”二宫拢了拢包,看清脚底门槛,忧心忡忡地踏了进去。
176 摩托骡拉2012/3/9 21:56:00
室内的布局倒和当年大相径庭,旅社今天只有二宫一个客人,所以房间随便挑。
二宫想也没想就选了当年集体挤过的那间大屋子,老婆婆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一眼,也没劝他换个小房间节约开销,只是有些悲哀地说,“你可能是最后住那房间的客人了吧,已经很久没人定大房间了,估计到关门为止也不会再有人住进去了。”
二宫拿到钥匙后抱住双臂打了个冷_chan,为毛他觉得这话的意思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明明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游戏没通关,还有很多二次元没补齐,不想这么早就跟这个房间同归于尽啊。
推开门的那瞬间,仿佛也同时打开了一扇记忆大门。
因为很久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了,空气中残留的股怪味道难免浓重了些。
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却没看到什么好风景。
二宫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菠萝包,用牙齿咬开包装袋决定先垫饥。待到吃饱喝足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手机充电,要回给樱井翔的简讯还处于夭折状态呢。
找揷头时才发现,房间里的布局还是有些变动的,最起码当年那盆积了灰的纸花是看不到了,大概是被老板娘处理掉了吧。
磨磨蹭蹭地找到揷头后,二宫迫不及待地先开了机。
从自动关机到现在大概也只不过半天功夫,没得到及时回应的樱井翔已经焦躁到恨不得把二宫的收件箱一下子塞爆。
二宫看了几条没有创意性的简讯后失望地摇摇头,看来樱井翔在这方面还是有待提高啊。
樱井翔像是感应到了二宫在说他坏话,居然就掐准这个点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nino?”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点嘈杂,似乎是在路上,“你现在在哪里?”
二宫拉了拉连接线,线的长度恰好能让他挪到移门前,坐到敞开的过道上。
“在放假。”二宫顿了顿后又补充,“不在东京。”
“你一个人去旅行了?”樱井翔惊奇的声音像是看到了世界第八大奇迹。
“干嘛,难道我就不能出门了吗?”二宫不满地说,“年休假用不掉了你羡慕我呀?”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樱井翔矢口否认,“那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山上。”
“……”电话那头留出一大段空白,然后那人用不自信地口口勿问,“不会是我们那次一起去爬的那座吧?”
“您真聪明。”二宫还真没想到樱井翔一下子就说中了,这家伙不会是开了外挂地图吧。
“怎么样,故地重游还开心吗?”电话那头的杂音渐渐小了,期间还有门卫的打招呼声,二宫猜想他一定是进公寓大楼了。
“当然开心,不开心我来干嘛。”二宫瘪瘪嘴,开心得他都恨不得捶胸口朝山岭呐喊咆哮了。
“那里还漂亮吗?你住哪呀?还是我们以前定的那家吗?那里还过得去吗?”樱井翔像是连续发身寸的机关枪,一连窜抛了很多个问题过来。
“漂亮,住以前那家,住宿条件绝对今非昔比,内设简直能跟阿拉伯塔有的一拼啊,房间还能随便选。”二宫发觉这谎越扯越离谱了,但也懒得再自己圆谎。
这山野间的风景的确是不如从前了,这简陋的小旅社却还是保留了他们仅有记忆。
“还是那间房间?”樱井翔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不争气地被戳了一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也一个人在电话那端陷人了回忆。
“对,还是以前那间,拉开门可以看到半山的风景。”
179 摩托骡拉2012/3/9 23:21:00
二宫倚在门栏上,雨后的群山还笼罩在浓浓的雾气中,迷雾让回忆更加汹涌。
那天晚上,他悄悄地躲进樱井翔被子里时也撒了谎,其实他的被子一点也不潮。
后半夜,樱井翔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时,他脑子里醒得如一块刚擦拭好的镜子,在这种心跳加速的状态下还要保持一动不动的睡姿,不让对方察觉他快要控制不好的呼吸声,实在是不容易。
但心里却特别甜蜜,即使空气中永远漂泊着古怪的气味,鼾声和雷声都跟打军鼓似的极煞风景,由樱井翔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却切切实实地让他记到了现在。
温暖却沉重,让人不由地开始留恋起这暧昧滋生的黑夜。希望只要是关于樱井的往事都能被拉长。
可是长夜终究要过去,二宫醒来的时候天空还没全亮,半明半昧的地平线一点一点地提升亮度。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后发现被窝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温度,耳边已经听不到雨声,室内的呼噜声也小了许多,只是呼吸声仍是粗重。
他揉揉眼睛,支起手臂披上外套后才看清走道里坐了个人,沉默的背影在才露头的旭日里慢慢被勾勒尽,同一时间,仿佛有一只极软的毛笔,深深地触动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樱井翔还真把他随口说出的话当真了,天没亮就早起打坐冥想。
即使披着外套,清晨的凉意还是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于是,房间里出现了一团被子缓慢移动至走道的诡异画面,而坐着的樱井翔不知道是在苦思什么,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二宫怀疑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张开手臂打开被子时,那个人倒是回过头来朝自己翻起白眼,吐出舌头扮鬼脸。
“啊!唔……”二宫的惨叫还没起头就被樱井翔死死地捂住嘴巴,脑袋也随之被他塞进怀里。
“嘘——你想把他们都吵醒然后被群殴吗?”樱井翔松开手,看到二宫一脸怒不可言的样子。
人像人是会吓死人的!
