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绿豆糕2010/9/24 0:46:00
两人就在睡房外厅吃的晚饭。
二宫和也口味清淡,往日一个人吃饭时,只教厨子准备些清汤素食。今个往桌边一坐,见着桌上几碟菜色中搅着些油腻腻的荤菜,再加上下午睡多了有些头疼,就一下子没了胃口。
樱井翔见她只拿筷子戳了几口饭,猜她没什么胃口,便让小凉盛了碗甜汤送到二宫手边。
“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二宫和也用汤匙送了一口,抬头见樱井翔吃的圂囵,又忍不住补了句“吃慢点”。
“明个我要去北平办点事,本想回来早点同你说,早一起去同妈说,见你一直睡着,便忘了。”
“明个什么时候?”
“一大早。”
“去多久?”
“半个月吧。”樱井翔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口中,细细咀嚼。
二宫和也听他这么说,推开汤碗,抽出别在腋下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终是忍不住说道:“去北平能办什么事?怕又是松本军长的那些事吧。”
樱井翔一听,撂了筷子,端起手边的茶碗,也不喝,只掀了盖子,置在鼻下闻了闻,对二宫和也说:“这双熏茉莉果然是不好。”
二宫和也撇嘴笑道:“又想框我是吧,这哪是双熏茉莉,这分明是茉莉银针。在我面前充内行,你倒忘了我家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了?”
樱井翔却忽然正色起来,收了笑容,望着二宫说:“我记得,怎会忘记。”二宫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明白了几分,半晌,慢慢开口道:“也罢,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吧。”
晚上,樱井翔带着二宫和也去老夫人院里问安,顺便说了要去北平的事。
二宫和也坐在下厅,双手摆在膝上,安安分分的听着母子两人说话。进了樱井府的这些日子,她是极不愿意来老夫人房里的。撇开那恼人的檀香味不说,这屋里总萦绕着股腐坏的气息,待久了,二宫和也便觉得有些头重,背上也要渗人些寒意。只是今日樱井翔执意要她来,只说儿子远行前与母亲道别时天经地义,大宅子里的媳妇,也要明白些规矩。他这么一说,二宫和也虽仍是不愿意,却也说不得什么了。
眼下樱井翔说完了话,老夫人也不看他们。自顾着嘴里的经文和手上的转珠,仿佛没听到一般。二宫微微偏身靠在椅背上,却见老夫人忽而把念珠放到膝上,沉沉的说了句:“这一个两个都不安生,成天的要往外头跑。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都野,小修就不说了,东院有个太太都留不住你。你们这么成天的往外跑,万一有个什么事,这樱井家就算断到这一辈了。我看再这么下去这家散了得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早些去了了事。”
樱井翔见她说的严重,便赔笑到:“妈,看您说的。我不过去北平半个月,这次是去北平谈生意,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出事。再说,有您整日在这吃斋念佛,我们能有什么事啊。”
听他这么一说,老夫人的面色果真缓了缓,她睁开眼瞟了瞟二宫和也,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要去就去吧,我老婆子也拦不住你,记得早些回来就好,这宅子里你毕竟还有个太太呢,不好总是当个摆设供在家里。”
樱井翔点头应了一声,便又说起前门铺子掌柜回乡的事,老夫人听了只说这掌柜为樱井家操劳一生,要好生对待……两人再说了些什么,二宫和也已然听不进去了。老夫人那些话和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扎到她骨头里的钢针,又冷又疼,却又拔不出来。大半晚上,二宫和也都有些神情恍惚,直到樱井翔牵着她走出老夫人的院子,才猛然回过神来。
樱井翔见她总算有了些精神,暗暗松了口气。两个小厮撑着灯笼走在前面,樱井翔走了两步,转头对二宫和也说:“不知怎得,忽然想吃桂花楼的虾禸馄饨了。”
二宫和也垂着头,低声说:“下午也没见你吃的少,怎么这么晚了还惦记着吃呢。也不怕胖的走不动道了。”
樱井翔两手包住二宫和也的右手,使劲搓了搓:“不能够啊,我也不是天天晚上吃。”
二宫和也噗一下笑了起来:“一曝十寒的道理你不懂啊?”
