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21 - 坑又来了2009/12/8 1:42:00
吉田将军府。
“将军!!将军!!!”一个小厮边喊着边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厅内。
“天又没塌!喊个屁!”吉田脚搭在桌上晃荡一边训斥着,接着不紧不慢地问,“又有啥事?”
“回...回将军!代州被拿下了!”
“甚么?就凭他那三万拿下了五万大军防守的代州?”吉田皱了眉头问。
“是!听说是那太子爷亲自带了五千轻骑暗自从白石江渡了过去,又令副将带着一万五千的步兵假装从正面攻去,自己绕到后面在山谷间揷了无数旗帜,拼命鸣金敲鼓,吓得滇军阵脚大乱,杀了个措手不及...”
吉田鼻子里哼了一声,喷出一嘴瓜子皮来,心里却是暗暗有了些佩服与赞赏。春寒料峭之日,能说服五千兵士与他一同下水渡江倒也需要些手段;前些虽日丝毫未给自己颜面将侄子处斩,却是严肃军规的不二之法,也得了百姓拥护...这个太子到真不可小觑。
吉田虽性格直爽莽撞,却也是刚正不阿之人,深得尊敬爱戴,而那不成器的侄子却经常仗着他的名号作威作福...
正想着突然又一个小厮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手指着一边喘着气说,“...将军!不好了!太子爷来了!!”
吉田一竖眉毛,“这有什么不好的!老子还巴不得!”说着便提了一柄巨剑大步出了门去。
只见樱井翔一身银色铠甲已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还隐约有些被刀剑砍过的暗痕,脸上也满是血污泥泞,一望便知定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却依然英挺卓然,嘴角含笑。
“吉田!你可服了!”
“老子为何要服?先问问这剑!”话语未落已是重重一剑斜斜砍过,带过一阵凛冽的剑气,挽了个灵动的剑花来。
这剑乃是重铁所铸,若非有千钧之力决计无法做至如此。樱井翔左闪右躲,举剑阻挡却迟迟不拔剑出鞘,直到吉田气息稍稍有些紊乱之时才拔了剑出来,只见他人如梭,势如潮,手中龙泉宝剑夹带着铿锵之声,霸气辛辣,又兼有灵巧飘逸,招招直逼要害,既准且狠,一个翻腕、转身、反挑,剑尖已抵住了吉田咽喉。
吉田仰天大笑一声,一把丢了手中巨剑,“臣服了!”
樱井收了剑,微微一欠身抱拳道,“将军好剑法,承让了。”
站在街角的相叶轻轻笑了,心痛却也骄傲着。
他知道,樱井翔降服的不仅是吉田一人,而是四万大军和蜀地数十万百姓的民心。
自代州首战告捷,又直取阚明,过赤水河,占五撒,期间滇军不知何故一直躲闪拖延,利用本土复杂的地形周旋盘桓,这仗一拖就是两年。
午后夏日蝉鸣阵阵,阳光带着些潮湿的气息暖暖沁人进帐中。相叶把头靠在樱井盘坐的腿上,躺在铺着的羊绒薄毯上,一手拿了本草药典籍随手翻阅,没过一会终于腻味了将书一摔,望着樱井的下巴开始念叨,“燕京豆汁、清汤冬瓜燕、醋溜鱼片...啊...还有茗儿泡的龙井...”
樱井专心看着手中羊皮卷上绘制的地图,只是淡淡说,“这菜名儿倒是记得清楚...”
“哼,呃...”说着相叶打了个饱嗝,逸了些烤禸的香味出来。
樱井不禁笑了,放下手中毛笔,掬了他的一缕乌发缠在手指上玩弄,“你别给我添乱,再过几日胜了滇州一役,便可回京了。”
相叶不满地道,“我哪里添乱了!”
“哦?”樱井右眉轻扬半挑,“前几月兴致冲冲到敌方营地的河流里下了毒,结果他们在上流我们在下流,害得我还卧床了三日的是谁?”
相叶脸色一窘,小声咕哝,“是翔说‘若滇军都得了病便好了’的...”
樱井无奈又宠溺地低下头口勿了他的额头一下,“并未责怪你,再忍耐几日便可凯旋归京。”
“嗯。”相叶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我与裕下山去市集走走。”
樱井心中掠过一丝阴沉,脸上却还是带着淡笑,锁住相叶那如水黑瞳,“已是连着下山六日了,当真有如此有趣?”