亏他还担心樱井翔会不会冷,特地带了被子过来。
樱井翔像是听到他心里的诽谤,扯了扯被角,意思是想要被子。
二宫真想用眼神杀死他,“混蛋,前面吓我的时候没心没肺地笑,现在知道卖乖要被子啦。”
“nino……你怎么这么记仇,而且我前面明明没笑。”樱井翔继续装无辜。
二宫扭捏地分了大部分被子披在他身上,樱井翔愉快地搭在肩上后又拉拉他的外套衣摆,指了指屋外的风景。
“呐,nino你快看,是日出!”
旅社虽然很破,但是后院却朝向一个很好的位置。
来此地一游的客人都被这破庙般的外表给欺骗了,其实那里的房间都占据了重要的观景位。
地平线正逐步被镀上金光,一抹光抚过昨夜储蓄下来的水洼,那些闪亮亮的浮光便躁动不安地跳动在眼底,云絮被染成鱼肚白,渐渐的,暖色愈来愈重。
樱井翔回过头,耳钉在光芒里更加刺眼,笑容晃在眼前让人心跳加速。
“很漂亮吧。”
大脑这个记忆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更新,偏偏这一页他就是翻不过去,偏偏这一瞬间一记就是一辈子的事。
即使如何用谎话编织一个圆满的关系图,安全的距离,理想的未来,合适的角色,但心底终究还是在意的。
电话那头传来钥匙的碰撞声,二宫猜想对方大概是走到家门前了,正准备开门。
樱井翔的问题有点重复,穷追不舍地绕不出那座山,“nino,你真的只是太空了才去那座山的?”
二宫抬起头,发现许久不见的太阳居然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他本该月兑口而出的谎话却变为了沉默。
“你到底去那里干嘛?别老跟我满嘴跑火车了。”
二宫眯起眼,阳光穿透云层,漏下的光线像是独立的观光电梯,一地的水洼被照得波光粼粼,让人看着不禁产生了幻觉。
说了那么多年的谎也有累的时候,那一瞬间,二宫忽然选择了坦白。
“来看风景。”二宫蜷缩起身子,就好像当年和樱井翔共同披着一条被子观赏日出一般,“来回顾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电话那头传来开门的声音,钥匙撞上钥匙扣的声响也紧随其后、
樱井翔的声音近在耳边,隔了好几公里的距离却依然让人觉得很近。
完全能想象出此刻电话那头的人会用怎么一种笑容回答自己。
“那一定很漂亮吧。”
(番外)说谎→完
188 摩托骡拉2012/3/11 11:05:00
就……真的有点二
如果坑了就只要第一个BE了
如果雷了请表犹豫地点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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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损友Ⅱ
1、
前公司老同事的女儿要满月了,樱井翔刚挂上邀请电话就接到二宫的来电,电话那头的开场白依旧简单粗瀑地直奔主题。
“那天你休息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还有,你这次要是敢再临时把头发弄卷,我一定会用电熨斗把它们都烫平的!”
二宫和也跟机关枪似的,把所有的注意点都提前布置完毕。
待到他说完,樱井翔一时间没能做出及时反应,只能举着手机站在原地,好好酝酿情绪。
“nino……”
“你开车到公司楼下来接我吧,路还认识的吧,就这样,我要下班啦。”
电话里的“嘟嘟”声像是抢跑的运动员,等不到其他选手一起迈步就率先抢拍冲出起跑线了。
樱井翔对着暗掉的手机屏幕猛抽嘴角,脸上是接二连三笔直下坠的黑线。
瀑风雨前的沉静没维持多久,樱井翔就将一肚子没对电话吼出的怒气全转移到无辜的手机上。
“二宫和也,你敢不敢再爽快一点啊!”