这一来二回的,倒把从老夫人房里带出来的那些阴沉气扫了个精光。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回了东院。
TBC。
231 绿豆糕2010/9/26 9:54:00
这晚樱井翔也睡得早。小凉铺好床,给两人端了壶普洱,这才下了帘子,拉门出去了。二宫和也没喝几口就上了床,拢了被子又觉得毫无睡意,往日里,她睡前总听得到樱井翔翻书和打算盘的声音,这会屋里静的只听得到窗外迂回的风声和厅里西洋钟“嗒嗒”的钟摆声,便觉心里空落落的,没个个底。
樱井翔退了长衫走到床畔,见她不消一会就翻了几个身,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顿觉好笑。捞了床纱坐上去,又突然玩性大发,一把揽过二宫和也的肩膀,面对自己,也不说话,只盯着二宫的眼睛看。
二宫被他弄的有些发懵,一回神见樱井翔躺在枕上望着自己,便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也不敢去看樱井翔,眼睛粘着床外的雕花木罩,一动不动。
这几月樱井翔见多了二宫和也伶牙俐齿的样子,这幅笨拙羞涩的神态便难能可贵取来。
他伸手捋着二宫散在枕上的长发,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这夜月色分明,奶白色的流体挂在窗柩上,映的樱井翔的眼睛闪闪发亮。
二宫和也抿着嘴,弯着身子,往樱井翔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在他手臂和胸口的缝隙中,喃喃的喊了声“翔”。
樱井翔用鼻音应了一声。就又听到二宫和也压着嗓子再唤了一声。樱井翔的手贴上二宫的后颈,低头嗯了一声。话音刚落,二宫便又叫了一声。声音扁扁的,仿佛讲着什么秘密,满溢着甜蜜与可怜。樱井翔觉得这样的二宫和也,有一些前所未有的可爱。
他伸手捞起二宫和也,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叫了声“和也”,那人便收了声,死死攥住他胸口的衣服。
“睡吧,我明个得早走。”
二宫也不说话,只微微扣了扣头。两人便这么拥着,睡了过去。
春夜里,院里的报春花扬扬洒洒散了一地。仿佛春日熬尽,夏暑初至。
樱井翔走得时候,二宫和也还没起。她眯着眼见半掩的窗外天还黑着。房里只外屋亮着盏绿罩桌灯,绰绰灯光顺着内屋的纱帘洒了进来。只见得樱井翔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不甚分明,但_Tun吐的气息却安宁至极。
二宫和也睁不开眼,便伸了手去拽他的下衣摆。樱井翔当她要起床,握住她的手又塞回被里。二宫挣扎着翻了个身,便见樱井翔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说道:“早着呢,你别起了。”
二宫口里有些粘腻,闭着眼含含糊糊的问:“你什么时候走?”
樱井翔用手捋着她的头发:“管家去准备车子了,我坐最早的火车走。你睡吧,早上还是有些冷的。”
二宫和也觉得他那只手弄的自己有些痒,缩着脖子躲了躲,迷迷糊糊的应了声:“早去早回。”和着些略带睡意的鼻腔,仿佛撒娇的小孩。
樱井翔见她这幅贪睡的模样,忽而有些不舍起来。收了手,依在床畔,就这这半明半暗的灯光,望着她,一时忘了时间。直到管家在院里叩门,这才起身离开。
二宫和也只听梦里有人啪的熄了灯,混混沌沌中,又是一个春日的早晨。
二宫和也睡到午上才醒。见身边凌乱着床被褥,这才想起樱井翔今天是要去北平的,这会估计已经在火车上了。转念却又觉得今日院里静的出奇,往常那些打水洗衣扫地的细碎声音都匿了起来。她下床随后拉了件褂子披上,推窗朝院里喊了几声,这才见小凉匆匆从月亮门外跑了进来。见她立在窗边,小凉立马收了脚,喊了声“二太太早”。
二宫和也瞥了瞥空荡荡的院子问:“人呢?”