“...是啊。”
相叶急急弯起两弘弯月笑了,其中一瞬而逝的犹豫和闪烁还是没能逃过樱井的犀利眼神,然而他并没有深究,滇州这最后一役势在必得,摆兵布阵运筹计算已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而内心Deep,他也是信着相叶的,便未去过问。
相叶没和樱井翔说,他这次随行出征有着另外的一个目的——为爹爹报仇雪耻,查明真相,去‘讨回来’。当年只说相叶胜久战死,却无人知道他是如何而死,还有了那些恶毒的谣言诽谤。
唯一知道的,是在这滇州亡逝的。
相叶暗中打听了数日,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当时爹爹的副将等相关将领要不是早早逝去,要不就是辞官隐退不知身在何方。一筹莫展之际却从一个退伍禁军口中得知在相叶胜久战死的前几日宫中有件怪事,那日平明宫内忽传圣旨,令御林军以及京城守卫禁军皆撤军一日,那日他正好当值,平白偷了一日闲所以记得清楚,而没过几天那时当宠的婷妃就因染重疾,红颜早逝。
相叶心觉蹊跷,总觉得这与父亲之死有所关联,却也一时理不出个头绪,屡屡欲对樱井说此事,却又隐隐觉得有所不妥,樱井虽总是温和地笑着,但相叶知道他此时心里也在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而忧心忡忡,便压下了这念头,只是与横山在市集闲逛,企图再寻得些线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相叶叹了口气,又是一无所获。
横山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打起精神大声笑着说,“等太子爷拿下了那滇王,问问便知!”
相叶牵了嘴角,“也是,总会水落石出的。”
深山丛林密布,只听得阵阵鸟鸣流水潺潺,却不见其影,月明中天,皎洁银辉落满树梢,投下片如藻荇交错的阴影。
相叶在前面走着,陷人了沉思,丝毫未注意到一道黑影已闪电般掠到他面前,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已被捂住了口鼻,顿时眼前一片混沌,昏了过去。
- 332 - 坑又来了2009/12/8 17:21:00
相叶再次醒转过来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浓郁华贵的龙涏香氤氲迷漫,使得神智稍稍清醒了些,只觉喉咙干渴难耐,如火烧一般灼痛,便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手臂却一阵虚软没有半分力气,又倒回了织锦软榻上。
听到响动横山立刻跑了过去,“王爷你可算醒了!”
相叶看见横山肩头裹着纱布,立刻抓了他的胳膊紧张地问,“你受伤了?要表紧?”
横山滞了下,立刻笑道,“没事,被剑锋擦到了些而已,突然就昏过去了,等醒来就时候就在这里了,王爷身子不好,已是整整睡了三日了...”
相叶微微放下心来,“可有水...”
横山立刻转身从桌上茶壶中倒了碗水,扶着相叶坐起,递到唇边。
相叶小心闻了闻,并无异味,含了口中仔细品味了一下才咽了下去。
喝完一碗水,身体恢复了些。相叶敛了眉想了一番,滇州地势低,四周群山环绕,奇花异草繁多,有他所不知的迷香也不足为奇,而这间房子装饰华美,雕花镶金铜镜,九凤朝阳屏风,金丝流苏珠帘,却只有一扇紧锁着的门,连一扇窗都没有。看似与平常贵族厢房一般无二,却是个囚室,顿时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七分。
就在这时哗啦啦一阵响,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了,相叶伸手一摸,却发现两只袖箭早已不见踪影,再一看横山腰旁的佩剑也没了。
“主子要见你们,跟我走。”一个侍女进来面如表情地说。
相叶与横山对望一眼,便整了整衣襟跟着出去了。
一路上只见亭台楼榭高叠,流水澹澹,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如龙,夏花如虹,一片气派繁华景象。
到了大殿前,高座之人年逾半百,宽阔的前额上有几道深刻的皱纹,瘦长的脸上一双鹰目炯炯有神,身寸出两道锐利凛然的光芒,一身玄色长袍,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还不快跪下!”两个侍卫上来就踹了二人一脚,相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九王爷,你可知...这是何地?”座上之人慢慢问道。
相叶抬起头来,盯着那人的眼睛平静地说,“森川修之,你表痴心妄想了,即使用我来做人质你也输定了。”
“哈哈哈哈...”森川大笑出来,“九王爷果然好眼力,或者说...好心机?”
