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hc2012/12/12 0:21:00
305 淮山2012/12/12 15: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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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叶这次真的很有效率,再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说是已经快置办完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啊,暖气片有点问题,每天都冷死了,真想快点搬过去。”相叶抱怨着,但是很快语气又明朗起来,“如果年内能搬家就最好了,大家一起来我这开忘年会吧!”
对那个家伙来说真方便啊,二宫这样评价,“生日和圣诞和忘年会全部混在一起算了。”
大野嘿嘿的笑着,觉得这个主意没什么不好。
“润くん也会去哦。”二宫弹了弹烟灰,平静的说。
嗯,大野也平静的点了点头,“没关系。”
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若是对二宫说出口,对方一定会揪住“害怕”这个词,将他心底那些盘根错节的心思一并拉扯出来。但是大野已经不想让谁这么做。现在这样很好,就这么使它结束吧。期待还是悲伤或者不管什么,由感情缠绕成的藤蔓,只要不去撩拨,最终都会被湮没在灰尘里慢慢死去。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几个死结,它们永不消失,证明着过去;而死结之所以是死结,只因为它的生命已经停止,不会再跟随着时光向前。
大野绝不想遗忘松本,却也不再想被他影响自己的生活。
二宫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毕业了?”
这个吐槽也太老套,大野哭笑不得的推了下他。
“我可是在为你高兴,”二宫哼了一声,“润くん那么认真的人,就你这门课修的最差。”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大野忍不住开始怀疑要是没有自己和相叶,二宫大概会被憋死。
“……你最好是也敢对松润这么说。”大野撇着嘴,掐灭还剩一半的烟蒂。
是啊,二宫赞同的点头,“我一定留着这句话,留到能对他说的那天。”
听上去二宫并不太相信他似的,但大野觉得若他知道青森发生的事便会支持自己。
其实那天并不是说了多么狠的话,只是松本让他意识到,两个人之间不只是时间上的空白。对于留在东京的他们来说,松本只不过是离开又回来而已;然而舍弃原本的生活圈,独自去到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这五年中松本一定遇到了非常非常多的事。就算他愿意讲述,经历也是不可能被完整的复制给另一个人的。
大野永远不能拥有过去五年的松本。而对方也一样。
虽说应该正视现在的彼此,可是在过去累累的两个人面前,已经太难了。
如果能用语言说的清楚,便不是爱情。
如果不能说的清清楚楚,总免不了遗憾。
虽然有些苦涩,大野决定咽下这份遗憾。
从青森回来之后,也许是柏原的大力赞扬也起了点作用,没过几天松本便得到正式的晋升,调去其它部门。
大野再没有见过他。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平静。渐渐的在这种平静中,这一年也快要结束了。
天气非常奇怪的阴晴不定,没有一丝要下雪的征兆。然而街上的节日气氛慢慢浓郁起来,因为天黑的早,回家路上已经能看见随处装饰的彩灯,在夜色中琉璃缤纷。大野对着它们吃惊不已,简直不知是何时准备的,就好像有精灵在半夜里施了魔法,太阳升起后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办公室里的同事也变得有些兴奋,特别是女性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节日的计划。
“大野さん打算去哪里玩吗?”
“应该是和朋友一起吧……”
才刚说完,相叶的电话就来了,兴高采烈的邀请他参加忘年会。
“就是啊之前说好的那个。”
大野笑了,“不是生日吗?”
也有提供这项服务啦,相叶非常高兴的叮嘱,“别迟到哦!”
事实上大野不仅没有迟到,还是第一个到的。
“生日快乐、”大野递给他一个袋子。
什么什么,相叶翻开袋子,从里面拎出一条围巾,“哇!”
相叶的衣着打扮总是很时尚,然而大野那天在店外隔着橱窗看见这条围巾的时候,便觉得一定十分适合他。
“谢谢!”相叶真诚的说。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来了,二宫毫无悬念的送了游戏,樱井则送了一套茶具。
“新家嘛。”
“这个人根本不会用啊!”二宫尖锐的揭露。
摆摆样子不行吗!相叶追着往二宫背上打了好几下。
大家聚在一起又是吃寿喜烧,这是冬天的定番了。香气很快弥漫开,可是直到热汤咕嘟咕嘟的冒起气泡,松本才姗姗来迟,“抱歉,今天真是堵的厉害。”
“生日礼物,”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放进相叶怀里,接着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个圆圆的玻璃罐,“然后这个是庆祝你搬家的、从青森带回来的苹果酱。”
相叶欢喜的接过来,还没有说话,二宫反而挑起眉毛,“青森?”