小凉扬起头看看她,又看了看院角的水井,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大少爷走的时候吩咐了,说您昨晚睡得晚,叫我们表扰了您,全在院外伺候着。”
二宫一听便笑了,却又有些埋怨的低声念道:“他倒是知道做好人。”见小凉仍立在院里,就又扬了声:“呆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去给我打盆水。”
小凉应了一声,进屋取了铜盆,不一会儿便端着盆热水进来了。二宫和也擦了脸,又绞了毛巾擦了手臂,刚坐在镜前想要梳头,忽然听到有人“咦”的叫了一声。
二宫和小凉齐齐扭脸去看,见是收拾被褥的一个丫头,不知怎的红着张脸,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二宫和也当她绊了脚,只觉好笑,刚想说两句玩笑话打发了她,却猛然望见那散开的被褥间,一片暗红色的血迹烙在雪白的褥垫上。
仿佛那日穿在她身上的嫁衣一般,刺目又尴尬。
TBC。
芝麻汤圆同好会副主席于 2010-9-27 12:15:49 编辑过本文
258 绿豆糕2010/9/27 17:24:00
二宫和也只觉得脸上给人甩了两下,针扎一般的疼,却又喊不出来。那小丫头仍站在床边,垂着头不敢吱声。二宫收回目光,却又见镜里的小凉也红了脸,眼里说不清楚是欢喜还是忧愁。
二宫和也周身突然月兑了力——她并不知道那滩血迹是怎么回事,但小凉和那小丫头必然是当她清楚的。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上捆了铅,直直的从一个无底洞上往下坠,又不知从哪刮来阵风,只吹的她摇曳不安。
她闭眼咽了口气,将梳子搁到桌上,起身走到床边,拉开被子看了一眼,便抱怀对那小丫头说:“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收拾床铺这档子事还要人教?”
那小丫头听她这么一说,如蒙大赦般的卷着褥垫出了屋。小凉也端了铜盆,随那丫头一起出门,去院里倒了水。回屋见二宫和也倚着床罩发愣,床上的缎被还散着,刚刚那小丫头慌慌张张只抽了褥垫,便低头走到床边,俯身想要收拾。不想却被二宫伸手拦住了。
“甭整了,叫人把这些拉出去洗了。”想了想,又说,“你一会去厨房,叫厨子给我熬一锅枸杞老鸭汤,我中午要泡饭吃。”
小凉点头说知道了。扭身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犹犹豫豫的开口:“二太太,一会去老夫人那不?”
二宫和也抬眼瞅瞅她,觉得十足的厌烦,却只能笑着说:“你先去吧。吃过饭再说。”
小凉出了屋,叫了人来收拾床上的杯子和纱帘。一个老妈子领着几个丫鬟在院里拆了被子,捶捶打打的洗了起来。
那锅枸杞老鸭汤还没端上桌,老夫人院里便来了人。一直伺候老夫人的那个老妈子,带着些下人少有的趾高气昂,站在东院正厅里,捏着嗓子对二宫说:“二太太,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二宫和也正在给樱井舞那副人像上色,听她这么一说,轻不可见的皱了眉,接过小凉递来的手巾擦了手,瞥了眼那老妈子,心里顿觉恶心。
“知道了,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那老妈子也不走,只坐到院里藤架下的石凳上候着她。小凉凑过来问她要换什么衣服,二宫和也淡淡的说了句:“什么都好,今天这院子里倒是挺暖贺的,让那婆子好好晒晒,免得得什么病。”
小凉知她有意晾着那老妈子,于是给她茶碗里添了水,见她又摆弄起那副西洋牌,便不再过问了。
主仆二人说了会闲话,二宫又让小凉给她续了碗水,捡了件浅茶色罩衫换上,这才跟着那老妈子去了老夫人院里。
进了老夫人那终日罩着檀香味的屋子,二宫和也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见老夫人。
在门口行了礼,坐到老夫人下手。二宫见屋里那尊彩绘观音像前的香炉里,缓缓燃着三支新相,不禁看得有些发怔。忽听老夫人开口说道:“这天是暖起来了。院里虫子也多了,你那院里装了纱窗没?”
二宫忙收了视线,低声答道:“还没。不过我那院也没种什么花草,虫蛾倒也少。”
老夫人按着茶盖喝了口茶:“这宅子里大小事情,都是管家在管,我是老了。”
二宫和也不甚明白老夫人话里的用意,又不敢问,只好不做声,继续听她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