“你掳我来此,无非就是为求一胜,只可惜,我虽是个王爷,却根本无半点龙脉,你就算以我要挟,我军也不会动摇半分。”相叶仔细看着森川的表情说道,他并不知森川对他的底细了解多少,只好放手一搏。
森川听完这话却只是笑而不语,击掌几声,那侍女端了一个盘子上前,上面赫然放着一把金光熠熠的匕首!
相叶心里一紧,这是爹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把无花还来!”相叶不禁喊道。
“无花无花...生命如花...见此匕...花无时而开...”森川轻轻摩挲着刀鞘说。
相叶如遭雷击,爹爹行事低调,极少拿这匕首出来,这话还是爹爹给他之时所说,他怎会知...心头无端萦绕了一丝恐惧惊慌。
“...我爹...怎么死的...”
森川看了相叶一眼,冷笑几声之后唤道,“婷婷。”
只见里间出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眼神顾盼生辉,小脸润泽眼泪,可谓绝代佳人。
相叶看着森川牵了她的手,恩爱之情尽显,再将种种事端连结在一起,一个阴谋渐渐清晰起来,丑恶地呈现在他面前。相叶刹那间浑身力气都被抽尽般,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无法言喻的惊恐攫住了他的心房,_chan抖着嘴唇许久不能言语,五脏六腑都剧烈绞痛起来,像是活生生要将他撕裂一般。
“我曾与你爹爹有过一面之缘,险些葬身在这无花之下,只可惜啊...可惜...”
“是他杀的...”相叶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艰难地说了出来。
“是。是他杀的,是我令他停了战争议和,他却杀了相叶胜久,令军队失了军心打了败仗,割地议和,封我为王,保全了他自己。”
- 352 - 坑不嫌多2009/12/9 2:16:00
相叶跪在地上低着头,手指死死攥在一起,露出了泛白的骨节。
“他贪恋婷婷美色,却不知中了我的计策...终于时机成熟之时,把刀架上了他的脖子令他休战议和...哼,他却为了保全自己颜面秘密传了密旨,去暗杀相叶胜久...然后令全京城撤去守备一日...送了婷婷出来...对外号称婷妃甍逝...”
相叶沉默听着,心脏剧烈跳动着,几欲要将胸膛挣破,脑海中已是如岩浆翻滚,恍恍惚惚间听见森川低沉的嗓音缓慢而阴柔地说,“你这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为杀父仇人从军卖命...这又是何苦...何不归顺了我...拿下这天下为父报仇雪恨...所谓父债子偿...杀了樱井翔就可告慰你爹在天之灵...”
听到“樱井翔”三字相叶一个激灵,内心_chan抖得愈发厉害,他这才发现自己已走进了一个无法被饶恕的禁地,陷人了一个也许永世都解月兑不了的情劫,顿时心肺要眦裂般苦楚难耐。
“怎样?”
相叶拼命勒令自己不去想樱井之事,先逃出这滇王行宫为要紧,他不能连累横山...便深深吸一口气,“容雅纪思量几日...”
森川探究地盯着相叶看了一会,相叶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过了许久,森川才一挥手道,“来人,送九王爷回屋。”
四个侍卫过来领着相叶和横山走了出去,横山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询问地看了相叶一眼,相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一路上相叶故意拖着步子装作疲乏,慢慢走着,争取些时间去想万全的月兑身之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假山耸立,山顶离宫墙只有一步之遥,瞬间计上心来。
只见他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碧玉簪,放下手时手心中已握了十余根银针。原来那簪子暗藏机关,中空,可旋开,原本只是樱井翔觉得有趣买来给他,他也鬼灵精怪地放了些针灸所用的银针进去,这时竟成了救命的最后希望。
想到樱井心里又是阵阵刺痛,仿佛手中银针全狠狠扎在心里贯穿了个透彻。
相叶手里已渗了些汗出来,轻咳一声,横山转过头来看见相叶看着假山的眼神,顿时心里明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足下发力向假山之处奔去,身后侍卫立刻追了上来,相叶一旋身手一扬,几道银光闪过,那些侍卫捂着双眼凄厉惨叫起来,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其他的侍卫闻声也赶了过来,横山已到了假山顶部,纵身一跃稳稳跳到宫墙之上,伸出手接了相叶过来,谁知相叶本就身体羸弱,中了迷香心里又深受重创,脚步虚浮,一个趔趄竟直直摔下了宫墙。
横山大惊失色,立刻跳下墙头,“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相叶只觉脚踝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一直疼得直冲天灵盖,脚骨碎裂了也说不准,但后有追兵,他还是忍着痛楚勉强站起,“我...我没事...快走...”