“嗯,上个月去那边出差了。”
大野努力盯着旁边墙上的窗帘,装出一幅对那种花纹很感兴趣的模样。却在二宫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毕业旅行啊”之后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松本困惑的问。但是看到大野的反应,便反应过来,坦然的说,“是和大野さん的会社有合作关系。”
二宫不置可否的偏偏头,没再说话。“诶?在说什么啊?”相叶完全跟不上,那三个人当然谁也不回答,只有樱井拍拍他的手臂,“有酒吗。”
这是五年之后他们第一次整齐的聚在一起,简直有说不完的话。松本也讲了很多在京都的经历,虽然是第一次听,可是似乎也没有发现那中间隔开的沟壑。有趣的事情,烦恼的事情,因为还是在日本这样的大环境下,便没什么不同。但松本确实变得非常成熟了,这是大家一致的感想。
所谓的大人的世界,不管刚开始的时候脚步有多踉跄,走着走着,总会习惯起来。
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太强了,又或者是持续沸腾的汤水的缘故,大野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空酒瓶摆了一地,分不清进了谁的喉咙。
松本正连绵不绝的向二宫说着什么,后者挟着烟,看不出有没有在认真听,而樱井和相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笑话在傻笑。大野努力站起身,稍微晃了一下,“厕所在哪里?”
洗了手出来,他步履轻浮的穿过客厅,走向阳台。关着的玻璃门因为温差布满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大野“呼”的拉开门,外面凛冽的空气一瞬间扑面而来,激的他打了个冷_chan。
然而他却笑了一下,有些痛快的走出去,反手关上门。这栋公寓的阳台很不错,算是非常宽敞,景色也好。相叶还摆了个躺椅,等到夏天一定是十分惬意的。
大野在那上面躺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夜色绮丽,头顶是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没有一颗星星,优美的下弦月如同白刃,镶嵌在那块绒布上。远处的黑暗被霓虹灯冲散了,正明明绰绰的浮游着。空气十分寒冷,有一丝潮湿的味道,也许要下雨了。
大野被舒适静谧的气氛浸泡着,感觉到脸和身体的燥热正一点点被溶化。
楼下的喧闹声也渐渐飘远。
不知是因为酒醉,又或者工作上的疲倦,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在海里,因为耳边总是萦绕着流淌的水声。可是眼前总是朦胧的看不清楚,他有些急切的扫视着四周,那不停涌动的潮水似乎冲走了他的什么东西,然而他的脚却陷进淤泥中,不管再怎么努力,迈出的脚步在水里也像慢动作似的不听使唤。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大野さん?大野さん!”
大野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扯住推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腕。
“……为什么摘掉了、”
“……什么?”
松本还倾着上身,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然而大野只是更加用力攥紧他的手腕,松本的右手手腕,比一般男性要柔软很多,皮肤白皙而光滑。大野将它握的死死的,松本的整个手臂都几乎被他扯进怀里,拇指甚至轻轻摩挲了一下。
“为什么摘掉了?”固执而虚弱的,大野又重复了一次。声音被那承受不住的情绪碾压的甚至变了音调。
不是在五年前说再见的门前,也不是青森那个暗无天日的沉闷房间。让大野真正意识到的,正是那个婚礼后寒冷的夜晚,松本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右手,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他了。
在那一刻,大野的脑袋中突然一片空白,然后被塞进这句话。
他可以不再计较旧债,他也可以不再期待未来,但是在午夜梦回的软弱时刻,这个问题总是在他的身体深 处反复翻涌,疼痛难耐,久久不能停息。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或许只要给他答案,他就可以真正从那汪海水中解月兑出来。
可是松本没有回答,尽管一小段的沉默表示他听懂了。
“……你醉了。”松本低声说。
“醉了又怎么样、”大野纠缠着不放。
“醉了之后说的话都会忘记……”
“我没忘。”大野打断他,抬起脸。原来不知何时起竟然下起了雨,好像风中摇荡的幕帘哗哗作响。大野注视着松本,他背后是稠密飘落的雨水的黑色夜空,那雨水仿佛就下在松本黑色的眼睛里。
“你呢、”大野的声音被酒意浸泡着,也变得潮湿起来,“……以前的事,你忘了吗?”