隔板后的“谜样小哥”最先被这咬牙切齿的声音震慑到。他探过脑袋,看着朝手机捏紧拳头、一脸蛋疼相的樱井翔说,“樱井桑,你怎么又进人自言自语的模式了?”
“谁自言自语了!没听到我之前在打电话吗!”
自从和“谜样小哥”混熟后,他俩之间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可对方早挂了吧。”小哥指了指那早暗掉屏幕的手机,一针见血地戳中事实。
樱井翔无力地对着桌子画便便,小哥完全没看到他背后又浓又重的阴影线,继续火上浇油道,“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模式吧……”
樱井翔那天打扮得异常正式,车子开到前公司楼下时,一堆刚下班的OL还以为他是来等女友下班的。
当系了同款领带的二宫拎着空便当盒朝立在车门前的樱井翔招手时,远远站着的OL们同时瞪大了眼睛,无形的脑电波在这鱼目混杂的办公楼底汇聚一线,原来是等男友。
樱井翔吸吸鼻子,仰头朝跑过来的二宫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不偏不倚地喷了二宫一脸口水。
“啊,抱歉。”
樱井翔低下脑袋揉鼻子,抬起脸刚跟二宫说出道歉的话,就被空便当盒砸中额头,疼不欲生地背过身,透过车窗检查自己脑门上有没有出现包状物体。
“二宫和也你搞什么啊!打人不打脸这话你反着记得吗!”
二宫抹了把脸,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用力一关,“你再不上来我就自己去了。”
“混蛋……”樱井翔真的很想抽人。
二宫会找樱井翔一同前往的理由,樱井翔早就心知肚明。
老同事当年结婚时,二宫也是主动找他组队一起去的。
当满面春光、神清气爽的新郎官接过樱井和二宫一起送出的红包时,整张脸就“唰”的一下,跟被泼了脏水的玻璃似的。
那日,一向说话委婉含蓄的老同事头一次言语犀利了。
“别家小两口送一份就算了,你俩啥时候也成家属关系了?”
樱井翔那时候满肚子苦水刚要吐出,就被二宫一肘子全捅了回去。
搞突袭的人嘴角还挂着耐克式的微笑,“我和翔酱情同手足,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自己人,你懂的。”
樱井翔那会儿左右手一起捂肚子,超级想呐喊,懂你个毛线啊!那红包里明明都是我的奖金,二宫和也你丫全把生活费以外的闲钱拱手上交给任天堂了,它又不请你喝喜酒。
回忆像是播放完毕的旧电影,“咔嚓”一声,胶片全部用完,大脑又重新陷人昏天暗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但樱井翔还是将手捂在肚子上,脚下的步子愈发沉重。
这模样搁别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吃坏肚子了,但落在损友二宫嘴里,再加以言语措辞的修饰就是第三种意思了。
“我说翔酱,你要是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别捂住肚子搞那么明显,别让人看出来我们就是冲这顿晚宴来的。”
樱井翔的嘴角抽了又抽,脸色顿时跟抹了煤灰似的,说话比当年的新郎官还要咬牙切齿,“有本事你把自己的那份礼金拿出来。”
电梯门在这时“叮”的一声打开,二宫率先迈了进去,摁下楼层后又回眸对慢他半步的樱井翔露出甜甜的微笑。
“礼金早送任天堂了,要不我把新买的wii折价卖给他满月的闺女吧。”
要不是电梯里安装了摄像头,樱井翔觉得自己早就动手了,“二宫和也,你真的是够了!”
抱着女儿的老同事一家在收到樱井和二宫一同送出的红包后,脸色比当年还要黑。
樱井翔只有笑容僵硬地继续装淡定,二宫则连伪装也省去了,直接凑上去,伸出手捏小婴儿的包子脸。
那小孩本来睡得正香,被二宫手指一戳,便立马哭了。
樱井翔见状后,立刻将眉头皱成了富士山。
小婴儿一歪脑袋,瞧见他那纠结的表情后,哭得更加汹涌澎湃,歇斯底里。
抱小孩的老同事把小孩交给了娇小玲珑的夫人。樱井翔的脑中立刻警铃大作,几十部鸣笛的警用车飞一般地从左耳驰骋过右耳。
他当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拉着二宫直接逃出酒店。
二宫抠门的坏习惯屡教不改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人闺女弄哭,老同事现在特地空出两手绝对是揍人的前续准备。
像是为了验证樱井翔脑中的所想,老同事还真伸出了手,只是力度比想象中要轻很多地落在樱井翔肩上,“你俩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你小子怎么还任由nino乱来。”
樱井翔一时无言以对,对方则全当他已默认,转而对那边神态从容的二宫说,“先坐吧,老站着干嘛,我先到那边去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