横山扶着相叶往前方逃去,还未走一会身后的追兵已近在咫尺,相叶心一横挥出手中仅剩的几根银针,又是阵阵鬼哭狼嚎。横山走了几步,突然推了相叶一下,“王爷你先走!!你留在这也是碍手碍脚!”说着就捡起一个侍卫掉落的长剑嘶吼着转身冲了过去...
兵器的铿锵碰撞声中,相叶咬咬牙,拖着剧痛的右脚挣扎着向前走去,只要走进深林中他便得救了...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蹿出一头凶猛的雄狮,相叶不禁惊呼一声,那狮子见是相叶立刻扑了上去,伸出舌头舌忝 他的面颊,相叶却来不及与它叙旧,和以前一样拍拍它的背,指了指身后那些人,狮子便怒吼一声张开森白的獠牙扑将上去...
相叶强迫自己扭过头,一瘸一拐地向深林走去,身后横山的大吼声,狮子的咆哮声,一声声如刀割般划破了他的心,但他必须要走!纤瘦的身影越过溪水,翻过石碓,任树枝刮破了衣衫皮肤,利石戳破了脚底,也没有一刻的休憩,腹中饥渴却也不敢停下,过了整整一日一夜,终于眼前景物已变得摇晃动荡之际,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所有的支撑在那一瞬间全部坍塌,软软倒了下去。
相叶失踪了三日,樱井翔便疯了一般不眠不休找了三日,将整个营地翻找了五次,下山寻了八次,也怀疑过是否被敌军所掳,去营地里探查却丝毫没有消息。
“将军,你就不能睡一觉,老子替你找就是了。”吉田骑在马上看着樱井翔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解地说。这太子爷两年来从未露出如此令人胆_chan心惊的可怕脸色,也从未如此不顾一切,摒弃了作战之时一贯的谨慎小心,周详计划,毫无章法地四处搜寻打探。
樱井翔阴沉着脸只是摇头,一扬马鞭,那马几乎要口吐白沫。
就在这时樱井看见远方丛林里那个消瘦的人影,飞快地跳下马狂奔了过去。
“雅...”
“救救裕...”说完相叶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 371 - 坑又来了2009/12/10 2:01:00
熟悉的清淡紫檀香味,柔软的床榻,还有左手手背上覆盖着的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温度...
相叶睁开眼,浑身都散了架般疲累,右脚还是一阵阵碎裂的疼痛,低头看去却已是绑好了洁白的纱布,身上一些细小的伤口也都涂了上好的金创药,散发出淡淡药香。身边那人头枕在塌边沉沉睡了,浓黑的睫毛轻轻_chan动,一向含笑的唇角紧紧抿着,脸色憔悴,眼眶下方挂着深深的眼袋。
相叶伸出右手,想要习惯地为他揉开那紧拧的眉峰,却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一想到他身上流着那个人,那个卑鄙无耻懦弱胆小,有着杀父之仇的人的血脉,心里就多了份厌恶,不仅是对他,也是对竟爱上了仇人之子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不愿面对,无法解月兑的纠缠矛盾在内心激烈碰撞...他要如何是好...一向清明缜密的思路面对着樱井翔全化作了千头万绪无法理明,千钧重石般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樱井知道这事,是为了避可能的杀身之祸,也是或许在内心Deep根本就舍不得斩断这情缘...
“雅纪...你醒了?有没有好些?还痛不痛?”樱井翔醒来见相叶睁着圆眼愣在那里,捉了他的手担忧地问道。
相叶心头一紧,垂了眼帘抽出了在他温暖掌心中的手,突然想到了横山还生死未卜,慌忙对樱井翔说,“裕怎样了?你可有找到裕?”
樱井握了握空余一缕空气的手掌,虽然他当时已下令派人去搜索,却因那森川的行宫处所之前有层层瘴气,所以一直未找到。樱井盯着相叶眼眸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
相叶移开视线只是说,“你...你快去派人找裕!”
樱井脸色一黯,看着浑身是伤的相叶还是硬压下心里的不悦,柔声道,“莫要着急,你与我说了事情始末我自会派人去找。”
相叶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挣扎着坐起身来就欲下榻,樱井赶紧扶住了他,却被狠狠挥开了——一瞬间两人对视,樱井心里一寒,相叶那如九天星子般明亮的眸子里分明是深深的憎恶,他竟为了那横山如此厌恨自己...樱井敛了眉,“你要去哪里?”