然而松本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也看着大野,面孔就像水中的月亮般捉摸不清。
他反手回握住大野的手臂,“这里太冷,我先扶你进去吧。”
332 淮山2012/12/20 16: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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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皱皱眉毛,然后恢复了意识。
但是紧接着他整张脸都皱起来,身体好像被千万匹河马踩踏过一样,太阳_Xue疼的一阵阵发热——他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额头,却发现似乎真的有点烫手。
嘭,他月兑力的倒回去,冲天花板疲惫的眨着眼睛。
……这甚至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
“你醒啦、”相叶恰好在这时出现,一如既往有些手忙脚乱的,在对面墙角的桌子上翻找什么。大野撑起身,想要问他是怎么回事,张开嘴,第一个音竟然没发出来。
他干涩的咳嗽了两声,幸好相叶自顾自的开口解释,“你喝醉了,他们说外面太冷会让你感冒,就把你留在这里。”
大野努力回想前一晚的事,却什么都记不起。相叶好像找到了需要的东西,走到床边弯下腰仔细的观察他,“可是还是生病了吧,ニノ真是乌鸦嘴……啊,我要迟到了、”
相叶扫了眼手表,匆忙套上外套,一边小跑着冲向门外,“不舒服的话就再睡一下吧,冰箱里有吃的……反正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拜拜。”
话尾被干脆的关门声切断,一切又恢复平静。大野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解救快要裂开的喉咙。只是原地站着就十分疲惫,大野愣愣的发了一会呆,决定还是回家。不好再麻烦相叶,而且生病这样虚弱的时候,反而只想找个地方独自躲起来。
他向会社打了电话请假,然后在椅背上找到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着的T恤大概是相叶的,大野从客厅中那堆礼物中随便挑了个的袋子将相叶的衣服装进去,等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他。厨具碗筷自然已经都收拾好了,只有散开一地的礼物和抱枕还残留着昨晚的喧闹。明明那样热烈,记忆却像被清洗过一样毫无痕迹,真是不可思议。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大野推开公寓的门。走道和电梯里还不觉得什么,站在街上的那一瞬间,简直冷的牙齿都在发抖。这么下去就糟糕了,大野甚至能感觉到体温正向上攀高,那种冷热交替的折磨让他忍不住撑着膝盖又开始咳嗽,脑袋快要炸裂似的。没有比圣诞节昏倒在路上更倒霉的事了,大野捂着咳的发疼的胸腔苦笑起来……可是今年又不是本命年……
这样胡思乱想着,他拦下一辆taxi,向司机报出公寓的地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回家中,大野像尸体般倒在沙发上,找不出词语形容这样的难受,仿佛浑身都是汨汨流血的伤口。休息了一会,他吃力的爬起来走向浴室。他也知道洗澡很危险,但是手脚已经快冻僵了,全身肌禸都绷紧着疼痛难忍。在等待热水烧开的时间里,他翻开携带,找到二宫的号码按下拨出。
虽然像失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大野还是非常在意,似乎潜意识一直在提醒自己,昨晚发生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喂?”
“哦,ニノ、”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唔,有点……大野摸摸鼻子。
“果然还是感冒了吗,真是的,都几岁了。”
大野无法反驳。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虚弱体质,可是老实说,这些天确实一直不太有精神。沮丧的心情一不小心便会转化为感染的细菌。他原本也不相信,直到五年前亲身体验过。
“昨晚啊,我喝醉了吗,有些不太记得。”
“什么都不记得?”二宫显得非常吃惊,随即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声中不完全是因为有趣,反而有些叹息似的。
“我……好像……”大野按着额头,努力回想,“觉得有点热,去了阳台,然后,松……、”
大野突然发不出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
“然后润くん去找你,说你在阳台睡着了。”二宫在那头平静的补完这段停顿。
听他这样说,大野的脑中渐渐涌进一些片段。尽管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也记不清松本如何叫醒他,可是他却想起自己紧紧拽着松本的手腕,仿佛一旦放开便会陷人黑暗的海底。周围的画面也如同被水浸泡一般摇摇曳曳,他急切的攥紧松本,急切的看着他,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那样的心情从何而来,可是那种悲伤的战栗已经刻进骨头上似的。
大野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濒死的痛苦,他强迫自己停下来,“……再然后呢?”
二宫却突然问,“复合了吗,你们?”
“……诶?”这下大野彻底糊涂了,他和二宫说的简直不是同一个故事。
“说的也是,”二宫轻笑着,“你等一下、”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全都消失了,二宫似乎走到僻静的地方。
“我是说,你刚被润くん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哭了,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很糟糕。但是等你坐下之后再仔细看了看,好像又没有。”二宫用肩膀夹着携带,似乎点了一根烟,有些口齿不清。
“……那松润说什么了吗。”
“没有,”二宫拿开烟,声音重新清晰起来,“他只是说你睡着了。总之你就是平常喝醉的样子,不怎么说话,好像有点低落。相叶想让你振作一点,不过他也有点糊涂了,讲的笑话根本听不清。”
这样便和自己记忆中的阴沉情绪符合了,应该没错。大野疲倦的呼出一口气,却还是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问……我和松润、”
“因为润くん一直坐在你旁边,你好像还拉着他,两个人都和以前那种尴尬不一样。你大概是醉了所以不太介意吧,但是润くん不是很奇怪吗。他一直很温柔的看着你跟你讲话,我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反正后来你就不那么难过了,又开始和大家聊天。最后要走的时候,你好像很累,我们觉得让你出门会感冒就把你留在相叶家里,没想到还是生病了。”
大概是在阳台睡着的时候着凉了吧,源头无从追究。浴室传来热水烧好的“滴滴”声,大野回过神来,“我先去洗澡了,就这样吧,以后再说。”二宫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然而大野垂下握着携带的手,迟迟无法动弹。
他明白二宫的意思,若他和松本之间没有什么,松本怎么可能那样耐心亲昵的安抚他;可是若松本向他示好,他又怎么会那么伤心。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呢,大野弯屈着身体,难受的抓紧头发。
在松本离开的很久以后,有一天二宫突然问他,你到底喜欢润くん哪一点。
是什么让你明知道不应该招惹还要去做,二宫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大野记得自己那时迟疑了一会,慢慢回答,“因为松润很温柔。”
松本总是有那么多温柔,在刚刚认识的生疏之后,在暧昧不明的试探之后,在争吵愤怒的怄气之后,在浪漫情动的拥抱之后。松本的温柔总是从他的世界的每个缝隙渗透进来,结成像是墙壁上的藤蔓,渐渐将他缠绕着沉溺其中。每一次被温柔的对待,就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真实而柔软坦诚的灵魂。大野无法抗拒那种温暖,直到在某个瞬间意识到自己想要得到他。
爱情本就难以解释,大野也不认为自己多么高尚。在意松本的事情,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的东西,大野的心里就是这样直接的喜欢。
松本的离开,使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个缺口。总是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断断续续顺着缺口流淌出去,这样便越来越轻,轻的大野一不小心便在人群中恍了神。
他在这一次喝醉了,不记得松本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哄劝的话;可他在五年里醉过那么多次,竟然从没能忘掉松本给过他的那些温柔。
大野吸了下鼻子,确定自己的病症又加重了。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浴室走去。
346 淮山2012/12/22 11: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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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过后,人们的热情持续高涨,到处都是临近新年的喜庆气氛。在这一年最后的几天,大野独自躺在家中,依靠电视和外卖生活,至多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香烟和啤酒。
他用生病当做借口,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甚至连携带都不知道被埋在哪个角落。然而他毫不关心,享受那份放逐任性的自得其乐。他住的公寓并不高,时常听到楼下耸动的市井声音,汽车停息又发动,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在午夜笑闹而过的年轻人们,还有偶尔揷队的音乐和雨水。日色在窗外由明转暗,由暗转明,气温在晴朗时升高,又在阴露中骤降。可是这一切都和大野无关似的,他只是懒洋洋的醒来,吃点东西,发呆,洗澡,再睡去,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单调生活。
在这近乎颓废的时间里,他总是歪斜的倚在沙发中,纵容自己想一些不讲道理的事。比如小学的时候趁喜欢的女生转学前就告白,比如母亲身体健康他也没有结过婚,比如突然间辞职去开一家面包店,比如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如就这么办吧。
走之前最后见一次松本,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不管松本怎样说,就算他说些漂亮又动听的话,大野还是会“谢谢,但是我要走了”这样回答他。
真帅啊。大野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闭着眼睛笑起来。
让他也尝一次被抛弃的滋味。
若成为先离开的人,大概就可以放下了。
松本似乎十分在意自己不明白他。
可是呢,你也是不明白我的。大野慢慢睁开眼睛,喉咙一阵发痒,又咳嗽起来。
到底是成年人,只是短暂发烧。但感冒的后遗症总要拖上那么几天。就像人们谈一场恋爱,嘴上说了分手,感情却没办法立即结束。即使真的分开了,想念也如同这咳嗽一样,在喝水不小心呛到的时候,在吃到辣椒的时候,甚至在一些无缘无故的时候,便突然冒了出来。
忍不住,可是也没有意义。
大野盯着自己的左手,怔怔的看了一会,然后勾住手腕上的红线。
手指疼的快要破裂的瞬间,红线被扯断了。
年底的最后一天,大野终于在一堆杂志和抱枕中找到不停啼鸣的携带。他本不知道是最后一天,是二宫告诉他的。二宫在他接起电话后尖锐的喊叫起来,“再不接电话就要报警了!你知道相叶那家伙多吵吗!他以为你从他家离开之后就倒在东京的哪个角落了!马上到新年了还给别人添这么多麻烦!”