“我自己去找。”
“到底出了什么事...”樱井逼近相叶的脸沉声问到,带着丝丝薄冰寒气。
“没什么,我不愿与你说。”
相叶别过脸去,他现在只是想确认横山的安危,也不愿面对樱井翔,说出口的话都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冰冷。
樱井眯了眯眼睛,低声缓缓问道,“莫非九王爷与横山大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啪!!”
樱井还未说完脸颊已是火辣辣地痛,相叶也是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也立刻挨了樱井一巴掌,用力之狠令他一个不稳跌坐到地上。
樱井打完便已后悔,五年来他把相叶当做珍宝般小心爱护着,夏怕热,冬怕凉,千般呵护宠爱,尽己所能给他最好,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有打了相叶的时候。相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硬是克制住那翻滚的委屈、恨意、愤懑,勉强站起来就朝帐外走去。
“你去哪里!”樱井急急抓了相叶胳膊,又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扣住,相叶却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不用你管。”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樱井翔也再没了耐心,妒意和疑惑猜忌交织在一起,冷哼一声,“好!我不管!”
相叶走了一会,忽听有人喊他,转身一看却是松山。
“这个拿去吧。”松山递了个包裹过去,相叶接来一看,里面是些干粮与简单的药和纱布。
“多谢...”
松山深深看了相叶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只是说了句,“自己小心。”
相叶点点头,继续拖着残瘸的右脚一深一浅地按着来路寻去。走了约两个时辰到了那瘴气之前,相叶在附近地上找了些驳骨草,嚼在嘴里便顺利穿越了毒瘴。接着没走几步就看见地上伏了个血迹斑斑的人影,相叶赶紧跑了过去,没看见足下的树枝被绊了个结实,他也顾不得流血的膝盖,包扎好的脚踝似乎又碎裂开,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那人身边。
“裕!!裕!!!”相叶急急晃着横山的肩膀,胆_chan心惊地去试他鼻息,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又去查他的伤势,虽然中了三箭,也被砍伤了多处,但是里面有穿软甲,所以并未伤到要害,只是昏过去了。
相叶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岩石洞,便用力背起横山将他安置在洞内,才短短数步路程已让鲜血染红了刚绑好的洁白的纱布,膝盖的伤口也挣大了些。
相叶抹了把因疼痛渗出的汗,给横山上了药,思忖了下决定去找些水和卷柏、透骨草等止血化瘀的药草,便拿了根树枝当做拐杖支撑着,离了石洞去寻水源。
天边朵朵黑云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毫不留情地渗进伤口里,尖锐的剧痛令相叶不得不停了脚步,喘气定神之间相叶忽然在濛泷的雨幕中,看见远方一团隐隐的金色...呆立半晌相叶扔了手中树枝,顾不得伤口撕裂的痛楚拼命向前方亦步亦趋地挪动,越是接近,心脏越是要被碾碎般疼到了骨血里...
相叶慢慢蹲下身,_chan抖着将手抚上那熟悉的,光亮顺滑的皮毛,那鬃毛被雨水打湿,一缕缕黏在一起,暗红的水滴顺着流下,溶人了被血几乎染成黑色了的土地里...
只见那狮子浑身都揷满了箭羽,每根都深深没人尾端,背上,颈边,腹下,无一不是布满了刀剑的痕迹...
“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相叶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我们回去...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再不嫌你贪吃体重...”
“真的表再睡了好不好...前些日我藏起来的球你可有找到...我知道你定能找到的...”
“小时候你可比现在听话...不会如此贪睡的...”
“雨大了...莫要再睡了...”
相叶慢慢搂住那狮,轻轻为它擦去嘴角的血迹,把脸埋进它的脖颈里,就如无数个冬日里他曾与它在阳光下闭眼小憩...
突然天上一道惊雷劈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相叶削瘦的背脊上,两片耸起的蝴蝶骨透过沾湿的衣衫剧烈_chan动着——
“啊———!!!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伴随着滚滚雷声在山谷里回荡,心中是泣血的悲痛,身上是密布的伤痕,脸上还有他那无情的一掌,一声又一声的嘶喊也喊不尽这仇恨与绝望,满脸已不知是雨是泪还是血,怀中那冰冷的尸体让相叶心里只剩了怒涛骇浪般的恨意。他恨森川,恨平明王,也恨樱井翔。他亦满心绝望,两情相悦,只愿携手共白首,而如今空余恨意绵绵...
说是人间,已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