就算把大野全部认识的人加起来也吵不过二宫,这种时候除了乖乖挨骂没有别的办法。大野微弱的辩解,“我生病了嘛……”
“就是生病才要让大家知道你还活着!”二宫的声音好像又升高了一个KEY。太久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大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不知不觉又出了神。
“喂?喂!大野さん!”
“……是、你说什么?”
二宫叹了一口气,“我问你要表和我们跨年。”
跨年。若大家都有空,最近几年倒是经常聚在一起,不过这个词说起来有点太过“年轻人”的感觉,对于他们这种三十岁左右的老朋友,其实谁也不在乎新年与否,只是高兴罢了。
大野忍不住笑起来,可是却说,“表了。”
“要回家?”
“……也不是,”大野想了想,他总是正月才回去,“那个啊,就是不想出去……”
你真是没救了,二宫用一种担心他变成抑郁症的语气感叹。大野听了出来,笑着想再解释一下,然而二宫意外的没有纠缠,“在家也好。今天晚上外面都是情侣,你这种失恋的还是别乱跑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大野对着携带发愣,过一会才反应过来。二宫最后似乎话中有话,或者也可能是单纯的呛声。为什么一个两个总是要人去猜测,大野叹了口气,成年人的世界真难懂啊。
他将携带扔回沙发上,准备去便利店买个便当解决晚餐,再随便看看电视节目。这听上去是非常悲惨的安排,可他并不是还在难过,只是真的不想出门交际。自己一个人很好,就这么把今年过完,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然而到处都在狂欢,整座城市燃烧着亮如白昼。那家便利店只不过在街角,大野却已经被撞到两次,在人群中挤的寸步难行。他感叹着这种喧嚣的繁华,璀璨缭乱的霓虹,和打扮的鲜艳明亮的人们。终于逃回公寓,他用钥匙开了门,然后关上门靠在玄关,突然笑了起来。
358 淮山2012/12/24 14: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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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中的歌唱节目已经临近尾声,大野伸伸懒腰,又换了个姿势。这样四个多小时的直播,演出人员自然十分辛苦,然而从他们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倦意,灯光和微笑使他们看上去容光焕发,仿佛在做世上最快乐的事——再将这份快乐通过镜头传递给四处各地的观众们。
可是快乐之后会不会显得更加寂寞?大野只是看看热闹,虽然有趣,时间久了已经忍不住乏味。但他还不太困,只好枯燥的在广告间隙不停转换频道。
电话铃声便是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大野茫然的扫视客厅,毫无头绪。那音乐脆弱又顽强的持续演奏着。大野不得不站起身,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拨开沙发上的抱枕和衣服。
大约还是二宫他们吧,大野拿起携带。看见名字之后,突然有些困惑和紧张起来。
“……喂、”
“现在在哪里呢。”首先听见杂乱的背景音,慢了一拍,松本的声音平静而缓缓的响起。
“在家。”
“正好,我也在你家楼下。”
大野吃了一惊,快步走向临街的窗户。自己这么幼稚的模样有些好笑,可是当他透过玻璃看见楼下正倚着栏杆向他这边看着的松本时,根本笑不出来。
“你……那我现在下去吧,”大野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这样就好。”松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就这样听我说。”
大野迟疑着,重新回到窗前。这样的情形真是奇妙,隔着一段距离的对视着,声音却近在咫尺。大野住的楼层不太高,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松本站在人行道上,仰着脸面对自己,正在打电话的模样。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可是大野还是一眼便能将他认出来。那个人就在川流不息的来往人群中独自站着,对一切的繁华置若罔闻,声音清晰又安静。
“我问ニノ要了你家的地址。最初他还装作不知道,叫我打给你自己问。但是过了一会他又把地址传给我,附注上说是新年礼物。”
“我一直以为他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后来他跟我道歉,说他好像两边都没有帮到。”
“刚去京都的时候,有段时间非常辛苦。周围的人觉得我是东京来的,必须要有独特之处。但是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积极,好像每天都很忙,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几次早晨醒来坐在床上,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糟糕,连刷牙洗脸然后精神的说早安、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可是就算那么沮丧了,也找不到可以听我抱怨的人。”
“慢慢的忍不住开始讨厌你们。为什么离开的人非得是我呢。在大家眼里,一定是我做错了吧,明明你已经结婚了,还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须承担这样的后果,失去原本的朋友和生活。说分手的时候还一副正义慷慨的样子,却因为孤独而变得内心阴暗,可是又不能忍受这么差劲的自己,日复一日……真是难看啊。”
“但我还是很想你。常常想起你,想起你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才离开你的。就算已经不在一起,还是不想让你对我失望。我知道你一定没想过这些事情,对于根本没人在乎的东西这么执着,回头看看简直像笨蛋一样。可我确实是靠这样可笑的念头熬过来的。”
“五年真的太久了。后来发生很多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当初和我说准备调回东京,我还没有实感。那个时候生活已经很稳定,和同事相处的很好,女朋友的交往也很顺利。我以为就是这样了,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好,所以对于回来的事情非常自信。可是真正回到这个地方,才发现还是不一样。就像你知道的,和她分手了,工作也总是变动。其实我也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让我动摇的原因。”
“大野さん一点都没变。那天我在餐厅前面看见你,你看着我、和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觉得这样不对,就好像这些年只有我在挣扎和难过。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呢,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都非常自然又合理。面对你的时候,不知不觉,我又急躁起来。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看我,可是你从来不说,我只好不明不白的试探你。就像你当初对我做的那样。”
“你看,经过很多年,我也学会了大人世界里那些狡猾的手段。我以为自己变得独立,终于能和你站在同样的位置。然后才发现,那些东西都是你当初教给我的。”
“那些东西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没办法扔掉。如果我留在京都,也许剩下的人生里就会继续按照脚本里写好的那样生活。可是再次看见你,那个脚本突然就不想要了。”
“所以你上次问我,红线为什么摘掉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
“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那个是有一次喝醉了,不小心撞到路边的围栏,被铁丝刮断了。已经不能戴了,我把它放在钱包里。”
“今天同事说非要让单身的人都留下来吃饭。明明非常热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寂寞的受不了。有些话很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明白,就说到你明白为止。”
“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忘。但是我今天并不是为了以前的事情才来的。”
“我们分手的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和你交往好不好。那时我说了好,然后离开了,好像说了谎一样。”
“这次不会再骗你了。”
“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好不好。”
一切变得非常遥远。大野过了一会,才回过神,发现脸上一片冰凉。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脸,重新透过玻璃看着楼下。人行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各种灯光在地面涂满一片片的彩虹。大野安静的看着这样流光溢彩的画面,任由某种情绪在身体中缓慢而强悍的蔓延。
“……大野さん?”耳边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站在那里别动、”大野低声命令。然后转过身,快速的从沙发背上捞起外套,跑向门口。他根本没有拐向电梯,而是直接冲到紧急通道,顺着楼梯一层层向下跑。脚步声在楼道中被十倍的放大,他却觉得心跳震耳欲聋。
冲出大厅,空气一瞬间变得十分凛冽而寒冷。
大野喘 息着,来到松本面前。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眉目惊人的好看。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有些朦胧,直直的看着大野。
“……你以为是在演dorama吗、”大野的喉咙被寒风刮的生疼,疼的声音都沙哑起来。他绝不承认那种疼痛正漫过喉咙正试图刺激他的眼睛。
松本倒一点也不在乎的笑了起来。
“过来嘛。”他直起身体,冲大野张开手臂。
大野无法抗拒的慢慢走上前,慢慢抱住他。因为他看起来那么需要一个拥抱,又或者现在的自己那么需要一个拥抱。
松本也收紧手臂,揽着他的后背。那种温暖让大野如释重负的闭阖眼睛,任由眼睑弥漫开一阵阵灼热。
周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和喊叫声,夜空中同时炸开数不清的烟火,整个空间仿佛都在震动。
“新年快乐。”松本亲了一下大野的耳朵,温柔的说。